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的是:就非得嫁人?
想到这里,安雯坦然笑笑,合上文件,递回去:“我不要这个。”
顾峥眉心微蹙,看了安雯好一会儿,开口:“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房间静谧,仿佛呼吸声都能听清。
“要爱。”安雯没有任何锋利,眼眸又黑又亮,“我要爱。”
爱?
顾峥不自觉拉了一下领带:“你觉得我不爱你?”
安雯收回视线,手指无声地敲打餐桌,语气平静:“顾峥,你发没发现,你从来没说过爱我。”
“所以…”顾峥顿了一下,视线掠过桌上的文件,脑海里闪过刚才对这姑娘的真心誓言,他非常不理解,“你是要我跟你说一句,我爱你?”
安雯抬起眼眸,尽力平静:“顾峥,你爱我吗?”
「看见大家已经在争执爱到底需不需要说出口这个问题。
这个差异性答案不仅存在于不同人之间,还可能存在于一个人的不同年龄段。
三十岁的顾峥和二十岁的安雯;‘无人在意’的顾峥,‘不许委屈自己’的安雯…」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贪心
安雯以为自己做了十全准备,能足够平静,可这个问题问出来时,她尾音颤抖,暴露一切。
或多或少,怎么不算是这场感情,最后的博弈呢。
所幸,服务员带着菜品敲门进屋,让安雯有时间整理情绪。
她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心跳渐稳。
盘子磕撞餐桌的声音结束,服务员说了一句‘请慢用’后,无声退出房间。
安雯已经整理好情绪,热情地跟顾峥介绍桌上的菜品,只字不提刚才那个问题。
安雯点了四菜一汤,她指着其中一道菜:“你先尝尝这个黑蒜蜜枣焖河鳗,是招牌菜。河鳗焖煮的软糯细腻,酱汁和肉质融为一体,很开胃。”
说完,用公筷给顾峥夹菜。
她没停下,又用小碗给顾峥盛汤:“这汤是把河鲫鱼去骨,切成丝放入参鸡汤里烧制,每一口都是精华。”
把汤放在他面前,她才自顾自吃起来。
她余光都看见,旁边的人没动筷子,一直盯着她。
其实顾峥没立刻用‘我爱你’三个字来回应,安雯是欣慰的。
毕竟一直没说,现在毫不思索的话,显得不走心,全是目的性。
而他现在的沉默,或许,是在思索‘爱’吧。
有思索的话,是不是也有迹可循呢?
安雯这样想着,已经喝完一碗汤,碗底剩一点去骨鱼肉。
她要把碗放在桌上时,顾峥忽地开口:“我想和你结婚,一起生活,我认为,这是爱。”
小碗磕在餐桌上,声音稍微脆响。
安雯侧头:“你爱我什么呢?或许…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你能说清吗?”
顾峥有片刻的怔愣。
他不是一个能做到剖开内心的人。
顾峥默了一盏茶的时间,安雯一直在吃东西。
她太冷静了,冷静到已是决然。
顾峥将茶杯里的茶水一口饮尽,开口:“也许,是在你第一次拥抱我的时候,或者,是你抱着生日蛋糕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安雯夹菜的动作顿住,看过去,徐徐放下筷子。
他摘掉眼镜,放在一旁:“安雯,在你之前,我记不起上一个拥抱是什么时候,而我上一次庆祝生日,是在八岁。”
顾峥将自己剖开给安雯看,他发现也并不难以启齿,甚至那些曾经的画面跃然脑海,带着阳光的温度。
他嘴角微微勾起:“每次见我,你都向我跑来;你说你很想我,你说你很爱我;你会用赚来的工资给我买礼物;我感冒坐飞机而已,你都会担心我不舒服;你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护着我……”
安雯摆了一下手,埋下头,声音哽咽:“你不要再说了。”
顾峥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站起身,硕长的影子落在安雯身上:“安雯…”
“你别过来。”她小声阻止。
细细的声音,却如同一堵厚重城墙隔在二人中间。
安雯重复,似乎在请求:“你别过来。”
他再过来,她就演不下去这份冷静了。
安雯抽了一张纸巾,仰起头,按压一下眼睛。
纸巾揉作一团捏在掌心,她重新看过去,眼睛闪烁星点:“我没听出你爱我,我只听出,你需要一个人来爱你。”
而这些,换作另一个人,也可以。
安雯轻轻摇头,已然给顾峥审判:“顾峥,你不爱我。”
顾峥不认可。
他退一步,坐下,身子微微倾向她:“你能告诉我,你想要的爱是什么样的吗?”
安雯思索着如何勾勒‘爱’这个字时,竟想到陈决。
于是,她把昨日对陈决的所见所闻描述出来。
顾峥听着,眉心渐渐蹙紧:“所以,你认为爱要凌驾于生命之上,为之伤筋动骨,许生许死,才算爱?”
安雯愣了两秒,不答反问:“对于陈决,你怎么看?”
顾峥没说‘幼稚’两个字,他斟酌用词:“人的组成不止是情感,就情感的组成都不止是爱情。”
安雯不带偏见,认真听着,还认可地点头。
顾峥先表示肯定:“是,陈决没有辜负爱情。”
接着,话锋一转:“可除了爱情,他辜负了所有。在我看来,他是自私的,不负责的。”
安雯依旧点头,甚至想起两人第一次在家看的电影,就是一个为爱殉情的故事。
安雯当时哭得稀里哗啦,但顾峥说殉情的男人是不负责的,是懦弱的,说他的殉情不过是自我救赎,同时也是逃避责任……
顾峥无法哄骗安雯:“安雯,我今年三十一岁,我有自己的组成,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需要担负的责任。为爱生生死死我大概做不到,但我会好好保护你,尊重你,呵护你。”
安雯心脏揪紧,抿了口茶水。
他的话很真诚,没毛病。
她不禁想,这真是一个好男人,成熟、睿智、忠诚、大方、坦诚…
嫁给他,应该会一辈子顺遂。
如果到这里结束这个话题,他们也算是和好如初。
但怎么办?
她太贪心了。
安雯轻轻勾起嘴角,苦涩笑了一下,把话题扭转回来:“我没说要生要死。”
她看着他,声音软哝:“我要的爱是,不是我爱你,你才爱我;不是习惯;不是适合;我要的爱是,非我不可。”
不等顾峥开口,安雯道:“我这么问你吧,如果今天我们在这里结束,你会和其他女人结婚吗?”
这话一落,惹得顾峥这种万事不变于色的人都哑然好久。
安雯觉得,顾峥还真是君子,做不到的绝不承诺。
这也算是自己的一种幸运吧。
安雯的心终于落地。
那种实在的落地感,虽然她的心砸碎了。
那时的安雯,幼稚地把冷静当成熟,就觉得是体面。
她侧身,把一个大包提到腿上,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盒子:“这是第一次去你家,阿姨送我的整套珠宝,这个太贵重了,所以要还给你。”
她又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你送我的古董手链,也挺贵的,所以还给你。”
她又在包里掏东西,大大小小好几个盒子,嘴上没停:“手表,戒指,手链,这些都还给你,还有一些在家…”
她顿了一下,改口:“在你家,到时候我搬东西就不拿那些了,还有一些包包、衣服什么的,都不拿。你过年那会儿送了一条项链给我,但我弄丢了,我好像跟你说过,哦,对了,还有一条手链断了,断了之后我就不记得丢哪儿去了,我这个人就是有些丢三落四。嗯…这些找不到的我就不折现给你了,怕你觉得我在气你。”
说着,她还笑看他一眼,坦然又洒脱。
她又把一桌子盒子全部往包里装回去,小嘴继续巴拉:“还好我们的请柬没发出去,有些口头上已经通知的家人朋友大概需要告知一声。关于分手的原因你尽管推在我身上,毕竟你是顾总嘛,我就随便咯,不需要形象维护。”
安雯小手在包上拍了拍:“刚才那些全部装这个包里了,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拿,然后,我们……”
安雯呼出一口气,接出后话:“到此为止吧。”
话落,也不给顾峥任何机会,她站起身,把包往旁边一放:“刚才汤喝多了,我去趟卫生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强势
安雯在卫生间呆了一会儿,再回包间。
她推开包间门,里面的灯光比走廊亮不少。
包间简约通透,一眼,餐桌空无一人。
安雯刚才确实在走神,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走错包间了,她刚要退一步出去看房名,旁边一道黑影罩过来。
同时,她的手腕被扣住,往里一拽,踉跄一下落进坚硬的怀抱。
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
安雯抬头,怔然地睁大眼睛,撞上幽暗的眸子。
安雯曾经觉得顾峥不戴眼镜的眸子像神秘又温柔的琥珀,而现在,里面蕴藏危险。
他直勾勾地低眤着她,整个人溢出一种攻击性。
‘咔。’身后的门合上,锁扣落下。
安雯心悸一下,恍然地往后退。
她才刚有动作,他整个身子压近,将她抵在门后,无处可逃。
他绷着下颌,胸口微微起伏:“我不同意。”
安雯感觉到顾峥的情绪。
他为什么要这么大的情绪?
她又不受控地遐想。
在卫生间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面具,瞬间崩裂。
她在心里叫嚣:你不同意又怎么样,你又不是非我不可,你又不爱我!
想到这里,她推他:“我单方面和你分手!不需要你同意!”
顾峥终于失去克制。
他扣紧她的腰,身子微微前倾欺身过去,彻底让她连推搡的空间都没有。
今天一晚上,全是她在主导。
他不是看不出来,他愿意顺着她。
然后,她就用她那套天真单方面做了决定。
甚至不是才做的决定。
刚才那些东西,那些决绝的话。
她早有准备。
思及至此,顾峥不禁寒声,强调:“安雯,我说过,我和你的开始不牵扯利益,你不要钻牛角尖,因为这个就质疑我们后面的所有。”
安雯浑身一抖。
顾峥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确实是如此。
不等安雯深想,顾峥质问:“你爸妈把你推到我身边的时候,难道没有因为我是百嘉的执行总裁吗?”
安雯浑身又是一抖,面红耳赤:“你说什么?!”
他没一点让着她的意思:“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吗?”
他在说:你凭什么单独审判我!
安雯确实明白,被质问得无话可说,羞愤难当。
顾峥攻进安雯的防线,更是字字铿锵有力:“我说过,万物当时的局面已然回天乏术,而我在这个位置也有自己的困境,我确实借了万物的时局铲除异己,但我要是对万物不顾及,我何必拉长时间线增加自身的风险?我要是对万物有企图,我何必用秦羽保它?秦羽是我的底牌,我愿意把我的底牌交给你,你不明白吗?你说我不爱你,你是觉得我很闲吗?”
安雯被堵得吐不出一个字。
哪里都反驳不了。
顾峥咬了一下牙,要让安雯看明白:“还有你说的爱,什么是爱你自己搞清楚了吗?习惯不是爱吗?留恋不是爱吗?适合不是爱吗?迁就不是爱吗?妥协不是爱吗?纵容不是爱吗?你真以为我对任何人都这样吗?换一个女人也这样吗?”
安雯没见过这样的顾峥。
她已经应激,眼眶装满泪水红彤彤:“这是你定义的爱,又不是我要的!”
“你要什么?”他强势,步步紧逼,“你非要我因为失去你表现出要死不活才能证明是爱吗?”
安雯倒吸一口气:“我……”
顾峥笃定:“你问我和你结束后会不会娶其他女人,那我现在问你,你和我结束后会不会嫁给其他男人?你做不到的话,是不是也不符合你对爱的定义?”
安雯瞬间失控了,重重地拍打顾峥肩膀,声音尖锐:“我才不会只喜欢你一个人!我会喜欢很多男人!!很多很多!!!”
她大哭,眼泪不住地往外冒。
她才不会告诉他,在很久以前,她就觉得除了他,她不会再爱其他男人了!
她才不会说!!!
眼前哭得破碎的人,让顾峥愣住。
他感觉心脏瞬间塌了一块,疼痛肆漫。
他手指颤了颤,终于回神,紧绷的神色一松,阖上眼皮。
他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把人抱进怀里,怕她伤了自己,他圈压住她手臂。
可这束缚的动作更刺激安雯,她极力想挣脱而无果,全身大汗,眼泪汹涌:“混蛋!你混蛋!!”
顾峥想安抚,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颤着声线:“好…好…我是……”
安雯哭得声音更大了:“你放开我!我们分手了!!”
“我不同意。”他说。
“不要你同意!”她挣扎着,“凭什么要你同意?!”
他喉结不住滑动:“甜甜…”
“不许这样叫我!”她浑身发颤,宣泄,“我没说错,顾峥,你冷血,你没有心……”
你根本不会爱人。
你还骗我…爱上你。
爱你的那段时日,我已经使出全力了。
而你,却没有爱上我。
我才不要不对等的爱。
我才不要……
安雯哭累了,才默了声。
她像个摔碎后,又粘黏起来的瓷娃娃,瘫倒在顾峥身上。
后来,顾峥再说什么,安雯都没听进去。
她只感觉自己,因为这段感情,千疮百孔。
那天后,安雯就一直在沪城。
直到半个月后,顾峥正在处理公司事务,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是金茂打来的,说安雯回北都了。
说到这里,金茂有些结巴:“安小姐,好、好像要搬家。”
顾峥挂断电话,捞起西装外套离开办公室。
五月中旬,北都已经开始热了。
顾峥推开家门,看见几个纸箱堆积在客厅,两个小家伙正在纸箱间‘探险’。
顾峥上楼,在衣帽间看见安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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