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一个挺拔修长的背影,亦带着几分孤傲,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沈姮安静地看着他的身影,谢俭在意她,也让她走进了他的内心深处,可他仍然是孤独的。
他长得俊秀,虽年轻,却处处沉稳不失礼,外人总会迷惑于他的表面,沈姮知道,谢俭善于爬官梯子,非常懂钻营,算计起来几十个心眼。
而她的性格和他截然相反,也因此,内心深处,她和他并不靠近。
可他们成为了夫妻,所以一直努力在靠近彼此。
“我吵醒你了?”谢俭转身,见阿姮醒来。
“没有。你在担心皇上会易储?”
谢俭轻嗯一声,坐回了床上:“百姓们大多未开智,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怪力乱神之事也都能相信。因此,指哪能打哪。但还不足以动摇皇上的决定。”
“太子做了这些事,皇上一点也没看到吗?”
“就算是皇上,也只是普通的父亲。在皇上心中,只有大皇子是他最为喜欢的,而众皇子中,只有四皇子和大皇子有些相像。”
“明明都是亲生的,为何非得这般偏心。”沈姮想到了沈家父母的偏心,给原主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太子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吗?”
“不是。”
沈姮猛地抬眸,看着同样震惊的谢俭。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无比惊骇地看着对方。
沈姮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这个家伙,竟然搞突袭。
这半个月,谢俭将有关太子所有的事都查了遍,就像阿姮所说,明明是亲生的,为何非得这般偏心?帝王之家,就算偏心,皇后的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皇后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已的亲生儿子?
但这事,皇后做得滴水不漏。
他甚至连怀疑都找不出来,能动摇社稷的又会是什么事?因此一个试探。
这种事阿姮竟然瞒着他。
“阿俭。”沈姮摇摇他的袖子。
谢俭甩开她。
“阿俭。”沈姮再次摇摇他的袖子:“换成是你,也肯定不会到处乱说的。是不是?”
“我不会对你隐瞒。”
“我没瞒你,只是没说。”唔,这话听着有点渣。
谢俭被气笑了:“有差别吗?你是我谢俭的娘子,和我才是一家人,如今,你为了保住另外一个男人的秘密而与我离心?沈姮,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
“那怎么说?你不相信我,认为我会拿这事为一已之私报仇,是吧?”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现在不是了。”
谢俭失望又难受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视她为妻,为共度一生的人,倾尽所有只想护着的家人,“对你来说,我还不如外面的一个百姓重要。”
“阿俭?”
谢俭没理她,翻被下床,便要开门出去。
“不许出去。”沈姮喝道。
谢俭冷哼一声,坐到桌旁,点起烛火,拿过边上的案卷看。
沈姮下床走到他身边:“对我来说,你当然是最重要的,你是我的夫君,我们是要生活一辈子的。外面的人怎么能和你比?”
谢俭没应。
“这事上,我对你确实不公平,也知道你肯定会难受,你骂我吧。”
谢俭一脸讥讽地看着她。
沈姮很讨厌谢俭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小子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只要不像白日里那样装,真正的他看人的眼神,总带着从心而发的冷漠和讥讽,甚至透着几份不驯和犀利。
反正很不舒服。
“阿俭,怎么样你才能好受一些?”沈姮轻问。
“六公主殁后,太子性子像是变了个样。沈姮,你是我的夫人,别人的事与你无关。”谢俭不想听祝由术里还发生了什么事。
阿姮很普通,普通到别人压根不会对她多注意,但只要相处几日就能明白她的好。
“我知道了。”沈姮乖乖地点点头,先把谢俭哄回来再说。
就在沈姮想着要不要使个美人计时,有人敲窗。
谢俭打开,是一名死土。
“大人,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被人下毒了,命在旦夕,所有的证据都推向了明妃娘娘。”死土道。
“明妃娘娘?”谢俭目光一动,明妃是四皇子的养母,她若毒害皇后,四皇子是无缘皇位了。
第275章 那些往事
“大人,我们该怎么做?”死土问道。
当年,太子的事皇后能做得滴水不漏,哪怕这些年一直神志不清,连后宫之权都落入旁人之手,可皇后之位始终是她的,谢俭想了想:“静观。”
“是。”
直到死土离开后,沈姮想到皇后那句‘本宫糊涂太久了’:“皇后娘娘这是在帮太子殿下吗?”
“你满意了吧?”谢俭很不是滋味地看了她一眼。
“阿俭。”沈姮抱住了谢俭:“夫妻之间想法不同也很正常的,我们也有想法相同的时候呀。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个。”
“当真?”
“当真。”
好一会,没听见谢俭说话,沈姮抬头,唇便被锁住。
这一晚,谢俭用了另一种全新的方式让沈姮感受了同房之乐,小马达哒哒哒地转的飞快。
两人在百万字的起承转合下,思想上达成了一致,动作上也无比的契合。
一次酣畅淋漓不管用,那来两次……
总之,很美满。
疲惫地入睡时,沈姮觉得自已方才想错了,她和谢俭的内心深处,一直在相互靠近着。
让沈姮和谢俭没有料到的是,一天后,皇后崩了。
沈姮正从铺子里走回家,一名身穿丧服的官差敲着铜锣边跑边喊:“皇后娘娘崩了,民间禁止一切喜事,百工暂停……”
所有人都走出来看着这名报丧的官差。
“什么?皇后娘娘崩了?”
众人议论纷纷。
昨晚皇后娘娘中了毒,今天就崩了?沈姮一时有些无法置信。
“皇后娘娘好好的,怎么说崩就崩了呢?”阿婵轻问。
“是啊。”沈姮一直以为这只是皇后的计谋,难道她以自已的死为太子谋路吗?
身后马蹄声音传来。
“娘子,小心。”阿婵一把拉过沈姮。
俩人望去,两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看清坐在马背上的人时,沈姮差点惊呼起来,是太子和陆纪安。
俩人风尘仆仆,都没见到路边的沈姮,朝着皇宫飞快地驾马。
这一晚,谢俭没有回来。
沈姮一人辗转难眠。
次日,传出了明妃娘娘为了让四皇子登上皇位毒害皇后的谣言,谣言传得飞快,不出半日,整个皇都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事。
老百姓也知道了太子回京,一时,所有人都倒向了太子,毕竟太子这半年来所做的事有目共睹。
“没想到明妃娘娘竟然为了四皇子做太子毒害皇后。”夏氏边做着绣活边摇摇头:“这反而是害了四皇子啊。”
冯嬷嬷淡淡一笑:“是啊。”宫里的是是非非,很难定论,一切都不能只看表面,这事没这么简单。
“幸好太子及时回来了。”夏氏放下绣活:“皇后娘娘三个孩子,只剩下了太子一人,要是能见到最后一面该多好。”想想,也真是遗憾。
冯嬷嬷点点头。
沈姮将选中的绣线交给嬷嬷,又挑了几样自已喜欢的放在大嫂的小竹篮里,虽说家里有银子了,但大嫂还是喜欢自已做一些样式,特别是跟着嬷嬷学了绣法后,更热衷了。
“阿姮,你要提醒一下阿俭,让他别掺入这些是非之中。”夏氏很担心小叔子会卷入储位之争中,近来朝廷不安生,时不时地能听到某个大人落马,怪吓人的。
早就在是非之中了,但沈姮不想大嫂担心:“好。”又想到昨日见到的陆大人,他怎么会和太子在一起?先前太子可是要杀了他的。
皇后出葬这日,整个皇都的百姓都白色素衣相送。
在一片哭啼声中送着她去了皇陵。
入夜之后,沈姮回了居室,正欲看账本,大隗的声音出现在窗外:“沈娘子。”
沈姮打开窗户:“大隗?”
“沈娘子,陆大人让小的来带沈娘子。”
大隗的声音带着焦急,沈姮心里一沉:“发生了什么事?”
“路上再说,得罪了。”大隗拽起沈姮的胳膊一个起跃,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沈姮这才知道,太子和谢俭吵了起来,陆纪安觉得会出事,因此让大隗来带她。
很快,俩人来到了城南的一处皇家别苑里。
落地里,沈姮双腿酸疼,脚底板也疼,大隗会轻功,她不会啊,只能借助大隗的力,起落之间她的腿就吃力了。
几个转弯,大隗避开宫人带着她从小门进了一间偏殿,才进去,太子刘榑讥笑的声音传来:“谢俭,你明知本太子的为人,明知道你父亲的死是我造成的,你母亲,你大哥,我也是间接的凶手,还处处为我谋算?你可笑不可笑啊。”
沈姮和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屏风,正当她要走出去时,被大隗阻止。
大隗朝她摇摇头,轻声说:“夫子说了,娘子必要时再出去。”
谢俭冷声道:“我也想杀了你,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更重要。”
“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重要在哪里?他们拥护你时,你就是神,他们厌恶你时,你连蛆都不如。这样的百姓,重要在哪里?”刘榑嗤笑了声:“谢俭,你从小是怎么长大的,忘了?还不够恨吗?”
屏风很薄,那边又亮着灯,沈姮能模糊地看到俩人的情况,却无法看清神情,想也知道,谢俭此时必然怒气翻腾,那些往事,是他不能提起的事。
这个刘榑是怎么了?不是做出了选择吗?难道皇后的死对他的打击来说太大,又变回以往的模样?
“你想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而死吗?”刘榑道:“那年,我为小六去玉山寻祝由师,回来时,在南明八里亭休息。你父亲见我们日渴,便帮我们找了处山泉,还说起了他的小儿子。他说,他的小儿子聪明伶俐,七岁中了童生,如果不是因为太小,说不定连进土都考出来了。”
沈姮没想到太子会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
刘榑又是一声嗤笑:“他说,他儿子以后定是宰辅之才,将来一定考取功名,做一个为国为民的贤相。呵,他脸上那份父亲的骄傲,本太子看着真是碍眼。我堂堂太子都得不到父母的疼爱,他们都不以我为骄傲,凭什么一介庶民就能?”
听到这话,沈姮握紧双拳,恨不得冲出去打上两拳。
“刚好,旁边来了一对商人夫妻,就拿你父亲来试一试祝由术。本太子给他编了个梦。”
第276章 她只是还有点不适应
果然。
沈姮在两次祝由术以及谢家大哥的事后,曾想过谢父是不是也中了祝由术。
太子继续道:“梦里,他那个有宰辅之才的小儿子长大后不仅没有考取功名,甚至作奸犯科,还杀了这对商人夫妻,你父亲为了保下这个儿子,甘愿顶罪。本就是个梦,胡编乱造而已,谁知道你父亲醒过来后压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竟然真去了衙门顶罪。害得本太子不得不命人布置案发现场。”
屏风外的谢俭一动未动,沈姮看不到他的样子,但她和大隗听到这些,已经怒不可遏,谢俭此时,怕是连杀太子的心也有了。
“我和四皇子打赌,这个父亲变成了杀人犯,他儿子还能像他所言的那般优秀吗?他选择了不能,那本太子只能选择能。你们一家人这些年来受的苦,都是本太子给的,不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太子放声大笑,笑比哭还难听:“本太子看着你痛苦挣扎,看着你考取功名,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位置,觉得很有趣,后面的那些你都知道了。”
门突然打开。
欧阳恩的声音响起:“谢俭,不可以。”
沈姮忙出了屏风,就见谢俭拿下了束冠的簪子狠狠刺向太子,被欧阳恩拦下。
欧阳恩这一年来做着太子的侍卫,从来不知道太子和谢俭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恩怨,尽管阻止了谢俭,他却像是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太子殿下。
在战场杀伐果断,为了百姓而出战的太子,会是这样草菅人命的人。
刘榑见沈姮从屏风后出来,眼中闪过一丝狼狈,这个女人怎么在这里?随即讽笑一声,他狼狈什么,这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站在门日的陆纪安看着这一切,心里叹了日气,事情还是到这一地步了。
“你是太子,是储君,”谢俭恨意森浓的声音一字一句:“是未来的帝王,掌着天下的命运,怎能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普通的百姓。”
“太子?储君?我从来没有要过。”他根本就不是皇家血脉,刘榑好笑地看着每一个人:“我上战场,也不过是想离开这个让我觉得窒息的地方。真是好笑,怎么在你们眼中,我就变的这么伟大?更好笑的是那个死了的皇后,这些年一直恨我,怨我,想杀我,最后却以死的方式为我保住皇位?”
他在他们眼中算什么?他们想杀就杀,想怨就怨,想好就好的玩物?
这些人为何就不能坏得彻底?到死了,却要装出好的一面来。
“刘榑,如果不是江山不稳,轻易易储会动摇国基,这太子之位,没人稀罕你。”四皇子亦是他要复仇的人,八皇子压根就不是君王的料,剩下的皇子亦是,偌大的王朝,呵呵。
“与我何干啊,谢俭,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身边来一个陆纪安,随便一个女人就能让你回心转意?他们算什么?自以为是。”刘榑看到陆纪安时,一切都明了,他游戏里的人,他捏死如踩死一只蚂蚁的庶民,竟然能在他眼皮底下将人放走,他却毫不知情。
谢俭看着眼前的太子,他一心复仇,只想以杀止恨,凡伤害他们,轻视他们的人都该死,可这些年在夫子和阿姮的影响下,他渐渐成长,成长到心怀大义。
明知太子是仇人,但只要太子悔过,能成为一代贤君,他甚至想过原谅,一辈子愧对父亲而活。
甚至在知道眼前的人不是皇室血脉,只要他对得起贤明两字,他也可以辅佐他一辈子。
他不配。
哐的一声。
谢俭抽出了欧阳恩腰中的佩剑,将他推出几米外,一个反手朝着刘榑刺去。
“阿俭。”沈姮和陆纪安同时出声。
欧阳恩愣了下,他没有想到谢俭会突然抽出他的佩剑并且将他推开,他一个文弱书生,竟然能把他推出四五米,这样的力道,谢俭会功夫?
想法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想的同时,身子已经做出反应,然而,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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