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女神医很快便回了,信中表示:自己久仰沈阮大名,很欢迎她来。
据说绝情谷内风景宜人,并且因为是山谷,夏天不太热,适合避暑。
正巧沈瓷在这个夏天被热出了热痱子,于是,八月份,沈阮在深思熟虑之后,带着一大家子去了绝情谷。
沈昭在路上还不太乐意,一直抓着沈阮的衣服呜咽呜咽叫“娘亲”。
他长得与楚绝越发相像,沈阮每次看到这张脸心都软得不像话,抱着他哄了又哄,一直等他睡着了才去抱沈瓷。
沈瓷倒是乖巧很多,她有些嫌弃地看着睡着的哥哥,咿咿呀呀地开口,“哥哥,哭哭,羞羞。”
沈阮捏着沈瓷软乎乎的小脸,觉得好笑,“你不是也哭?怎么还嫌弃上哥哥了?”
沈瓷轻“哼”了一声。
她想表现得很嘲讽,然而人只有小小的一个,又生得粉雕玉琢,这一声哼出来的是甜甜的奶音,“不要,我要,成熟……”
一旁的春画一个劲儿地笑,“小公子生得像王爷,性格却像公主,小小姐生得像公主,性格却更像王爷呢。”
沈阮看着在奶娘怀中,哭得连鼻涕泡都快出来的儿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这话是褒是贬。
一家人吵闹着终于来到了绝情谷。
绝情谷内果然温度适宜,沈阮在谷内租了个院子住下,随后去找女神医。
谷内的女神医名叫音娘子,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生得分外清丽,她身旁还跟着个男人,男人身材高大,性格却温和得不得了,明明一副谈吐不凡的样子,却每日跟在音娘子身边为她打下手。
沈阮莫名觉得音娘子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然而一孕傻三年,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
音娘子笑着招呼她,两个人在药房内探讨了许多医理,沈阮在来之前便将自己遇到的不解全都记在了纸上,一一与音娘子做探讨。
两人一直探讨到黄昏,沈阮在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后,忽然听到了外面有一阵大动静。
音娘子耐心与她解释道,“大概是哪个官人来找我治病了,莫要害怕。”
沈阮点点头,并不想多生事端,于是起身与她告辞。
沈阮走得匆忙,此时天色也暗,因此她没有看清……来人那张略显妖孽的脸。
……
京城离徽州要比江南离徽州远太远太远,路上还遇到了一窝匪徒,因此楚绝虽然出发比沈阮早,到得却比沈阮还要晚一阵。
他刚到,便看到了急匆匆离去的……小前妻的背影。
很奇怪,明明两人感情不深,但是他竟一下子就能认出她的背影。
仿佛她的一切都刻入了他的骨髓,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楚绝想起上次他要请她吃饭,她连夜收拾东西跑了,便觉得好笑,恶趣味般地叫住她,“连华公主!”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阮身子僵了。
她不明白楚绝为什么会在这里,只当是做了一场噩梦,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下一刻,楚绝却几个大步走到她身旁,长臂霸道地揽住她的腰,声音里满是戏谑,“怎么?公主与本王和离还不到两年,就不认得前夫了?”
周围都是他的暗卫和亲兵,沈阮跑都没法跑,只能看向他,“王爷,天黑了,我得回家了。”
楚绝“啧”了一声看向她。
眼前的小妇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哀求与委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人心痒难耐。
他的大手触碰着她的腰肢,触手是一片绵软。
意识到她比与他和离前还要更丰腴些,楚绝的眸子微暗,手上的力道不经意间更重了些。
沈阮一身细皮嫩肉,立刻便感受到了疼。
她一直被楚绝娇惯着,身体本能地对他放肆,抬起腿轻踹了他一下,紧接着又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脸色有些白。
又大胆又怂。
像一只小猫,被蹂躏地烦了就伸出爪子挠一下,之后又害怕被惩罚,讨好地往他身上蹭。
楚绝倒不知她这种性格是如何养成的,左右梵音也是她找到的,索性也不避着她,
“既然公主与本王如此有缘,倒不如一起再进去叙叙旧,等下本王会亲自送你回去。”
楚绝将“亲自”两个字咬得很重,果不其然感受到怀中的人身体轻颤了一下。
他觉得有趣,无声地笑了笑。
两人一起走进屋中。
梵音见到沈阮刚走便又与楚绝一起回来了,心中诧异,却并未去询问,只是看向楚绝,“公子可是有什么病症要我看的吗?”
楚绝抿唇看她。
再见到养母,看着她温和的面容,听着她熟悉的声音,他竟有些恍然,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带着他套出皇宫。
她曾牵着他的手,走遍燕国的大街小巷。
梵音看着这位奇怪的访客,许久之后,她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喃喃道,“阿砚?”
一瞬间,眼前这个矜贵清冷的男人似乎与从前那个总跟在她身后叫她“娘”的人的身影重合,梵音终于确定,热泪盈眶道,“阿砚,我找了你许多年,还以为你丧生在大火中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楚绝“嗯”了一声,简单讲了一下自己当初的经历。
许是位高权重太久,他已习惯了隐藏情绪,除了刚开始恍然了片刻,其余时间都很平静,让人猜不透他内心所想。
梵音为几人斟了茶,讲述她这些年遇到的事情,楚绝摩挲着茶杯,透过茶水氤氲的雾气去看沈阮的脸:
她明显一直在情况外,一双桃花眸一会儿去看楚绝,一会儿又去看梵音,明明梵音是她找到的,她却看了好久才理清楚情况,整个人呆得不像话。
这么蠢,在外面会被骗光吧……
早知道就不与她和离了,在府内好歹有他护着,就算欺负也只会被他一个人欺负。
楚绝垂眸,啜饮了一口茶水,隐藏住了自己内心的情绪。
……
梵音咽下一口浓茶,神色有些恍然地开口,
“当初我被燕皇后抓去威胁你,让你顶替太子来到姜国做质子之后,燕皇后是要杀了我的。”
“或许终究还是好人有好报吧,那个杀我的杀手,我竟救过他的娘亲,然而皇后的命令不可违背……”
“他便将我带到一座山上,与我说‘是生是死都是你的造化’,便将我推下了山。”
“我运气很好,衣服挂在了山下的树枝上,缓冲了一下, 只断了腿,在山下,我遇到了恰巧来此游山玩水的周禾。”
提到这个男人,梵音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周禾将我救了,我在他租的宅子里养伤,等到伤好后,他陪着我去姜国找你,可惜姜国皇宫不好进,我寻了许多办法都进不去,随后便得到了你被大火烧死的消息……”
“随后我又去找烟儿,却得知烟儿也被燕皇后害死了。”
她说着,苦笑了一声,“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弱女子,我清楚自己没有能力为你复仇,只能在这里等,好在……我等了十年,终于将燕皇后与太子都等死了……”
沈阮终于知道了楚绝的全部过往,这种感觉就像拼图终于拼上了最后一块。
他这一生受得苦已够多了,她已不忍让他继续受苦了。
楚绝去安慰梵音,“母亲,我已没事了。”
梵音听到那句久违的“母亲”,终于红了眼眶,她又继续道,“后来我便与周禾成婚了,我很喜欢孩子,但是却不能生育,我们便收养了许多孩子。”
她看向楚绝,眸光里满是希冀,“那些孩子……你应该叫他们弟弟妹妹的。”
沈阮暗中想象了一下一群小屁孩追着楚绝叫哥哥……
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她刚勾起唇角,想要偷笑几声,楚绝却正好转过头来——
沈阮顿时有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下意识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连身子都坐得更直了。
楚绝目光扫过她,最终还是落到了梵音身上,他握住梵音的手,轻声道,“好。”
梵音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周禾急匆匆地抱着一个孩子敲了敲门,又走进来,紧张道,“小馄钝从刚才就一直在哭,怎么哄也哄不好,你快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他们口中的小馄钝是个几个月大的女婴,生得粉雕玉琢,此时却哭得脸都红了。
沈阮有两个孩子,此时也算是半个育儿专家,下意识伸出手臂,“让我来看看吧。”
周禾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孩子交给了沈阮。
楚绝并不喜欢孩子,从听到孩子哭声开始便一直紧皱眉头,他看着沈阮熟稔地去抱孩子,哄孩子。
她的声音太过柔和,那孩子不过一会儿竟真不哭了,她又去为孩子做检查,许久之后才确诊,“应该是消化不良,开些促消化的药就好了。”
沈阮说完,一抬眼就看到楚绝在看着她。
她的身子又僵了。
楚绝唇角微勾,似是不经意地问,“沈夫人对孩子如此熟悉,可是已有孩子了?”
沈阮还不太习惯在楚绝面前撒谎,只不自然地避过楚绝的目光,开口道,“不过是哄过家中下人的孩子,所以有几分熟悉罢了。”
好在,楚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倒是梵音看出两人之间的不自然,笑问道,“你们二位竟然认识,真是巧了。”
楚绝不置可否。
此时天色越发晚了,沈阮怕家中的两个孩子哭闹,与梵音告辞,楚绝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地瞥了流风一眼。
沈阮很快便回到了家,沈昭沈瓷已哭得不像话,春画与乳娘手忙脚乱地去哄,看到沈阮回来好似遇到了救星,连忙将孩子往她怀中塞。
沈阮先去抱沈昭,沈昭顶着酷似楚绝的一张脸,一碰到沈阮就不哭了,沈阮好笑地拿着帕子给他擦眼泪,笑着问道,“有没有想娘亲?”
沈昭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理解沈阮话里的意思,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娘亲,娘亲……”
一旁的沈瓷倒是没有哭得这样厉害,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沈阮抱哥哥,又努力爬过来抓她的袖子。
沈阮又将沈瓷抱起来,沈瓷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啪嗒”一下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沈阮的心都要被甜化了,笑着也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一旁的沈昭却不高兴了,使劲儿拽着她的衣襟,扬起脑袋,也要亲。
沈阮低下头也亲了儿子一口,沈昭终于高兴了,“咯咯”地笑。
春画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有烛光落在沈阮的身上,给她整个人添了几分安宁。
这也是当初她愿意追随沈阮的原因,似乎……只要与她在一起,一切都会变得很安心。
……
楚绝来得晚,只在镇上找了间客栈住。
不多时,流风敲响了他的门,与他禀报,“王爷,公主住在绝情谷内的一间宅子里,宅子内……好像有两个孩子……”
楚绝沉默片刻。
屋内只燃了一根蜡烛,烛光摇曳,将楚绝脸上的表情照得不太清楚,许久之后,他问,“那孩子叫她什么?”
流风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道,“好像……叫公主娘亲。”
他还想再看看楚绝的表情,然而此时恰巧一阵风过,将蜡烛吹灭,屋内一片黑暗。
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94章 大结局(上)
沈阮本打算离楚绝远一些,然而翌日,沈昭便因为水土不服病了。
他病了也不哭闹,只烧得小脸通红,握着沈阮的手指喊“娘”。
沈阮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一旁的沈瓷也难得不吃醋,只仰着头看着哥哥,她想要学着大人的模样去摸哥哥的头,然而因为手臂太短,只摸到了哥哥的脚。
她觉得嫌弃,忍不住皱眉,又想到哥哥病了,强行忍住了。
沈阮为沈昭检查了一番,确定得了什么病后,去梵音的医馆去抓药。
梵音恰巧在,沈阮知道音娘子便是梵音后,便对她的好感骤升。
她抓了药,思索片刻后,忽然试探性地问道,“音娘子知道蛊毒吗?”
梵音沉吟片刻,“当年与周禾游至苗疆时特意研究过一阵子,然而这么多年,我手上也没什么病例,不确定能不能治。”
反正楚绝吃了忘情丹之后,身体里面的蛊毒已经稳定下来了,沈阮也不失望,只开口道,“音娘子可否帮我研究一下情蛊?我想知道情蛊的原理还有该如何解。”
梵音痛快得答应了。
沈阮又从梵音这里借了些医书,刚要拿回去研究,一抬眼就看到前方高大的人影。
是楚绝。
她算是怕了这个人了,连忙低下头想要逃走,楚绝却恰巧在这时候朝她这边看过来——
眼前的小妇人今日穿了一件水绿色的薄纱,一头乌黑的秀发被一根玉簪松松垮垮地挽起,有风拂面而来,将纱裙吹得荡漾了起来,露出她玲珑的身段,与胸前鼓鼓囊囊的春色。
楚绝莫名想起了家中书房挂的那副美人出浴图。
他叫住她,“公主!”
沈阮僵硬地回过头看他。
许是为了在梵音面前显得乖巧一些,他今日难得穿了一件白衣,此时正逆着光朝她这边走。
沈阮有几分失神,楚绝却轻嗤一声,“本王记得,本王还欠公主一顿饭。”
沈阮深谙这人的性格,说不定吃着吃着就要开始动手动脚,可不想与他一起吃饭,只硬着头皮道,“劳烦王爷还记得,我觉得还是不必……”
她还急着回去给沈昭喂药,脚上的动作忍不住加快,楚绝却总是稳稳地跟在她身旁,一步也甩不开。
眼看着就要到家了,若是让他看到沈昭与沈瓷那还了得?沈阮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只能慢下脚步,漫无目的地在家周围转。
楚绝看着她越发焦急和心虚,似乎是怕他发现的神色,心中的阴郁竟莫名其妙被抹平了。
至少……她还是在乎他的感受,不愿让他看到她与别人的孩子的。
于是,在又跟着她绕了一圈后,他终于大发慈悲道,“本王还有些政事要处理,便不再继续送公主了。”
沈阮松了一口气。
许是她劫后余生的表情太过明显,楚绝忽然又不想放过她了。
他看向附近的摊贩,忽然开口,“只是今早本王连早饭还没来得及吃,此时肚子空空如也,不如公主再陪本王吃碗馄钝再回去——”
沈阮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然而楚绝发令了,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
楚绝屈腿坐在摊上的小凳上,他周身气质太过出众,就算坐在小摊吃馄钝,也没有折损一丝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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