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下,也顾不得这好坏,重要的是洛氏。
虽然突然到访有失礼仪,又没有准备得体的礼物,但沈思琼最擅长化解这等尴尬的场面,进门先让素莺抓了一把生瓜子塞给门口干杂活的婆子。
接着又悄悄摘下自己手上的素环,交给素莺,由素莺私下悄悄塞给胡夫人身边伺候的婆子。
胡夫人那里虽然不差什么好东西,但她也是要做足人情的。
幸好今日南陵王妃又设宴,她也稍微打扮了一番,把嫁妆里的金步摇戴了起来。
趁着胡夫人还没出来接客时,素莺从马车上寻了一个模样精致的木盒子,帮她把这金步摇放了进去,得体地交给胡夫人的亲信王嬷嬷。
胡夫人一瞧是如此贵重的物件,连忙让王嬷嬷退了回去,直说只是普通的拉家常,没必要在意那些繁缛的礼节。
沈思琼却觉得胡夫人只是在说客套话,执意要将这金步摇送出。
“今日来得急,一时忘给姐姐准备什么稀奇玩意儿了,还请姐姐不要怪我。这金步摇虽然俗了点,但好在足分量,也算体面,最适合当嫁妆。”
“听说贵府千金也有五六岁了,这小孩子看着年纪小,不打紧,但这一眨眼就要议亲了,姐姐到时候就把这步摇给令千金添上,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沈思琼在京城就惯用这一招。
虽是强行逼人收礼,但这钱散出去了,她自己也就觉得心安了。
至少传出去,她非但不算失了体面,还懂礼大方。
胡夫人是收下了礼,但她心里却不太舒服。
先不说她的芊姐儿年纪如何,单说一想到芊姐儿出嫁,她就忍不住酸心酸胃。
万一芊姐儿不幸,嫁得一郎君同她生父这般浑蛋怎么办?
她身边的人都忌讳着提及此事,沈思琼上来就给了她一刀子,她心里怎么能好受?
还有这添妆,她这个亲娘还活着呢,又不是穷的叮当响,哪里用得着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添妆
此话一传出去,人家指不定要猜测她们俩的关系有多亲厚呢!
嫁到渝州城这么多年,她一向是谁也不亲近,谁也不得罪的关系,绝不站队。
怎么她一来,就要坏她的原则呢?
种种加在一起,胡夫人也没同她闲聊的心思,让人去请洛雁过来。
来之前,她特意让洛雁回去等着,以防沈思琼撞见她们二人聊得火热,会为此挑刺。
王嬷嬷刚打算动身,沈思琼又拦着了,“嬷嬷是夫人的人,要去请的却是我家妾室,实在有些不妥,不妨就让我的丫鬟去吧。”
见她处处都要提及规矩、合理,胡夫人实在听得心烦,便应了她的要求。
素莺跃跃欲试,沈思琼自然知晓她的想法。
虽然她也想让素莺替自己出头揶揄洛雁,但这毕竟在别人的府邸,闹出笑话就丢人了,于是她还是派了最为沉稳的素喜过去。
前两日她又给青儿抬了身份,从通房丫鬟变成了侍妾,也能配坐矮凳。
青儿虽低着头喝茶不参与话题,眼睛却一个劲地往外瞟。
她就等着洛雁进门那刻向她行礼呢!
谁让她以前骂她只是个端茶倒水的婢子,如今她翻身为妾,定要让她为当初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谁能想到,洛雁正巴巴地坐在屋里等素喜来呢!
“素喜姑娘,我果然没猜错。”
洛雁笑盈盈地给她斟了杯茶水,素喜却没上前接过。
素喜定在原地,也勾起唇角,“看来姨娘休养的不错,气色都红润多了,想必这胡夫人待姨娘甚是不错。”
素喜这句话确实提醒了洛雁,她只顾着把这账本交出去,竟然忘了做秀。
要是让沈思琼发现自己在这里过得乐不思蜀,定会怀疑她与胡夫人是不是有所勾当,又或是觉得她不忠心于洛府,总之,她肯定能找出理由消磨她。
但是她要是用妆显得自己气色很差,岂不又给胡夫人挖了个坑。
要是传出去胡府主母待人苛刻,对胡夫人之后谋划的和离大为不利,说不定还会被胡县令倒打一耙。
在这关键的时刻,她绝不能给胡夫人添乱。
洛雁看向素喜,“素喜姑娘,你是个聪明人,不妨你帮我出出主意,好让我左右逢源?”
上次那事,是素喜试探她。
这次,是她在试探素喜。
她要想跟她结成同盟,也要考虑她愿不愿意收她。
毕竟她明面上还是沈思琼的人,万一是沈思琼故意给她下的套呢?
不过经过她的观察,素喜口中的“结成同盟”,并非背主,而是悄悄在她这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
素喜浅浅一笑,“姨娘抬举奴婢了,奴婢哪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是一些歪点子罢了。”
第58章 跟着素喜学画饼,主母把我当乖宝
“只要能帮上忙,都是好点子。”
“姨娘不妨试试给我家小姐画饼?”
“画饼?”
素喜一时松懈,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就是画饼充饥的意思,姨娘这会儿千万不要把我家小姐当作主母看待,把她当成您的上属,把这次出门当作公差,通过察言观色,分条明晰地向她罗列这几日的差事安排。”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留一方余地让她为你解惑,无论她怎么回答你,你都要无理由地追随她,且夸耀她。”
这边是职场捧杀老板之道,可是她从入门师傅那里学来的妙招。
“但在胡夫人那,您可以稍微用闲聊的语气接话,但一定要显出公私分明的态度。”
“一个是公,一个是私,您只要把她们的界限分清,就能全身而退。”
洛雁听完这番话,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
她从没往这方面细想过。
不把自己的身份放低,只把沈思琼当作上属,回复只是例行公事?
有趣。
洛雁朝素喜点了点头,便让石榴给她取了件比较素净的衣裙出来,着了淡妆,气色更加不错,显得人也精神起来了。
当她梳理完后,洛雁突然起身从床褥里抽出一个书袋,递给素喜,“这是我先前给家中胞弟所做,原想要托爷通过驿站把这东西送回京,怎料一直不得机会,还请素喜姑娘帮个忙,帮我把这东西寄回去,地址便在这书袋的夹层之中。”
素喜没想到洛雁竟对自己信任至此,竟连家中物件都放心她寄?
虽说在现代这没什么,但她现在身处大赢,这里的人极为重视家中隐私,即使是家中一个极小且不起眼的物件,也不会交由外人之手代为转送。
洛雁此举瞬间让素喜觉得心头一暖。
但她心里也明白,要是让沈思琼知晓她们二人之间联系过于紧密的话,定会怀疑她的忠心。
于是她借口方便,悄悄把东西拿到马车上去,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把东西带下来、寄出去。
洛雁收拾好,便领着石榴先到了正屋。
沈思琼注意到素喜不在,也没多问。
人有三急,她肯定不能拦着。
反倒是洛雁,见她这般神采奕奕,沈思琼顿时生出一丝不爽。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洛雁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主母安好,奴婢这几日在胡夫人这确实受益匪浅。奴婢第一日学会了焚香,第二日学会了做茶,第三日学会了插花,第四日学会了作画......”
沈思琼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
她又不是送她过来进修的?学这么多技能做什么?
等她耐着性子听完洛雁罗列的每日行程后,却等来一句,“奴婢在胡夫人跟前学会这么多有用的本领,日后回去便能更好地侍奉主母,也能更好地为主母排忧解难。”
啊?
她学这么多技能竟是为了她?
沈思琼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神情诡异。
洛雁见沈思琼并未出声挑刺,便继续说下去,“虽然奴婢学了这么多,但有一点还是需要请主母赐教,这对弈实属难为到奴婢了,听闻主母还在闺中时,棋艺便得了贵妃娘娘的称赞。奴婢生怕自己一手烂棋陪主母解闷时,惹得主母厌烦,还请主母指教奴婢一二。”
只要不危及到自己名声的事,沈思琼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
听见洛雁吹捧自己棋下得好,瞬间翘起尾巴来,“这有何难,等日后有时间,我定好好教你。”
洛雁闻声,竟直接跪下来行了叩首礼。
在大赢,行叩首礼一般是拜师,亦是上级对下级表示尊敬的意思。
沈思琼心里就跟炸开了花一样愉悦。
没想到把这洛氏放出去几天,竟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说话讨喜了不说,锋芒也收敛了。
要是真能把她教得八面玲珑,带出去不也有面?
外面的定会夸赞她训妾有方。
察觉出沈思琼眼底遏制不住的得意神情,洛雁便开始攻略下一个。
“奴婢也得多谢胡夫人的款待,不知等奴婢走的那一日,可否让奴婢拿走一些您小厨房做的栗子糕?奴婢日夜都馋得很。”
胡夫人听得洛雁一番吹捧沈思琼后,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就有些淡漠疏远。
不过下秒,听见洛雁同自己撒娇,她立马就会了意。
合着她这是拿沈思琼当差事应对,对她是为亲近呢!
不过沈思琼并不觉得洛雁这般是得体,但她这会儿被她夸得高兴,也就无暇顾及了,反倒顺着洛雁的话问道:“想必是胡姐姐家的厨子用心。”
一时间,正屋欢声笑语不止。
青儿本想拿洛雁一个不敬侍妾之罪,因为她从进屋到坐下,都没抬正眼瞧过自己,心里很是不忿。
结果她刚开口,就被沈思琼噎了回去。
一记狠眸甩到她脸上,就算是她心里有所怨怼,也不敢贸然得罪主母。
另一边,素喜并未如愿将书袋送到车上藏好,刚出了后院,就被洛屿泽身边的付元给拦了。
付元原想着爷让她等的人会是石榴,没想到等到的人却是夫人身边的素喜。
“素喜姑娘,您手里拿的这是?”
素喜原想找理由掩饰过去,没想到付元直接开口,“可是雁姨娘做的?不妨由我转交给少爷吧,也省得素喜姑娘白费腿脚。”
素喜一惊。
他一个下人怎么认出这书袋出自洛雁之手?
见她不肯交出,付元又问道:“这书袋可是雁姨娘要寄与自家胞弟的?当初少爷应下姨娘这事,转头一忙竟忘了,这不,少爷刚想起来,就派我来取了。”
“正好府里的七少爷要过生辰了,少爷也买了些东西要给七少爷寄回京城去,正好一道了。说不定那驿站的人见到是洛家的物件,手脚还快些呢。”
素喜一听有理,更何况洛雁也提过自己求过姑爷帮忙,只是被忘了才退而求其次让她帮忙。
既然姑爷主动想起来了,她也没必要逞这个能,便把东西交了出去,决定回去知会她一声。
洛屿泽原以为洛雁会托石榴把这书袋送出来,没想到她竟使唤了沈思琼身边的丫鬟。
本事还挺大。
洛屿泽掂着付元送过来的书袋,刚想吩咐付元同他买的那些东西一并寄回京城,突然察觉出哪里不太对劲。
这书袋,怎么掂着比前些日子重了些?
是他的错觉吗?
第59章 毒瘤摘除,还得靠外力
直觉告诉他,这书袋里有东西。
下一秒他便忆起当年被算计顶罪那件事,眸底冷意翩飞。
洛雁这次又拿书袋当容器,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立马让付元找了一把剪刀过来,直接把书袋内夹层拆了下来。
没想到他的猜想竟是对的,洛雁果然往里面藏了东西。
洛屿泽刚沉下脸,在看清那封面上的四个大字后,立马凝住呼吸。
云来商会的账本?
是真账本,还是假账本?
洛屿泽随意翻动两页,看清上面所记载的私盐、煤矿运输数量,下意识紧了拳。
只要把这个账本秘密送回京中,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就在这时,一张掌心大小的纸轻飘飘从账本里坠下。
洛屿泽捡起那张纸,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小字,“请爷准许奴婢保下胡夫人。”
原来她这是算准了书袋一定落入他手中,也算准了他一定会发现这书袋里藏的秘密。
但是,她是怎么知道他在找云来商会的账簿?
还想自作主张地保下胡正荣的发妻,真是胆大包天。
洛屿泽扫了一眼绣制精细的书袋,忽然勾起半边唇。
账簿迟上三日送回京也无妨,他倒要看看她能想出什么好点子帮胡夫人全身而退。
渝州城一入秋,不仅雨下得勤,还不定时。
前一秒还是万里无云,下一秒乌云就像万马奔腾的将士一般将这座城团团包围。
沈思琼思量着时候不早,便计划着离开。
她本想提议把洛雁带回去,怎料还没开口就被胡夫人止住了念头,“妹妹平时就该像今日这般一样同我多走动走动,我原想留着妹妹在家中用膳,但又怕准备匆忙招待不周,不妨等下次?”
言外之意便是她想多留洛雁两日。
沈思琼也没拒绝。
反正洛雁回与不回,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
但对于青儿,倒是一件喜事。
在她看来,没有洛雁这个狐狸精的勾引,洛屿泽早晚会把她捧在心尖。
当晚,胡县令破天荒地来了正屋。
但他并非心甘情愿,而是为了宠妾梅氏而来。
不仅冲胡夫人甩脸,甚至还摔碗砸杯,“蒲哥儿还年幼,身边怎能无人照料?你趁着我不在,在这后宅兴风作浪,非要把梅氏逼死才满意?”
往日这般的狠话听多了,倒有些麻木。
胡夫人自嘲地扬起唇角,“我兴风作浪?爷下面的人难道就没一个肯说实话的吗?”
胡县令似乎没想到往日总是装聋作哑的女人今日会跟他顶嘴,一时间竟被镇住,“实话?什么实话,我又没有亲眼所见,万一梅氏是被你冤枉的呢!”
胡夫人见他这执意要保下梅氏的样子,心愈发阴冷,“我与爷成婚十余载,爷可曾有一日真心待我?”
胡县令从未见她流露出这般哀伤的神情,突然有些动容,“夫人,我并非真的怨你,只是你干嘛非要针对梅氏?她养育蒲哥儿不容易,服侍我又尽心尽责,你何不退一步,放她一条生路。”
“爷心里只记挂着梅氏的蒲哥儿,可曾想到过我生的芊姐儿?”
说罢,胡夫人意识到自己有些演过头了,扶着椅子把手缓缓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润嗓,“爷,刚是妾失态了,还请爷不要怪罪妾。妾实话同您讲吧,把梅氏关起来,也是为了保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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