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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个密行使找到它时, 曾经告诉过它, 密行都通过一种叫追摄符的玩意儿寻找潜藏在各地的妖气。所以当归骂归骂, 偷偷摸进货箱后，就壮着胆子不断释放出妖气。直到落到帝山祖庭, 看见那个道士装束的人, 它才把妖气收敛起来。
毕竟是人修。那个密行使还说过，那些人修最喜欢用它们妖族的肉身炼丹做灵器, 哪怕它当归境界很低, 也完全可以炖了做成滋补药膳。
那个道士指挥着士兵把女孩们从货箱里抬到一个房子里, 不知道往她们身上洒了什么水, 昏迷的女孩们都醒了过来。但她们还来不及惊慌哭闹, 道士开始吟唱咒诀, 女孩们好不容易清醒的神智又变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藏在一个胖女孩衣服里的当归见势不对，赶紧封闭六识，陷入冬眠状态，过了好久才让自己醒来。然而醒来后它便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周围黑漆漆的，身边五六个女孩的呼吸声，只有身下冰凉的山气让它体会到了一丝熟悉。
她们在一个山洞里面。
当归试着往外爬了爬，但没多远，就觉得神智昏沉。倒不是因为咒诀，而是随着它的爬动，四周温度越来越低，让它有就地趴下冬眠的冲动。
它不敢再爬，回到了女孩们的身边。想来想去，还是壮起胆子释放出妖气，等着华丽循迹赶来。
令当归没想到的是，一旦安静下来，它便发现这里的灵气极为浓郁，是原先吞吐月精处的数倍不止。正好全力释放妖气也是个令人疲惫的过程，它便一边吐纳着灵气，一边释放着妖气，修行起来。
没料到，浓郁的灵气竟让它化形关口的瓶颈出现了一丝松动。当归一兴奋，将全部心神沉入修炼之中，准备趁势破关。
孙道虔的坏心情不全来自于黄金。孙元盛支使他去叫孙玄芙时，他确实在太清殿顶层的练功房看到了孙玄芙。
这个臭贱人不着寸缕地躺在师尊的床榻上，一手支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毫无疑问，孙玄芙是个天生尤物，修炼天一阴诀后更是把超凡脱俗和柔媚入骨奇妙地融合到了一起。
但孙道虔见到此番景象，心境几可用“古井无波”来形容，尤其是在对方开口后，反而让他怒从心起。
“黄金？师兄啊师兄，黄怀昨晚刚把人送回来，黄金今天就来了，你不觉得太巧？”
“我负责的事，不需要你多嘴。”
“师妹也不想多嘴，只是师尊近来需求大得很，逼得我不得不多关心关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万一师尊断了粮，迁怒下来，我可承担不起。不如这样，师兄，师妹帮你去看看，万一黄金安排了人在背后搞鬼，我也好帮你拦上一拦。”
“我凭什么信你？”
“师尊有源源不断的炉鼎，师妹的修为才能继续长进，不是么？于我有利的事，我又何乐而不为？再说，论信不信，我还不信师兄你呢。收徒，交易，你已经搞砸了两次，还能没有第三次？”
孙玄芙的话不好听，反而打消了孙道虔的疑虑。搜罗炉鼎之事，直接受益者本就只有师尊和孙玄芙二人，他不过就是个跑腿出力的，充其量就是为了博得师尊的欢心，省得老东西一天到晚眼睛里只有这个贱人。
再者说，打从黄金的浮艇进入祖庭地界，他便知道对方为什么而来。只是没料到黄金会突然提出晶矿交易。纵使他心中十分怀疑晶矿是否真的存在，但哪怕有万一的可能性是真的，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那可是晶矿，而且是金晶矿。只要储量不是过分的少，足以满足一个小门派的生存和修炼需求。
创建崂山西派的计划，便不再是前途未卜的空中楼阁。
心中盘算下，孙道虔没有向孙玄芙点明晶矿之事，反而同意了孙玄芙的提议，告诉了她那批炉鼎的关押地点。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晶矿这么大一件事摆在面前，师尊居然还有心情斥责自己使用御空术，还非得逼着他去找孙玄芙。
“老不死的，心里当真只有那个贱人！”
孙道虔咬牙思忖着，却没敢继续御空，而是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事实上，孙道虔反常的从善如流，让孙玄芙也暗自纳罕。不过最近师尊修炼心切，她真阴亏空得厉害，必须马上从别处找补一下，不然迟早损耗到自身根基。
没想到孙道虔居然会把炉鼎藏到极境里面。那里虽然灵气浓郁，也专门凿出几间练功房，但温度实在太低，包括师尊在内的师伯长辈们都不乐意去，而下面修为低辈分也低的弟子们则是没资格去。
反倒让极境成了被人遗忘的所在。
不过孙玄芙倒是有些佩服孙道虔。她了解她的敌人。孙道虔会想到把炉鼎关在极境里，除了看重它的隐蔽，肯定还想借着极境的浓郁灵气洗涤炉鼎身上的芜杂之气，以此来讨好师尊。
真是个孝顺的好徒弟。
只可惜他直到如今都不知道，以往被送到练功房的炉鼎们，师尊连碰都没碰过。这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不想亲手干这阴损之事，反而逼着她去摄取炉鼎的真阴，再与她双修，以她为桥，采阴补阳。
孙玄芙自认不是生来就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但与师尊双修之后，不但师尊早有塌缩迹象的金液渐渐活泛，隐隐出现结丹之势，连她的修为进境也是神速。短短十年，她一举突破初初期，进入到初关中期，成为了崂山里名副其实的天才弟子。
尝到了甜头，师徒二人便一发不可收拾。崂山派所在的东青岛也好，西边附属的吕莲岛也罢，他们在孙道虔的出力下持续搜罗女鼎。年纪越来越小，数量越来越多，甚至还通过隐秘的渠道联系上蓝色种子这种专门的国际人贩组织。
但是不够，仍是不够。初关中期之后还有后期，后期之后还有中关，再之后还有上关。仙路漫漫，每一个境界的突破都会越发艰难。他们需要更多的炉鼎，大量的炉鼎，数之不尽的炉鼎！
占据祖庭，分裂崂山，成立西派的计划就此诞生。
可怜孙道虔，还以为师尊是在为了他修桥铺路打江山。殊不知，他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蠢汉。
孙玄芙刚从太清殿飞到后广场，便看到长脸道士慌慌张张地往回跑。被她拦下后，长脸道士惊恐地指着不远处胖道士的尸体，断断续续说出了那个上山求仙的小姑娘。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便是个进化者，也不至于把你堂堂一个修士吓成这样吧？”孙玄芙俏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在这儿等着，不准找孙道虔。”
“是……玄芙师妹……”
嘴上叫着“师妹”，长脸道士心中的畏惧却丝毫不亚于面对孙元盛。
孙玄芙推门而入后，长脸道士按照她吩咐关好破损的木门，歪头望向委顿在另一扇门边的胖道士，慢慢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他把胖道士扶起来，上身靠在墙上，自己则坐到了他身边，让胖道士的脑袋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胖子啊。”
长脸道士轻唤了一声，又长长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都说监院是少年进崂山，修道近百年。咱们俩虽然没到百年，也快半百了……”
“咱们两个资质最差的废物，恰好在同一批进的山，你说算不算缘分？”
“前些年我想不开，练功练到吐血，还是你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知道那一丸艮雪丹，你小心翼翼地藏了许多年，有一回被变异种伤到，差点死了都舍不得用……就那么给我吃了，后悔不？”
“嘿，你肯定会说：不后悔啊，反正老子现在也咽气了，吃他娘的一瓶艮雪丹都没用……”
“可是胖子，我现在连半颗艮雪丹都没有啊。如果可以，我就用我这条命去换上一颗，喂给你，就算没用，也要喂给你。我们都是修士，都知道没有下辈子这回事了，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让我报答了你的情义……”
长脸道士微微歪头，用脸轻轻磨蹭着胖道士的发髻，边说着，边闭上眼睛。可饶是如此，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淌下来。起初的惊惧过后，涌上心头的只有无尽的悲伤和遗憾。
就在他呜咽之时，一道黑雾蓦然从上方射下，如同一支黑箭，霎时洞穿了他的眉心。
黑雾穿过长脸道士的头颅，没入他身后的墙壁之中，很快又从一旁地上涌出，飞回到掩藏在房顶的黑色龙卷之内。
黑色龙卷无声落下，现出两个女人的身形。
李清雅看着长脸道士黑气弥漫的脸，那双紧闭的眼睛里，还有泪水在不断涌出。
“你……你杀了他……”
华丽没听到长脸道士死前的话语，只觉得李清雅这一问有些奇怪，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不知道这些道修杀了多少妖族？在他们眼里，妖族就是异类，反之在我眼里也是一样。再说，我不杀他，怎么进去救人？”
第71章
身为卯泰前中将之女, 李清雅自小便见过许多死人。
被进化者或、变异种或者变异兽残杀的普通人，被变异种残杀的进化者，被进化者围杀清理的变异种, 以及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或困顿痛苦死去的人们……
但那些都是摆在她眼前的尸体而已。
如同今日这般, 在她的目睹之下, 被瞬间夺走性命的情景，她还是第一次见。哪怕是昨天, 她都没能亲眼看到柳期杀掉两个人贩子。
华丽说的没错，这个道士就守在门口, 不杀死他, 很难进去营救被困的女孩们。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出力搏命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华丽而已。她不该，也无力干预华丽的选择。
书上也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流血的革命。为了她的理想, 为了无名的信念, 杀掉一些必杀的人, 是最不需要在意的细枝末节。
往后看, 她冒着生命危险潜伏在空港，不就是为了杀掉那个身居高位的人么？
“对不起。”李清雅甩掉脑子里瞬间迸发的繁杂念头, 对华丽说道。
但回应她的不是华丽, 而是另一个清越的男声。
“你是该道歉。这个妖孽说得没错，但是没说全。在我们道修眼里, 不光妖族是异类, 凡人, 也不例外。”
华丽猛然抬头, 只见浅蓝道袍的孙道虔从更高处缓缓落下。他的身旁, 那枚黑色的雷霆都司印滴溜溜旋转着, 悠忽逆行飞到高空。
霎时间，方圆数十米内狂风大作，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头顶凝结。云层之后，一道道电闪围绕着雷霆都司印忽隐忽现，发出隐隐雷鸣之声。
“若不是黄金作梗，你这只妖孽昨日就该在我的雷阵中形神俱灭。”
孙道虔双脚落地，笑眯眯地看向华丽：“还有一个人呢？那个跟着黄金一次次坏我好事的小丫头？该不会，是被昨天黄金的电爆弹炸死了吧？”
华丽横跨一步，挡在李清雅身前，娇笑道：“真是个负心郎，放着我这个娇滴滴的大美女不要，非要找我那个豆芽菜似的小妹。该不会你们崂山上上下下，都喜欢把这么小点的姑娘当炉鼎吧？那你可看走眼了，我那小妹呀，年纪比我还大，当你上八辈的祖奶奶还差不多。”
不久前在孙元盛那受了一肚子气的孙道虔，此刻心情大好。黄怀把人送回来后，他就布好的陷阱，终于等来了猎物，他心情怎会不好？
华丽越是废话多，说明她心里越没底气。
孙道虔听着她的话，半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只是欣赏着她无力的伪装。见华丽手臂似要抬起，一道闪电从云层中急速落下，精准地劈在她的手腕上。
然而华丽早有心理准备，忍着剧痛豁然转身，将李清雅用力推到后面。
“去找柳期！”
李清雅身后恰好是那扇被柳期撞破洞的木门，一推之下，她蹬蹬后退两步，仰面摔门而入。视线边缘，只见又两道闪电从云层中钻出，一道直射向华丽，另一道则瞄准了自己。
李清雅手忙脚乱地翻了个身，闪电却没有如期落在身旁。她忙回头望去，只见华丽两脚悬空，竟是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了闪电。
“快去！”
华丽头也不回地高声催促，声音中带着痛苦，但也表明了她只是受伤，还没有危及性命。
没错。李清雅冷静下来。当下只有拥有变身异能的柳期，才有能力对抗孙道虔这样的强敌。
柳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受到了某种攻击，极度的冰寒瞬间冻结了遗迹的热流，让她变成了一台瞬时熄火的机器。
但她早就醒了过来，唤醒她的是那一缕奇怪的味道。刚开始时，那味道若有若无，如同一条时断时续的线。等到味道越来越浓厚，她终于想了起来，那是当归给她的妖丹的味道。
不，和妖丹有一些差别。她形容不出来差别在哪，但就是知道。记忆起味道之后，她的听觉也不知不觉地恢复了，两个女人的对话声，好似隔着被子，听起来有些蒙蒙的。
柳期转动了一下眼球，只觉得周身已然被极度冰冷的气息包裹着。自从拥有遗迹之后，她再也没有过如此寒冷的体验，顶多就是上次在安置区山林中淋雨后感受到的微微凉意。这让她很不习惯，也很不舒服。
柳期下意识地催动遗迹释放出更多的热流，这时，她才发现，原来遗迹的热流一直遍贯在四肢百骸，从未回缩。随着她心念转动，热流一点点在身上流动起来。热流有些凝涩，好似刚解冻的冰河之水，每行进一小段，便要费力融化某个依然冰冻的节点。
虽然周身依旧无法动弹，但她终于听清了外面两个人的对话声。
“你说她七岁？要吸取她的真阴？”
“大惊小怪。陶离师妹，师姐这是给指明了修行坦途。等你和孙道虔双修到了瓶颈，你以为他会怜惜你，知道适可而止？不管老的小的，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只要长生不老，道侣不就是一件穿破了就随时可换的衣服？”
“你……我知道了，这些炉鼎都不是师尊要的，都是你用来摄取真阴的，对不对？夫君……夫君他知不知道？”
“他？呵，他自然是知道的。陶离，我肯叫你一声师妹，也是看在孙道虔的面子上。你应该也知道的，他毕竟是未来的监院，早晚手握大权。他和师尊不一样，权力和长生，他都要。师姐也不瞒你，这趟我过来，就是受了他的嘱托，让你明白未来应该怎么做。”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夫君他……他要我以后也跟你一样，从小孩子身上摄取真阴？不可能……不可能，夫君说你们靠采阴补阳修炼是旁门左道，他身为弟子，是不得已才帮你们的……”
“这种话你也信？骗骗小孩子罢了。也对，看你如今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还真是个孩子。行了，不要再多废话，等会儿你见到了师尊，他自会告诉你一切。师姐再给你一个忠告，切不可在师尊面前称孙道虔是你夫君，不然你们两个都得遭殃。”
对话声停了片刻，周遭顿时一片寂静。直到那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再次响起。
“师姐，师姐！我求你，不要取她的真阴，师妹求求你！”
“陶离！你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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