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去里间试换了衣裳,大小正好合身。裁剪得宜,衬得兄长身姿挺拔。针脚细密,系扣缝得牢固。
毕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家裁缝铺子的确不错。
瑜安点头,自入北齐以来,兄长行事一向稳重谨慎。如今受赵凌之邀打一场马球,有了几分在家中时的少年气。
叶琦铭换回自己的衣裳,并无任何要修改之处。
付了剩下的银钱,伙计仔细包好衣裳。
“还有何要置办的?”
瑜安稳妥问上一句,陪着兄长一一备齐。
到了晚膳时分,叶琦铭想找间酒楼,瑜安道:“不如回王府用膳罢。”
此地恰离靖平王府不远,故而她有此提议。
叶琦铭欣然应允:“好啊。”
王府众亲随对郡主这身打扮早已见惯不怪,膳房做了可口饭菜送到韵华院中。
瞧着正房内一应陈设布置,即便叶琦铭不好金银器物,都能瞧出样样件件价值不菲。
他忍不住感慨几句,林嬷嬷笑道:“这些年各处的供奉,还有宫中的赏赐,王爷总会留出好些送到郡主院中。慢慢地便积攒下这么多。”
除了屋中摆出的,库房里也是堆得满满当当。
总归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王府盼回了郡主。
多一个人如此疼爱妹妹,叶琦铭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晚膳的餐食甚是合二人心意,乘着夜色,瑜安依旧回魏宁侯府歇息。
……
翌日的马球赛事定于未时一刻。瑜安瞧己方队伍以赵凌为首,兄长到时,同队中其他几人皆打了招呼,神情熟稔。
至于蓝色那方,领头的恰是魏国公世子曹盛。
看起来,这位世子当真钟爱马球。
今日清涵郡主未到,瑜安独自一人观赛,目光全然汇聚在自家兄长身上。
二哥虽是初次打马球赛,但骑□□湛,同场较量丝毫不在话下。
锣声、得筹声接二连三传来,双方交战难舍难分。
然而几回合下来,瑜安却渐渐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尤其是对面的曹盛,对着宁国公世子赵凌时下手尚有顾忌,对着二哥时却步步紧逼。他周围几人对二哥更是围追堵截,好几次若非二哥闪避及时,只怕要受伤。
马球场上的事情,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有所受伤也是常事,无处论理的。
好在二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后面多有提防。
赛事过半,兄长这一方渐入佳境。他与赵凌配合默契,接二连三得筹。
至于曹盛那一方,暂处于下风。虽则曹盛仍在得筹,但双方相较,已落后四筹不止。
计时的沙漏还余一小半,球顺利传至兄长的球杖下。
蓝方数人驱马来拦,纠缠中,掩护在兄长周围的二人被横空冲散。
兄长仍控着球,稍稍将这些人甩开些。
曹盛扬动马鞭,迎面拦截。
场上双方大半往球门下赶,一时间人影交缠,骏马嘶鸣。
有惊呼声传来,瑜安疾奔几步至亭外。数人相撞,兄长所骑的那匹枣红马马蹄高高扬起。他当机立断紧勒缰绳,并未能缓解失态。跃于地时,兄长踉跄着连退几步,勉强立稳。枣红马不安地踏动着,稍稍平静下来。
可另一头,曹盛却没有这般好的运气。他被胯下骏马发狂甩出,混乱中又不知被谁的马尥了蹶子,在马蹄间滚了几圈,站都站不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周围人立刻下马搀扶魏国公世子,场中乱作一团。
赵凌作为红队之首,当先上前查看曹盛的伤势。
“兄长无事吧?”
瑜安赶至场中,因脚步太急,发髻上的七宝玲珑赞稍稍歪斜。
叶琦铭摇头,兄妹二人共同看向人群中的曹盛。
“去请医者来。”赵凌扬声吩咐,忙有宁国公府的家仆去办。
其余两人都是轻伤,众人将曹盛抬至休息处,这一场比赛不得不中止。
瑜安虽与兄长跟上,眸色却渐渐转冷。
她在亭中瞧得分明,是曹盛敌对在先。一次两次尚可说是巧合,可大半场赛事皆是如此。
若论得筹数,红队风头最盛的是赵凌,曹盛缘何处处与兄长为难。
马球场上一切由天数,瑜安并不担忧曹盛的伤情。然而落在旁人眼中,此事由兄长夺球而起。魏国公世子受伤最重,一切就是兄长的错处。
魏国公府与魏宁侯府,看似一等之差,但前者为开国功勋,叶家不过北梁降臣,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曹家几代勋贵,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多有交好。如若当真计较,只怕明里暗里都不会让兄长好过。
无凭无据,他们总不能说是曹盛之过。
毕竟外人总会下意识偏向受害更严重者。
瑜安神情凝重,透过人群,曹盛最后望见的是嘉懿郡主眸中担忧的神色。
美人即使蹙眉,依旧是姝色无双,倾城之姿。
……
曹盛的伤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赶来的两位医者诊治过,纷纷作难色。
魏国公世子右腿多有伤处,一个救治不当,只怕要落下残疾。
请来的两位医者各自算是医馆圣手,往来达官贵人府邸,明白兹事体大。
堂堂国公府的世子,万不能有此闪失。
他们不敢独自担下此祸事,其中年长些的那位斟酌道:“我等医术不精,世子的伤情,只怕要延请宫中的御医。”
论救治外伤,最稳妥的是李御医。先帝在外征战时,便是李御医一路随军,深受信任。
赵凌命人快马去请,余下的两位医者先为世子止血,清理伤处时愈发紧张。
曹盛已然陷入半昏迷中,然而派去的仆从赶回时,道李御医今日在宫中当值,明日方归。
牵扯进马球赛的所有人面色俱不大好看。要知道魏国公府门庭显赫,国公夫人是出了名的护短。万一曹盛当真出了差池……
“为今之计,还是要设法请出李太医。”一人道。
可几番折腾下来,已近黄昏时分,臣下无诏不得入禁宫,需层层通传。
等见到陛下,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光景。
瑜安命人同时回王府传话,小叔叔倒是有此进宫特权,可他眼下不在京中,远水解不了近渴。
“兄长,我进宫一趟。”
事急从权,为了二哥,曹盛绝对不能有事。
与她同行的还有赵凌,宫门外,当值的禁军副统领虽识得宁国公世子,但不能放行:“请郡主与世子稍候,下官已命人通传。”
来的如若不是这二位贵人,只怕连上报的资格都没有,需等明日。
赵凌算着一来一回的时辰,面上难掩忧色。
延请宫中当值的太医为臣下医治,需亲自求见陛下。
“郡主不如先回马车上等候。”他道,有着世家子弟的风度。
瑜安摇头,一直望向官道尽头。
马蹄声由远及近,来人正是平淮。
“主子。”
瑜安接过他掷来之物,亮于守卫的禁军。
赵凌看清她手中那枚玉令,年轻的天子近臣怔在了原地。
……
昭宸宫内,萧询方在用晚膳。
高进得了消息入内:“陛下,嘉懿郡主在外求见。”
第44章 追妻第二月――世子求娶
“臣女拜见陛下。”
“出了何事?”萧询示意人平身。
“臣女想请李御医, 去魏国公府诊治一趟。”
她神色焦急,萧询先不问前因后果,吩咐高进去太医署传旨。
“多谢陛下。”
“坐罢, ”萧询道,“晚膳可用过了?”
宫人为郡主摆上了一套新的碗盏,又奉帝命去膳房传些新的菜式。
瑜安在萧询对侧坐下,方与他说起午后的前因后果。
魏国公世子曹盛在马球场上受伤, 瑜安求到他面前, 完全是为了叶家二郎。
不多时, 高进回殿中复命:“陛下,李、刘二位御医已领旨出宫, 由赵世子接应前往魏国公府。”
天色渐晚,瑜安同赵凌入宫之际, 曹盛也被送回了府中。
御医既已过府诊治, 算是尽了人事, 余下的再忧心也无用。
侍女端了几道新菜上桌,瑜安食不知味地吃了几筷子,配了半碗米饭。
马球场上人多眼杂,魏国公世子曹盛受伤之事只怕已经在京都传开。
曹氏一门乃北齐要臣,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观望着国公府。
“等些时候罢。”
瑜安点头, 她与兄长不便登门,若想尽快得到进一步的消息,萧询这里应是最快的。
夜幕降临, 明月悬于夜空。
书房内, 瑜安翻着手中书, 倒是看不进几个字。
书案后,萧询不知在批复何奏案。
魏国公府中事他既已知晓, 自然也关心一二。
约莫到了戌时中,二位御医身边的药童先行回来禀告君主。
魏国公世子此番伤得有些重,好在御医及时进府诊治。
好生将养数月,二位太医有七八分的把握不会落下残疾。
从前在军中时,再严重的外伤李御医也是见过的。他能如此说,总归情况还算乐观。
瑜安松口气,曹盛在马球场上刻意挑衅,受伤算是咎由自取。
他如何不打紧,既上马球场,总该知道后果,只是万不能连累了兄长。
萧询命太医多加照料,施恩于国公府。
“今日事端,多谢陛下。”
瑜安起身告退,萧询赐了轿辇送她出宫。
天已黑尽,两排宫人在前掌灯。
八人抬的轿辇稳稳当当,宫门戍卫的禁军统领观之有感,陛下着实厚待靖平王府的嘉懿郡主。
回到魏宁侯府,正房中的灯火还亮着。
“二哥。”瑜安带回好消息,略略将太医的诊断说了些。
叶琦铭如释重负,这一场称得上是无妄之灾。
“兄长可是从前得罪过曹盛?”
瑜安疑心在此,叶琦铭也早已想过,可实在未与那曹世子有何交集。
“或许他是在同赵世子争锋。”
同为国公府世子,难免相较。赵凌受萧询信任,立有战功,稳稳压了曹盛一头。
恐怕他是不敢直接开罪赵凌,所以转而对兄长下手。
瑜安道出心中所想,叶琦铭思忖许久,大约只有这个解释。
“你去见齐帝了?”
宫中当值的御医能来得这般及时,必定有皇帝的允准。
“是啊。”
事急从权,亏欠萧询一份人情,总比让兄长担了祸事强。再者,魏国公府素来忠于皇室。曹盛受伤,也给了萧询笼络臣下的机会,对他而言同样有益。
兄妹二人复盘过所有事宜,叶琦铭懊恼道:“难得打一场马球,不想惹出这等祸事。”
瑜安摇头:“此事兄长无错,何需自责。”她绽开一抹笑,“兄长的马球打得极好,不过是遇见小人罢了。”
球场上的兄长意气风发,初次上阵,丝毫不输旁人。
妹妹的话语驱散了叶琦铭心中几分忧愁。
瑜安耐心再宽慰他许久,见他心境好转,方放心道:“兄长累了,早些睡吧。过两日,只怕还要再登门看望曹世子。”
“好。”
兄妹二人各自回院中休息。瑜安轻叹口气,自入北齐,兄长为了叶家处处行事谨慎,难得放松一回,又遇上如此祸事。
她看得出,兄长是当真喜爱打马球。何必为了曹盛,白白委屈自己,放弃这在北齐难得的喜好。
……
“郡主。”
王府库房前,戍守的侍卫纷纷放行。管事亲自为郡主开了大门,在前引路。
一路上守卫严密,走过一间间库房,听着管事介绍之语,瑜安实在是感慨,小叔叔这一代究竟攒下了多少家私。
恐怕等闲世家百年的积累,都难以望其项背。
她停在两间专放药材滋补的库房前,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
瑜安略略挑了些,管事有条不紊地造册出库,将一应东西送入韵华院中。
百年的人参六株,灵芝十朵,燕窝,冬虫夏草,还有其他名贵药材若干。
这几日,京中陆陆续续登门看望曹世子的朝臣官僚不少。人情往来上,靖平王府也该表些礼数,命管家送份礼去便罢了。
“妹妹难得回来一趟,便从舅舅的府库中取用这么多东西?”
苏婧涵装出讶然模样:“这两株可是五百年的人参,寻常药房中都见不着。妹妹可要先告知舅舅?”
瑜安淡淡道:“送到魏国公府,礼不可轻。我还要带些回侯府。”
“王府的东西,妹妹拿去给叶府,只怕不妥罢?”苏婧涵拿住了错处,提点她道。
“既是小叔叔的东西,我自会禀明他。”
言下之意,无需苏婧涵越俎代庖。
库房的管事吩咐人继续搬东西到韵华院。他是从前顾府的老人,顾家出事之际,他因出城祭祖侥幸逃过一劫。蒙王爷不弃,来王府做了管事。
要他说,王府姓顾,h安小姐想要什么不行,何时轮到表小姐一个外人指手划脚。
更何况,表小姐时常赴各府席宴,所送的礼哪一样不是从库房中出的。
仆从搬着药材接二连三越过苏婧涵,除了唤一声“表小姐”,全然未搭理她。
苏婧涵绞了帕子,愤愤让灵荷去库房领本月的份例,转身带了五个丫鬟离开。
……
瑜安取的百年人参自有用场。
靖平王府无妨,但兄长既为魏宁侯府的后辈,还是要亲自登门探望曹世子。
多备些礼,也好平魏国公府几分怒气,化干戈于无形。
“如何了?”
魏国公府所在的玉锦巷外,瑜安的马车等在此处。
叶琦铭进了回国公府,只道:“礼数已经做足,国公府上下冷淡。”
明知不利,这一趟还是不能不来。魏国公府这般态度,摆明了是在迁怒,又看准魏宁侯府无甚根基。
如若不然,哪敢如此迁怒二哥?
瑜安心底瞧不上国公府做派,道:“二哥,我们回府罢。”
“走。”
……
魏国公府后院内,两位貌美通房正在服侍世子喝药。
曹盛只着中衣,命管事将方才叶府送来的礼丢去库房,留着赏人用。
魏国公夫人柳氏心疼儿子遭此祸事,耳提面命一种丫鬟,务必伺候得妥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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