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冗长而又浩繁的祭祀盛礼过后?,坐于回?京都的车驾,瑜安望身侧执笔阅奏报的萧询,微有沉思。
皇室祭礼之肃穆庄严,重重钟鼓乐声连她在山脚行宫都有所耳闻。
道是?沐浴斋戒须十日,眼下?祭礼如期而动,萧询与?她分明有过……当真无碍么?
女?郎眸中划过疑问,萧询笑笑:“皇室操戈,高祖纵要怪罪,也?不会问责到孤头上。”
瞧瑜安行程中无趣,萧询暂搁置了?书文,陪她叙话。
偶尔有一两句问及内政,萧询斟酌过,倒都略略答了?瑜安。
譬如成、怀二王一母同胞,母族乃百年世家?,根深蒂固。顺帝在时,对?此二子多有宠爱,一度有以成王为嗣子意。
为夺帝位,顺帝膝下?数子内乱无数,空耗国力。
萧询点到即止,瑜安也?知晓,其后?是?明帝于灵前继位。十余年选贤任良,行科举,平边患,北齐成如今中兴之势。
大抵是?因自身饱尝夺嫡之苦,又感党争种种弊处,所以明帝早早定下?太子名位。
与?原配所出嫡子可堪大任,悉心栽培,或许是?明帝最欣慰之处。
就如行宫中事端,换了?瑜安来忖度,也?觉萧询当下?处置已是?最妥当之举。
消息没有半分传出,余下?的便是?静待时机,将成王府连根拔起。
算来算去,自己竟还帮了?萧询一个?大忙。
路程已过半,官道平坦顺遂。
“待回?东宫后?,”太子殿下?道,“寻了?日子,与?孤同去拜见父皇,可好?”
瑜安闻言一怔,一句“你当真要娶我”险些脱口而出。
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承诺之语从?不作假。
瑜安停了?停,最后?只道:“殿下?答应给我的交代,莫忘了?。”
“自然。”
至此,瑜安再没有其余话要谈。
她合眸,装作自己困倦睡去。
那夜榻间事重新浮现在脑海。
如若,萧询所言非虚,果真是?存了?心思要娶她,那――
瑜安无声叹口气。
着实有些棘手。
那夜事后?补了?一副汤药,暂不必担心节外生枝。
余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半梦半醒间,有人为她盖上了?绒毯。
清檀的气息包围着,似是?要叫人好眠。
东宫的车驾仪仗行得更?为平稳肃静。
眼前的女?郎眉眼平和,萧询踟蹰一会儿,轻在人面颊上落下?一吻。
阴错阳差间,行宫内同瑜安之事超乎了?他的预料。
原本顺势请父皇赐婚也?好,不过瑜安既仍有犹疑,再等等她的心意无妨。
况且成、怀二王之乱悬而未定,不必早早将瑜安带入乱局中。
月上柳梢,车驾停于东宫后?院。
侍从?搬来脚凳,萧询俯身,抱起一路安睡着的人。
马车厢门自外间打开,有了?上回?的经验,这一回?高进?已不觉得意外。
唯一不同的是?,瑜安很快醒来。
熟悉的怀抱,像极了?那夜他带她往内室榻间。
耳后?微微发热,思来想去,瑜安未睁眼眸,不愿面对?萧询。
索性继续装睡罢。
……
祭祀礼毕,时有朝臣上表称颂,大齐国泰民安。
靖平王府书房内,瑜安方从?架上寻到全册的《六略兵法》。靖平王允她随意翻看。
书案当中置了?枚锦囊,依稀是?平安符式样。
瑜安瞧着有些年数,缎子上有斑斑痕迹。
她倒是?也?有一枚,因上次险些丢了?的教训,故而今日未随身带至王府。
瑜安隔着些位置打量好一会儿,靖平王的物件不可擅动。
她没有在书房久留,取了?书册,去往院中。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靖平王府宅邸由明帝钦赐,宫廷敕造,还有一处梅林。
春光正?盛,梧桐树下?,萧询在同靖平王弈棋。
瑜安捧了?书册,坐去一旁。
不多时,王府中的侍女?沏上了?清茶,又端上几盏鲜果点心。
茶汤清亮,是?今岁外间的贡茶,同东宫中一般无二。
配茶的糕点极为精致,瑜安拈了?一枚,那糕点别出心裁作了?桃花模样。
碧叶粉花,五片花瓣颇为生动,恰合春日盛景。
糕点入口绵密,甜而不腻,有淡淡的桃花香气,让人觉得熟悉。
瑜安一片片掰了?花瓣送入口中,还存了?些孩子气。
其他的糕点暂受冷落,瑜安未如何动。
接连吃了?三两块桃花糕,她净了?手,翻过一页书。
“王叔方才在瞧什么?”
顾昱淮棋艺平平,为眼前棋局所困。
手边这道糕点,唤作桃粉云酥。
昔年梁廷嘉赏顾府,赐礼中就有这样一道点心。听闻是?宫中的糕点师傅奉帝命随使臣而来,特意在青州城中所做,赏赐顾家?。
状似无上恩宠,实则华而不实。
顾昱淮手中白子轻叩棋格,桃粉云酥,h儿一直很喜欢,小小的年纪对?此念念不忘。
后?来家?中想法子仿出来的点心,总是?差些滋味。
棋局寻不出破解之道,顾昱淮本身也?不如何雅好棋艺。
“小瑜安,”他唤向?一旁读书的小郎君,“你来替本王下?。”
第108章 if线――假如瑜安在代郡中被擒
接了靖平王的位置, 详尽地扫过棋局,瑜安神情未免有些一言难尽。
萧询轻笑,容了一盏茶的工夫, 待瑜安理清思绪,方继续对弈。
顾昱淮难得有兴致观棋, 白子方才步步败退, 他?本也未指望瑜安能如何扭转形势。
太子的棋艺他是知晓的, 刘崇刘老太傅倾囊而授。
不过一来一往间, 白子且退且守,竟能止了些颓势。
赢自然是赢不了的, 瑜安落子之间, 察觉对侧的萧询有意容情。
白子得了周旋之机, 总归最后没有输得太难堪。
顾昱淮观战津津有味, 笑言不如二人再来一盘。
他?倒是有些好奇,倘若从头开始, 会是何光景。
棋局散, 黑白二子各自收回棋笥中。
清脆的落子声, 无端叫人想起行宫中的夜晚。
雨打叶梢, 娇花含苞欲绽, 点缀晶莹露珠。
瑜安耳后有些红, 她?垂眸, 拿过一块糕点掩饰。
萧询轻咳一声,尽收于眼底。
顾昱淮没看出什?么门道, 只隐隐觉得二人神色似有异样。
约莫到了午膳时辰,靖平王府传膳。
瑜安对弈前糕点吃得太多, 以致膳桌上数道喜爱的菜式,动了几筷子便有些勉强。
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又?是靖平王府特?意为她?所烹,白白可?惜了。
用过膳,闲谈之中,瑜安听靖平王提起过些时日的马球赛。
北齐好马球,上至皇家勋贵,下至平民百姓,热衷此道者不少。瑜安在?徐州也有所耳闻。
春日时节,正是击鞠好时光。
几日后的马球赛,恰是宫廷安德殿外开场。最大的看头,莫过于东宫太子与成王府各领一处。
“殿下这儿,人选可?安排妥当了?”顾昱淮笑问道。
瑜安闻声抬首,看向萧询。
红蓝双方各有十?一人,届时天子亲临安德殿,世家郎君俱跃跃欲试。
瞧出瑜安心意,萧询略一思忖,带她?同去?倒是无妨。
“当真??”
萧询颔首,不过瑜安身份上还要做些文章。
顾昱淮笑了笑,接下此话。
甫一回到东宫,便有绣娘来为瑜安测过身量,这两日为公子赶制一套圆领球服。
瑜安自屏风后走出,萧询在?堂屋中品茗等候。
他?道:“上场无妨,只是切记小心为上。”
击鞠场中马蹄飞扬,球杖争锋间,极易生出事端。
瑜安点一点头,自然答应他?。
瞧人眸中蕴了些欢喜的神采,萧询唇畔亦不知不觉带了两分笑意。
瑜安在?自己这一队,稍加留心,应是无妨。
“可?会打马球?”他?道。
瑜安的骑术无需忧虑,不过击鞠尚有技巧。
“孤教你便是。”他?笑着道。
……
碧空如洗,春风和畅。
安德殿内的马球场,看台两侧已聚齐不少世家。
三呼万岁之声响彻场中,天子登中央高台。
“众卿免礼。”
“谢陛下。”
今岁开春宫中第一场马球赛,太子殿下与成王世子上场击鞠。
余下的郎君中,多为世家子,亦不乏军中子弟,彼此熟悉。
女?眷的观赛席上,执精巧团扇的贵女?们巧笑倩兮,目光总难从那如玉郎君身上挪开。
眉目如画,谪仙之姿,击鞠的锦袍都叫他?穿出了几分出尘雅致。
听闻他?是靖平王故人之子,客居王府已有半月。
东宫素与靖平王府交好,他?归于太子麾下在?情理之中。
能叫人掷果?盈车的样貌,惊鸿一瞥,不知勾了多少女?郎芳心。
锣鼓声响,马球场中正式开赛。
高台上,顾昱淮坐于明帝三步远的右位,场上情形一览无余。
瑜安骑术极佳,到底是在?战场与羯族历练过的,皇都寻常子弟根本难与之相提并论。
骏马奔驰,瑜安的身影如风般在?场中夺球,击鞠更有准头。
有萧询助力,瑜安夺下第一筹。
球门近处的蓝方郎君甚至未及反应,呆愣愣地望那马球直入洞门。
场中一片喝彩之声,顾昱淮拊掌。
今日的赛事,比他?想象得还要有看头。
锣鼓声接二连三敲响,场中赛事如火如荼。
骏马纵跃生风,小小一枚马球在?球杖下翻滚抛动。
有意无意间,瑜安专从成王世子萧谚杖下夺球。
开赛至今一筹未得,萧谚气愤交加。偏生对方骑术精于他?,又?有太子在?旁牵制,几乎叫他?还手不得。
眼睁睁见瑜安又?下一筹,萧谚被围堵在?外,面上再难有风度,怒火尽数宣泄。
日光偏移,观赛台上赞赏声此起彼伏。
正当未时,计时的香灰燃尽最后一截,东宫大胜成王府。
顾昱淮望去?,叶家的小郎君翻身下马,在?太子身畔神采飞扬。
这一场击鞠赛,赢得极为漂亮。
靖平王有些骄傲,如此后辈,是叶家之幸。
判官毫无偏颇,寻不出错处。纵是再不甘愿,筹数在?此,萧谚亦不得不认下。
掷了球杖的须臾,成王世子已然神色如常。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他?拱手对太子一礼,语带恭维。
萧询语气云淡风轻:“各有千秋,承让。”
远处阴影下,瑜安打开水壶,并不愿多看成王世子一眼。
顾昱淮望那挂起的筹数,两相对比,今日的击鞠赛着实酣畅。
“兄长在?想什?么?”顾昱淮好奇道。
明帝端了茶盏,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两方的击鞠赛,东宫毫无疑义当是以太子为主?。
就如成王府中,余下的十?位儿郎同样全力襄助世子。
询儿今日却不同,一反常态。纵观全场,他?一直在?护着叶家的小郎君。
有太子殿下保驾护航,红方其余郎君默契而动,叶家小公子这一场击鞠自然尽兴。
东宫所得十?筹中,有六成出自他?之手。
听明帝点出,顾昱淮回想起方才的赛事,竟当真?是如此。
太子屡屡相让,助叶家小郎君得筹,甚至乐在?其中。
“兄长以为,这是为何?”
明帝拨动茶盏,听顾昱淮又?自行给了个答案:“或许是他?们二人对弈,太子输了,答允的彩头罢。”
帝王眸光微闪:“他?弈棋能胜过询儿?”
顾昱淮应是,那日午后在?靖平王府弈棋,二人俱是一胜一负。
他?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明帝笑道:“朕瞧你,倒是格外喜欢那小郎君。”
顾昱淮没有否认,坦然道:“许是与他?投缘罢。”
他?与兄长说?了实情:“我也不知为何,就是愿意见他?到府中。”
家乡的故友之子,在?这北齐皇都,情谊终归是不同的。
阳光落在?瑜安发?梢,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很?难不叫人心生喜爱。
……
夜间明帝在?昭和殿中设宴,瑜安暂随萧询回了长华宫中。
太子殿下曾在?宫中的居所,哪怕储君已另行开府,长华宫中依旧维持原样,预备着主?人偶尔回宫小住。
侍女?备好热水,瑜安在?殿中沐浴过,换了入宫时的锦袍。
因长发?湿漉漉的未干,暂时没有束起。
天气渐渐转热,束胸也换了些轻薄料子。
阳光映照在?殿宇间,萧询道:“晚间的席宴,你可?要随孤去??”
瑜安下意识摇头。北齐朝中的世家她?几乎都不识得,在?席上也是拘束。
转念想了想,明帝亲设筵席,天恩隆重,马球场上的二十?余位郎君都在?应邀之列。
她?稍有迟疑:“我不赴宴,可?会不妥?”
“无妨。”
萧询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父皇那儿,自己替瑜安寻个借口就好。
“一会儿你便留在?此处,晚间随孤一道回东宫。”
“嗯,好。”
瑜安答应过,萧询又?叮嘱几句,提起了午后的马球赛。
同成王世子在?击鞠场上交锋,瑜安对其人有了更深印象。
不愧是能在?宗庙动用催情.药物之人,马球场中手段同样卑劣。
夺球不成,便欲伤人,挥球杖往马蹄处。
瑜安既警醒,萧询亦能安心。
二人坐了一会儿,随意说?着些闲话。
“殿下,”申时光景,高进在?殿外禀道,“成王世子到了。”
瑜安与萧询对视一眼,退去?东侧屏风后。
人声虚虚实实传来,是成王世子与萧询叙话,邀太子同往昭和殿中。
萧谚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上首之人腰间的蟠龙玉佩,那日行宫中,他?分明确信底下人已将东西添进了香炉中。
十?足十?的量,不可?能轻易捱过。
偏生行宫中,几日来并未有侍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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