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不过思索片刻便点点头,沈阮又问,“舅母可有宫中的消息?”
她思衬片刻后才回,“夫君前些日子托人偷偷找我报了个平安,只是,已许久没有皇后娘娘的消息了……”
沈阮心中一紧,此时正好容钦的人来叫她,叫她快些,她与云氏告辞。
云氏想起容钦此人,面容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在说话了。
等到沈阮与容钦彻底离去,她揉着太阳穴准备去为沈阮办事,瞥见手边有那人刚送来的信。
信是给陆澜的,她本不准备拆封,思索片刻后,却还是鬼迷心窍地拆开了。
只是不过扫了一眼,云氏便面色巨变,招呼了身边的侍卫,“快!快去把连华公主追回来!”
……
沈阮很快回到了马车,马车内,容钦正在垂眸看书,看到她上车,才抬起眸子看她一眼,“你与你舅母说了什么?竟要这么久?”
他的语气淡淡,让人辨不出喜怒,因他长期身居高位,神色自带了几分威严。
若是平常的弱女子,此时已该是要怕了。
偏沈阮是个只要踩不到你的底线就拼命继续踩的,她只瞥了容钦一眼,“你现在还是害我夫君的仇人呢,我不要告诉你。”
她的声音里满是娇嗔,听得人心中有些痒。
容钦恍然片刻,才总算仔细抬起眸子看她。
眼前的少女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长睫上沾了一片雪花,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化成雪水落到一双桃花眼里,为她整个人添了几分朦胧的媚意。
他觉得有点可爱,放下书本俯身去看她,沈阮却以为他是恼羞成怒,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她整个人都依靠在马车上,容钦才抬起手,抽出了怀中的帕子。
原来他是要为她擦拭眼中的雪水。
沈阮这才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等他为自己擦完,容钦才轻“啧”了一声,“就算是有杀夫之仇,公主不还是落到我手上了?”
沈阮抿唇,再不敢说话了。
马车一路行至皇宫。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将地上的鲜血悉数掩埋了起来,仿佛一切腥风血雨全都不存在了,这里仍是最庄严肃穆的地方。
容钦一路带着沈阮来到了养心殿,上次沈阮来养心殿时,还是景帝和云贵妃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如今只剩下云贵妃一个人,上次云贵妃还是小鸟依人,眼中满是浓情蜜意,如今满目皆是掩饰不住的欲望。
沈阮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了一声世事易变。
容钦见她呆愣,拽着她的袖子吩咐,“你去殿门口等我。”
沈阮却拒绝地干脆利落,“不要,我要到处转转。”
容钦已习惯了她的骄纵大胆,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再纵容她一回。
他看向暗处,“鬼面,你看着她。 ”
不多时,暗处便有个穿着黑衣戴着鬼面的人忽然现身,朝着容钦点点头。
沈阮莫名觉得这个鬼面很熟悉,琢磨了半天才琢磨出来,这人她在百花宴上见过,好像是云贵妃的姘头来着。
想着,她不由得瞥了鬼面与云贵妃一眼,只见这两人神色如常,她一时半会儿瞧不出什么。
与此同时,鬼面也在打量着沈阮。
他对沈阮没什么好感,甚至隐隐厌恶,不过是碍于容钦还算喜爱她才没对她动手,只想让她快点做些小动作,这样他可以直接对她下手。
各怀心思的两人一起走出门。
沈阮带着鬼面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内人心惶惶,不时有太医被叫出去医治朝堂那些顶不住生病的大臣,那些大臣大多也不好好配合治疗,因此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一身怨气。
沈阮随意拽了一个还闲着的老太医的袖子,问道,“最近都有谁病了?”
老太医被吓了一大跳,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人的名字,沈阮打断他,“皇后娘娘和护国公两个怎么样?”
对方沉思了一下,“我们已许久没有去后宫看过了,护国公倒是还身体康健。”
沈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去了药房,在老太医心痛的目光下,“随意”挑了几味药。
鬼面怕她相耍小心思,将她拿的那几味药悉数记录了下来。
沈阮懒得理他,她想起在容钦那里学到的忘情药的配方与制法,按照记忆开始煎药,捣药,最终将药制成药丸的形状,收入怀中。
她做完这些,天已经黑了,容钦恰巧与云贵妃谈完事,走来太医院找她。
他刚来到太医院便看到少女穿了一身白衣坐在烛火旁,正随便翻着手中的医书看。
太医院嘈杂,少女的脸上却满是恬静,仿佛一切的纷扰、争斗,都消失不见了一般。
她总是有这种魔力。
容钦连脚步都放轻了些许,只垂眸看着她,沈阮不多时便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一会儿。
随后她理直气壮地开口,“我要吃八宝鸭。”
容钦哑然她的毫不客气,最终还是让御膳房去做了八宝鸭。
沈阮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块鸭肉细细咀嚼,她吃到好吃的时,好看的桃花眼会微微眯起,好似在享受什么人间美味。
容钦常年只吃清淡,此时见她吃东西,心中却难得有几分痒。
【86章改了一下,把皇后和香兰的那段情节删掉了。
下一章在12点左右】
第89章 一下一下,像摸小宠物
容钦难得夹起一块八宝鸭送入口中,入口的食物却远没有他想象中美味。
他下意识皱眉,又喝了几口茶水。
两人今晚要宿在皇宫,景帝早年为容钦留过一个住处,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带着她来到了那个小宫殿,这里麻雀虽小,内里却十分精美,沈阮看着眼前的珠帘玉幕,有些羡慕地开口,“你一个外人,竟然住得比我还要好。”
容钦淡淡瞥了她一眼。
翌日,他照旧去勤政殿和云贵妃议事,沈阮感觉容钦管她不算严格,于是决定去找皇后。
宫内仍旧混乱,时不时有骂声、吵闹声、刀剑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沈阮迟疑了片刻,转头看向鬼面,“国师派你来跟着我,应该也有保护我的意思吧?”
虽然很不想搭理她,鬼面却还是“嗯”了一声。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沈阮直接绕着他打量了起来。
鬼面的神经下意识紧绷了,强忍着怒气问,“你看我做什么?”
沈阮摸了摸下巴,略显无辜道,“在考察你的能力,看看若是在宫内遇到了危险你能不能保护好我。”
鬼面怒了,沈阮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算了,虽然我不太信任你的能力,但是聊胜于无吧。”
说完,她自顾自往前走,不理会身后人满是怒火的表情,径直来到了皇后宫中。
皇帝和她没感情,沈烨是这本书的男主,也不会有事,她在皇宫内最担忧的人便是皇后。
整个皇宫都被云贵妃控制了,云贵妃对于曾经的情敌们自然不会有多好,只是还没空出手来解决罢了。
此时天寒地冻,许多宫连炭火都没有,宫妃们都娇滴滴的,大半都病倒了,御医又都送去治朝臣,各宫都是哀鸿遍野。
沈阮越走面上的表情就越凝重,一直走到凤仪宫前,感受着凤仪宫内的萧瑟,抬起手想推门而入,却又犹豫了。
她正犹豫的功夫,凤仪宫的门开了。
是香兰姑姑,云贵妃反了后,她手下一些贪财好色的侍卫不敢欺负宫妃,便将宫内有头有脸的丫鬟欺负了一遍。
香兰算是好的,只将身上值钱的首饰抢了去,加上这几日皇后病重,她照顾皇后,整个人又素净又憔悴。
看见沈阮,她讶异地瞪大了眼,沈阮却抢先问道,“母后怎么样了?”
她一步步走进门,香兰在她身后解释道,“娘娘一直忧心您和太子殿下的情况,忧虑过度,所以旧病复发,这几日精神都不太好。”
凤仪宫中倒是有炭火,屋中还有淡淡的药味,沈阮想起太医的话,皱眉问道,“药是谁送来的?”
香兰解释道,“是柳大人派人送来的,柳大人一直关心娘娘的情况,让奴婢一有娘娘的情况便告诉他。”
沈阮仔细分辨了一下屋中药味儿的成分,又低头为皇后把了把脉,抿唇道,“告诉柳大人,母后的药中要多加几味药。”
说完,她拿了纸笔和香兰写,香兰丝毫不讶异她竟然会医术,只面容复杂地收起纸。
皇后仍在发热,沈阮手头没有退烧药,只好去吩咐香兰,“去找瓶酒来。”
她亲自去将皇后的衣服脱了,倒了些酒在帕子上,让人靠在她怀里,为她用酒擦身子降温,待感觉她的体温已降了不少才停下。
准备将人放下时,皇后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她讶异地看向她,试探性地开口,“母后?”
此时皇后已睁开了眼,许是病得太重,她一双凤眸已没有了从前的雍容,只怔怔地看向沈阮,“本宫方才梦见沈阮了。”
沈阮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哄她,“母后,我在这儿呢。”
这话却不知哪里触碰到了皇后脑子里的弦,她忽然沉默了许久,又小声哭了起来。
沈阮正要继续去为她把脉,却听到皇后忽然小声开口道,“你说,我的阮阮,我那么好的阮阮,怎么就,十六岁就死了呢?”
她看向沈阮的眸子满是陌生,沈阮心中一窒,又有些手足无措。
她一方面还贪恋皇后的母爱,一方面却又无法向这位温柔的母亲解释真正的沈阮去哪儿了。
她只能沉默,好在皇后又闭上了眼,连一旁的香兰姑姑也没有再看她了。
……
接下来几日,容钦每日都早出晚归。
沈阮好不容易逮到他一次,问他沈烨的情况。
容钦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耐心解释,
“太子殿下进宫之前便得了楚绝指点,若遇到危险,便去缠着张丞相,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张丞相位高权重,云贵妃就算再放肆,也不可能在丞相面前把太子杀了,这确实像是楚绝会想出来的馊主意。
沈阮想起楚绝算计别人的样子,忍不住莞尔。
容钦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弯腰为她将腰间系得乱七八糟的带子解开重系。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长指来回穿梭在带子中,有种莫名的美感。
沈阮任他摆弄,问,“你有强迫症?”
容钦已习惯了从她口中冒出的新鲜词汇,矜贵的凤眸与她对视,
“近日天冷,你若是着凉了,还要我费心治。”
沈阮“哦”了一声,又低下头抱着茶杯去饮茶。
她今日穿了一件红色棉衣,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此时弓着腰,像某种蜷缩着身子的小动物。
容钦强忍着想要撸一把的冲动,又嘱咐她,“近日宫内不太平,你不要乱走,等我忙完了七皇子的登基大典,就带你出去。”
沈阮这才知道他近日居然在忙七皇子的登基大典。
新皇登基需要起草即位诏书,那些文人大儒要么是太子党,要么怕跟着贵妃一起被骂成反贼,都不敢写。
这样耽搁了快半个月,才终于有人扛不住写了。
沈阮倒是不怎么担心七皇子登基,楚绝早已安排好了,沈烨又是本书的男主,七皇子真登基的可能性不大。
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楚绝的病,他从上次晕倒已过去七天后时间了,她需要尽快将手头的忘情丹给楚绝喂下去。
鬼面近些日子看她越发紧了,沈阮根本没办法去朝堂联系舅舅,皇后又病得迷迷糊糊的,她在宫中的人脉几乎全废。
好在楚绝从前处理政事从来不会避着她,她知道他安插在宫中的内线,只是如何跟内线传递消息又成了问题。
沈阮裹着被子坐在床头,用脑子回忆了一下内线的为止,心中总算有了个计划。
她如释重负地起身去倒茶,才发现房间内原本十分精致的珠帘玉幕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粉色的帷帐,上面还有幽幽的梅香。
她盯着那粉色帷帐看了一会儿,又躺下去睡觉。
……
翌日,沈阮起得格外早。
昨夜鬼面盯了她大半夜,此时还困着,沈阮却兴致盎然,带着他在宫内走了一大圈。
宫内还乱着,有侍卫将一些企图出去传递消息的聚集在一起杀掉,也有人趁乱打劫强奸。
鬼面冷眼瞥着一直往前走的沈阮,心里想着,若是她真遇到事儿了,他就不保护他了,任她被折磨个半死再救。
他算是看明白了,国师大人对她有意思,想纵着她,他改变不了这个,只能帮大人磨磨她的心性,让她更听话。
不过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沈阮这一路竟没遇到什么危险,她一路走到御膳房附近,将一块玉牌“不小心”丢在地上,玉牌破碎的声音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瞩目,身后鬼面却紧接着为她将碎成两半的玉牌捡起。
沈阮心下一沉。
她不能再有异动,于是匆忙回到了房中,不敢入睡。
好在,深夜,她被人悄无声息地捂住了唇。
来人是御膳房内的大厨谢平,生得五大三粗,其貌不扬,还有一身油烟味儿。
沈阮悄然来到桌前,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字,“你是谁?”
谢平瞥了她一眼,眸中有不屑,“公主叫我来?不知道我是谁?”
沈阮倒是松了口气,谢平不喜欢她,说明他知道她抛下楚绝跟容钦走了,间接证明这人有连通外界的渠道。
她继续在桌上写,“你是流木,我要你帮我将一个东西给流火。”
说完,她将那玉牌拼好放到桌面上,谢平沉思片刻,终究还是同意了。
沈阮松了口气。
她刚要躺下睡觉,容钦却推门而入,来到了沈阮的床前。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儿,沈阮不想理他,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容钦垂眸,看着在被窝里团成一团的沈阮,纠结片刻,终究还是做了他这些日子最想做的事——
伸出手,在她白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又摸了摸她柔顺的发。
一下一下,像摸小宠物。
沈阮缩在被窝里一动都不敢动,好在容钦很快便转身离去了,离去之前,还在她的桌上放了什么东西。
沈阮生怕那是她交给流木的忘情丹,连忙起身去看,才发现那竟是两本医书,打开看,里面还有容钦的批注。
第90章 宫变
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七皇子的登基大典就定在腊月十三,沈阮在宫中焦急地等待。
果不其然,腊月十二忽然出事了。
天太寒冷,一位肱骨老臣旧病复发在朝堂上当场去世,百官震怒,齐跪在景帝宫门口讨伐云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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