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烁满脸认真地辩白:“小妹和我情况不一样,她不能去离戎,太遭罪。但她倒追姚宗安,我也是不同意的。”
“姚大人哪里不好?”黄妙英觉着姚宗安仪表堂堂又德才兼备。
“姚宗安怎么会愿意当混吃等死的驸马?”赵烁无奈地耸耸肩,“我都有点腻歪这种生活了。”
许宛趁势鼓励道:“殿下是该帮皇上分忧了。”
翼王赵烨就常常参政议政,内阁、六部、五寺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另有几位老王爷同样如此,但大家皆有分寸,从不敢触碰军事,都清楚那是天起帝的大忌。
“老师不看好我。”
“殿下也对自己没信心?”
赵烁将身下圈椅挪了挪,一手支着下颌望向许宛,“你觉得我能行吗?”
“殿下当然可以。”许宛不假思索地恭维,总不好太打击赵烁。
三人等到下晌,赵燃才姗姗而归,都没等坐稳当便破口大骂:“赵灵真不是东西,向我各种炫耀结婚有多好,驸马爷对她有多体贴。”
咸华的驸马对她疼爱有加,都快把咸华宠到天上去。
赵燃已快把眼睛翻到头顶,吃一肚子妒忌回来,搞得像她嫁不出去似的。
“等皇兄忙完这阵,我就去求他给我赐婚。”赵燃气鼓鼓地扯着手里的帕子,皇帝开口,就不信姚宗安他敢抗旨。
许宛赶快把她思绪拉回来,“你瞧见何莺莺没有?”
“瞧见了。”赵燃回忆起当时场景,“那姑娘看起来……”
许宛急忙催促道:“有什么就说什么。”
“宛宛你别生气,我就是做个比较。”赵燃尴尬笑笑,“何莺莺比你还不像个大家闺秀。”
许宛噗哧一声笑起来,“许家那种门第能养出什么大家闺秀?”
“但是何尚书家确实不应该啊。”黄妙英困惑感叹。
“她有点风尘,像是……”
“像九哥在画舫里认识的女子?”赵烁幽幽地飘来一句,“是瘦马吧?”
许宛三人齐齐向赵烁投去“你好懂”的目光。
赵烁懒得为自己争辩,他纵情享乐这么久,说是一张白纸也太假了。
“这种女子从小就学习伺候男人的本领,你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对,对!”赵燃使劲儿拍拍桌角,“那何莺莺给人就是这种感觉。”
这回换成许宛和他们兄妹看向黄妙英,黄妙英这样的贵女能打得过那种专门的吗?
“皇兄他也是男人,可能喜欢端庄素雅的,也有可能喜欢放荡妩媚的。”赵烁表达得很委婉,但在场众人都已听明白。
黄妙英危机感加深,离开康王府时人都有些恍惚,许宛和赵燃劝了半天,也没多大效果。
刚走出康王府,就看见姚宗安在门外等候。
赵燃见到心上人,一下子扑上去,“姚宗安,你怎么来啦?”
姚宗安礼貌地将赵燃拨开,向许宛小声询问去咸华公主府的详况。
赵燃愈加恼怒,要不是在外面,恐被旁人听到笑话,都得大骂姚宗安一顿。
去咸华府邸的是她,姚宗安凭什么不直接问她?
许宛按住情绪不稳的赵燃,将她这边掌握的情况告知给姚宗安。
姚宗安认真听完,旋即回校事厂禀报给左珩。
“他就这么忽视我?许宛,你看到没有?”赵燃怒极而泣,姚宗安对她永远冷冰冰的。
许宛刚安慰完黄妙英,已安慰不动赵燃,只好给赵烁使个眼色,让他把小妹送回宫中。
许宛拖着疲惫的身子钻进马车,靠在彤珠身上就想睡觉。
“姑娘,冯公公那边来信儿说,离戎商队明天就要返程,问你今晚能和他们吃顿酒吗?”
许宛揉着太阳穴,半天才撑起身子,“不能丢了西瓜捡芝麻,赚钱也是咱们的大事。”
彤珠忙地差人去回冯玄一声,让他先一步安排。
许宛回宅换了身衣裳,便赶往归林居与众人会合。
归林居今晚被冯玄包了场,整家店只有他们这些人。
离戎人酒量甚好,格彬更是把酒当水喝。
冯玄担心许宛喝多,拦在她前面一个劲儿地挡酒,没等怎么着先把自己灌个半醉。
“不是说好过些日子再走吗?”许宛不胜酒力,只浅浅抿了一口。
格彬也没为难她,自顾喝下一海碗,“我父亲催我回去完婚。”
“真奇怪,这个春天好似都要结婚。”许宛轻声笑叹。
“你愿意和我走不?我和父亲说不要那些女人,就娶你吧。”
许宛把一口杜康酒全喷到格彬脸上,“世子,你说什么胡话呢?”
第85回 他们俩谁好
达布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赶紧帮格彬擦拭干净酒水。
格彬甩开达布,两眼盯住许宛:“我没在开玩笑。”
格彬此番身上没有任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任何顾虑。
他不仅搞清楚如宁的背景,还把许宛的背景摸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和许家没什么感情,是你爹把你绑了送给左珩的。”格彬自觉带走许宛,是在帮她脱离苦海。
她们那天在铺子里谈话,也没刻意背着格彬,猜他很清楚现下事情的动态。
“世子好意我心领了,大渊和离戎差异太大,离戎的好我无福消受。”许宛缓和好情绪,拣好听的搪塞格彬。
格彬又饮下一海碗酒,“你在丰都还有啥留恋的,我是一片好心。”
“来我地盘上明目张胆地抢人,世子可真不地道。”左珩不知打哪飘进来,脸色还如白无常一样。
他独自而来,身后没带一人,给足格彬颜面。
他们算私下见面,并没有惊动官方衙门。
“大人,你怎么过来了?”许宛还以为左珩在忙,无暇顾及她这边。
左珩坐到许宛身侧,夺过她的海碗自干一碗,“请世子喝酒,怎么能少得了我?”
“我以为厂公不会来。”格彬随左珩喝下一碗,“许姑娘跟我回离戎有什么不好?”
格彬倒也不掩饰,和左珩开诚布公谈起来。
许宛只觉可笑,以为她是价高者得的商品吗?
“她去了离戎,谁帮你们在丰都卖香料?”
“冯公公就很不错!”
冯玄吓得只想离他们远点,火药味太重,千万别伤及无辜。
达布脸色也不好看,老想找借口躲出去。
“我暂时不想离开丰都,等以后赚够了钱再说。”
许宛脑子里忽地闪过左珩那些醉话,他在岩疆时说,等远离朝堂后想归隐岩疆。
不知怎么回事,她下意识憧憬起那时的生活,和左珩住在边陲小镇,心血来潮去离戎那边与格彬喝顿酒。
逢年过节跑到马凌志府里蹭吃蹭喝,平时和玲玲去找那些安置女子做活计。
那样的生活也挺不错,只是……一切都是她的假想。
格彬点到为止,没再说出格的话,与左珩亦没像上次那般喝得你死我活。
就是借着酒劲不断重复,他不想娶不喜欢的女人,不想什么事都听父亲的安排。
左珩看着这位离戎世子,有种预感,他或许能成为一名卓越的离戎王。
他是离戎的骄傲,却有可能是大渊的隐患。
临辞别前,许宛托达布帮自己给玲玲捎封回信。
达布痛快地应承下来,又嘱托许宛好好贩卖香料,从今以后,离戎的香料会定期送达丰都。
许宛感喟,一整晚只说了这一句正经话。
许宛和左珩为醒酒没有乘马车,而是散步在月光下。
“格彬好还是赵烁好?”左珩蓦地启齿,把许宛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到底吃醋了,和最初一样,心眼儿小得像针别儿。
“一个世子,一个王爷,都比你强哈!”许宛言笑晏晏,准备气死左珩。
左珩一把拢住许宛,“就不该放你出来抛头露面,应把你锁在家里只给我一个人看。”
“以前这样吓唬我的话,我一定相信,不过现在不管用啦。”许宛仰起头朝左珩眨眨眼。
“我这样阴晴多变,你别太自信。”左珩无力辩白,知道自己被许宛看穿了。
“那你把我丢诏狱里好了。”
“我管得住人也管不住你的心,更管不住那些男人的心。”
左珩卑微自嘲,赵烁喜欢她,格彬也喜欢她!
许宛就是明珠,以前被埋没了而已。
许宛习惯了左珩嘴损,说话老是呛人,冷不丁一示弱,倒把她整不会了。
“大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呀。”
左珩敛眸含笑,喉咙里似有许多话想对许宛讲,最终只道:“我也是。”
不知不觉他们已走过一多半的路程,越到丰都中心,坊市里越歌舞升平。
许宛指向前方一家青楼,“你去过那里吗?”
“去过。”左珩坦然承认,“是进去办案。”
“办什么案?”许宛存心考他,看他能说上来多少。
左珩不慌不忙讲起当时的案件,复述得特别清晰。
许宛猝然打断他,把人拉到背阴处,“大人,你瞧。”
左珩随她的目光循去,但见从那家青楼里走出来两个人,是元执和陶麟。
“他们到底搅在一起了?”
“沆瀣一气。”
许宛挽住左珩的手臂,“他们会对你不利吧?”
“怎么会?我不怕他们。”
左珩安抚许宛,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尽管那是不争的事实。
消沉两天,宋绩终返回校事厂,得到了何家贿赂高赋的所有记录。
钱放在哪家钱庄,由什么渠道存入,经手人是谁,连高赋和何润福之子常去哪里消遣,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姚宗安的得力手下也快马加鞭赶回丰都,手里带回来何莺莺的身世调查结果。
她果然不是何润福的亲孙女,而是族中一个经商叔辈从南省买回来的瘦马。
手下搞到了她所有的身份证明,更有证人供词。
左珩拿到这两份沉甸甸的证据,终于去见梅嵩和薛善德。
地方是左珩选的,他们二人纵然不想来也得来,校事厂厂公的面子得给。
左珩将一道折子退还给他们俩,这是二人昨天向通政司递的奏折,压根没到司礼监就被拦了下来。
梅嵩面露不豫,阉党的手也太长了,这是要公然包庇贪官污吏?
薛善德稍微沉稳一点,放低姿态追问:“厂公这是什么意思?”
左珩将高赋的调查结果推到梅嵩跟前,又将何莺莺的身世背景递给薛善德。
二人快速浏览,又相互交换,不一时已变得愁眉不展。
不用左珩过多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二人已彻底明白。
“黄仁雍和许汝徽未必无罪,但这件事一旦捅上去,你们二位就成了帮凶,是他们最好用的棋子。”
梅嵩和薛善德齐齐给左珩作揖,“求厂公大人指条明路。”
“黄仁雍和许汝徽的案子可暗暗地查,若贪墨的少,望二位高抬贵手;若贪墨的多,我让他们俩定期补齐。”
梅嵩和薛善德相互对望,左珩之法算是比较中肯的。
“高赋也好何家也罢,你们佯装不知,麻烦我来解决。”左珩又把擦屁股的活揽过来,“开年之际,内阁为全年开支的事乱着,就别让万岁再添新堵了怎么样?”
第86回 运筹之千里
梅嵩和薛善德一时分不清左珩的用意,他当真没有私心,只为天起帝、为大渊朝着想?
左珩没有以权压人,对他们更没有威逼利诱,也算竭诚相待。
二人对望甚久,最终同意了左珩的提议。
左珩暗自吁一口气,梅嵩和薛善德不是樊昌之流,不畏强权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们能以大局出发,站在高处思虑这件案子。
他们一旦“秉公办案”,看似全无问题,实则助纣为虐,一把利刃便插在了天起帝枕边。
至于背后还要牵扯到什么,实在无法估量。
解决了最关键的两个人,剩下的高赋便如囊中取物。
才把人带进诏狱,连宋绩掌握的证据都未展示,他便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左珩扣下他签字画押的证词,将人安然释放,只让他带一份礼物送到何润福府邸。
高赋听话照做,他的把柄被校事厂捏着,哪还敢耍什么心眼?
高赋连夜去往何润福府邸,将何莺莺的背景调查结果送到何润福眼前。
何润福的大儿子恼羞成怒,直接上手将那些纸张撕碎,“左珩欺人太甚,我们怕他不成?”
何润福瞧着脑子不灵光的大儿子,长吁短叹:“你撕了一份还有另一份,这不过是为给我们看誊抄的罢了。”
“尚书,其实围猎场修建得尚算可以,纵使梅嵩他们深入彻查,也未必能查出猫腻。”高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替对方说起话。
他别无选择,不为对方说话,万一上面追究下来,首当其冲就是他这个告发人。
何润福马上就要告老还乡,要不是大儿子怂恿,才不会出此下策。
“何莺莺留不得,派人把她接回来,赶快送出丰都。”何润福谨慎一辈子,不能在这时栽跟头。
“爹,这怎么能行?选秀女在即,翼王早就打包票准能让何莺莺入选!”大儿子仍执迷不悟。
尽管何润福不想承认,可他的儿子确没有走仕途的头脑。
赵烨知道何莺莺是假,名义上帮何家弄进后宫一个妃子,实则是掌握了何家的命脉。
何家以后就成了赵烨的补给站,要什么就得给什么,否则就没法子在丰都混下去。
谁不知赵烨心狠手辣,谁在赵烨手里得到过便宜?
唯有他的傻儿子认定,赵烨是可依附之人,待何润福离开朝堂,何家得依靠翼王走下去。
“我亲自去见翼王,这件事咱们何家不再参与。”
“爹,你就这么怕左珩?他一个阉人算什么东西?”
“他把证据送到咱们家来,就证明他没有把这些呈给陛下,这个台阶我们不下,以后便再下不来!”
何润福强硬地做出决定,让高赋给左珩带句话,何家知道该怎么做。
高赋离开何家时,何润福父子还在书房里争吵,他这才清楚自己险些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里。
内务监很快得来消息,何莺莺忽然得了重病弃选了。
元执反复查看递上来的诊断单子,老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陶麟默默拉走元执,在旮旯里道:“小的听说,左珩前儿在通政司那边撤走一份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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