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胡人也是人,怕什么,他们侵犯大渊,从道义上就不对。”许宛编排起乌胡,尽管她清楚乌胡的确难对付。
赵燃忍不住抢白:“你要是个男子,肯定也得抢着入伍。”
“我想去岩疆前线救伤员呢,左珩不让我去。”
“对啊,你通些医理。”
“皮毛而已。”
三人最终达成共识,要全力支持他们,国难当头,小情小爱都得靠边站。
若打不赢乌胡,大渊再无安宁之日,她们亦不会再有太平生活。
赵燃又抱紧许宛哭了又哭,这才下定决心,放手让姚宗安去岩疆。
没过几日,天起帝的诏书便下达,姚宗安和宋绩,外加其他几位将领,全部赶赴岩疆,增援吕珍吉的边军。
禁军调动几万人马,再从善州等地集结几万守备军,一起压到边境上。
这一次决不能像上一次那样,让乌胡铁骑撞开边境大门。
岩疆寸土不让,乌胡一定灭亡!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兵部和都督府都来找左珩要钱,这是天起帝准许的。
顾深法抹不开脸面,不太好意思地问:“厂公大人,第一批粮草能供应得上吧?”
要知道,以往兵部去管户部要钱时,恨不得站到桌子上大喊大叫。
但凡户部不同意或者给得少,兵部都要拉户部去天起帝跟前理论一番。
然而面对左珩,顾深法实在不敢,不是畏惧这个大太监,是真心觉得这份担子不该压在他的身上。
“当然,不是已经在装车了吗?明儿就能出发,顾尚书去监督一下也好,咱家不希望有任何纰漏。”
左珩回到校事厂,便以天起帝的名义写了份告示,中心思想就是让全丰都百官、权贵、商贾捐钱应战。
说是自愿,实则就是强迫,大家敢怒不敢言,都担心不捐的话,要被左珩报复。
所以第一批钱款筹集得非常顺利,很快就落实到位。
左珩心里清楚,这才哪儿到哪儿,战事若一两月之内结束还成,要是拉锯一年半载,多少银子也不够用。
顾深法没敢多逗留,很快便离开校事厂,不想在左珩跟前碍眼。
宋绩走了,姚宗安也走了,校事厂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左珩站在校事厂的庭院里,看向这座威仪的衙门,这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
他还能护兄弟们几时,待他不在的那一天,校事厂会变成什么样子?
谢之来忽从外面跑进来,“厂公,属下已把虞润生安顿好。”
“挺好,或许丰都更适合他。”
“厂公,我和潘佑也想……”
谢之来不是不想再做暗卫,而是想跳出来,站到明面里替左珩做事。
余嵘胡瑞雪他们在外帮左珩卖命,没少遭人唾弃,这次的任务太阴损。
“也想被骂?”左珩猜到他的心思,“心里能承受得住吗?”
“左老公公要是见你现下这么难做,不知要伤心到什么地步。”
“行啊,余嵘和胡瑞雪这两日都快抑郁了。”
见左珩开口,在房顶上藏着的潘佑一跃而下,“厂公,左老公公说过,让我们多多提醒你,啥时候都得活下去。”
左珩摆摆手,刚想说“去找姚宗安办理手续”,却发现那个最好的副手已奔赴战场。
“厂公,康王殿下过来了。”底下厂卫跑来禀告。
谢之来和潘佑“嗖”地一下不见踪影,左珩垂眸低笑,他们俩这是条件反射。
“左珩,左珩!”赵烁离得老远,就扯着嗓门大喊。
左珩慢步上前,懒洋洋地行礼,“什么风把殿下吹来了?”
“瞅你这副臭德行!”
赵烁是听到了外界的传言,心里替左珩叫屈。
他自怀里扯出一沓银票,“我和如宁的,你收好。”
“殿下不是才捐过?”
“那是和皇室一起捐的,这是我和如宁格外的心意。”
左珩照单全收,“那奴婢就不客气了。”
赵烁眉头紧皱,“那些老东西真抠,我还得再动员动员他们。”
皇亲国戚一个比一个抠,捐得太少,甚至不如王征那个两袖清风的致仕大官。
“王大人哪天离京?”
“老师让我来请你到府上坐一坐。”
“这个时候,王大人还愿意请我去家里做客。”
现如今谁还敢和左珩走得近,都怕惹上一身骚,他现在是整个朝廷乃至整个丰都的敌人。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老母,谁在钱财面前都得这样,凭什么打仗要让他们出血?
他们不敢妄言圣上,还不敢埋怨左珩一个死太监吗?
第246回 挟人质进宫
王征大张旗鼓地邀请左珩来自家做客,这是他能为左珩,亦或是赵烁,甚至是整个大渊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不算很老,身子也算康健,可天起帝已不再需要他。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姬儒臻才过而立,是天起帝喜欢的青年人才。
内阁班子再次发生调整,如今的首辅是刑部尚书施洪郎。
因为与乌胡的战事,天起帝更属意兵部尚书顾深法,但他相对年轻,若任首辅恐难服众。
可惜这些都与王征没有关系了,他捐出自己所有的家产,明日就要与老妻离开丰都,回到原籍去养老。
他请左珩来家,是想表个态,支持左珩征集军饷一事。
左珩心里很清楚,也感念这位清廉之官能用这种方式肯定自己。
朴素的菜肴只有两道肉菜,赵烁别过头差点掉下眼泪。
他怎么能不向恩师施予帮助,然王征不肯接受。
一旦要了赵烁的钱,便会成为旁人攻击赵烁的把柄。
做老师的,怎么会害自己的学生?
“老夫明日就走,再见不知何时,今日就与二位多饮几杯吧。”王征笑呵呵地端起酒盏,“家常便饭,别嫌弃。”
赵烁仰头饮尽酒水,终是哭出来,“老师,要不您别走了,留下来,我给你养老。”
“殿下又说傻话,老夫不走,让陛下知道还得了?难不成是要做你康王的门下客?”
此时的王征已对天起帝足够了解,怎奈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幸好这位皇帝对待百姓还算不错。
上位六七年,整个大渊在他的统治下蒸蒸日上。
“厂公大人,你难哪。”王征微微转头,露出慈父一般的疼惜表情。
左珩也饮尽盏中酒,“我还能过得去,王大人不必忧心。”
“我们与乌胡的战争一定会赢,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王征对大渊很有信心,对边塞上的战事很乐观,因为大渊人才辈出,国力远远超于乌胡。
更因为有左珩在做这个后盾,他坚信左珩会搞定所有的军饷、辎重、粮草。
“我也相信。”左珩主动给王征倒满酒盏。
赵烁抢过酒壶,也为自己添上一盏,“我也相信。”
王征离京时很凄凉,几乎无人相送。
左珩没有露面,习惯性地避在无人的角落里。
赵烁倒是送出去好几里地,回来时两眼都已哭红。
“瞧殿下这点出息。”左珩出现在他身后,“王大人不会愿意见到你这一面。”
“你懂什么,没感情的东西。”赵烁用袖口擦擦眼泪,“如宁的事你知道没有?”
左珩这才想起自己又有好几日没回宅邸,“公主怎么了?”
“可恶的姚宗安非得去岩疆,他刚走没几天,小妹就验出身孕。”
“公主怀孕了?”左珩无奈一笑,姚宗安这小子闷声做大事。
“是啊,姚家要把小妹接回府上照顾,小妹嫌不自在,非得待在公主府里。”
“万岁知道了吗?他不能同意吧?”
赵烁见左珩是真不知情,继续道:“皇兄命她入宫,和顺妃住在一起,一道待产。”
“这样也好。”
“你每天除了筹钱,能不能关心一下许宛?”赵烁蓦地发起火,“皇兄下旨,要她入宫,陪伴顺妃和如宁。”
左珩神色剧变,天起帝这是要干什么?
“我这种头脑简单的都明白,她被带进宫当人质了,你不把丰都那些巨富的钱财搜刮干净,她就可能有危险。”
左珩没再理会赵烁,骑上壮马就飞奔回家。
赵烁气得在原地跺脚,心里第一次对天起帝产生怨恨。
皇兄只是对他好,皇兄对旁人可怕到令人发指。
许宛端坐在东正房内,今儿是个阴天,跟她的心情一样闷闷的。
左珩推门而进,反倒把许宛吓一跳,“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何时进宫?”左珩的脸上出现一丝慌乱。
“明天一早,宫里派人来接我。”
“不去,今晚我送你出城。”
许宛淡然自若地笑了笑,“左珩,你还在丰都,我哪也不去。”
“我败了,义父说得对,我斗不过他。”左珩半跪在许宛身前,“我以为到达权力的顶峰,就有资格和他谈一谈,可我错了,我只是他身边的一只狗。”
“你是为了大义。”许宛一手轻抚他的脸庞,“他们都骂你、恨你、厌恶你,恨不得你去死,只有我知道,你是为了大渊,就像你的祖父和父亲一样。”
左珩落下两行热泪,刚刚他才嘲笑过赵烁。
“萧家能不能平反,在大渊能不能战胜乌胡面前,变得不再重要,你选择自己扛下所有骂名,为保大渊基业。”
拿国库的钱去打仗,结果必然是把担子压到穷苦百姓身上,层层盘剥,赋税只会越来越重。
用现在的法子,不动大渊根本,只是让过于富裕的人割点血肉,最后哪方都能胜利,唯独左珩无法善终。
“算我求你,离开丰都,我只要你活下去。”
“你死了的话,我哪还有家?是你帮我把许家亲手毁掉的,这时候不想负责了?”
“我在黎州大行山内有处别院,与世隔绝,里面藏有二三年的粮食,今晚我让谢之来护你出城。”
许宛打断他的话,双手捧起他的脸,“就算我逃到那里,然后呢,每日等待你的消息?你要是活着还好,要是死了呢?”
“相信我,我会竭尽全力苟活下来。”左珩抓住她的手,“宛宛,对不起,对不起……”
“我要留在丰都陪着你,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许宛心意已决,她清楚与乌胡的战事,不会一月两月就能结束,这是漫长又煎熬的岁月。
盼着早日打败乌胡,这样大渊百姓才能过上太平日子。
又盼着这场战争能打得久一点,这样左珩对天起帝就还有价值,他死得也不会太快,他们还有转圜的余地。
“清醒一点,左珩,我要是真离开丰都,你的所有党羽都会跟着受到牵连。”
是啊,左珩身后是整个阉党,陪着他玩命的人太多了。
他站起身把许宛抱在怀里,“不要让自己涉险,宫中比外面更难生存,我会日日进去看你。”
“做你认为对的事,我很清楚自己的夫君有多了不起。”
“这辈子能与你成为夫妻,是我最大的荣幸和骄傲,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便远走高飞。”
“会的,一定会的。”
第247回 战事的后方
许宛终是随赵燃一起入宫,她们俩和黄妙英共居在绛紫宫里。
内务监每日都把最好的伙食送过来,更别说衣料、首饰、花卉等生活用品。
都知黄妙英这一胎备受天起帝重视,且被钦天监定论为吉象贵子,后宫上下无一敢怠慢。
这回又添上赵燃,如宁公主与天起帝的感情,谁人不知?
将这两尊大佛放在一起,任凭是谁都不敢打孩子的主意。
说是让许宛近来伺候她们俩,但底下那么多宫娥内侍,哪轮得到她动手。
许宛自己也清楚,天起帝就是借着她们仨交好的由头,才把她扣在宫中。
赵燃每日不是在思念姚宗安,就是在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对旁的事务不大敏感。
黄妙英的心思更细腻,早察觉让许宛进宫背后的意义。
“你在我这好吃好喝好睡,只有这样才是对厂公最大的帮助。”
黄妙英的月份大了些,行动也略微不方便。
天起帝索性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赵燃跟着占便宜也一道省去。
三人在绛紫宫内分外恬静,亦十分难得。
“我知道,不曾亏待过自己。”许宛斜歪在罗汉榻的一端,“深宫寂寞,这些日夜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自打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准备,起初不适应,慢慢地就习惯了。”黄妙英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这是她最大的依托。
“驸马爷昨儿来信,公主开心得几乎整宿没睡。”
姚宗安带回了好消息,各路军士们源源不断地聚集到岩疆边境上。
乌胡暂时没有全面开打的架势,还在小打小闹地试探。
他们已与吕珍吉商议作战方针,争取由被动变主动,早点除掉乌胡这个大患。
这些话自然是能对外说的,具体怎么回事,姚宗安哪里会对赵燃交底。
许宛倒希望姚宗安所说全是真,这样战争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
“她活得真单纯。”许宛忍不住钦羡。
黄妙英慢吞吞地挪了挪身子,“投胎是个运气活儿。”
“你这胎也一样。”
“咱们仨就差你了。”
黄妙英稍感惋惜,左珩要不是太监该多好。
许宛赶紧把宋绩推出来当挡箭牌,“我?我不急,小宋将军可说了,他和妻室会生一个孩子过继给我们。”
“顾棠棠同意啦?”黄妙英压低声音笑问。
“我没想到她真能喜欢上宋绩。”
“家世加持,情理之中。”
正说着话,内务监那边又往绛紫宫里送来东西。
往来的太监越来越陌生,黄妙英不禁多问几句,他们却没说出来什么。
许宛心里自是明白,这内廷再不是左珩的天下,说好了进宫后,他每日都会来见自己,但行动起来还是会被掣肘。
不是皇帝不让,而是许宛和左珩的关系,不宜在宫中搞得路人皆知。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几个月,黄妙英毫无征兆地早产,岩疆那边还没传来彻底胜利的消息。
临盆那天,绛紫宫上下忙成一团,许宛跟着忙前忙后,只期望她能平安产下皇嗣。
赵燃挺着隆起的肚子站在廊下,“妙英怎么叫得这么惨,是不是不好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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