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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她。”
她的嗓音柔和，声线不似老板娘嘹亮，咬字也没有老板娘妩媚婉转，但一听，就给人以知性典雅的感觉。
柳期立刻就辨认出了这个声音，转过头，有些惊讶：“清雅？你怎么来了？”
李清雅微微一笑：“上午无事，便过来看看。顺道买了点我觉得还不错的早点。”
她说着看向老板娘，能给柳期梳头扎辫子，应该是与她关系不错的人。她提了提手中的黑色塑料袋：“嘴馋买得有点多，一起吃？”
老板娘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眼，见柳期没吭声，高声应道：“好嘞，正好饿着，都有些心慌了。”
其实一大早她就跑到饭堂了喝了两大碗粥。
老板娘绕过柳期，把李清雅迎了进来，随手把柜台上的瓜子壳抹到地上，再端出两只高脚凳，招呼两人坐下来。她主动帮着李清雅拿出早点，不料那黑色袋子中，竟是一只五屉的饭盒，每一样早点都被仔仔细细摆在盒中，而不是店家随意装就的塑料袋。
汁水晶莹的汤包，粉白软糯的桂花糕，糖心中点了黑色酱油的煎鸡蛋，还有一盒卯泰特色的软煎饼卷三丝。除此之外，最下面的饭盒中，还有两条装在长条形塑料袋中的乳白豆浆。
不光是没吃早饭的柳期，连老板娘都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她三角眼中精光闪亮，时不时看一眼端坐在对面的李清雅。
嚯！没看出来，这小丫头认识的怎么都是这么有钱的主儿！就桌上这一顿“随便买”的早饭，抵得上她小店里整整一个月的伙食费。
老板娘毫不客气，从身后架子上拿出三个杯子，把两袋豆浆匀了匀，而后又拿出她的宝贝蜂蜜，问道：“要不要？加一勺在豆浆里，美容养颜。”
两人都没有拒绝。
知性，优雅，出尘。在柳期认识的人里，只有李清雅能完美融合这三个词汇。她的出尘不是帝山上看见的女道士那种浑身仙气，而是只要站在哪里，哪里就会涌现出岁月静好的美好。
看着李清雅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若不是有老板娘在一边狼吞虎咽吧唧嘴，柳期都不好意思下筷子。好在有人垫底，她便也放开吃。时隔多年重新吃上记忆中的美食，让她油然生出一种幸福的感觉。
“啪！”
边上响起什么东西砸地的声音。原来是打扫完二楼的老妈子无声无息地下来，看见老板娘和柳期满嘴流油的景象，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用铁皮簸箕用力顿了一下地面。
望着老妈子气冲冲地走开，李清雅有些迷惑地看向老板娘。老板娘大咧咧摆摆手道：“没事儿，别管她！自己做饭什么水平，心里还没点数么……”
老板娘说着，拿眼瞄了一下李清雅抱在怀里的另一只袋子，问道：“这又是什么？”
李清雅笑着看向柳期，摇着头道：“给柳期带的衣服，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柳期低头自顾了几秒，似乎明白了李清雅突然造访的原因。很可能是昨天拒绝她的邀请时，被她发现了自己在看身上烂得不成样子的衣服。
“衣服？”老板娘愣了愣，目光在柳期身上崭新的青色衣裳上转了两圈，笑道，“我怎么就没碰到过这种时候，这么多人上赶着送衣服……哎，用得着用得着，快拿出来看看。这丫头可会糟践了，我看着前天还好好穿身上的衣服，昨儿回来就破得像被铁丝儿喇了一天似的……”
第61章
在老板娘看来, 李清雅带来的东西好吃，带来的衣服可真不咋地。通身黑乎乎的，还那么肥, 除了料子软弹, 一看就价值不菲, 其他方便简直一无是处。
不过吃人的嘴软，她也不好当面埋汰什么, 只摸了两把就放下，转头叫道：“阿二！阿二！”
没人应声。
“死男人, 跑哪儿去了……”老板娘嘟囔一句, 笑着对两人说道, “吃饱喝足，我去泡壶茶，你俩在这儿坐着啊。”
她觉得衣服不咋地, 柳期却看了两眼, 就看出了名堂。
她捏着衣服肩膀, 在身前展开, 只见那黑色柔软的衣服上，从肩膀到袖子, 从腰身到下摆, 都有着左右对称的褶皱。因为衣服柔软，褶皱看起来像是不太明显的花纹。黑色裤子也是同样的设计, 只不过褶皱花纹贯穿了整条裤缝, 裤脚收起, 有些像宽松的束脚裤。
柳期摸着衣服袖子上一根隐约的细绳, 看向李清雅：“这个, 能松开？”
李清雅看了一眼老板娘离开的通道口, 微笑着翻开黑衣的袖口，露出一颗形制特异的纽扣，有一根同样黑色的细绳，似乎被巧妙地咬合在纽扣中间。李清雅捏住细绳用力一拽，将它从纽扣中扽出，那条袖子上的褶皱瞬间舒展开，袖长也变成了成人长度。
柳期不由睁大了眼睛。显而易见，这身衣服是专门为她“变身”准备的，变身前收绳，变身后放绳，衣服自然会匹配她一大一小两种身形。
“这是你做的？”
柳期看着李清雅纤白的手指，实在难以想象，竟然能有同时满足她变身前后的衣服。这个世界上即使还有其他类似自己变身能力的人存在，数量也不可能多，更不可能让这种设计成为现成能买的款式。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李清雅专门为她设计并做出来的。
不料李清雅摇头说道：“这是我几年前从舞团手里买的，用绳子缩放的设计，它本身就有，不过只在裤子和腿上。我昨天晚上稍微改了改而已。”
“那也很厉害了，你的手真巧。”
柳期由衷赞叹。起码以她的眼力，看不出任何修改的痕迹。
她又看向李清雅，真诚地说道：“谢谢。”
这份心意和精力，比路上买的美味早点更令她意外和感动。
“不客气。”
李清雅刚说完，只听柳期接着道：“不过我不能收。”
李清雅的笑容僵在脸上，但那丝僵滞转瞬即逝。她捋了一下耳后的长发，问道：“为什么？”
柳期观察着她的表情，开口依然很真诚：“清雅，我很喜欢你，你是我一直都羡慕的那种人，通透，聪慧，从容。但凡事看得这么明白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初次见面时，完全忘掉了交浅言深的忌讳？昨天和你分开后，我才意识过来，你其实有一些别的目的，对吧？”
李清雅没有躲避她的目光，正要开口，柳期又道：“若是换做黄金，或者柳望，不管他们心怀什么目的，对我有没有害，我肯定第一时间就拒绝。但你是李清雅，无论如何，我必须承认对你有好感，喜欢你这个人。所以，不如把你想要的说出来，如果我能做到，衣服也好，美食也罢，我都很喜欢，都很乐于接受。”
李清雅脸上的笑容终于变成了歉意，她没想到柳期会如此地直接，又如此坦诚。
“对不起，确实是我太功利了。形势所迫，我也没有办法……”
她刚说了两句，旅店门外突然响起嗒嗒嗒的脚步声，似乎是坚硬的鞋跟踏在了连廊地板之上。一抹艳红身影从即将退出门口的阳光中钻出，见到柜台前扭头看来的人，便赶紧跑了进来。
“柳小妹！不好了不好了，都被带走了！”
她叫了一句，蓦然看清柳期身旁的李清雅，奇道：“李清雅！你也在啊？”
柳期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华丽，不详的预感中，细眉已然蹙起：“华丽，什么不好了？”
恰在此时，老板娘拎着冒烟的茶壶回来，刚从通道拐过弯，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大红皮衣的红发女人。
她的三角眼微微一缩，眼皮上青蓝色的眼影，似乎被牵扯成刀片形状。
华丽也不由瞪大了眼，毫不遮掩地打量着这个把肥硕的身体挤在紧身衣裙中的女人，妆画得比她还浓，嘴唇涂得比她还红，甚至头上顶着的扇子，上面的水晶闪亮闪亮的，惹眼程度也远远超过了自己的红发。
“哟？这位肯定也不是来照顾小店生意的吧？”老板娘走回到柜台后面，砰一声将茶壶和杯盘砸在柜面上，“丫头，又是来找你的？”
柳期不知道她哪来的火气，这时也没心情回答她的问题，帮着李清雅快速收拾好饭盒，她对老板娘道：“我们先上去了。”
三人走过通道，刚踏上楼梯，只听老板娘尖声嚷道：“阿二！人呢？给老娘把眼影拿出来！老娘今儿个必须要涂那个最红的！”
一进门，柳期就砰一声关上房门，看向华丽：“怎么回事？”
“黄怀把人都带走了！那些孩子又被送回崂山派了！”
“黄怀？”柳期皱着眉，“那是谁？”
李清雅替华丽回答了问题：“小总理的哥哥，卯泰现任的朝会秘书长。华小姐，你是说黄秘从小总理手里接过了那些孩子，又送回给崂山派了？”
“叫华丽就成。”华丽点头道，“不是接，是抢。黄金当然不同意，眼看就要打起来，结果那个黄怀竟然是无限御物的异能，黄金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华丽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特意强调自己马不停蹄就赶过来报信。只不过，按照平权协定规定，修士在进化者碎土领空，飞行高度不得低于一千米。从N区到空港一路上又那么多浮艇驮船，她只好飞一段跑一段，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到空港，又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家春晖旅店。
说完，华丽气呼呼地问道：“这店里有个男的进化者是谁啊？把我拦在二楼外，非逼着我走大门进来，说会偷摸进来会吓到他媳妇。就他那寒碜模样，还有媳妇？”
“阿二。”柳期随口应了一声，又问道，“那是黄金让你来报信的？”
“那不是。黄怀说要把我请到内陆监狱好好招待呢，我还能不跑？就我现在的状态，别说无限御物了，就是那个只能控制飞刀的人贩子，都能轻轻松松把我剁了。”
“那蓝峰蓝秀……”
“也不知道，得问黄金吧，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黄怀关起来了。我看他们兄弟俩关系不咋滴，一看就是争权夺利你死我活的关系。”
该报的信报完，华丽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整个人疲惫地瘫倒在床上。
这时，安静旁听的李清雅开口道：“黄氏兄弟不是那样的关系。虽然老总理因病放权后，他们一个管城区一个管空港，但两边的协作十分顺畅，没听说出现过什么大的分歧。而且，以前小总理是很敬重他哥哥的，黄秘对弟弟也十分照顾。”
华丽回想着当时兄弟俩的神情语气，嗤笑道：“姐姐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还能有错？你也说了是以前敬重以前照顾，这种权贵子弟为了争权自相残杀的戏码，姐姐我几百年来见的不要太多。”
她说着，突然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沉思中的柳期，满脸都是惊诧的表情。
“柳小妹，你还不知道吧？我上了空港，一路过来这边，听到好多人在说什么昭阳余党大闹空港，从人贩子手中解救了一批被拐的孩子。这不是咱们昨天干的事儿么？怎么变成昭阳余党了？难不成柳小妹你是昭阳人？不对啊，你不是……”
在柳期警示的眼神下，华丽及时闭上嘴。一边的李清雅接口道：“是昭阳晨曦基地余党。柳期，我也是一早听到这个新闻，才过来这找你。”
她说着在柳期另一边坐了下来。
“一开始也以为你是晨曦基地的人，但转念一想，这事情又有些奇怪。按理说，昨天你们和人贩子在转运区纠缠了那么久，一个治安兵都没过来，动静算不上大，不可能一夕之间闹得满城皆知。”
经过黄金的反复强调，此时的柳期对于晨曦基地这个名字早已无比熟悉。她心中一动，说道：“有人在背后散布消息。”
李清雅点头肯定：“没错，而且意在瓜分昭阳岛的三方会谈过不了几天就要召开，这时候把晨曦基地这个名字暴露到阳光之下，肯定是冲着会谈去的。柳期，你不是问我刻意接近你有什么目的么？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和黄金在一起，你们要做的事情，和会谈有没有关系？”
柳期想到和黄金做的交易，只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复杂得令她有些头疼。她摇头道：“清雅，我不想现在去想你的问题吗，当务之急要先救出那些孩子。柳望跟我说过，孙元盛之所以能活这么久，靠的是采阴补阳地歪门邪道。那个货箱里都是女孩，十有八九就是被他拿来练功的。”
她话音未落，李清雅和华丽都面露惊愕。
李清雅读书极多，对修道之事有一些了解，华丽本就是个妖修，对采阴补阳是什么概念更是十分清楚。
华丽回想了一下货箱中女孩子们的模样，恨恨骂道：“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比我们妖族还不把人当人啊！”
第62章
两大一小, 三个女人在柳期不大的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柳期来到卯泰的时间毕竟太短，在黄金和柳望的普及下，她虽然对三方会谈、晨曦基地、崂山派以及周边各个碎土之间的局势有了粗浅的概念, 但两件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同时发生, 让她的脑子陷入一片浆糊中。
虽然和李清雅说现在只想怎么救出孩子, 但稍稍冷静下来，她便有些明白, 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蒙头救人才是莽撞之举。这些天来发生的一桩桩事件，好似一根若隐若现的鱼线, 把她牵扯进越来越深的漩涡之中。
李清雅打量着柳期的表情, 斟酌着措辞说道：“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理清楚头绪。我不知道你和小总理在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我们不妨从人贩子着手。这几年空港对国际人贩一直是严厉打压的态势，柳期，昨天你是和小总理商量好, 故意落入人贩手中的？”
柳期抬眼看向她, 摇头道：“不是, 我也很奇怪黄金怎么会突然出现。”
这个回答让另外两人都有些意外。
华丽说道：“怎么会？你俩也是碰巧？那就是说咱们三个又是碰巧撞到一起了？”
李清雅则终于皱起了眉头, 疑惑的表情出现在她白皙干净的脸上，竟然显得有些深邃。
“那你是从哪里得知人贩子的事？又为什么不通知黄金, 自己就去动手了呢？黄金也有些奇怪, 除非他有跟踪你的方法，才临时找到人贩, 不然为什么不带一些治安兵过去, 平白让自己陷入危险？”
柳期有些头疼的揉揉额角。虽然她已经在不经意间说出过柳望的名字, 但真正要谈论起这个人, 她还真不知从何说起。而且神神秘秘的柳望, 也许会把摆在面前的问题变得更加混乱。
“有个人告诉我小蓝兄妹被人贩子拐了, 是他带我去，让我装成诱饵混入货箱。”柳期决定先把柳望这个变量模糊化，“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对这些孩子不利，后续的事情和他没关系。”
她说得模糊，却让这个“他”显得十分神秘。
华丽好奇地问道：“谁？”
李清雅则想起柳期刚说过不久的一个名字，问道：“柳望？”
柳期点头，反问道：“你认识？”
李清雅摇头：“刚才听你提起而已。不过我认为，一个能知道孙元盛采阴补阳的秘辛的人，不简单。”
她说完等了片刻，见柳期似乎并不想继续谈论这个人，才继续开口道：“那我们继续往后理……不对，柳期，你说柳望告诉你小蓝兄妹被拐，是他亲眼目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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