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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纪斯年皱着眉打断，“让妈留在香岛吧，她好多年没陪外公守岁了。”
他在这一刻，并非没有对纪怀山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如果纪怀山能去香岛，陪着斯老爷子一起过年，那么斯家当年的眼光还不算差。
“纪斯年。”听筒对面的声音也覆上威严，走到这个位置，纪怀山岂会让人揉扁搓圆。“你要对股东负责，对股民负责！”
“要过年了，你确定要跟我讲负责？”他不再客气。
那边沉默了3秒，听筒中传来“嘟——嘟——嘟——”的盲音。
算了。
纪斯年查到纪赫身份时，正是几年前的春节。他确定，是纪怀山故意放水，一步一步引导他确认纪赫存在的。
那时他刚毕业，手腕、人脉和实力都比不上如今老练。
纪怀山以这样的方式，让纪斯年接受自己有私生子的事实。
从那时起，‘父亲’和‘春节’这两个词，在纪斯年心里代表了虚伪。
纪怀山明明还有其他女人，还有其他孩子，明明知道，纪斯年知道了。
仍然把好丈夫、好爸爸的人设演到底。
但从那以后，纪赫有了进入纪氏集团的理由。
纪氏兄弟反目流的血，丝毫没有警示到纪怀山。
毁掉纪氏，让纪怀山对斯遇的背叛和对儿子的欺瞒应得的结局。拿回因斯家相助而得到的一切。
......
纪斯年站在老宅院中的樟树下抽烟，看着白色烟雾飘散消失。
管家慈眉善目走过来问：“少爷，年夜饭您想怎么安排？”
第62章 不速之客
奈家别墅的小院里被移栽了一株木樨，上次已经打理得有了层次的院子生机盎然起来。
小年这天，奈施施带着奈澈学着妈妈的样子祭灶。下午，纪斯年带着人来，很快奈家也变得张灯结彩。
其实年底反而是纪斯年最忙的时候，即使他回到宁州，也免不了一拨一拨的人前来拜访。
有举足轻重的股东来试探口风，纪斯年就返回纪氏老宅。那边要规划成历史文化街区，纪氏老宅极具规模和特色，但因为其主人地位无法使其搬迁，成了那片唯一不对外开放的私宅。
仍有很多从外乡回来的年轻人在围墙外打卡拍照。
奈松柏登门时，奈施施正悠闲坐在沙发上拿手机上刷‘纪氏老宅成归乡年轻人打卡点’的词条。
看见双手拎了满满登登礼品的大伯，奈施施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奈施施和奈澈度过过两年无人问津，冷冷清清的新年，快要忘记自己还有亲人这件事。
奈松柏和侄女眼神交汇的那一刻起，便热泪盈眶。
“施施——”奈松柏一下子哽咽，眼睛因年岁变长已不清明，但眼眶着实盛着亲人重逢般的热泪，“又瘦了，孩子。”
“大伯，”奈施施僵硬唤了一声，让了座，出于礼仪到厨房准备新鲜瓜果。
她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时，奈松柏似乎在四处张望打量这幢房子。
从前自从爷爷奶奶去世，两位伯父也会聚集到她们家来过年。奈松远不会像如今这般坐在沙发上，一进屋就要慌慌张张换了鞋子往厨房里钻。
伯母们和妈妈互相称赞着彼此的新发型、新指甲，奈施施带着堂弟堂妹在院中燃着小鞭炮玩闹。
不时地，妈妈会送出来一沓一沓厚厚零花钱，几个小孩成群结队再次冲向老巷出口的小卖铺。
爸爸和伯伯们忙碌一个下午，到天色擦黑厨房会飘出热油翻滚着烹熟肉丸的浓烈饭香。
大伯的手总是干净的，又难免沾着一层油光。他双手交握在腰间的洁净围裙上，笑容可掬，慈爱满满，站在门廊下唤回子侄。
奈施施眨了眨眼，把水果奉上：“大伯，您吃。”
“诶。”奈松柏比之前多了数倍的拘束，“施施能干了，也长大了。今年要不要到大伯家去过年？”
她听出大伯口中的客套：“好，等奈澈醒了我和他商量一下。”
“小澈也在家？”奈松远望楼上张望了一眼。
“是，昨天晚上打了一场比赛，中午吃了饭又补觉去了。”
奈松柏语气中装着自居长辈的说教：“大小伙子了，要撑门立户了，青天白日的睡什么觉。”
奈施施不满地皱眉，原来他没忘记自己亲侄子已经满18了，奈澈生日那两天，两位伯伯家可是半点表现都没。
“是呢，还以为您忘了他18岁生日，我们准备得简薄，也没请您到家里来。”
奈松柏被奈施施阴阳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话却不下台面：“没关系，你们姐弟两个也不容易。”
她打开电视，客厅里有了响动，气氛不至于太尴尬。奈松柏沉默了一阵，再次开口：“不过，施施现在也算是熬出来，能独当一面了。”
奈施施不知道她这位大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职业假笑戴在面孔之上，大大的眼睛一汪清水般看着奈松柏。
她这位大伯和父亲倒有5分相似，只是这两年看着尤显胖了。两腮开始变宽，皮肤比以前还细腻了些。
因为发胖，原本方正的国字脸上，脸颊的肉鼓起试图挤占鼻子的地方，高挺的直鼻被鼻尖的肉坠着下移了些。
只是这白净的脸上，眼下浮着两片乌黑。
“听说你上了明星演唱会，你大伯母都刷到了你的视频，直夸你呢。虽然大伯老了，但是也知道，这年头哇，有点击量就有关注度。有了关注度，这钞票嘛，”他手上比画了一个数钱的动作，嘿嘿笑了两声，“哗哗地来啊。”
奈施施实在没忍住，眼睛不由又瞪大了一圈。这么直白？一上来就谈钱啊。
“大伯您说什么呢，那天只是幸运被抽到了台上，什么点击量关注度，我一分钱都没赚到。”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而且您看我还是个学生呢，我除了要花钱和交学费，哪来的赚钱啊。”
奈施施说的话倒算是坦诚，事情虽不像她描述的那样毫无波澜，可结果确实是她并没有赚上什么娱乐圈的一分钱。
这丫头笑起来一向乖巧，奈松柏却并不信这一口说辞。上个月就听老婆说，奈家别墅小院被翻新，奈澈在球队也颇受优待。
宁州中学那里可不缺宁州的富豪和权贵，除了真金白银砸下去，奈澈凭什么比他们隔壁小区牛总家的儿子还吃香？
“施施呀，有能力照顾家里、关照弟弟了，这是好事嘛。大伯今天来，原本是想着这老房子年久了，需不需要我帮忙找人来修缮？”
奈松柏不放过奈施施的每一帧表情变幻，继续说：“但是没想到啊，你把这儿打理得很好。大伯很欣慰啊。”
“三楼的阁楼还漏水呢，大伯，”奈澈站在楼梯转弯处，一脸正经，“明天工人能来吗？”
弟弟腿长，两步迈下来，不能奈松柏反应就走到了面前。
“还有一楼的主卧，我带您去看看，您看看那立柜的拐角是不是墙体裂缝了。”
奈松柏坐着岿然不动，像主人家似的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小澈醒了，快过来坐。”
“我早就和你弟弟说，要像你一样文化课、专业课两手抓嘛。可是你弟弟简直榆木脑袋，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还是你遗传了咱奈家的优良基因。你看看，你现在可是张教练面前的红人。”
“宁州中学马上就要招生了，你看看能不能在张教练面前美言几句？”
“大伯”
“大伯”姐弟两人同时开口，奈施施向前半个身位把弟弟挡在后面：“说什么呢，奈澈在队里还坐冷板凳呢。我倒想请张教练吃个便饭，请他关照奈澈一二，不知道大伯能不能赏脸以咱们家家长的身份出席？”
奈澈习球刻苦，仲夏暑热，寒冬冰封，没有一天误过早课晚课。年纪轻轻便一身伤病，刚刚奈松远斥责奈澈白日睡觉奈施施已经不满。
奈松柏嘴角抽搐了一下：“可以，咱们抽时间去。”
“施施啊，你弟弟还想要你那个……那个唱歌的叫什么来着？”他抠抠头皮，一拍大腿，“傅年是吧？要一张他的签名吧。你弟弟说要to签。”中年男人伸出两个手指比画。
奈澈气得肺都要炸了。
“大伯，人家是明星，我联系不上的。”奈施施微笑不打烊，奈松柏没处挑错。
“你都同台演出了，想想办法，就当给你弟弟的新年礼物。”奈松远站起身准备走，指了一下带来的礼盒，“小年了，大伯一点心意，你们吃啊。”
奈澈不客气地在后面喊：“我姐能有什么办法？要to签花钱自己花钱买去！”
奈松柏给了奈澈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不客气摔门离开。
气得奈澈大骂：“什么人啊！当年爸爸妈妈帮他们多少，这两年他管过我们死活？今天又突然过来，还以为他良心发现，敢情还是来压榨你！以为咱们还像三年前那么傻？！”
傻到被他们诓走所有家产。
奈施施坐下，倒是淡定：“既然知道他没安好心，又何必为了他自我内耗。”
“奈澈，你来。”
奈施施走到主卧，交给他一份保险合同。
从前奈松远和施清给孩子的保障。
一儿一女成年后均能收到一笔大六位数的保险兑付。
奈澈瞄了一眼：“姐你保管吧，我需要时再向你要。”
奈施施当着奈澈的面，把合同又放回保险柜里。
“你在队里怎么样？”奈施施问。
“挺好，自从李牧哥去了之后，就格外好。”奈澈知道分寸。
“不受委屈就行。”
“你怎么样？纪总……年哥，他对你好吗？”
奈施施漾起笑脸：“好着呢。明年我们就在申城过年吧。”不回宁州了，免得又招了伯父们的眼。
“好。”
奈澈推着奈施施的肩膀往外走：“姐，我长大了，我们的新生活要开始了。”
奈施施：“别太大压力，爸爸妈妈留得这些，咱们生活也不会差。”
“什么差？”纪斯年风风火火推门进来，正好看到姐弟两个从主卧里出来。
他走路带着风，焦急写在脸上。
高大身影笼在奈施施面前：“没事吧？”
？
奈施施和奈澈面面相觑，纪斯年把话说清楚：“你们那个扒皮亲戚。”
“噗……”奈澈被这个精准形容逗得捧腹大笑，“年哥，这不像你说的话。”
奈施施也觉得好笑，眼眸亮晶晶：“坐吧，没事。我能处理。”
纪斯年一贯风格输出：“有我在，能让你处理？”
“不过话说回来，姐，大伯……”奈澈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呸，奈松柏来到底是干嘛的。”
“来试探的，”奈施施眼皮微微向下阖，不见悲喜。她看纪斯年一身凉意进来，贴心递过一杯热茶，“他言语之间都在试探，我们还有没有余粮。”
纪斯年没急着喝水，抓着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两下：“以后别拿这么烫的水。”
奈施施在奈澈玩味的注视下脸颊红了瞬间，又恢复正经辞色：“试探我们家为何翻新了，试探我有没有因为那次登台而进娱乐圈，试探你在队里的境况为何变好了。”
奈施施瞄了一眼纪斯年，半是嗔怪半是依赖：“他帮我们太多了，被大伯注意到了。”
“狗吗？”奈澈更加无语，“狗见了骨头似的，闻着味就来了。”
纪斯年看她对伯父的行为心中有数，目光中满是赞许：“那你准备怎么应对？”
“同样的傻，我们不会再犯第二次。”奈施施握紧小拳头，“总之不会再被他们诓骗了。”
“如果不想在这儿过年被打扰，你们可以选其他城市，想去哪，都可以。”
奈施施懂得纪斯年对自己的保护：“但是，我们和两位伯父之间，总要了结。你相信我，我可以处理。”
纪斯年哪有不相信她，无非不想她费心费神，不想她言行拘束、瞻前顾后，不想她心中不畅快罢了。
但小姑娘满脸的跃跃欲试，他当然可以放手让她去做。有他做后盾，她再也不会在这帮乌合亲戚之中吃亏。
第二天，李牧正在奈宅帮忙布置，却没想到奈松柏、奈松成，两家六口人全都一涌而来。
李牧一身正装，气质不俗，举手投足间皆有章法，一看就不是平头老百姓。
二伯母满脸堆笑，鼓鼓胀胀的苹果肌被挤成不自然的形状迎上来：“哟，您是施施的朋友吧？大过年的还在这儿......”
第63章 争执
二伯母话还没落音，奈施施小跑着冲过来挽住二伯母的胳膊：“二伯母，你终于来了。”
她比二伯母要高一些，但仍把头埋在二伯母肩上扮柔弱。
奈家大房二房这两年，倒都越发圆润了。
奈施施原本就有1米68，只是因为奈澈和纪斯年身高太过优越而显得娇小。现在和二伯母站在一起，活像亭亭玉立的女孩搂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圆土豆。
二伯母被惊了一跳，只能顺着她问：“怎么了？”
奈家其他人也顾不上换鞋，都涌过来。
“这人我不熟，赖家里不走了。”
李牧闻言不知可否地一笑，他们把这微表情收在眼底，都觉得蹊跷。
大伯看了李牧一遍，李牧两手一摊表示无辜。
几人全都不信眼前这个颇有气势的男人能做出什么死缠烂打的事，大伯母一句：“年轻人总是爱闹别扭。”就拉着奈施施坐到客厅。
这位伯母再次开口时，却跌掉了奈施施的眼镜，她从没想过看起来蛮有修养的保养得宜妇人，能如此厚颜。
大伯母说：“施施啊，这两年我们两家一直在偿还你父母留下的债务。作为兄嫂，为免奈家失信于人，替你们还债本是应尽的责任。但是……”大伯母和大伯昨天的动作如出一辙，抬头把奈宅又打量一圈，最后的眼神意味深长落在李牧身上。
奈家的老式水晶吊灯主灯多年已经不见晶莹亮光，现在又换了一盏新的。
一圈一圈不规则的正圆大小不一，呈不规则排列
坠落着，像在阐述神秘宇宙规则。
每一圈都悬挂着均匀细密的精致流苏，是无数颗小水晶，秀气的可怕。
巨大顶灯和屋内陈设相得益彰，这幢老别墅的年久那一面被额外衬托出不俗的风韵。
落在大房二房几人眼中，是实实在在的四个大字：价值不菲。
大伯母上下嘴唇一碰：“现在你和奈澈都成年了，我们还要养育弟弟妹妹，这手里实在是……”
“什么债务？”奈施施皱着眉头，像很吃惊的样子，“两年半之前，不是说都还清了吗？转账记录，取款记录，我都保存了的。”
大伯母从奈施施的语调中蓦然惊觉，侄女已非昨日，怕是不好糊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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