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痛快了,大笑着拔剑自刎,不带有一丝犹豫。
乱臣贼子?天谴?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在叶青的一声令下,所有被俘的驻城军皆被斩于刀下,他抬起头来,望向了广平城楼。
他出兵的时候,萧嫱就是站在那里送行,窑城的战火,她都看到了吗?
他走上了窑城城楼,与她遥遥相望,乱臣贼子又如何,遭天谴又如何,他愿意化作她的刀和剑,为她的信仰付出生命。
他会陪着她走上山巅,将世俗教条统统踩在脚下,无惧世人评说后世议论,他只想与心上人相守一生。
携手走上高台,去看更亮的星空、更美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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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流血,不政|变,开始杀疯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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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城战事很快传到了京城, 举朝哗然,就连领旨待家的李丞相都被惊动了,顾不上什么旨意, 急匆匆地赶到宫里。
萧焕跟前,转眼就跪满了人, 皆是控诉东宫的恶行, 为窑城县令和惨死的驻城军伸冤。
他冷着脸问道:“朕派出去的两千御林军, 如何了?”
台谏司司使神色悲痛道:“均以身殉国。”
李丞相语重心长道:“这次叛乱,凉州和洛城都参与进来, 尤其是叶家,派了叶青和叶远二人领兵, 陛下, 叶家不得不防啊。”
门下侍郎薛廉也站了出来,“叶青叶远公然谋反, 叶老将军必定脱不了干系,臣请愿, 立即羁押叶忠等叛臣,以儆效尤。”
礼部尚书周彦站出来道:“臣以为不妥,以叶将军在军中的影响力, 贸然羁押,怕是会生大乱。”
薛廉指责他道:“周文师乃太女太傅, 莫非还顾念旧情,要与东宫沆瀣一气!”
“臣冤枉啊!”
周彦跪在地上,悄悄地看向陛下,只见他面色幽沉, 深邃的眼睛风起云涌, 谋逆乃帝王之逆鳞, 东宫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他身为太女太傅,已经做好了受牵连的准备,存亡之际他应该保持沉默,但叶家确实动不得,他不能眼看着陛下深陷险境。
户部尚书王大人义愤填膺道,“自公主入彭城后,陛下派人送出去的书信都被尽数撕毁,无一回应,公主之野心,路人皆知,还请陛下速下决断,即刻派御林军前往窑城支援,诛杀叛军!”
萧焕冷笑一声,送出去的信为何没有回应,他心知肚明,那些信是他故意放出去的,就是为了引出户部的暗线,那批人已经进了暗卫的刺杀名录,待平乱之后,他们将迎来死期。
窑城战事本可避免,无奈那县令太过迂腐,竟连累了一城的人。旱灾当前,国生乱象,他身为帝王自然痛心不已,战火声起,也与他的仁政理念背道而驰。
不过,在他敲定嫱儿为继承人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最坏的结局,故而听见窑城战事,他并不意外。
为了留住萧姓江山,他以国运为赌注,押上了他所有的一切!
他半辈子踏实求稳、谨小慎微,只做过这一件疯狂的事,无论结局如何,他不后悔!
在朝臣各怀鬼胎的目光中,他站起身来,用冷漠的声音下了最后的判决,“出兵窑城,朕要御驾亲征。”
台谏司与户部对视一眼,他们果真做到了,天子一怒,流血万里!
他们纷纷跪拜助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相爷想趁机匡扶正统,“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离京,这国事交予何人啊?”
萧焕将计就计,“留瑾儿监国,李爱卿也留下,尽辅助之责。”
李相爷连忙磕头谢恩,“臣定不辱命,静候陛下凯旋。”
萧焕点头,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皇帝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苍梧殿内,萧瑾正在雕刻新的小像,听到消息,手指一顿,果然还是出大事了。
没过多久,李相爷得到恩许,出现在苍梧殿,笑容很是得意,“小殿下,陛下即将出征,留殿下与臣监国,还请殿下移步太和宫。”
上一世,第一个踏进苍梧殿的朝臣,也是李丞相,昨日重现,萧瑾微微挑眉。
他藏起锋芒,露出孩童懵懂的神情,“父皇要去哪里?”
李相爷回道:“陛下要去窑城平乱。”
萧瑾疑惑地歪着脑袋道:“窑城打仗了吗?”
李丞相叹了口气道:“东宫谋反,残害忠良,殿下,您可是大齐唯一的希望了。”
萧瑾不置可否,只笑着握住了李相爷伸来的手,随他去了太和宫。
不得不说,父皇这局棋玩得很大,从前是他小看萧焕了,没想到他那样谨慎的人,也会有疯狂的时候。
如此有趣,也不枉他重生一回。可怜这李丞相还被蒙在鼓里,自以为大计将成呢。
他抬头看向这个两世都站在他身边的老臣,眼里闪过一丝动容,李丞相虽然善于弄权,但品性端正,是个好官,户部的那些肮脏,他也从未参与。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登基之后,以雷霆手段整顿吏治,血洗朝堂,户部和台谏司首当其冲,牵连众多,唯独丞相府屹立不倒。
这一世,丞相府怕是没那般好运气了,不知道阿嫱回来了,会如何处置丞相府呢?
重生归来,她已心性大变,再也不是那个傀儡似的长公主了。
不知为何,他期待她双手染血的模样,期待她被黑暗吞噬,就像当年的自己,踏着模糊的血肉走上权力之巅。
是不是等她尝过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她就能原谅当年的自己。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用不谙世事的懵懂悲悯世人,萧瑾期待她堕下神坛,期待她被拖进权力的漩涡,变得利欲熏心、野心勃勃。
黑暗会撕碎她圣洁的面具,洁白的躯体因染血而生动蓬勃,萧瑾盼着她陷入疯狂,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等她的灵魂也被权力玷污,这世上便多了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人,他就不会孤单了。
他愿意陪着长姐一起疯魔,相拥取暖。
萧瑾眼里闪过了一丝疯狂,那一天,快些到来吧。
萧焕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到了冷宫,叶婉心神一凛,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御驾亲征岂非送死?
当她听到萧焕讨伐的对象是东宫公主,她瞬间沉默了,一拳戳碎了案几。
朝堂风云她不关心,其中曲折误会也来不及深究,叶婉只知道,她不能看着父女相残而坐视不管。
她当即换上一身戎装,扛着祖传的银|枪,深夜翻出冷宫的高墙,混进了御林军的队伍。
领队是叶家军的老属下了,一眼就认出了她,震惊到差点连眼珠子瞪出来,“皇后……”
叶婉当即捂住了他的嘴,“若你心里还顾着叶家,就别出声!”
领队知趣地闭了嘴,装作没看见她,轻咳一声转身离开。
叶婉的威名在军中不逊于叶老将军,帝后之间的恩怨情仇他们更不敢过问,故而皇后出逃,他只有视而不见才不会惹祸上身。
一路上,叶婉躲在离萧焕最远的地方,远远地望着他,多年不见,他看上去更瘦了,少年时晶亮的眼眸,变得阴郁深沉。
那个缠着她送她金簪的少年郎,已经被岁月磋磨,满身的风霜疲惫。
他的身体貌似越来越差了,时常咳嗽,不知道是不是那场谋逆案留下的病根儿。
那场谋算让萧焕有了难言之隐,他虽然从未提起过,但叶婉有自己的判断。
他所有的意气风发被那场谋逆案挫了个一干二净,变得阴晴不定。从前他最爱黏着自己,恨不能夜夜宿在凤鸾殿,可是自那之后,他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躲着后宫的妃嫔。
前朝后宫,流言四起,说皇帝不能人事。
有段时间,萧焕频繁宠幸辰妃,辰妃有孕之后,流言不攻而破,后来辰妃难产而亡,诞下一个皇子,萧焕仍神色恹恹的。
叶婉曾悄悄问他,是不是身体不大好,萧焕神色大变,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主动踏进过凤鸾殿。
思量过后,叶婉把自己伪装成妒妇,用他送给自己的空白圣旨,替他赶走了后宫所有的妃嫔,逼他立下不纳嫔妃的誓言。
她如此无理取闹,萧焕却半分也没有追究,爽快地答应了。
最后一场戏,就是帝后决裂,叶婉是演给朝臣看的,但直到她住进冷宫,萧焕都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仿佛只要他不说,他的身体就没有垮。
从那以后,萧焕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但吃穿用度从未亏待过她。冷宫的戒备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离开。
她舍不得走,若她走了,萧焕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在每个月圆的日子,她都会爬到冷宫的屋顶上,遥望着太和殿的方向。
她无言的陪伴,萧焕他应该会懂吧。
行军路上,萧焕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可是一回头,只看见一众的御林军,并无异常。
也许是他多心了。
窑城之内,萧嫱站在京城与窑城的分界线上,静候父皇的到来。等到傍晚时分,十万御林军抵达两城边境,她一眼就看到了行在队伍最前方的萧焕。
她提着裙子跑下城楼,朝着守城的兵士喊道:“开城门,迎父皇!”
曹、王两位参军和叶青紧随她身后,城门洞开之际,萧嫱与父皇视线相迎,她跪在城门前朝他行跪拜礼,“父皇,儿臣终于见到您了。”
不顾户部尚书和台谏司司使的阻拦,萧焕策马出阵,来到女儿面前,下马将她扶起,“父皇是来接你回宫的。”
户部尚书和台谏司皆愣怔在原地,原来陛下一直在演戏!
他们离间不成,反而将御林军亲手送到窑城,成了东宫的助力!
陛下何其糊涂啊,就连谋逆之罪都不能让他对东宫有所忌惮吗!
混在御林军中的叶婉松了一口气,还好书呆子没糊涂到害女儿的份上,倒是她过于紧张了。
就在这时,她瞥见了户部尚书手里有一抹寒光,寒光所指,正是嫱儿。
“王大人想做什么!”
顾不得隐藏身份,叶婉大喝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户部尚书身上,萧焕也看到了他掌心里的匕首。
“御林军何在,还不速速拿下刺客!”
离户部尚书最近的御林军当即冲上前去,缴下了他的武器。
这时,萧焕也回过神来,看向了叶婉所在的方向,恰与她视线相对,撞了个正着,他心里猛然一震,怎么连她也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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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婉:在冷宫待腻了,出来散散心。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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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挪开了视线, 皇后出逃不宜太过招摇,怕引起朝臣攻讦,他假装没有看见她。
萧嫱也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但回过神来看过去时,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她没有多想, 将注意力放回到父皇身上。
此次出京, 萧焕特意将台谏司和户部的人带了出来,此事因他们而起, 必然要教他们付出代价。
在他一声令下,御林军将户部尚书、台谏司司使、还有门下侍郎薛廉一同羁押, 关进了窑城监守所。
他陪着萧嫱走进窑城, 窑城刚经历战乱,场面一片狼藉, 城门前还挂着窑城县令的首级。
父女重逢,叶青等人都识趣地退到一旁, 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叙旧。
萧嫱哑着声音道:“窑城因儿臣生乱,儿臣有罪。”
萧焕笑了一声,“罪不在你, 是父皇执意将你推上东宫的位置,错在父皇。”
所有的脆弱和担忧在父皇谅解的眼神里化作虚无, 萧嫱鼓起勇气问他道:“父皇,可有后悔选我?”
如果现在后悔,一切还来得及,只要杀了她, 大齐就能回到原来的道路上, 至少, 不会走向一个未知的未来。
父皇素来推行仁政,当他看到了被战火洗劫的窑城,还愿不愿意陪她疯呢?
“不后悔,”萧焕停下脚步看着她,目光无比坚定,“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帝王不是踏着鲜血登基的,就连父皇也是,如今父皇累了,所以把你拉进这漩涡,父皇也想问你一句,能不能继续走下去?”
“能!”萧嫱的回答同样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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