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好洗澡的浴袍,浴室已经被氤氲的水汽淹没。
她不在时,这里的零食架和香薰已经被及时更新,奈施施惊奇地发现,里面填了一种草莓牛奶风味的红酒。
她倒了一杯,自饮自酌。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水中荡了荡,激起一圈一圈的水波纹。
他在时,她的脑子总是不能正常思考。
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真真切切意识到:那个如雷贯耳的,寻常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所谓能操纵多个行业的金融巨鳄——纪斯年,成了她的男朋友。
奈施施已经不能准确回忆起,自己是在哪个瞬间、哪件事或者哪一天中对他动心。
她只记得自己按捺下好几次悸动,因为他和寻常人,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她不觉得她的世界有什么差,也没有窥探到他的世界有什么好。
只看到他日日忙碌,所谓的‘996’,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休息。
但显而易见,奈施施不能看到这段感情的未来,她连这段恋爱会遇到什么样的考验或坎坷都无法想象。
显然,他们不会像大学里那些谈恋爱的学长学姐,找工作、见家长,然后结婚,或者分手。
也许会很不容易,但奈施施下定决心,喜欢他的每一天,都会付出全部的心意。
……
豪华轿车在初雪中停在高架桥旁的街边小店门口,气质金贵步伐不凡的男人走进玻璃橱窗,要一束百合。
卖花小妹快速扫过他身上的装扮,上前推销:“先生,请问您是送给谁?”
“女朋友。”
卖花小妹心中暗暗赞叹,这样的人,不知道什么样的女生才能被他看上。小妹露出标准的销售员笑容开始推销:“那先生不如买一束红玫瑰吧,玫瑰和下雪天很配呢。”
纪斯年神色未变,双手插在口袋中,视线并未随着卖花小妹的指引而变换。他重复了一遍:“要一束百合,”然后卖花小妹看到他像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姿更加挺拔,让人无法直视。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自言自语:“她喜欢百合。”
“好嘞。”卖花小妹心知店里今日最贵的那束红玫瑰售卖无望,暗暗叹了口气,问:“先生要几朵?”
“有多少要多少。”
“好嘞,您稍等我十分钟。”
纪斯年颔首,转身从小店中望着街道。
有年轻的小情侣,男孩骑着电动车载着女孩路过。他看到女孩把手放在男孩的衣服口袋里取暖。
有耄耋的老人刚刚从隔壁的云吞店走出来,老先生摘下自己的围巾,在老伴的头上裹缠一圈,这样雪花就不会打湿她的发顶。
真好,纪斯年想,他也是有爱人的人了。
他遇到了一个,他想要以全部去呵护的人,他非但不觉得累,反而感到幸运。
卖花小妹抱着一大捧百合走过来:“先生,我帮您放车上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付了钱,接过花束。李铭看到,他从花店走出来时,步伐都有些急促。
高大的男人揽着一捧百合,顶着刚刚到来的风雪。他不像是商场运筹帷幄的大将,只是一个心系恋人的普通小伙。
李铭试探开口:“小纪总,那奈小姐和何……女士,我们是否还要……”
“盯紧何芝华,把她的所有消息言路全部掌控。就算,她真的能从施施那里获得什么情报,那也是她的错。”
“明白。”
纪斯年走进顶层的走廊时,肩上的几片雪花都还尚未融化。远远的,他看见房间门口的明亮壁灯下停放着一辆送餐小车。
晚餐应该是奈施施到达前5分钟送到的,她都没有收进去。
他皱了皱眉心,提醒自己,以后要按时陪她吃饭。
纪斯年打开房门,里面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他住了多年,回到这里时,和在任何城市、任何办公室都没有区别。
可是今天,也许是草莓牛奶的香味比从前几天都更加浓郁。
门厅的射灯也格外明亮。
他像是抵达了一处,一直在寻找的、也始终在等待他的,温柔乡。
他深吸了一口这样的温馨,才抬腿往里走。
就看见奈施施头上包着带猫耳朵的干发巾,厚厚的白浴袍裹得严严实实。她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眼中像燃放了烟花。
梨涡也瞬间开放,她笑着,嗓音都比平时响亮:“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有事要忙吗?
他想说,想你,就回来了。却没好意思坦白,只含糊道:“李铭能够处理。”
奈施施又看见他怀里那一大捧花:“怎么又买花呀,中午你刚送过我。”
纪斯年站着没动,两人之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可是他说的话,像是蜜糖:“每次见你,都要送的。”
奈施施如同第一次在这间套房里预判的一样,真的要溺死在他的笑容里了。
她吸了吸鼻子,胡说八道:“这里都放不下了。”
纪斯年环视了客厅一圈,确实,这里太小了。
他把花束放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先换衣服。”
奈施施凑上去,贪婪地嗅着百合花心。这束百合应该是最常见的品种,她猜测,或许是他一忙完,就让李铭订了。为了及时送到,他连品种都没有要求。
她心里暖到底了,为他能第一时间想到自己。
男人换衣服的时间要比平常快很多,很急促地从房里走出来,转过她的肩膀,拥抱她。
他埋着头,嗅着溢出HELLOKITTY帽的发香:“怎么不吃饭呢?”
奈施施身子僵硬了一下:“呀!晚饭在外面,我忘了拿进来。”
原来是忘了。
“嗯,让他们重新准备。”
男人还想继续温存,又惦记这女孩的头发未干。松开人,从自己房里取了吹风机,将人按坐在吧椅上,亲自帮她吹头发。
他玉雕似的手指抚过她的头皮,穿过她的发丝,她满头的湿冷变得温暖、干爽。
纪斯年觉得自己似乎有了怪癖,他想亲自帮她做任何事,让她变成一个四体不抬的漂亮娃娃。
然后他把这个怪癖延续到了餐桌,面对一桌新端上来的新鲜餐食,他依然把人搂在怀里,放在腿上。
奈施施又动了一下,纪斯年无辜受罪。
“怎么了?”
怀里的人说话声音小得他几乎要听不到:“可不可以放我下来,我想去……穿衣服。”
第50章 长高了
纪斯年的手僵住,怀里的小人儿已经趁着空隙溜走。
……
南郊别墅。
何芝华摔了一整套上好的粉瓷茶具,她不懂,纪赫却眼皮跳了跳。
对着那堆碎片叹了口气。
纪赫有时候真的庆幸,幸好纪怀山长了个恋爱脑,幸好他不讲迂腐的道德仁义那一套。
否则,他母亲还真没有这逆天改命的机会。
纪赫的话说得很重:“你这一辈子,毁也毁在男女关系上,成也成在男女关系上。”
“所以你什么事都往这上面动脑子。”
“不管是纪斯年还是许则匀,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一个女大学生泄露什么有用消息。你以为他们都像那个垃圾玩意儿?”
何芝华的暴怒的情绪因为这句话而被即刻转移,马上重新整理了表情问纪赫:“友仁还那边还顺利吗?他有没有跟你联系?”
当初送梁友仁走时,纪赫要求必须切断梁友仁和何芝华之间的联系,以免被纪斯年发现,满盘皆输。
所以,只有纪赫能看到梁友仁身上的GPS,梁友仁去了境外,也只能联系到纪赫。
而纪赫,根本不关心梁友仁的生死。
他满口胡诌,却一脸正经地告诉母亲:“都好,人已经接到了,他会在公海上待一段时间,然后去往东南亚,在那边帮我打理项目。”
“等到咱们这边的事情结束,他就能回来了。”
何芝华听了放心地点头:“好,那就好。妈妈知道,你这孩子嘴硬心软,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纪赫在心中冷哼一声。
“你那些事别再鼓捣了,东南亚那边的项目不过掩人耳目,咱们想要接收纪氏,手里的钱必须得得‘白的’,‘干净’的,懂吗?”
不像是儿子和妈妈说话,倒比爷爷训孙子还严厉些。
何芝华忙不迭地点头,露出奉承之态。
“欧洲和北美的路必须走通,那才是纪斯年的大后方。我以后精力会放在这边,要做的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所以缅北你帮我盯紧。”
“好的。”
“我父亲……最近有没有来过?”
说到这个,何芝华可就谦虚了,昂着胸脯颇为自豪:“那是,他有一半的时间都来咱们这儿,你就放心吧儿子。”
“你父亲对我感情,那还是……”
“他靠不住,我劝你少痴心妄想。”纪赫厌恶地皱着眉头:“对于斯家而言,他都靠不住,更别说我们了。一旦他发现幻想破灭,看清现实,会像丢了抹布一样丢了你和我。”
“一半时间,呵。”纪赫点燃一根拇指粗的雪茄,脚上蹬着两只皮鞋叠放在茶几上,头向后枕在沙发背上。他把嘴巴张成“O”型,呼出一串白色圆圈,又用手掌把它们逐一打散:“有哪一对正常的夫妻,会只有一半的晚上在一起?”
“那么,那另一半时间呢?”
何芝华感觉到被儿子冒犯,却敢怒不敢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话也磕巴起来:“我们都多大年纪了,哪里像年轻人那么腻歪。再说,你父亲他也忙,你看你都尚且日日加班,更何况他……”、
“他不忙,他的事都有纪斯年操心呢。他有什么可忙的。”
“那他也没回姓斯那个女人那儿……”
“那是人家不让他回。”
纪赫毫不留情击破母亲粉饰太平的谎言。收拢双腿,站起身:“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能停下脚步。不争到底,就只有被当成弃子了。”他的表情阴狠到变形,再次警告何芝华:“记住了,别拖我后腿。”
……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申城的气温急转直下,财大校园内的几棵百年老树枝头那在深秋时坚挺的稀疏几片叶子也终于就着风雪归于泥土。
冬天,说来就来。
有课的日子,纪斯年通常会把奈施施送到教学楼下。
还有一次,是许知意来,她跟着奈施施溜进教室,享受了一把国内顶尖学府的知识洗礼。
周五下午没有课,奈施施要回宁州老家。
温颖站在南门口和她道别,嗓门依旧很大:“你不会忘吧,给我带你家小巷门口的醉蟹呀!”
奈施施隔着玻璃,带着白手套和她挥手。
车辆掉头,纪斯年帮她摘下帽子和围巾,她嘻嘻笑着靠过来,软绵绵地问:“礼物都带了吧?”
纪斯年抚着她的发,在她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她的额头还带着凉意,他的唇温温热热,又带着粗糙的磨砂感,鼻息带给她暖流。
他把旁边的精美盒子递给奈施施:“都在这儿了,看看少了没有。”
奈施施笑:“少了也没事,你赔我就行。”
纪斯年把人揽在肩头,隔着棉服捏她纤细的臂膀:“财迷样儿。”
到宁州时,天色还早。
纪斯年陪着奈施施回奈家别墅。
奈澈只有周末才回来,但这里保持得还算整洁。
因为无人长期居住,房子透着冰凉。冬天,小花园里也是一片衰败景象。
餐厅的灯灭了两盏,通往二楼的实木楼梯也吱呀作响。
冬天的宁州天气很少放晴,总是如今天这样灰扑扑的。直到奈施施点亮了父母照片前的两根蜡烛,黄色的火苗骤然跃起,成为这座老屋的唯一暖色。
李铭观察仔细,办事效率也高。不过二十分钟,就有电工、木工和保洁到场,别墅里人多了起来。
奈施施自踏进小院起,便揪起的心跳,因为逐渐热闹起来的人声而重新恢复正常频率跳动。
她是这里的主人,每个人都要问她这里怎么处理,那里活怎么干。
她干脆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纪斯年,把高大的男人一把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跟着保洁阿姨跑上跑下。
“楼梯的扶手,这里,对,这里花纹容易藏灰。”
“那个灯泡,原来是黄色的喔,师傅,麻烦您别换成白色的了。”
“天花板的蜘蛛网,您看到了吗?”
“嗯,这幅字不要收起来,麻烦您拿干毛巾轻轻擦拭一遍,它原本挂在那儿的。”
纪斯年难得的没有处理工作,干脆一心一意看她指挥着众人把这里重新恢复成有格调的老式住宅式样。
他突然想,他也应该和她有一个这样的家。
按照她的喜好,依照她的习惯来布置,那么一定温馨又甜美。
奈施施跟着电工上了二楼,她房间的廊灯也不亮了。
再下楼时,她闻到一阵百合花的香。
她快走两步跑着下楼梯,第无数次被纪斯年震惊:
——这个人是不是把整座城的百合都买来了。
‘莲华之境’、“冰美人”、“戴安娜”各个品种,纪斯年亲自在签收随之一起送来的花瓶。
“快来整理吧,不是说,你家没有一天没有百合的吗?”
奈施施闻声,眼角倏然涌上热意。她是这么跟纪斯年说过,她说的话他总是记得。
她动作很利落,不到片刻就打理出一束富有美感的花束。
像寻求表扬的小孩,奈施施抱着花瓶仰头看纪斯年。
他手里正剪刀帮她整理花枝,见她灵动的模样,扯起笑意夸赞:“真的很漂亮。”
只有在他极度放松和开心的时候,才会露出满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他的笑意像涌泉的水波,从他嘴角的锐角漩涡,漾及满脸。
奈施施觉得,他的笑容,能照亮她。
她带着他眸中的鼓励,把花束放在妈妈的照片前。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保洁的阿姨结束了最后一项工作。
奈澈训练结束,就收到了姐姐的微信,马不停蹄把山地车踩得飞快。
他推开小院的铁门,就感觉到不同,是花圃的枯枝变整齐了,还是地上的枯草被清理了,他也不能肯定。
然后走到廊下时,他就闻到了浓烈的百合香气。
一瞬间,他有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
奈澈回头看了一眼小院,又往前看房子里露出的明亮灯光,隐隐约约,还有饭菜的香。
时光是真的倒流了。
他握住门把手,猛地推开。
那一瞬间,奈澈觉得,只要他的动作够快,他就能像小说里穿越的主角那样,回到过去,改变过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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