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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到名字的两人无法，只能将身上的弟子令牌找出来。李染华沉思了片刻，从谢夜寒给她的锦囊之中一通好找，才勉强摸出一块晶莹无瑕的玉质令牌来。
李染华将这块令牌和阿雅丑巴巴的破烂木牌放在一起，递给邋遢老汉查看。
老汉看见阿雅的木牌倒也不意外，一眼就认出这是外门的弟子令牌；唯独面对李染华的令牌时，他看了又看，百般思索之后摇了摇头。
“小姑娘可以走，大姑娘你留下。”他说。
李染华：“……为什么？”
老汉回道：“你这种白色的弟子令牌我从没见过，我不能放你离开。”
白玉令牌唯有仙剑宗亲传弟子才有资格持有，对于外门弟子的老汉来说没见过倒也正常。
“你身上有其他仙剑宗弟子的证明么？”
李染华看着老汉迷迷糊糊的模样，收起了玉制弟子令牌。“当然有。”
染华剑在仙剑宗剑冢中沉睡数百年有余，剑气中早就带有宗门中独特的狠厉杀气，李染华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人为天地之灵，剑有诛灵之气。染华剑剑灵所能施展的独一无二的剑气，于只认剑不认人的仙剑宗弟子而言就是身份最好的证明。
李染华走到附近的荆棘丛旁边，随便捡起一根枯枝，随手在老汉面前一划。
“看好了。”
枯枝在李染华的手中宛若活物一般，在后者掌间舞出一个绚烂的剑花，不期然捕获了老汉的所有目光——
随即，在猎物最为放松的那一刻，翩然舞动的褐色毒蛇跃然而起，狠狠地咬向了敌人的脖颈；速度之快，气势之盛，令观者毛骨悚然，不敢动弹。
眼看毒蛇咬上老汉脖颈的前一刻，剑气四散，惊人凶势再也不见，唯独老汉冷汗直冒，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李染华收回了枯枝，将它往地上一扔。
“我可以过去了吗？”
“可、可以，……”惊魂未定的老汉哪里敢拦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放两人离开了。
阿雅回过神来，急忙跟上李染华的背影走出山门：
“前辈，您方才的剑气真是厉害！”阿雅两眼放光。她想，不愧是仙剑宗内门弟子，只轻轻一比划就有排山倒海的威势！
李染华听了阿雅的恭维，叹了口气。
“还差得远呢。”
剑灵少了剑主灵气的加持，又没有对剑意的参悟，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不足十一。
想要成仙，这点东西根本完全不够看。李染华得抓紧时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剑主才行。
阿雅听不懂李染华话语中的深意，只当她是在谦虚。她在李染华的帮助下越过了漫山遍野的荆棘丛，终于翻过了宗门所在的灵山，来到了山脚之处。
仙剑宗作为剑道大宗，灵山山脚自然也少不了烟火气。来来往往的商客将件件上好的灵器摆出，不断向过路的修士们吆喝着，换来大批大批的灵石。
阿雅站在李染华身边，眯着眼睛在商贩中寻找许久，突然朝一个地方招了招手：
“爹！……咳咳，娘！”
呼唤声落下，一对微胖的中年夫妇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阿雅和李染华的面前。
中年夫妇二人都是普通的商贩打扮。妇人见到阿雅出现，不禁落下泪来，将瘦小的白衣女孩一下子揽在怀里。
“我的好儿，你受苦了！”
中年男子感叹道：“当初你有修行的天赋，我们才答应你入仙剑宗的……如今平安回来，倒也稳当，只要没出大事就好。”
终于团聚，一家人碰在一起聊了许久。阿雅的父亲与妻子对视一眼，郑重地走到李染华面前，朝她行了极其庄重的一礼：
“幸得仙子相助，小人才能在灵山山脚与女儿阿雅重逢。”他说，“如此大恩，我必要以大礼相报。”
说罢，中年夫妇从他们的锦囊中取出了一条黑乎乎的长棍。在普通人眼里，他们口中的“谢礼”看上去与普通的烧火棍无异，甚至在附近众多的小摊上也不多见。
但李染华知道，中年夫妇并没有骗她。
接着，中年妇人接过了丈夫的话茬：“祖上走南闯北多年，虽是做惯小生意的，但家中亦有所积攒。”
“此长棍来历不详，据闻却是名剑之一。它无须剑主，也无需灵力，只用将其放在身边某一处，时间一长便会自行炼化，生出最锋利的剑刃，可破万物。”
说到这里，夫妇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尽管多年以来，它在我们家里也没有一点变化就是了。”
李染华听罢，不由得伸出手指抚摸了一下面前“长棍”漆黑的剑身。指尖在触及长棍时，隐隐感受到其下传出的阵阵剑气，与李染华的剑气相互共鸣。
如阿雅的双亲所言，这的确是一把灵剑。
“这把灵剑没有剑主，却能依靠自己进行剑意修炼，实在是了不起。”李染华喃喃道。
中年男子把灵剑往李染华的方向递了递，“仙子所言极是。此剑虽不贵重，却能自己炼化，十分难得。仙子若不嫌弃，小人和拙荆愿以它为谢礼，多谢仙子愿意带阿雅下山。”
李染华被中年男子的一番话打断思绪，收回了盯着黑色灵剑的视线。
她摇了摇头，拒绝了夫妇俩的好意：
“阿雅的习剑天赋不错，等她恢复以后，你们把这把灵剑给她吧。”
无论灵剑如何难得，李染华也不需要它。
因为她也是剑——甚至本名染华剑，是曾经屠过神龙、破开天道束缚的剑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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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第3章 问心
所谓修剑，其实是修灵。
在结剑契之前，每把灵剑中都寄宿着一个“灵”。灵和天下人一般，或善或恶，往往随性而活，大多逃不开一个“杀”字。唯有同后来的剑主结下剑契，才能借后者对剑意的领悟收放剑气，驱使灵气，精进道行。
从最初的剑灵诞生之始，剑道修行莫不遵循这一约定，即便是李染华也不例外。因此，当独自便能领悟剑意的灵剑出现在面前时，李染华对它的存在虽然感到震惊，但更多的却是敬意——
我也能像它一样不依靠剑主，自行领悟剑意吗？
李染华内心不虞，向阿雅一家三口告别之后，在灵山山脚兜转了许久。穿过喧嚣热闹的街坊，李染华决定重新回到仙剑宗内，最后为寻剑主努力一回。
若是再没有合适的剑主出现，她就学阿雅父母手里的钝剑那般，靠自己飞升成仙罢！
于是，打算再度上山的李染华绕着整座灵山走了一圈，终于在坊市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一位守着上山道路的仙剑宗弟子。
李染华左右看看，发现比起其他地方的人群，上山处要冷清不少。她走到那位仙剑宗弟子面前，正想出声问路，对方却简洁迅速地打断了李染华的问话：
“令牌给我。”
好吧。李染华将锦囊中的白玉令牌递给他。
弟子接过李染华的令牌，在手中掂量了片刻，挠了挠头。
“我拜入仙剑宗这么久，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令牌。”他摸摸下巴，最后还是让李染华过去了，“算了，谅你也不敢作假。”
“你这就上问心道，进行入宗考核吧。要是运气好能通过的话，就能成为仙剑宗外门弟子了。”
李染华：“……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她只是想从问心道回到灵山上的仙剑宗里，而不是入宗成为外门弟子啊。
更何况，李染华本来就是仙剑宗的剑灵，无需像人类修士一样拜入宗门。
她察觉不对，想要继续追问眼前弟子的时候，一枚木制的令牌却从身旁突兀地进入了她的视线，令打算问话的李染华微微一顿。
“我为朔州徐风遇，前来参加贵宗的入宗考核。”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玉石相击，清朗悦耳。
李染华顺着来人的声音望去，发觉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白净青年。他身量稍高，披着一件无尘的白色长衫，用玉冠束了起一头深墨色的长发，与凡间戏文里的文人墨客颇为相似。
青年察觉了李染华的视线，偏过头对她笑了笑。
这回，守道的仙剑宗弟子倒是看也不看，直接收下了青年徐风遇的令牌。
“你过去吧。”
徐风遇见对方收下令牌，便朝站着的李染华和弟子二人行了一礼，转身走上问心道。
呆站许久的李染华后知后觉，再管不上和弟子掰扯，连忙跟上徐风遇的脚步，走在他身后。
就在徐风遇递交令牌的那一瞬间，短暂传出的灵气波动竟如此熟悉，让李染华一瞬间有了重回昔日的错觉。
加之他又姓徐，来自朔州……李染华想，徐风遇身上的种种巧合，必然离不开她记忆里的那一个人——
染华剑的前任剑主，徐子秀。
于是，李染华便再不多想，迈出脚步踩在了问心道上。
问心道自灵山山脚蜿蜒而上，走过山道的上千个台阶，便自然到了仙剑宗外。在李染华的记忆里，以往徐子秀回宗时，曾经带过剑灵模样的她走过好几遍。
只不过……时过境迁，如今仙剑宗早就变了模样。就连自己这样轰动一时的剑灵，竟然也要在仙剑宗里为寻找合适的剑主而发愁。李染华想。
思考间，不远处的徐风遇已经一口气走出了几十个石阶。李染华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犹豫着找个机会找他搭话。
问心道如其名，每走一步，脚下的台阶便会施加灵气，制造灵压，借此考验上山者的实力。不仅如此，灵山山腰的雾气集中在问心道附近，能够让修士产生幻觉，逐渐停下继续登山的脚步。
唯有实力与兼具的修士，才能走过问心道，抵达仙剑宗门外。
果不其然，随着李染华逐步朝山上迈进，问心道两侧的雾气愈聚愈浓，渐渐将她淹没；前方徐风遇的身影也被浓重的雾气遮掩，再也看不清晰。
四周景物被白雾隔绝，将李染华隔绝在一方小天地之间。李染华明白问心道考验修士们的把戏，没有生出丝毫慌乱，依然执着地朝前方走去。
然而，李染华毕竟无灵气傍身，无法驱赶眼前的雾气，只能任由它逐渐化成幻境，变出问心道上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华儿。”
一声轻唤，从身前的白雾之中传出。
李染华停下了脚步。
不知不觉间，问心道的山路变成了一间灵山脚下不起眼的小屋，一个少年的轮廓逐渐清晰，挡在了李染华面前。
“华儿。”
“哥哥对不起你。”
少年身着破旧的布衣，手里横抱一把长剑，嗫嚅了几声。
“你知道的，华儿。”他说，“哥哥虽然优秀，但仙剑宗里遍地都是修道之才，想要晋升并不容易。”
“我现在是外门弟子，很快就要是内门弟子了——我想在内门里求一位好师父，如果是华儿的话，一定可以帮我的。”
李染华不出声，默默地听少年话毕，垂下了双眸。
就像是在久远的那个下午一般，她对着自己的兄长，终究是没有办法说出拒绝：
“哥哥，我愿意帮你。”
得了李染华的这一句，少年不由得欢喜雀跃起来。“太好了！”
他说：“华儿，你天生剑魂剑骨，若是入得剑修一道，飞升成仙只怕也不在话下。然而，修士与天争命，其中千险万阻自不用再表，哥哥并不想让你吃苦。”
“仙剑宗内有一前辈，言说若是你愿意以生魂锻造灵剑，他就答应将我收入门下，并悉心教导你以剑灵成仙。”
少年说到此处，越发激动起来：“到时候，我们李家一门两仙，自然光耀门楣！”
昔日，纯善的李染华并未意识到这话语背后的险恶用心。她仅仅点了点头，与兄长一同幻想起羽化得道的未来。
“好啊。”
余音未落，身旁普通小屋的景象骤变，一道道颜色各异的火焰冲天而起，将小小的李染华包裹其中，吞噬着生魂残存不多的神智。
李染华抬起头来，头顶小屋低矮的木梁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锻造灵剑的剑鼎，火焰倒映成一尾神龙的残影，直直朝李染华的方向扑来！
眼见神龙锋利的尖爪迎面冲来，李染华深吸一口气，全身发力险险躲过这一击。正当她藏在火焰中的某一处，忍受着灼烧入骨的疼痛之时，自剑鼎之外竟响起了一道洪亮庄重的声音：
“李染华，身受地火淬炼，天灵入体，此乃生魂化灵之法，你可不要轻言放弃，令我失望才好啊！”
此时剑鼎之中，遍处火焰肆虐，更有灵气化成的大龙潜伏，不知何时会彻底杀死无反抗之力的李染华。
面对如此险境，李染华定了定神，从藏身的角落站了出来。
“不愧问心道之名……即便是记忆中的景象，居然也能还原得如此相像。”
从少年最初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起，李染华便知道自己陷入了问心道的幻境中。她亦早就知晓，只需破了这拙劣的幻境，就算是过了问心道的考核。
迄今为止，幻境里出现的种种，不过都是李染华化作剑灵前的记忆罢了。兄长牺牲自己是真、剑鼎中的熊熊烈火是真、生魂化剑灵的苦痛是真……可惜的是，如今再经历一切的不是那个初上灵山的小姑娘，而是早就历经劫难的染华剑剑灵李染华！
她抬起头来，对着剑鼎之外的那抹声音道：
“破！”
就算火焰再恐怖，天龙再凶狠，无所依靠的少女李染华毫不畏惧，手上幻化出汹涌的剑气，冲着剑鼎的某一处而去。
剑气蕴含无尽狠厉锋芒，隐隐间竟有了几分过去的剑意，一下子就刺穿了厚重的剑鼎外壁。
恍惚间，周围的火焰景象全然不见，问心道的山路复又出现在李染华足下，蜿蜒朝着山顶而去。
李染华收起了杀气四溢的剑气，下意识地低头望向空无一物的掌心，拢了拢五指。
方才剑气中若隐若现的剑意，似乎并不是幻觉……
她抬头打量四周，发现盘绕在问心道上的雾气开始散去，面前显现出一个白衣飘飘的背影。
见状，李染华心中一紧，冲上前去。
“子秀……”会是你吗？
然而，未等李染华动作，那个背影就像失去了力气一般，“扑通”一声往前摔倒在地。
李染华连忙赶到，看清楚倒地人的相貌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对方不是记忆中的徐子秀，而是前来参加问心道考核的徐风遇。
李染华用脚踢了踢昏迷不醒的徐风遇，摇了摇头。
“区区问心道的考核，何至于耗尽力气。”
修士界的年轻人，真是一辈不及一辈。
算了，李染华想，看来再怎么找，仙剑宗内只怕是找不到合心意的剑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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