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舒窈脚一蹬坐进马车内,笑吟吟的脸也沉了下来,“是谁来报的?还说了什么没有?”
木樨开口道:“是风姐姐,别的没说了。”
淡绿也接着点头:“宫门口戒备森严,她是佯装成丫鬟送东西的样子过来和我们说的。”
江舒窈心思流转着,凝重吩咐道:“先往大街上去,找个没人的巷子口停下。”
她知道是昭风来报的信,这会昭风恐怕就在远处看着这里,等到了隐蔽处,昭风就会出现来找她了。
果然,等马车到了长安街上,昭风瞬间便掠进了车里。
“主子。”
“直接说,浩安他怎么了?”
江舒窈极为严肃地阻止了昭风行礼浪费时间,昭风点点头,迅速地说起事情经过来。
“小少爷昨晚回来了又偷溜了出去,我们得了您的命令去寻他时,他已在赌场赌了大半夜,债台高筑,现在赌场不肯放人,府中还无人知晓这件事。”
“在哪个赌坊?欠了多少钱?”
江舒窈拧着眉头细问。
“金禄坊的福升赌坊,欠了多少钱目前还未探清,对了主子,这赌坊背后是成安侯府。”
昭风极快的回答道,见江舒窈愁眉的样子,于是主动问道:“主子,目前我和昭月昭华都跟着,用不用再回府带点人手?”
江舒窈未想到成安侯府如今还开起了赌坊,她仔细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你们几个够了,淡绿,你去馥兰堂找董良,找到了带他也去福升赌坊。”
叶氏不怎么卡江浩安手中的银钱,江浩安能被赌坊扣下,欠的赌债必定不少。
她刚回京,还未和董良碰过面,身上也无太多银钱,恐怕这下她这产业终于派上用场了。
恰好马车就在长安街上,等淡绿下了车,马车便听从江舒窈的吩咐直奔福升赌坊。
大早上的,赌坊还在歇业,一行人进去时只有门童打着哈欠拦下她们。
“这位客人,咱们不赌钱的人不能入内。”
他肆无忌惮地瞟了眼江舒窈。
啧,这么美的女人,又面色不善地带着婢女,恐怕又是哪家的爷们赌得昏天黑地忘了回家,这才找来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永明郡主!”
木樨见他目光放肆,立刻上前厉声呵斥。
江舒窈没精力和这种下人计较,她直接冷声道:“英国公府二公子江浩安被你们赌坊扣着,我是他姐姐,带我去见你们管事。”
门童一听到“郡主”二字,虽然不知是哪位郡主,立即就吓得哆嗦了一下,眼下见她又报出英国公府的名号,更是瞬间恭敬了许多,敛目垂首,老老实实地让开门前的路。
“郡主息怒,小的这就带您去见管事。”
赌坊内乌烟瘴气,到处都是赌红了眼的赌鬼,江舒窈走进去,除了一些明显心不在焉的人看到她的容貌后目光会波动一下,剩下的人都一心盯着面前的赌桌。
门童带着她们上了二楼,空气里的味道清新了不少。
“郡主稍等,小的去叫管事。”
门童点头哈腰地一出去,木樨就赶紧用衣袖开始扇风。
“我的天,小少爷怎会来这种污浊之地!”
一想到江舒窈这辈子养尊处优,如今为了这么个继弟却要强忍着到这种地方来,她就不由得觉得委屈!
江舒窈倒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她自进门后就一路四处观察,发现这赌场的排场大得很,要做起来恐怕需要耗费巨额的钱财。
还是那个疑问,成安侯府的账她以前摸得一清二楚,怎么短短四年,李承楷这个无能之辈就这么有钱了?
她正想着,这时房门打开,为首的管事模样的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后头几个打手压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见到江舒窈就喊了出来。
“姐!救救我!”
江浩安满面灰尘,额头上一个大包,显然受了不少罪。
第225章 白眼狼
江舒窈看到他,强忍着心底怒火冷硬问道:“管事,我弟弟再如何也是国公府的公子,他欠了债,我们又未说不还,为何还要打他?”
那管事脑满肥肠的顶着个大肚子,许是知道她和成安侯府的旧怨,此刻一点也不恭敬,而是哼哼一声,阴阳怪气。
“郡主说笑了,咱们赌坊每日赌得输裤子的赌鬼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若都一一去核查身份,哪来的这么多人手。”
他仰着头站在面前,鼻孔朝天。
“你胡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我都告诉你我是英国公府的二少爷了!”
江浩安目眦欲裂。
他此时心底万分后悔,听信了狐朋狗友的话来这个鬼地方玩,第一把就输了一千两银子,他不服气,想赢回来,结果越输越多,直到他手头的银子全都输完了,这才恢复了一丝神智。
“是你们赌场耍诈!用人合起伙来骗我,否则我不会输这么多的!”
他被打手摁着,迎上江舒窈冰冷失望的眼神,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恨不能冲上去一拳把这赌场管事打死。
“赌鬼的话不能信,我们抓的每一个债主都会嚷嚷着自己是什么什么人,若都信了还得了?还不起钱,就要挨打,每个赌场都是这样的规矩。”
管事嗤笑一声,轻蔑地扯嘴笑道。
“再说了,银子可都是经过江二公子自己的手输出去的,愿赌服输,现在跑来说我们耍诈像什么话?还英国公府呢,输不起就别来玩!”
他一边说一边觑着江舒窈的反应,准备今日趁此机会狠狠地把英国公府宰一顿,好到时候向成安侯府邀功。
未想到江舒窈听了他的话并未作声,反而越过他走到江浩安面前,直接抓住了江浩安的一只胳膊。
“姐!我错了,我是被蒙骗的,你救救我,下次我绝不再赌了!”
江浩安努力抬着头哀求,江舒窈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
“给我安静。”
她打懵了江浩安,随即手指搭上他的脉搏,细细闭眼探查了起来。
“这二公子方才生龙活虎的,我们什么都没干啊,有什么事可不能赖我们!”
管事忙着撇清责任,江舒窈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什么都没干?那你们喂我弟弟吃的药是空气?”
她一手指着江浩安布满血丝的双眼,一边厉声喝问道:“三个时辰前喂的药,他被你们扣押了一整夜,可别说是他自己寻刺激吃的!”
管事的没想到这永明郡主竟然这般厉害,只是握着手腕闭眼片刻,竟然连江浩安吃药的时辰都算出来了。
他顿时流了一身冷汗,嘴上还在狡辩道:“什么药,郡主可以自己问二少爷,他被我们喂药了吗?”
江浩安听见自己被喂了药也是惊疑不定,他迟疑地去回想昨晚一系列的事情,却发现脑子迷迷糊糊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姐……我也不记得了。”
听到他小声的回答,江舒窈就知道今日江浩安是靠不上了。
那药是激发燥意的,目的就是让人头脑发昏,一时上头去多输钱,眼下江浩安体内还残留着药性,所以显得格外暴躁。
她也不是真的想把这赌坊怎么样,如今江浩安是正正当当被扣着,她只能尽力为他正名,输掉的部分也得给他还清。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要进入李承楷的口袋,江舒窈就气得咬牙。
“喂没喂药你们自己清楚,我有一万种法子证明我弟弟被喂了药,如今不和你们计较,只是想快些把他领回家,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除掉对他做局的那部分,剩下他自己赌输了多少,我会替他还上。”
见那管事还想说什么,江舒窈继续道:“别说你们没做,若是坚持,那便报了官去京兆尹面前好好算算。”
管事没想到这英国公府竟然不像寻常人家那般重视脸面,家里的少爷赌输了钱被扣下,做姐姐的居然愿意去报官,把事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可他们赌场本来就有猫腻,哪里经得起查。
若是个平头百姓要报官就算了,左右成安侯府一施压,京兆尹也会偏颇些。
可如今对面的是英国公府和郡主!管事的自觉无法占到上风,也就不敢硬碰硬了。
“郡主息怒,一切都是误会,报官做什么,您稍等,小的去请账房先生把账算算。”
他一改先前的嚣张,变出一脸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打手们见机行事,手头一松,江浩安连忙挣脱了出来,一脸庆幸地扑到了江舒窈面前。
“姐……”
人高马大的少年已经接近成年男子的身形样貌,此时可怜兮兮地垂下眼角,像个大狗似的坐在椅子上,好不沮丧。
“别叫我姐,我没你这种弟弟。”
江舒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江浩安,你长本事了是吗,家里没人逼你,你倒是自己把自己混进了这种地方,你知不知道这是要挨家法的?父亲还病着,若是今日没我拦下,要债的人就直接到国公府门前去了!”
她说得好不客气,江浩安脸皮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戾气。
“我们英国公府又不是没银子,我出来玩玩怎么了,满京城的公子哥,谁家不逛个赌坊花楼了?我要是不这么玩,根本没人理我!”
见他居然是这么想的,江舒窈眼中充满了失望。
“没人理你?你如今十八了,兄长十八的时候,已经上战场杀敌了,你在饮酒作乐,兄长在雪堆里杀人,你在花银子,兄长在挣功勋!”
她气急了,声音也有些发起抖来。
“江浩安,你可以不优秀,不成器,但你不能忘恩负义,做白眼狼。英国公府的银子,你有出力赚过一分吗?京城那么多青年,难道每个人都钻赌坊、进花楼?你说没人理你,是没人把你哄着捧着,满足你那可怜的虚荣心吧!”
江舒窈知道父亲一向治家严明,且英国公府人丁稀少,没什么旁支,所以家里的人各个都明事理、知礼节,可她没想到,家里最小的弟弟却长成了这般模样。
第226章 非烟公子在哪呢
江浩安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可偏偏无法反驳。
他一日日纸醉金迷,如今被江舒窈一一点醒,这才发现她说得都是对的。
所幸他天性还算纯良,方才顶撞的一腔豪焰霎时消了下去,一时支支吾吾的,像只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地坐在那。
江舒窈“噼里啪啦”一顿教训,出了口心中的恶气,见到江浩安这样,心中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自家的弟弟,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他滑向深渊吗。
她正准备开口缓和气氛,这时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一脸高傲,见到她后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江舒窈,你也有今天?”
李承楷一身金丝青常服,头戴玉冠,乍一看上去,倒是十分玉树临风。
他恰巧来赌坊款待朋友,没想到管事的找上来说英国公府的二公子和大小姐在这里。
大小姐不就是江舒窈吗?她失踪了四年,外面都以为她死了,现在居然回来了?
好不容易有个拿捏她的机会,李承楷兴奋万分,当即将朋友放在楼下,自己跑了过来。
他讥诮地笑了笑,江浩安皱着眉盯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李承楷围着他转了一圈,勾起唇角:“我怎么在?这福升赌坊是我成安侯府的产业,你不知道?”
“你的产业?”江浩安闻言,顿时露出踩到狗屎般的神情,仿佛一口水噎在嗓子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目光移向江舒窈,只稍稍看到了她吃人般的神色就赶紧低下了头。
他居然在李承楷的地盘输了这么多钱,还要江舒窈来赎人,难怪江舒窈会那么生气。
“成安侯,依你我如今的地位,你该称我一声郡主,并且向我行礼才是。”
江舒窈见是他进来并未惊讶,反而慢条斯理地换了个更肆意些的坐姿,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道。
李承楷满脸得志的笑脸一下子哽在了脸上。
该死,过了太久,他竟然忘了,江舒窈已经是个郡主了。
见他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江舒窈露出一抹笑意:“怎么?成安侯这是忘了该如何向郡主行礼了?”
李承楷攥紧拳头:“江舒窈!”
他威胁似的看了眼江浩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咄咄逼人,今日是你弟弟有事,我奉劝你还是不要这么不识抬举!”
江舒窈哼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就嘴硬吧,现在不叫,这辈子我们总有机会出现在一处,我倒要瞧瞧,你是否能嘴硬一辈子。”
她戏谑地看着李承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就算继承了侯府,身上也是那股子挥散不去的小家子气。
“哼!”
李承楷咬着后槽牙上前,抓着一张纸狠狠拍在江舒窈面前。
“一共七万三千二百八十四两银子,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抹个零头,算作七万两,还掉这七万两,你就能带你弟弟走。”
他说完便退后两步,抱着手臂看着江舒窈。
七万两不是个小数目,方才他在外面听到了,英国公府还不知道江浩安欠赌债的事,若江舒窈不想惊动英国公府,那便只能掏自己的嫁妆来赔这笔钱。
再想想当初和离时她让成安侯府名声扫地的样子,李承楷不禁握了握拳,想想都很解气!
江舒窈拿过那张纸细看,上面一行行记载着江浩安在哪一场中以何种方式输了多少钱。
“你自己看,是你赌输欠下的吗?”
她面无表情地塞给不敢吱声的江浩安,坐在一旁看了看门外。
淡绿怎么还未来?她今日没带那么多银票,此时却是在等着董良过来,用她这些年的利得还掉这笔债。
江浩安听到七万两得时候几乎晕过去。
纵使他再如何不谙世事,也知道七万两是何等巨额的一笔钱财。
居然被他一夜之间输完了。
苦着脸把账单看了一遍又一遍,江浩安不得不哭丧着脸小声道:“姐,是对的,每一笔我都还记得。”
他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又跳起来指着李承楷道:“你们赌场有猫腻,我越是到后面,越是觉得是你们安排的人在勾着我继续赌!”
“江浩安。”
怎料李承楷还没开口,江舒窈先一巴掌拍到了桌上。
她不顾自己细嫩的掌心拍得发红,直接对着江浩安严肃道:“不管你有什么借口,他们出千也好、合伙骗人也好,除了喂药后,其他时候没人握着你的手、也没人拿刀逼着你赌,既然是你亲手赌下去的,你就要认!”
江浩安一下又被江舒窈霸气十足的样子吓软了腿,顿时变成了锯嘴的葫芦,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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