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唯一剩下能让陆大人生气的,应该是品行。
品行这一块难说了,算了,不想了,她和谢俭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家里的事她得参与一下,毕竟是一起生活的,差事上没有必要参与,她也没这本事参与。
“回家吧。”沈姮淡淡一笑,转身出了衙门。
谢俭安静地走在后面,看着前面女子轻快的脚步,神情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有时她对他的事特别上心,有时又不太关心,不管如何,阿姮是要和自已共度一生的人:“我当初让王内侍来南明捐粮,便是以给皇上塑造金身为由。”
沈姮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他。
“王内侍怎么可能管一地百姓的生死,只有这样的理由,他既得了名声,又利用这些银子为皇上塑金身建功德博得皇上的高兴。”谢俭对上沈姮惊讶的目光,最终的目的,他是希望自已走上仕途之后能平步青云。
沈姮被惊到了,她要捋捋。
所以,谢俭的这计策最终其实就是为了自已。
从第一步开始,就想到了最后一步?
是啊,王内侍凭什么要来管一地百姓的生死,跟他有何关系?
一个刚认的孙子,怎么可能叫得动王内侍?
只有利益才能让这样的人过来出手,沈姮没想到谢俭的算计竟然这么深,他利用雪灾并没有谋取到实质上的东西,但如此讨好王内侍,日后去了皇都,官途必然顺利。
谢俭又道:“夫子不耻我与王内侍同流,因而责骂。但我没错。”
沈姮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夫子应该是担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夫子清正,是百姓之福。可他不能为我父亲申冤,不能护着我大嫂和侄子安全,王内侍能。”谢俭平静地道:“百姓敬夫子这样的官,却怕王内侍这样的人。”
作为工作了几年的社会青年,沈姮自然明白谢俭所说话中的意思:“我只知道,陆大人这样的官,他会为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挺身而出,他护一人的安危,也护一县百姓的安危。如果有一天,他出现了危险,也会有很多人不顾自身安全去保护他,我亦是其中之一。”
谢俭冷淡地看着她。
沈姮知道谢俭在想什么,但她说的不是鸡汤。
有些事的无能为力,并不代表那个人是在漠视,他又不是神。
“阿俭,这世上本就有丑恶和幽暗,本就有无奈和不甘,还有各种低劣媚俗。”沈姮想到谢家所遭遇的事:“当初,大嫂不也用那样令人不齿的手段逼着沈家把我嫁过来吗?为了名声,沈家不也照样把我这个亲生女儿抛弃了吗?”
谢俭目光一动。
她孤身一人从现代来到古代,还是得好好地生活啊,也没有坑蒙拐骗,自甘堕落。沈姮温和地道:“但我仍希望我自已也能成为像陆大人那样的人,我不想只被比我勇敢的那些人保护,我也想做一个勇敢的人。”
谢俭一怔,勇敢的人?
沈姮不知道谢俭能不能听得懂她的话,她一个理科生,要把道理讲明白实在是有些难。
人生,各有各的难,自已摔倒自已爬,只要活着,总会有那么点光明。
遇到了困难就原地黑化,人间就是地狱了。
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有自已的底线和原则。
陆纪安应该是怕谢俭这样的性子和王内侍在一起会失去自我,最终变成自私自利的人。
俩人到家时,夏氏已经准备好晚饭。
因着谢俭即将去禹州,饭后,便给侄子交代未来几个月他所要背的书以及练的字。
“阿叔,我想边念书边学作画。”小谢旻稚声说。
“画?”谢俭微奇。
清扫着灶房的夏氏和沈姮也看着他。
小旻儿飞快跑出去,一会回来时,手里拿了好些画,将它们摊开放在桌上:“因为我很喜欢阿爷画的莲花,阿爷就送了我这些。还有文房四宝,还有很多的纸。”
夏氏大惊:“这,旻儿,内侍大人什么时候送你的?”
“就在玩具箱里。有两个大箱子,没打开的那个。”小谢旻高兴地说。
沈姮和谢俭互望了眼,他们以为那个箱子和第一个箱子一样都是放着孩子的玩具,也就没仔细看。
“这也太贵重了。”夏氏忙放下围裙去居室看看。
箱子被小谢旻打开,一整箱的画和宣纸,还有三套文房四宝。
夏氏惊的捂住了嘴,这一箱起码几十两银子吧。
“阿叔,我可以学作画吗?”小谢旻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谢俭。
沈姮目光落在谢旻可爱圆润的小脸上,脑海里闪过在博物馆看到的丹青和墨宝。历史上的莲花公公虽然是大丛朝的泥石流,但却是一位文学修养和艺术造诣都极高的山水画家和书法家。
谢俭摸摸小侄子的头:“你若喜欢,那便学吧。”旻儿遭遇了太多的不幸,他不想拘着他,父亲的冤屈,寻找兄长由他一人来完成。
前去禹州的日子终于到来。
春意虽料峭,但阳光灿烂。
谢俭并没有跟着学院的人一起,而是和孟宣朗一起坐孟家马车前去。
孟老太爷则是快他们一步先回了皇都,留下五名随侍护着孙子。
上马车前,谢俭朝着来送行的陆纪安一揖:“夫子,您说的那些话,学生会记在心里。”
看着眼前快要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眉中的阴沉相比刚认识时,已淡化不少,陆纪安欣慰的点点头:“去吧。”
第082章 一路向北
一路向北。
“弟妹,你看得懂域图吗?”孟宣朗见沈姮看了好一会的禹州域图,好奇地问。
小看她了不是,沈姮点点头:“一知半解。”给她点时间,就能看透。
她们一路向北,说是北,但其实还是在南方,整个大丛朝位置也是偏南的,一个大字让人觉得地域有多宽广,事实上还是在南方。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看的。”孟宣朗好奇地问,他家中姐姐从小饱读诗书,对域图却总是看过即忘。
古代地图是随着王权更替的,也就是说每一个王权下的地图都不太相同,不是我们日常所知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大丛的地图方位以四象为标,朱鸟、玄武、青龙、白虎四方星宿名表示方向。
左青龙,右白虎,这句话沈姮是知道的。所以东南西北就能确定了。
“前南后北,左东右西,这是方位。”沈姮又把禹州,南明,暨县,剡县几个地名的方向说了一遍:“我们去禹州,估计要四天的时间。”
孟宣朗惊讶地看着她。
就连谢俭也颇为讶异,这域图他是在衙门第一次见到,虽说夫子一说就懂了,但也没像阿姮这样能说得这般细的。
这两眼神,会看地图是件怪事吗?沈姮忙说:“雪灾时,几位大人在看南明地域图,说的那些我就记下了。”
对一个时常去各地游玩的现代人来说,看地图真的没什么难的,明白了标志之后,很容易看懂。
“看,出了这个山脉就能到皇都了,等我们中了举人,就会去皇都。”孟宣朗指着其中一处激动地说。
谢俭清冷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山脉上,想到王内侍所说八月的秋闱一结束,让他去皇都的事。
禹州地界多山。
这一路,沈姮饱览了山水风光,眼界开阔不少,只觉得真要在古代终老一生,日后赚了银子,晚年能走遍大丛,也是极好的活法。
白天赶路,晚上在客栈休息,很快,一行人就进入了禹州城。
城门的登记,仅仅是一个路引就登记了许久,偶尔还要问几个问题。
毕竟是州府,相当于省会了,人是真多。就连建筑也比南明的要高一些,那些飞檐上隐约能见到精致的雕刻。
百姓的穿着几乎没什么补丁,还有随时可见的马车。
“等到了住的地方,就带你们出来玩。”孟宣朗见沈姮一直看着窗子外的风景,笑着对谢俭道:“禹州我也没玩过。”
见阿姮一脸兴奋的样子,谢俭应了声:“好。”他对玩的不感兴趣,但阿姮喜欢。
很快,马车在一间普通的宅子门日停下。
孟家侍从敲门时,一老者开了门,见到孟宣朗从马车上下来,高兴地迎出来:“小公子,知道小公子今天要到,宅子已经打扫干净了。”
这是孟家的私宅,直到四月开考时,都住在这里。
就在沈姮和孟家随侍一起搬着东西时,隔壁宅子的门打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出来,少年长得清秀,斯文有礼,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模样。
“阿姮。”谢俭喊了声,这般看着别的男子做甚。
沈姮忙收回目光,见孟宣朗和谢俭都望着她,便道:“这公子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谢俭看向那少年离去的身影,他方才仅仅是瞥了眼。
开门的老者青伯走过来笑说:“那是沈公子,今年跟小公子和谢公子一样要科考,小公子忘了,你小时候还和他一起玩过呢。”
“没印象了。我还以为是新搬来的人家。”孟宣朗哪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他统共来禹州也就那么一两次。
“他们在这里都住了十多年了,这沈公子十三岁成了童生,每天读书到深夜,他家老嬷说,对这次科考极有把握。”青伯向来喜欢读书人,对这沈公子心里也颇为喜爱。
姓沈?沈姮目光一动,突然明白为何这少年看着有些眼熟了,他乍一看跟沈荣蔚极像,和她的眉眼也有些相似。
沈家在禹州并没有亲眷,原主父亲也是独子。
那只有一个可能,这是沈荣蔚的外室子。
不是吧?不会吧?
见阿姮脸色从惊讶到恍然,谢俭心里也猜到了几分,这少年应该比阿姮小,且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这说明什么?
沈姮在心里感叹,原主父亲出了名的不仅是他的善举,还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生活,都是南明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前者她早已知道是人设啊,没想到后者也是。
孟家宅子外面看不出来,里面是三进院的四合院,带着些江南小调,颇为雅致。
大嫂夏氏先前担心照顾不好谢俭,在沈姮看来,压根就不用她照顾,在这儿什么都不用她做。因此第二天便去了孟家铺子做差事。
相比南明的雪灾,禹州的损失并不大,至少外表不太看得出来,但从老百姓所说中,房屋损毁严重,也是冻死了不少的人。
转眼,便过了五日。
傍晚时分,沈姮边想着今日铺子里的事边回孟家,抬头时,就见那沈姓少年正和一位长相娟婉的妇人说笑着。
那妇人的模样虽不能说倾色,但比原主母亲要好看上许多,言谈举止应该是受过良好教养的。
此时,妇人的目光亦朝着沈姮看来,友善地笑了笑。
沈姮也回了个笑容。
“弟妹。”
“阿姮。”谢俭和孟宣朗的声音传来时,俩人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沈家少年一看见俩人,笑拉着母亲过来,道:“娘,这两位是我方才跟你说的谢兄和孟兄。”
妇人含笑:“源儿这两天时常提起两位公子,说极为合缘,今日一见,真是夫唯大雅,卓尔不群。”又看向沈姮:“这位是?”
“这是我娘子。”谢俭淡淡说:“沈氏。”
“沈娘子也姓沈吗?和我同姓。”沈源笑道,不知为何,这沈娘子给他一种极为亲切之感。
不仅同姓,指不定还是你姐啊,沈姮在心里吐槽,面上不露,含笑地打了招呼。
第083章 真巧
是夜。
谢俭给沈姮准备好了泡脚水后便去看书,看累时抬头,就见她正用木炭在门板上写着什么。
为了这炭,她还特地做了个空心棒,把炭塞到里面,这样就不会弄脏手,她的字写得飞快,非常的潦草,看久了,竟然也觉得挺好看。
沈姮将心得写完,又默念了次,后退一步打算好好欣赏一下时,才发现谢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你看的懂吗?”
“虽然十个字写错了九个,但还是知道意思的。”谢俭淡淡道,每天看下来,他记忆力又好,她的错字自成一体,认全了发现还挺有意思。
自上次被谢俭说识字不多后,沈姮心里也是打算得空时就学学繁体字,练练毛笔,虽说没什么作用,但技多不压身嘛。
活到老,学到老。
“沈源是沈家人。”谢俭道:“我问了青伯,那家老爷每月会来住几天,如今沈源科考在即,沈老爷估计在月底会来。”
以谢俭的聪明,沈姮知道他猜得出来:“我就装不知道吧。”毕竟都和沈家断了亲,沈家的事与她又有何干。
既装不知道,谢俭也没再说什么,目光又落在木板上写的那几条经验:“你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天赋?”
“你这性子,就算做成了生意,没法做大。”谢俭说完坐回继续看书。
“我这性子怎么了?”沈姮不满,走到他身边。
“看破不说破。好了,别吵我。”谢俭翻开书本。
竟被小瞧,沈姮道:“你看着,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天下第一女富商。”
谢俭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摇摇头,看书。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已是三月底。
随着科考的来临,禹州也是越来越热闹,仿佛一下子多了很多人。
不管是茶馆,还是酒楼,客栈,沈姮每次走过,都能见到人满为患,大家都在讨论这次的科考。
时不时地还能听到家长对自家娃的叮嘱。
从古至今,在这一块,倒是一点也没变。
“姮儿?”就在沈姮走过一家卖糕点的铺子时,被从铺子里出来的人叫住。
“大姐?”沈姮看到了沈娴,正拎着一袋糕点出来,但让她意外的是,沈娴身边的人,正是沈源的母亲。
沈源的母亲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娘子,还叫沈娴大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两人脸色各异,颇为精彩。
“沈夫人。”沈姮上前打招呼,笑着说:“大姐,你和沈夫人认得呀?”
“沈,沈夫人?噢,”沈娴笑得颇为尴尬,正后悔着叫下二妹,看见下意识地就喊了:“你们也认得?”
“是啊,我和阿俭住在沈夫人家隔壁,沈源公子还时常过来和阿俭,孟小公子习书。”嘿嘿嘿,欣赏着两人精彩的面色,沈姮觉得自已挺坏的。
“是吗?”沈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姐和沈夫人怎么会认识的?”
“她是你大姐夫的姨母。”沈娴说完又后悔,措手不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沈姮:“……”大姐夫的姨母,成为了原主父亲的外室?原主父亲又把大女儿嫁给了外室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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