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纪斯年见到她,她终于开口,嘟囔不清,口齿含混。
奈施施瓮声瓮气地说:“我自己解决。”抬脚就要走。
纪斯年没明白这是怎么了,她这犟劲儿怎么突如其来。他后退一步,挡在她面前,拉住她的胳膊,平视她问:“我在这儿,能让你自己解决?”
这话说得,她有点受宠若惊。
这话能体现他们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哪怕是哥哥妹妹呢,总归足够浮想联翩了。
但是,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踏入他的世界了,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她抬头,红着眼睛,眼泪汪汪:“我不想说,我想回去。”
她这副可怜样,他能怎么办?
只能让路,让她回去。
反正在这个城市,没有他查不出来的秘密。
他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她的头发是不寻常的混乱。纪斯年掏出手机,准备拨通。
他身边闪过一个女孩的身影,那女孩追上奈施施,一把搂住她。他只听见了那女孩的声音娇嗲,说着“辅导员怎么…!”
后面的话他没听清,她们进了宿舍楼。
电话接通:“李铭,查一下她最近在学校的情况。”他顿了顿,补充,“往辅导员的方向查,尤其今天,尽快。”
回到宿舍,奈施施听明白了,赖思思在其他群里发现,其他的同学都收到了‘寝室文化会’时间更改为下周五的通知。
但是,奈施施已经到行政楼了。
赖思思敏锐地反应过来事态反常,马不停蹄从家里往学校赶。到了行政楼,发现行政楼是空的,老师们都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她又往宿舍方向找,才碰到了奈施施。
奈施施喝了杯温水,心跳渐渐平稳。她尝试着组织语言,把她在梁友仁办公室内的遭遇表达清晰。
赖思思听完,一巴掌拍在她们公用的小饭桌上,桌面被震得嗡嗡直响。她小脸被气得通红,拽着奈施施就往门外走。
“走,跟我回家,去找我爸帮忙!太猥琐了这人!咱们要要求严惩!”
奈施施顿住步子:“冷静。咱们没有证据,再想想办法,别麻烦叔叔……”
赖思思的父亲是有些职位在身上,可是在申城这种地方,他的年龄恐怕话语权没什么重量。
何况,奈施施虽然不清楚赖思思的父亲究竟是管什么的,但总归她很确定,他不是对口负责财大的,何况没有证据的事,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赖思思急得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证据!就这样被这种人渣欺负吗!”
“别麻烦叔叔,我有办法的。我现在就去学校官网写举报信。”
奈施施一步也不往前迈。
赖思思明白是说服不了她了,扔下一句:“你写你的,我打电话给我爸。”就往阳台打电话去了。
奈施施口中的‘举报信’不是随口说说,她没有被当时梁友仁的恐吓吓到,事情离谱到这个地步,她不可能再忍耐。
她想,第一个方法,就是通过官方途径举报梁友仁。就算没有直接证据,学校总要找她和梁友仁分别谈话、核实吧。
只要有了校方沟通记录,梁友仁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吗?
她把事情详细地写出来,每一个时间节点都写得明明白白,还附上了通知错误时间的截图。等赖思思义愤填膺地打完电话,又向赖思思要了其他人收到更改会议时间的截图,打好码,一起附上。
做完这些,她微微吐出一口气。
这才发现两个手腕都有一圈红肿的痕迹。
奈施施凑到镜子前,发现脖子上的情形更为严重。
梁友仁,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写完举报信,奈施施静静等待着梁友仁的电话或者微信。他说,今晚还要联系她。
她们三个在想,如果他联系了,这是不是可以算作一个‘证据’。
等到后半夜,梁友仁‘杳无音信’。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班级微信群提示“变更管理员”。新的管理员是女性头像。
管理员在群里通知,因为校方有其他安排,‘电气自动化’专业的辅导员变更为新的管理员本人。
温颖第一个看到,差点在床上跳起来。笑着感慨:“兵贵神速啊!”
今天不是学校的行政工作时间,奈施施昨天那封举报信发出时也已经是下班的点了。
负责网站信息收集的老师应该不需要半夜或周末加班吧。
因此她们推测,是赖思思的父亲起了作用。
一早上,奈施施快要把感谢的话说够三百遍。
温颖思来想去,分析:“现在的关键,是梁友仁是被调动还是开除?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变动的呢?是和施施这件事有关吗?”
他不再担任专业辅导员,不代表他就没有了危险性。
奈施施也在思索,她不停地刷着大学的几个微信群,想从大家的议论中得到蛛丝马迹。
一番爬楼之后,可以看得出来,没人知道原因。
她有些愣神,手机“嗡嗡——”。
不是群消息,群消息都是免打扰的。
她点开。
SINIAN:【下楼。】
第24章 海王
奈施施:【?】
SINIAN:【楼下等你。】
他这样的人,已经是第二次在财大女生宿舍楼下等她了。无论如何,她得下去。
她可以对他说:“谢谢您的关心,纪总。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就这么打着腹稿,一出宿舍楼大厅,她看到在树下抽烟的纪斯年,两只眼睛呈现出熬夜后的乌青。
看到她,他又一次主动走过来。
他声音很沉,听起来疲劳至极了:“解决了。”
奈施施以为纪斯年在问她,点点头,表情轻松:“嗯。”
他眉毛一跳,眼角释放一抹笑意,亲昵地去揉她柔软的头发。
她意识到这个动作的越界,伸手去挡他的手掌。
他的掌心温暖有力量。
被她的小手拨了一下,他愣了。
看着奈施施一脸倔强,他轻轻嗤笑。
眼光一转,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僵住,缓缓抿成一道直线。
他反手,抓住她的小臂,力道很虚。她的手腕细白,而现在,上面浮着一圈触目的青紫色箍痕。
纪斯年可以想象,她昨天遭受的暴力对待。
奈施施摇摇胳膊,他便松手,由得她挣脱。
她低着头,在他看来是没来由的倔强:“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要走。
纪斯年为她担心了一夜,猜出事件大概后,连夜给财大教工管理处施压。
她却不告诉他,究竟怎么了。
连脖子上到的伤痕,都用高高的毛衣领遮盖起来。
他的耐心即将告急,在她转身那一刻,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臂。
路人看来,简直是纠缠。
可是纪斯年完全不在意,对她,他完全没有脾气。
以至于,奈施施不懂外界为什么传说他叫冷面阎罗。
奈施施感受到他的目光深深拓印在她脸上,听到他幽幽沉了口气。她站定脚步,他的手撑在大腿处。
她抬眸,看到他又弓着脊背,和自己平视。他好看的唇紧紧抿着,睫毛鸦黑浓密,眼中的关怀像一滩温水。
她耸耸肩膀,泄气。
奈施施想,他即便一无所有,这副皮囊也足够让人神魂颠倒。
“还有没有哪里受伤?”纪斯年开口,一如既往地温和。
奈施施摇摇头,语气很轻:“没有。”
纪斯年轻轻抬起她另一只手臂,卷起袖筒,也是一圈青紫痕迹。
他叹了口气,隔着衣料抓着她的小臂往校外走。
奈施施亦步亦趋,跟着他的脚步,默默闻着他身上传来的乌木香气,如她所料,后调带着沁人的板栗香。
前年初秋在墓园遇到他时,也是这样的香味。
墓园……
她鼻子一酸,如果她爸爸妈妈还在世,如果他们知道她要经历昨天的委屈……
一滴热泪落在纪斯年覆在她小臂上的手背,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她泛红的眼眶,湿漉漉的睫毛。
他只觉得心都被烫伤了。
奈施施没出息地耸耸鼻子,泪花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她看到,他抬起匀称精致的手。
他在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指肚的薄茧带着体温擦过她的脸颊,酥酥麻麻。
纪斯年停下脚步,看着她,握住她的肩膀温柔地哄:“有我在呢,别哭,好不好?”
奈施施想说,不好。
你妹妹都一大堆。
但她没说话,眼泪又流出来。
纪斯年都轻柔细致的抹过,等她平复心情,又拉着她走。
他带她进到学校门口的一家药店,问店员要外伤药。
那位面色严厉的阿姨漫不经心,磕着瓜子眼皮都没抬,问:“怎么了?是哪种外伤?”
奈施施连忙挽起袖子,两只洁白手腕举到柜台上。
鲜明的青紫色痕迹。
阿姨站起身,告诫的目光在纪斯年身上打量几个来回,将奈施施的手腕拉近,细细看:“怎么弄的?”
纪斯年替她回答:“不小心受……”
“这可不是不小心!”阿姨又瞪他一眼,依旧回过头来问奈施施,“同学,他是你什么人?”
“我是她哥哥。”
“我朋友。”
两人异口异声。
纪斯年挑眉,微信上也不叫哥哥,这会儿又成‘朋友’了。
阿姨也是一脸怪异,提高警惕,再一次问奈施施:“他是你什么人?”
奈施施咽了咽唾沫,回答:“哥哥。”
阿姨显然不相信他们是什么‘兄妹’关系,什么哥哥妹妹的,大学生玩得花。
“年轻人!再激动也要知道轻重!”
阿姨从药柜里取出一盒药膏,绕过奈施施递给纪斯年。举着扫码枪,看到没看奈施施,语气不善问他:“你,微信还是支付宝?”
奈施施:“……”
纪斯年:“……”
他常开的那辆黑色越野就停在不远处,一上车,他就打开药膏要给她抹药。
“我自己来吧。”她掌心朝上,要那支药膏。
嗯,左手给右手腕抹,右手给左手腕抹,一点也不难。
纪斯年眉梢一跳,还真把药膏递给她。
奈施施仔仔细细地把两个手腕涂匀,不时的刺痛让她想呲牙咧嘴,但她装得安然无恙。
涂完,她把药膏装起来,柔声柔气:“谢谢你,那我回去了。”准备拉开车门下车。
“等等。”
纪斯年开口,他歪歪脖子,暗示着什么。
什么?奈施施有些愣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抬起一只手,袖口飘出带着壁炉温暖般的乌木香。奈施施看到他巧夺天工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干净的颈部上突出的喉结。
这是蛊惑。
赤裸裸的蛊惑。
她眨眨眼睛,听到他说:“我帮你,涂药。”
奈施施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了。
两只手腕泛着一圈药物的油光。
他又一次拉住她的小臂,郑重地注视她,继续下蛊:“施施,我帮你。”
她脑袋彻底宕机。
他的手指蘸了药膏,触碰到她颈部的肌肤,小心翼翼。所以他带来的电流,断断续续延着她的锁骨,传递到她心脏里。
一波一波,汹涌澎湃。
他动作轻柔到,仿佛她是吹弹可破的琉璃娃娃,她甚至感觉到有时候纪斯年手指还没触碰到她的伤痕就又离开。
纪斯年认真的,处理着让他触目惊心的箍痕。
没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小女孩,已经心猿意马。
“低头。”她听到他嗓音很哑。
只剩颈后还没有擦到。
她乖乖低头,纪斯年更大幅度探身,修长的双臂将奈施施圈进他的天地。
他手指的动作还在继续,奈施施已经感受不到,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他们两人现在的距离,这么近。
纪斯年灼热的呼吸喷在奈施施颈后的白嫩肌肤上,她触电般缩了缩脖子。纪斯年一愣,手上停下了动作。
奈施施强迫自己冷静,手指掐着大腿默念:“海王,海王的惯用招数。”
“小鬼,怎么不叫哥哥了。”
奈施施无力申辩:“你又不是我哥哥……”
他轻嗤地笑,在她耳边呵气。
“那你以后叫我什么?”
“……”
“斯年?”
“……”
她的耳朵‘唰’的一下通红,奈施施甚至能听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往头上涌的声音。
他又轻笑,手指又蘸了一下药膏,动作继续。
“以后有事,要告诉我。”
药抹好了,他没有收手。从车窗外看,两个人像在耳鬓厮磨。
奈施施不知道这时候要如何自处,想逃:“我要走了。”
“叫哥哥。你所有事,哥哥都帮你。”他的话音落在她耳边,在她脑中炸响。
他语气郑重的,像在承诺。
奈施施呆呆的,张张口,在想,他是什么意思?
冷不防后排传出一句清脆的女声:“天啊,我怎么睡着了!”
奈施施是真的受到惊吓,心跳都停滞了。“啊——”的一声尖叫,身体往后靠到副驾驶车门上捂住嘴巴。
纪斯年则收回动作,右胳膊搭上椅背,侧着身转头,蹙眉看着后排那个女孩。
——女孩穿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和座椅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睡意朦胧的模样。
车内的空气静止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奈施施认出,她是那晚在纪斯年身边娇嗔的女孩,他还把她介绍给身边的人。
女孩眼神滴溜溜地转,狡黠一笑,叉着小腰嗔怪:“你不介绍一下?”
女孩看着纪斯年,还挑了挑眉毛。
狗血。
真够狗血。
奈施施不等纪斯年开口,抢答:“你好,我叫奈施施。”
女孩饶有兴致地往前排凑,脑袋快要卡在主副驾驶座椅之间,眼神中充满深意仔仔细细地研究奈施施的样貌。
笑着夸赞:“奈小姐,你真漂亮!”
“你就和他一样,叫我知意好了。”
奈施施心里打鼓:这是什么修罗场?!
海王!
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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