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行披上中衣,往外看去,果不其然江晚拦住刘太医不知在问着什么,许久才放他出门,自己往内室走来。
“刘太医说你伤口恢复的不错。”江晚轻笑着向他走去,“萧润生还在隔壁等着,你想在哪里见他?”
赵知行笑了笑,起身往外走去,“就在隔壁,如今晚膳还早,你若无事可以先歇会儿。”
江晚点头应下,等他离开却也没歇着,喊来墨竹准备纸笔,铺在桌上认真写了起来。
一旦忙碌起来,时辰过得飞快。
江晚只觉得自己还没写多少,天色就已擦黑。
墨竹怕她伤眼,早早就点上烛火,这会儿感觉天色更暗,便拨了几下让烛火更亮。
等江晚放下毛笔,墨竹才说道,“王妃,晚膳好了。”
江晚微微颔首,见外头烛火虽燃着,却毫无动静,轻声问道,“王爷呢?”
墨竹笑了笑,“王爷跟萧大人还在谈事,王爷说让王妃先吃,不用等他们。”
江晚揉了揉胀痛眉心,这才想起墨竹点烛火时似乎就说过,“如今倒是越发没记性了,王爷不好饿着,送两份吃食去隔壁,让他们边吃边谈。”
看墨竹想伺候自己用膳,笑着拒绝,“不必,去给他们送吃食吧。”
赵知行不知在跟萧润生商议什么,直到江晚困乏睡下都没回来。
江晚临睡前还迷迷糊糊想着,明日要劝诫着些。
赵知行身子还未好,正是虚弱的时候,这般操劳,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她久违的做了一个梦,梦醒却不记得什么,只是再次睁眼难免茫然。
缓了一阵才察觉自己在赵知行怀中睡着,不由动了动头,沙哑着嗓音说道,“别压着你。”
赵知行轻笑着给她顺了下长发,“我又不是瓷做的。”
江晚看他毫不在意,不满地在他耳边碎碎念着,“那也得注意些,人一旦伤着就是比瓷器脆弱,你这般不上心,何时才能养好。”
赵知行搭在她肩上的手微顿,好在江晚正低声说着,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江晚看他许久都不理自己,不由推了推他,“赵知行,你想什么呢?”
赵知行闷声轻笑,“我在想你说的都对。”
江晚没忍住唇角上扬,旋即轻咳一声反问,“你既觉得我对,就该照着我所说做,为何要这般不注意身子?”
赵知行应了声,嗓音低哑,言辞之间很是诚恳,“都是我的错,日后都听你的。”
江晚笑着坐起,“既如此……”
话未出口,却见赵知行身侧躺着两两,正安静地吐着泡泡,看到她很是高兴,咿咿呀呀地哼唧了起来。
江晚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一大早把两两抱来了?”
不等他回,接着问道,“他今日怎么没哭?”
赵知行也撑着坐起,顺手把两两抱起,“容嬷嬷说他想你了,一大早就哭个不停,没法子才送了过来。”
口中说着两两想她,却也没把孩子递给江晚,只自己抱着。
江晚看他这般动作,懒得戳穿他,笑着垂目逗得两两咿呀直笑。
又见他在赵知行怀中还有心情冲自己笑,不由好奇,“怎地突然就不哭了?”
赵知行摸了摸鼻尖,不甚走心地说道,“许是因为昨日他哭了那么久你才来吧,觉得哭闹也无用了。”
江晚不知他怎么得出的这些歪理,也不知两两为何突然不再哭闹,可这到底是好事,毕竟赵知行是他爹,这么僵持下去难免伤了感情。
想到此处,突然见赵知行冲两两做了个鬼脸,没忍住笑着瞪了他一眼,“用膳吧。”
赵知行应了声,抱着两两率先起身往外走去,“这兔崽子容嬷嬷喂过了,你去洗漱下就来吃饭吧。”
江晚看他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往外走去,仿佛抱了个大宝贝一般,艰难忍下笑意,勉强撑到盥室才哈哈笑了起来。
前些日子抱两两跟做贼一样,口中还硬撑着说是兔崽子,看自己抱两两也是一脸不屑。
如今好不容易两两愿意给他抱,倒是一刻也离不开身了,比自己这个当娘的都要上心。
自然,江晚也不信什么两两哭闹个不停,容嬷嬷无奈把孩子送来,显然是他自己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去容嬷嬷那处抱了过来。
第110章 王全归来
如此又过几日,前往清峰山办事的王全终于回来了。
天色已经阴沉了好几日,正好开始落雪,不多时地面就被铺满。
王全风尘仆仆赶回宅子,换了身衣裳就前去复命。
一见江晚就笑眯眯地说,“王妃可安心。”
江晚闻言便知事成了,总算松了口气,放下笔让王全落座,又吩咐墨竹去泡壶热茶。
“你且仔细说说。”
王全应下,低声仔细说了起来。
此番出门,他先是去的九泉,准备查查那婆子的底细脾性再仔细打算。
谁知正好赶巧,刚到那婆子住处,就遇上一群衣着鲜亮的人在闹事,周围还有不少半信半疑看热闹的。
待王全一问才知,那闹事男人的娘子,在前日生产时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可明明他娘子生产前一日,他们还去找九泉最好的大夫把过脉,说定然母子平安。
原以为就是场意外,男子再是悲痛也只能认了。
不想他不知从何处知晓,娘子待那大夫把过脉后,还背着他来找这婆子换胎儿性别,试图把腹中的闺女换成儿子。
又听这婆子当日,给过娘子一颗所谓的神丹让其服用,男子登时气的倒仰,认定娘子难产而亡是因为吃了这婆子的神丹,便叫上族亲前来找罪魁祸首。
婆子自然是不认,一口咬定是他娘子身子骨本就有问题,不止说了大堆转胎成功的妇人让他去查证,还说了几个没成功转胎的妇人。
“我那神丹,可是观音菩萨给的方子,便是不成,也是那妇人的子孙缘分不到,绝不可能害人,你若觉得你娘子生产,是因着吃我黄婆子的神丹坏了事,大可去报官验尸,我黄婆子堂堂正正靠本事吃饭,不是你们空口无凭就能污蔑的。”
黄婆子生得慈眉善目,言辞也笃定,看那富户还想纠缠,喊来人手把他们尽数推搡出去,“有问题便去报官,莫要在此污蔑我老婆子清白。”
能来此处的妇人大多已经走投无路,看他们前来闹事,黄婆子还敢让他们报官,更是深信不疑。
何况黄婆子说的那些妇人,有不少人认识,人家后来也确实生了男孩,便纷纷忽视闹事几人,捧着银钱给黄婆子送去,祈求能一举得男,免得被婆家看不起。
剩下些胆子小的,犹豫片刻也抵不住心中渴望,顺着人群往前走去。
只有寥寥几人实在害怕,退出人群神色恍惚地茫然离去。
王全看那富户骂骂咧咧地带人往官府走去,又看到那几个胆小的妇人,略一思索便计上心来。
富户看起来不是善罢甘休的,定然还会来寻黄婆子麻烦,王全便也不急着找他。
扫了一眼缓步离去的妇人,和善笑着走近三个准备相携离去的妇人,“三位夫人,在下姓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几人很是警惕,左右看了看还有人在缓慢行着,才停下脚步。
也不跟他往旁边走,站在原地直接问道,“可有事?”
王全笑眯眯地说道,“我看诸位妇人似乎是求子,怎么不去清峰观呢?”
中间的妇人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跑黄婆子这里拉生意的。”
她身侧的两个妇人看王全的眼神也不对了起来,交换个眼神便想离去。
王全面不改色地轻笑,“这清峰观又不要银钱,何谈是为拉生意而来。”
三位妇人懒得理他,绕过他就要离去。
王全显然也是没想到她们这般警惕,不由一愣,还想说什么,就被身后温温柔柔的声音吸引了注意,“这位老爷,您说的清峰观,可是清峰山上的那座?”
他回头一看,见那妇人生得清秀,腹部却高高隆起,显然是快生了。
王全笑眯眯地应下,“正是,夫人知道那道观?”
走远几步的三位妇人听到声音回头,中间妇人看她是自己邻居,便低声说道,“你连黄婆子都不信,如今还信这不知名的道观不成,还是赶紧走吧,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清秀妇人柔声说道,“您有所不知,那清峰观中确实有座观音殿,只是清峰观实在小的厉害,所以才名声不显。”
王全看她知晓,笑眯眯地顺着说道,“之前如此,日后可不一定。”
看几人都看向自己,他也不卖关子,轻笑着继续说,“不知你们可知晓端王妃?”
清秀妇人细微颔首,“传闻她死于高热,可上天感动端王和端王妃情深,便赐端王妃重活一世,再续前缘。”
王全心下满意,看来王爷散布的这不靠谱谣言,还是有人信的。
中间的妇人却很是无语,“这世上哪有什么死而复生,你当真是魔怔了。”
清秀妇人登时生气,扶着大肚子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就不是真的?我与段郎情深意笃,他定然会同端王妃一样死而复生。”
妇人看她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暗暗翻了个白眼,只觉自己枉做好人,便不再理她带人离开。
可走了几步,想到这妇人因着丈夫去世,心神已经有些不大正常,到底过不去心中的槛,停下脚步侧目看着王全。
王全似是毫无察觉,也不觉得这妇人疯癫,只轻笑着说道,“死而复生得看天意,可这孩子,却能求一求的。”
清秀妇人对上王全,面色又变了,深信不疑地连连点头,柔和说道,“您跟我说说,该如何求一求,段郎是家中独子,无论他能不能回来,我总不能让他们段家断了香火。”
王全心下微叹,看她的眼神不由升起些许同情,温和说道,“也不必如何,你回去沐浴更衣,冲着那清峰观的方向拜上三拜,许下心愿就是。”
清秀妇人认真应下,看他不再说话想要离去,不由疑惑问道,“没了?”
王全轻笑,“没了,那死而复生的端王妃,便是如此求子的,如今小世子已经呱呱坠地,夫人求子时心诚即可,只是生下子嗣之后,无论男女,都要在三年内带着孩子去清峰观还愿。”
第111章 揪出尾巴
清秀妇人听说端王妃便是这般求子,更是深信不疑,从袖中取出银子,就要塞给他,“多谢老爷指点迷津。”
王全忙退了一步,轻笑着拒绝,“夫人还是留着银钱给孩子置办东西吧,在下只是看不惯黄婆子打着菩萨的幌子行害人之事。”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若您当真成功产子,有机会帮着清峰观多说几句就是,也免得黄婆子再害无辜妇人,告辞。”
说罢,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那三个愣住的妇人,隐晦笑着离去。
清秀妇人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让婢女搀扶着她往马车走去,“快回去拜菩萨。”
婢女看她有了盼头,自然应下,边走边低声哄着,“少夫人莫急,咱们这就回去。”
那三个妇人见他们突然就都离开,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脸圆的看着马车走远,不甚确定地低声说道,“这男的说的莫不是真的?”
中间的妇人也自然也听到了,略一思索小声说,“反正又不损失什么,咱们也回去试试。”
几人一想也是,这法子不管有用无用,都是生了之后才去还愿,试试又不会掉块肉。
王全隐在暗处看她们面色变了几变,轻笑着离开,“去找那个富户。”
那富户起先拒绝了他,只让官府派人验尸,又花了大笔银钱运作,让官府去查黄婆子。
可惜那黄婆子的所谓神丹并无问题,验尸之后,富户的娘子也是因着难产离世,官府自然不可能去动黄婆子。
散了半数家财的富户,这才想到前几日联系过自己的王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他。
“您说,准备用什么法子?”
如今正是白日,王全能清晰看到他发间这几日生出的银丝,无奈在心中轻叹,王妃说的不错,黄婆子这等残害孕妇之人,当真是个祸害。
“自然是让她不能再骗人。”
王全淡漠轻笑,随后细细将自己的法子说了一遍。
富户自然并无意见,听他说完后,问了几句不太理解之处,便应承下来。
王全看他神色憔悴,低声劝慰,“人死不能复生,公子还是想开些为好,待此时事了,也要好好过日子还是。”
富户苍白一笑,“我娘子与我青梅竹马,此番冒险吃那黄婆子的药,也是为了给我留下香火。”
顿了顿,他也不知怎么地,突然很想倾诉,便破罐子破摔般低声说道,“我娘子怀孕后,我跟车队出行路遇匪徒,虽保下了货物,却伤了根本,不可能再有子嗣。”
这话出口,他似乎很是难堪,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盯着桌面沉默许久,才继续说道,“本是家丑不可外扬,可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我家中产业都是我爹娘跟我拼下来的,我族中又有个规矩,无后家产充为公众,若族中对我一家好些,便也罢了,可他们看不起我爹娘,便是那日我带去充数的那些人,也是我这么多年来结识的友人,我们自然不愿充公。”
他苦笑一声,“我娘子或许是看出了我们的心意,又听族中那些碎嘴说她肚子像女胎,便信了那黄婆子,想试试。”
说到此处,他不由咬牙,“这婆子实在可恨,害我娘子一尸两命,与我阴阳两隔,我爹娘至今瘫在床上自责不已,便是散尽家财,我也要她为我娘子偿命。”
王全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他面上满是后悔,“其实我知道,这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在我娘子面前表露的太过,才令她生了这些心思,若是没有,没有那么迫切,她也不会去。”
眼见他已经言辞颠三倒四,王全不由低声说道,“此事并非你们的错,是那黄婆子太过恶毒,连怀孕妇人都不放过。”
富户却似乎并未听到他的声音,只是口中反复说着,“是我们的错,如今我也散了半数家财,此间事了许是什么也不剩,还不若充了公,还不若充了公……”
絮絮叨叨半响,他神色一收,起身往外走去,“此事在下定会办得妥当。”
说罢,不等王全说什么就大步离开,只是脚下颇为虚浮。
王全轻叹一声,收起心思低声安顿了起来。
他们布置的精心,踩点许久才寻了个孕妇,安顿她去找黄婆子换性别,又在黄婆子给她神丹的时候,带着官府的衙役一拥而进,捉了个正着。
黄婆子面色瞬间变了,可官府的人把不算大的院子围得满满登登,她只能迎着头皮赢了上去,暗暗祈祷那跟来的大夫是废物,查不出这药丸的诡异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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