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噙着笑站在他身侧,看他一手匕首桃木,一手扯着自己的袖子,怀中还躺着要哭不哭的两两,如此手忙脚乱都不肯放开自己,不由无奈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赵知行很是嘴硬,“不干什么。”
江晚坐到他身侧,笑吟吟地倒了杯茶饮着。
赵知行清了清嗓子松开她,垂目削起桃木块,漫不经心地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挺好。”
“还困吗?”
“不困。”
干巴巴聊了几句,眼看赵知行越来越心不在焉,江晚笑着提醒,“当心木屑弄到两两身上。”
赵知行看也不看地应了声,又削了几下,才停下动作,“江晚。”
“嗯。”
赵知行垂目看了眼两两,到底没忍住,低声问道,“父皇托曹将军跟你说了什么?”
江晚唇角微扬,笑着打趣,“原是想问这个,难怪从昨夜到今日一直犹犹豫豫。”
赵知行耳根微红,“我不信你不知道我想问什么。”
江晚托腮轻笑,语气戏谑,“嗯……自然是知道的,可你也没问,万一猜错,岂不是我自作多情,那多不好。”
赵知行颇有些恼羞成怒,随意将东西放到桌上,抱着两两怒气冲冲地回了内室。
江晚笑吟吟地紧紧跟在他身后,柔声问道,“赵知行,你生气了?”
“没有。”口中说着没有,却在江晚去扯他衣袖的时候,轻哼一声背过身。
江晚耐心跟着转了一圈,抬手搭在他肩上,好脾气地说道,“好了,别生气了。”
赵知行唇角隐晦轻扬,旋即按了下去,紧绷着脸看她,她似是毫无察觉,轻笑着说道,“也没说什么,就是给了几个人和一道旨意。”
赵知行眼前一亮,神色激动地问道,“父皇把昭告天下的那封圣旨给你了?”
江晚踮脚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父皇给了我一道和离旨意。”
第141章 护不住
赵知行呆滞一瞬,侧目看向江晚,见她一脸认真显然不是打趣,沉默着将两两放下,拉着江晚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衣裳。
江晚被他这动作唬得一愣,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赵知行随手将一身月白衣裙塞到她怀里,“去换衣服,咱们即刻回京。”
江晚哭笑不得地将人拦住,“外头还下着雪呢,你身体也没大好,别闹。”
见赵知行还想去翻找衣裳,笑着抱住他,“行了,现在翻出来,一会儿还得你收拾。”
怕伤到江晚,赵知行哼了一声不再动作,只不满嘟囔,“父皇怎么能这样。”
江晚唇角微扬,仰起头看着他,认真问道,“那你会纳旁人吗?”
赵知行瞪大眼睛,连声否认,“我绝无这个想法。”
“那日后呢?”
赵知行装模作样地思索起来,眼瞅着江晚眼中的怒火渐盛,方才笑着抱住她哄道,“日后自然也是不会的,我不需要旁的女人巩固势力,更不是好色之徒,有你就够了。”
江晚鼓了鼓脸,拍开腰间的手,“你既不会对不起我,又何必在意父皇给我的这道旨意,权当不存在就是。”
说罢,把衣裙递给他,让他去收拾翻乱的衣裳,自己抱起两两逗弄。
赵知行心不在焉地草草收拾好,就坐到江晚身侧,一脸欲言又止。
江晚佯装不知,察觉两两在身前蹭来蹭去,轻咳一声让赵知行出去。
“怎么了?”赵知行好奇问道,“要取什么东西?”
江晚面上微红,无奈说道,“两两饿了。”
赵知行闻言,耳根微红,起身去了外室,“好了叫我。”
静坐着等待一阵,赵知行不由浮想翩翩,打断思绪随意在桌前翻动起来。
最下方的抽屉里放着一叠纸张,看字迹是江晚写下的,似乎涂涂改改过很多次,不少字迹都被一笔划去,草草看去,一页纸似乎只有短短几句话留存。
赵知行顿时心生好奇,取出翻阅,江晚向来是胸有成竹才落笔,像这般不断修改的,似乎还是头一次见。
内室。
等两两吃饱喝足,江晚拢起衣襟轻拍他的后背,“过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杯水。”
久久听不到回应,江晚又叫了声,“赵知行。”
停顿片刻,外间才传来赵知行的声音,“嗯?怎么了?”
江晚手下动作不停,“给我带杯水。”
“好。”
不多时,就见赵知行手中拿着一叠纸张大步进门,还不忘顺路给江晚倒杯热水,走近了才低声问道,“这是你写的?”
江晚轻笑着接过,神色很是坦然,似乎并不在意被他看到,“你又不是不认识我的字迹。”
见她承认的痛快,赵知行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你跟黄韶一直以来是在商议这个?打消这个想法,至少现在不行。”
江晚双目微垂,指尖摩擦着瓷杯,“为什么拦我?”
赵知行叉着腰纠结许久,才老实说道,“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我怕护不住你。”
第142章 可以直说
江晚歪了歪头,“我若一定要做呢?”
赵知行深吸口气,低声劝道,“江晚,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便是父皇,这么多年提拔寒门,受到的阻力也很是不小,何况是你我。”
江晚点了下头,“我知道。”
对上赵知行怀疑的眼神,她轻笑着继续说道,“我只打算教授孤儿活命手艺,又不会与那些士族争什么利益,他们便是心有不满也不会与我过不去才是。”
赵知行揉着眉心坐到她身边,“哪有这般容易,士族阻力是一方面,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是另一方面,世间能有几人会毫不私藏地去教授旁人自己的活命手艺。”
说着,抬手把江晚搂到怀里,“你的想法很好,但不适合如今的世道,先放弃吧,日后再说。”
江晚抿了下唇,挣出他的怀抱坐直,“可若手艺始终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几十几百年都不一定会有进步。”
停顿片刻,抬手拉住赵知行的袖口,“就先在广恒先试试,不成再说,如何?”
见他久久沉默,江晚又拉了拉,“好不好,赵知行。”
赵知行无奈轻叹,“别太越界,我去跟萧润生打个招呼。”
江晚唇角微扬,连连点头。
门被轻叩几下,传来墨竹的声音,“王妃,黄姑娘到了。”
江晚笑吟吟地应了声,将两两塞到赵知行怀里,歪头试探着说道,“那我去跟她说了。”
赵知行被她怀疑的眼神气得瞪了她一眼,憋着气摆手让她随意。
眼看她脚步轻快地就要出门离开,妥协般轻声叫住人,“江晚。”
江晚笑着回头,正好见赵知行也站起身,“嗯?”
“日后再有想做的,可以直接跟我说。”赵知行意有所指地低声说道,“你提出的,我都会答应。”
江晚眨了眨眼,抿唇轻笑,“知道了。”
说罢,快步离去。
赵知行轻声叹气,垂目看两两打了个哈欠,不由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蛋。
“你娘真懂了?”
两两不满张嘴,却敌不过睡意朦胧,昏昏欲睡。
赵知行又戳了戳他的脸蛋,“真是没用,还想教你做桃木匕首的。”
话音未落,两两的呼吸已经平稳。
赵知行清了清嗓子,勾着唇角把他放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继续削起木块。
“王全。”
又过一阵,他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王全轻手轻脚地推门走进,笑眯眯地小声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赵知行双目微垂,“你去跟萧润生打个招呼,让他多照应着点王妃那个便宜妹妹,到底是在给王妃办事,别让什么阿猫阿狗的欺负了。”
“是。”
“金矿那里我记得是五皇叔在盯着?”赵知行手下微顿,抬眼看去。
王全依旧笑眯眯的,“王爷记得不错,金矿正是绥阳王在看管。”
赵知行揉了揉眉心,“准备笔墨。”
五皇叔不喜弯弯绕绕,他便只简单问候几句,紧接着就将来龙去脉说清,将信纸折好递给王全,“尽快送去。”
“是。”
第143章 小木船
行至书房前,江晚看着院中盛放的梅树停下脚步,“竟没注意梅花开了。”
墨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笑着说道,“昨日才开的,奴婢正准备跟王妃说呢。”
江晚笑了笑,“我瞧着外头也不大冷,正好如今梅花开了,你去把炉子点上,我跟韶韶在亭里坐会儿。”
墨竹应下,不多时手脚麻利地将亭中简单布置了一番,又侧目看了眼江晚,沉默行礼后带秋心走到远处候着。
黄韶在江晚对面坐下,待人离开后,才轻声问道,“江姐姐怎么突然想到外头坐着?”
江晚笑着给她倒了杯热茶,“我看这梅花开的不错,就想着与其在书房憋闷,不如在外头赏梅。”
她低垂的眉眼温和,似乎真的只是临时起意。
黄韶眼珠一转,点头应下,“江姐姐即将启程回京,想来府中很是忙乱,我原是不打算来打扰的,可我们的事不好在信中言说,只能冒昧打扰了。”
江晚唇角微扬,端起茶盏轻抿,“你我之间何须客气,何况此事本就是我提起的,你只是在帮我。”
听她在撇清自己,黄韶更是心生感动。
江晚看她这般神情,扯了扯唇角,“我若不把你牵扯进来,你也不必这般劳心费力,更不会卷入这些是非。”
黄韶面上施了粉黛,瞧着很精神,可眼底浓浓的倦怠却无法遮掩,身形虽被厚衣遮掩着,却也看得出清瘦了不少。
黄韶抬手摸了摸眼角,正色说道,“起先我也觉得江姐姐是异想天开,可我们捐了银钱的那个善堂,不少孤儿已经可以独立谋生,甚至已经可以反手帮一把善堂。”
说到此处,黄韶不由有些激动,看了眼左右起身坐到江晚身侧,“其中有个少年对造船之术很有几分心得。”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头做的小船递给她。
江晚接过看了两眼,又放到桌上抬指戳了戳,微微颔首,算不得精巧,胜在稳当,教他们谋生的几个师傅手艺本就一般,勉强混碗饭吃,他短短几月便能做出这等船只,是有几分天赋。
黄韶抬手遮住唇角,贴在她耳边细若蚊声般说道,“而且我暗地观察过几次,也问过善堂的管事,他无论是私下还是外头,都对女子很是和善,想来便是江姐姐想扶持的那种人。”
江晚盯着桌上的船只,低声问道,“韶韶,你想继续吗?”
黄韶缠绕着腰间的穗子,坚定点头,“江姐姐说的不错,懂得人多了,自然有人能做出新的东西。”
顿了顿,小声说道,“而且我很想知道,若有一日女子可以抛头露面地做生意,又不被人因着身为女子而刻意为难,会是何等模样。”
听到黄韶的声音有些哽咽,江晚笑着握住她的手,“只要我们一直扶持那些对女子有善意的人,或许十年,或许百年,总会有那一日。”
“嗯。”
黄韶闷声应下,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操心不说,还要面对那些商户的丑恶嘴脸,委屈地靠在江晚肩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隐没在江晚的披风里。
第144章 一树梅花
江晚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和说道,“往后的为难应当会少些。”
黄韶坐正,小声问道,“是姐夫吗?”
江晚笑着应了声,轻声叮嘱,“不过他只知晓你我在扶持善堂的孤儿,旁的不知。”
赵知行再怎么惯着自己,也难以共情这世道身为女子的艰难,说不得还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插手阻拦,何况如今一切才刚开始,未免横生枝节,还是先瞒着他吧。
只是借了他的势,却又未全盘相告……
想到此处,江晚摩擦着茶盏的指尖微顿,心中不免愧疚。
黄韶并未察觉她的纠结,只笑着点头应下,“不管怎么说,日后有姐夫帮衬,我这便宜布应当能做的顺当些。”
江晚收起发散的思绪笑了笑,“我新画了几张图,还做了简易册子,回头拿给秋心,日后你们可以琢磨下新物件,说不得能比水织机的作用更大。”
黄韶点头应下,笑吟吟地跟江晚闲聊一阵,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她,起身告辞,“江姐姐回京那日,我便不来相送了。”
江晚笑了笑,“好。”
黄韶拿起手炉,冲远处候着的丫鬟招了招手,大步离开。
目送她消失在院门外,江晚才收回眼神继续饮茶,不时抬目欣赏满树盛放的梅花。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身后有琐碎脚步逐渐靠近。
“墨竹?”
江晚叫了声,却没听到回应,正想侧身看去,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在眼前放大。
来不及多想,江晚猛地往后靠去,不料落到温暖怀中,眼前放大的东西也停滞不再靠近。
“赵知行?怎么是你?吓我一跳。”
惊慌一瞬,江晚才定睛看向来人,看清后语气颇有几分嗔怪。
赵知行笑着扶她坐正,将手中的桃木匕首递给她,“试试合不合手。”
江晚拿起挥了挥,点头应下,“合适,你怎么出来了?”
说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到他怀里。
赵知行随手给她拢好披风,握着她微凉的手低声说道,“你出来很久了。”
“嗯?”江晚抬头看向天空,这才发现已经乌沉沉的天际已经沾染了大片暮色,“什么时辰了?”
“刚过酉时。”
江晚神情一愣,“都这么晚了?”
赵知行闷闷应了声,垂目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在想什么?”
江晚唇角微扬,懒洋洋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树梅花开得好,便想多看几眼,不成想竟坐了这么久。”
赵知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温柔,“确实开得不错,吩咐人去酿些梅花酒吧,明年今日就能喝了。”
江晚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打了个哈欠似乎想睡去。
赵知行抬指在她侧脸轻蹭,“困了的话,回去睡吧。”
江晚下意识拒绝,“房中待了好久,憋闷的慌。”
“嗯,那睡吧,我在呢。”
赵知行笑着说罢,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搂的更紧,不多时就感觉怀中人的呼吸清浅了起来。
赵知行眸色深沉地看向暮色沉沉的天空。
无妨,总有一日她会全盘托出,自己安心等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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