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钱啊。”许宛异常坦白,她不能把左珩的现钱全压在这片鱼塘里。
“没钱?没钱咱们还谈什么?”
“咱们两家分账,我出人力物力,你出鱼塘场地,赚了钱咱们六四开。”
许宛干脆摆在明面上讲,反正谈崩了她正好不做。
以前志在必得,现在顺其自然。
“六四?”陈协之越听越迷糊。
许宛大袖一挥,“若是员外郎肯不要我们定金,咱们五五开也行。”
听到这里,冯玄都快哭出来。
许宛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她之前不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她这行为跟空手套白狼有啥区别?真担心陈协之会站起来轰人。
陈协之抚了抚没有胡子的下巴,“许姑娘简直说笑。”
“员外郎,高门大户事多规矩多,闹不好鱼塘易租不易还。”
陈协之面色一变,没想到许宛竟能有这般认识?
“有钱的大商贾自然不会亏待你,可他们做事太张扬太高调,不利于你这位幕后东家呀。”
陈协之又望向屏风之后,“许姑娘之言陈某会好好考虑。”
许宛听出陈协之在撵客,猜他得和背后真正的东家好好商议,便识趣地告辞离开。
她故意走得非常慢,多瞧了眼宽长的屏风,猜度后面至少藏着两个人,是翼王赵烨和谁呢?
许宛安然从镜湖山庄走出来,余嵘暗暗嘘一口气。
余嵘比许宛观察得更仔细,虽然没瞧见真实的人,但凭他在校事厂多年的直觉,这镜湖山庄里至少藏有几十个高手。
树荫后、房梁上、都有隐隐约约的影子,陈协之到底什么来头?
就在余嵘犯嘀咕时,许宛风轻云淡道:“陈协之背后是赵烨。”
余嵘霎时明白其中关系,翼王所到之处,身边有几十个影卫也算正常。
“姑娘为何要与他们合作?”
“我只比你早知道几天。”
冯玄在旁听得心惊肉跳,“姑娘,那咱们……”
“大人说,就算这次避过去,下一次呢?翼王在丰都的手很长。”
“可是他们会同意咱们的要求吗?”
“不同意便罢,我也不是非死磕下来不可,就是不想刻意躲避,免得把咱们自己的路走窄了。”
一行人坐上马车,回往城中。
赵烨已站到山庄的最高处,眺望许宛马车行走的方向。
陈协之躬身候在身后,“王爷,这女子确实不简单。”
“上次在凤凰台见她也不过尔尔,这次倒让本王长了见识。”赵烨转过身看向躲在一隅的陶麟,“你不也是被她揪出来的吗?”
陶麟不声不响,不知赵烨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珩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赵烨再度向陶麟问话。
“奴婢偷听过左珩和左梵山之间的对话,说她不过就是个玩意儿。”陶麟校不准左珩的真实想法,“左梵山非常讨厌她。”
“有趣,一个‘玩意儿’还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上一回钱家诬陷她杀人,左珩可是没少下功夫救人。”
“钱纲还没死呢?不中用的老东西!”赵烨想起那次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钱纲上赶着表现自己,非说能给阉党点颜色瞧瞧。
结果可倒好,被贾甄、古正熙两位大儒夹击,竟把钱家那点声誉也给弄没了。
“王爷,咱们真要与她合作吗?”陈协之赶快转移话题。
赵烨不在乎这片鱼塘,本是想把它租给亲近之人,就当送个赚钱的营生。
许宛自己找上门,他要是不答应,岂不错过接近左珩的机会?
“同意,就是加个附加条件,让我们的人跟她一起经营。”
“属下遵命。”陈协之已知该如何答复冯玄。
赵烨又瞪向陶麟,“本王让你办的事,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左梵山最近的病情趋于稳定,殿下,我们要不要再观察观察?”
陶麟担心左梵山好起来,万一反击到底可怎么办?
“听说岩疆那边与离戎的互市建设起来,皇帝要让他过去督查?”
陶麟立即明白赵烨的意思,“殿下是想把左珩支走?”
“很难做到吗?”赵烨逼问陶麟,觉得这颗棋子不太好摆布。
“奴婢试试。”
“试什么试?三日之内,我要左珩离开丰都!”
赵烨忽然动怒,吓得陶麟和陈协之一起跪倒在地。
第96回 支走主心骨
陶麟还没来得及撺掇元执,让他到天起帝跟前进言,左珩已接到去往岩疆的皇命。
陶麟别提有多高兴,总算能给赵烨一个交代。
想到那日他跪在赵烨脚边苦苦解释,他一个末流太监,怎么能够左右皇帝的意志。
赵烨却听不进去一点,只逼他赶快动手。
左珩的确摸不透天起帝用意,到底是有意将他支开,还是更在乎岩疆事务?
他匆忙赶到左梵山宅邸,见到病榻中的义父。
左梵山已知天起帝的安排,笑着安抚左珩:“这就是天意。”
“我让姚宗安多派些厂卫过来。”
左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老担心他和左梵山这一面是永别。
“你不必多虑,我这把老骨头一定撑到你回来。”左梵山宽慰义子,无论留在丰都还是去往岩疆,都会遇到凶险。
左珩退到床下给左梵山磕了三个响头,“儿子已能顶天立地,父亲好好养病便是。”
“去吧,丰都有我乱不了。”左梵山扬了扬枯瘦的手臂,将左珩打发走。
左珩那身红衣渐渐远离他的视线,左梵山回身躺到枕头上,闭上眼睛全是他小时候的模样。
左珩追在他身后,嬉笑着喊他父亲,那些温馨画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老管家送进来汤药,颤颤巍巍地服侍主子喝完。
“你也老了。”左梵山嘘声感慨。
老管家擦擦湿润的眼睛,“一晃就过去几十年。”
“还以为自己能再挺个三五年。”
“主子积劳成疾,为皇上鞠躬尽瘁。”
老管家这话不是拍马屁,是实实在在的真话。
可为天子做的事,未必都是正确的,宦官常常用来做脏活累活,使唤完之后再拿来甩锅。
最后史书上只会说宦官专权,蒙蔽天子双眼,蛊惑君心。
“把那丹药拿过来吧。”
老管家惊得连手中药碗都掉落在地,“主子,不可,那药不是好东西。”
“左珩若在丰都,任外面翻了天我也可高枕无忧地睡觉。可他不在丰都,我还得再撑一撑。”
左梵山不得不调整原来的计划,谁都不能料事如神。
“那药吃了就是回光返照,看似康复,实则更加速病情。主子,咱别吃了。”
左梵山疲惫地摇了摇头,“你啊,少为我担心,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管家执拗不过左梵山,只得按主子的意思去办。
左珩此番依旧是连夜出发,随行只有苏春风和宋绩二人。
许宛还以为他下值回家,看到宋绩的那一刻,心里方“咯噔”一下。
“要去岩疆?”
左珩牵起许宛的手,走进东正房里,“我不在身边,凡事要小心。”
许宛忙地去帮左珩收拾行李,“不用担心我,你早点回来。”
“遇事不决,可去找姚宗安商议,平时出门要让余嵘寸步不离。”左珩喋喋不休,像极了碎嘴的老头子。
许宛替他打好包袱,往他怀里一塞,“别磨蹭啦!”
左珩顺势抓起她的手臂,把人往自己胸膛里一按,“有了牵挂,做事都不利落。”
“少往我身上赖。”许宛在他胸前捶打一下,“我会想你的。”
左珩垂眸吻住她的唇,极度克制却依旧带了几分侵袭,“等我。”
左珩不太潇洒地迈出东正房,许宛没追出去,恐他再像上次那样把自己掳走。
左珩顿在西厢门前,思虑再三,最终没有敲响穆晴雪的房门。
穆晴雪躲在门后,本该追撵出来,要左珩恢复她出入宅邸的自由。
可此刻她却做不到,因为房屋里还藏着另一个人。
她不能暴露了他,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爱人。
细细数来,左珩和许宛睡在一张床上的次数很少。
不管左珩在哪儿,都不妨碍许宛的睡眠。
可今晚许宛辗转反侧,为那个离开丰都远行的人,这种感觉就是牵挂?
越日清晨,左梵山忽然出现在司礼监值房,快把众人惊掉下巴。
左梵山按部就班地做事,无论服侍天起帝上朝,还是到御前伺候,除了动作慢些,没什么其他症状。
元执找到陶麟偷偷问话:“这是怎么一回事?前儿太医院那边还说得养上一两月吗?”
陶麟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不知道,他今早突然就来了精神。”
元执用拂尘戳打陶麟两下,“要你有什么用。”
说完,又急吼吼跑回左梵山跟前涎脸伺候,一边向他汇报司礼监这段时间的情况,一边关心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左梵山揪出几处错误,没有发火,只一脸严肃地批评了元执,算是敲打一下另外几名秉笔太监。
司礼监积压的疑难杂事,也都在左梵山的主持下,逐一找到解决的法子。
连天起帝都当面夸赞,司礼监离不开左梵山。
赵烨很快得到消息,让陈协之找人给陶麟带了样东西。
陶麟看到后吓得两腿发软,赵烨居然让他毒害左梵山。
他虽然很希望左梵山父子去死,但这种毒害方式,太容易暴露他自己。
陶麟思忖半天,打算让元执当这个替死鬼。
知道元执爱巴结左梵山,趁他给左梵山送茶之际,将指甲盖里的粉末掸到茶盏里。
元执从未对他起疑,压根没留意到这种小细节,直接奔到左梵山跟前。
“老祖宗,这是新来的丹参茶。”元执毕恭毕敬地奉给左梵山。
左梵山意味深长地望向元执,叹他到底做了陶麟的替罪羊。
陶麟的一举一动,左梵山都很清楚,包括他和陈协之的人见面,还往这盏茶里投了毒。
陶麟不知道的是,左梵山早命人把那包毒药掉了包,茶里的粉末不过是些化石粉。
左梵山从容地接过茶盏,“小元子有心。”
他一饮而尽,元执还以为自己马屁拍得不错,避在一隅的陶麟却紧张得冒出一身冷汗。
左梵山当着司礼监众人的面,突然“犯病”,踉踉跄跄靠到桌边,“你,你们竟要害我!”
左梵山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司礼监值房里。
众人惊慌失措,急忙喊来太医诊治。
太医并未查出中毒迹象,却也承认左梵山的病情又变得严重。
老太监再次被抬回宅邸休养,司礼监重新陷入混乱之中。
陈协之从外面赶回镜湖山庄,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赵烨。
赵烨挑逗着笼子里的一只鹦鹉,“那本就不是毒药,都是大补之物,和老太监日常所用药材相冲而已。”
从太医院搞到左梵山的病案,对赵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小人已给许宛递过话,她答应了咱们的要求。”陈协之又将另一好消息告诉给主子。
第97回 万万没想到
许宛和陈协之签订契约的过程很顺利,就是完事以后,要带许宛去见一个人。
许宛猜到是去见赵烨,他才是陈协之背后的靠山。
但许宛没料到,陈协之不是带她去镜湖山庄,而是正儿八经的翼王府。
只不过没走正门,是被陈协之由西角门带入其中。
朱伍被拦在门外,冯玄也被拦在门外,连余嵘也不得入内。
许宛不同意,余嵘更不能同意,他可是向厂公做过保证的。
陈协之见他们如此坚持,到底允许余嵘一同进去。
冯玄在外忐忑不安,绕着马车来回踱步,“还是跟他们扯上关系,这个许宛比郑薇更要命。”
朱伍没有冯玄这么紧张,拉着冯玄坐到马车板子上,“公然进王爷府邸,应该没啥大事。”
“咱们这位姑奶奶不能消停,还有好几个项目要做,厂公就纵着她吧。”
“许姑娘不是也想为宅里挣钱嘛。”
“厂公那么大家业不够她花的?非得自己出来瞎鼓捣。”
“行啦,你省点力气,别絮絮叨叨的。”
翼王府的规制和康王府对等,但康王府就是个闲情逸致的大花园,翼王府则堪比丰天府衙门。
许宛觉得走到哪里都阴森森的,尤其被余嵘普及盲区,说房梁树后都是影卫,比校事厂番子还神出鬼没。
“那口井怎么被封住了?”许宛随口一问。
陈协之做了个“嘘”的动作,低声道:“老丹郡王的女儿,不久前跳了下去。”
许宛被吓一跳,那位“病西施”不是翼王的侧妃吗?
早听说她死了,原来是投井。
但她绝不是自杀,定是被赵烨找人推下去的。
许宛很快被带进中堂,赵烨端坐在太师椅上,瞧见许宛放声一笑:“协之跟本王说时,本王还以为是重名,没想到果真是你。”
许宛不卑不亢地给赵烨道了万福,“小女也不知员外郎后面是王爷您。”
“哎,客气什么,以后我和厂公就是一家人。”赵烨示意许宛落座。
许宛没听他的话,仍规规矩矩站好,“殿下别误会,这鱼塘是我和您之间合作,大人他既不参与也不知情。”
“本王懂的。”赵烨一招手,便见一个青年走进来。
青年不苟言笑,朝许宛作揖:“在下海冰,见过许姑娘。”
许宛当即猜到,这位就是赵烨派给她的人,这人以后要和他们共同管理鱼塘。
以为能在她这套取到关于左珩的任何信息?
还是说以为她会拿鱼塘做文章,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就当海冰是来监督他们的,许宛就让赵烨瞧瞧什么是正经生意人。
海冰没等说几句话,翼王府的下人便匆匆跑进来,“殿下,康王殿下来了,吵着要见您。”
“老九?”
赵烨刚让底下人出去请,赵烁已推开众人自己闯进来。
许宛和海冰及时避到落地罩后面,不便与赵烁在此见面,不然真没法解释。
“六哥,怎么回事,我过来还不让进?”赵烁一脸不耐烦,“你家里藏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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