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宛挑了两个沉着稳重的家丁,留在这边打更看院,这里还是左家的家产,左珩想念左梵山时,还会过来看一看。
老管家把左梵山的所有家产都交给了许宛,当时放在一个小箱子里,骗她说办丧事人多手杂,让她先拿回左珩那边保管几天。
许宛信以为真,直到老管家选择殉葬,她才打开那个小箱子。
许宛翻阅着老管家留下的账簿,“方伯……爹他的家产……”
没错,外界都在传左梵山坐拥万贯家财,可拿到账簿才知道,他拥有的和他的官职很对等,仅此而已。
左珩走到许宛身后,用情地环住她,“我只有你了。”
许宛握住左珩冰凉的手指,“我把陶麟留在爹那边看院子,关于他的事是不是该告诉我了?”
第111回 嚣张的反击
左珩没必要再瞒许宛,便将左梵山对陶麟的安排告之给她。
许宛听闻整个过程,和自己预料得差不了多少,但还是觉得这个计划有些冒险。
左珩虽没见过吴易,可他记得无为。
在听余嵘等人讲述完整件事的过程,尤其是左梵山的做法,他就明白了其中关联。
左珩又将左梵山拿捏陶麟的把柄供出来,许宛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吴易也就是无为,他是陶麟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左梵山调查许久,各种证据一一展现,绝对错不了。
左珩也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可它就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左珩就是没料到“失踪”多日的无为,摇身一变成为吴易,再次潜入自己的宅子里。
让赵烨的人杀掉无为,仇恨的梁子便再也打不开,这是左梵山为左珩布的最后一步棋。
邓金言也悄悄找过左珩,把陶麟给左梵山下毒又栽赃给元执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左珩现下对丰都局势有了清晰的认知,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已胸有成算。
“他们两兄弟与你这后宅还真是情深缘浅。”许宛不禁感喟,陶麟招惹郑薇、柳芊,无为招惹穆晴雪。
“孽债啊。”左珩疲惫地摇头,“左家的家产现下都捏在你手里,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我哪敢。”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别让自己陷入险境,这些钱都是你的,就算没了也无所谓。”
左珩看起来像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清大夫,与奸佞臣扯不上半点关系。
许宛只觉自己一下变成“胖子”,走路都不知该先迈哪条腿好了。
她给左珩拿来一份礼单,是左梵山葬礼的人情往来,还有一份是她和陈协之,也就是与赵烨签好的契约。
左珩倦怠地推到一边,“好累,我们先睡吧。”
左珩不细看也知其中内容,许宛完全不用这样,比姚宗安给他汇报差事还细致。
时隔多日,他们终于相拥而睡,身边躺着对方,睡得异常踏实。
许宛再不想和左珩分开,左珩也再不想与许宛分离。
好像依偎着彼此,才有力量和勇气面对外界的所有困难与险境。
左珩本该一回京,就立马进宫面圣,可这一次他没有,而是办完左梵山的丧事才进宫。
他顶着一张瘦削病态的脸,跪在天起帝面前,陈述这趟岩疆之行。
天起帝认真听之,旋即把乌胡那份奏折摔到案几上,“你觉得该怎么办?”
“奴婢眼光浅,还是得让内阁大臣们议一议。”左珩声音有气无力,整个人仿佛就快碎在天起帝眼前。
天起帝沉沉地吐口气,忽然变了一副面孔,五官略显狰狞:“都是他们逼孤的,孤有什么办法?”
左珩垂头不语,静静地听天起帝发飙。
“那些联名弹劾的奏折你看到没有,快把司礼监堆满了!孤怎么能治左梵山的罪?孤不能忘恩负义!”
天起帝声音颤动,胸膛起伏不定,他在演戏,要把左珩所有的仇恨都转嫁到赵烨头上。
“满朝文武有多少是真心与孤为伍?左珩,孤只有你们呀!”
“孤这就升你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校事厂还由你继续管理,你放手去做,谁也阻止不了你!”
天起帝一番慷慨陈词,让左珩有种错觉,差点把他当成纯洁无瑕的老好人。
左珩明白天起帝的用意,扶持他上位,接着替皇帝铲除异己。
以前那些小罗罗都处理干净了,眼下最大的异党就是赵烨。
唯有把赵烨及其党羽消灭掉,大渊朝才是真真正正掌握在天起帝手里。
用正规手段有太多群臣掣肘,只有阉党是他最好的爪牙。
左珩知道自己会被当枪使做替罪羊,最后的最后他会和左梵山有同样的下场。
可他无路可退,不帮天起帝达成目标,他自己的目标怎会实现?
左梵山就是料到左珩会走这一步,才帮他精心布置好整盘棋局。
可惜人不是神仙,谁也不知这盘棋的结果是什么样。
左珩要赌,这是他毕生所愿!
“奴婢绝不辜负万岁所托!”左珩磕头谢恩,这个位置是靠左梵山的命换回来的!
元执在司礼监里傻了眼,左珩刚刚回宫,就被皇帝升了官职。
他在这里兢兢业业多时,到底都算什么,老天对他也太不公平!
左珩踹开司礼监值房的大门,身上已换了掌印太监的服饰。
众人忙地跪地恭贺,唯有元执顿在原地发愣。
左珩不提关于左梵山的半个字,只熟练地让众人给自己汇报这段时间的状况。
杂乱无章的司礼监,很快就捋出头绪,他抚着左梵山留下的大印,一时感慨万千。
陶麟躲在旮旯里,很怕左珩会注意自己,元执也没了往日的脾气,左珩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左珩很快做出安排,凡他不在的情况下,所有事宜全让邓金言代为管理。
苦苦熬了多年的邓金言,总算迎来他的曙光,这也是左梵山师父为他铺好的路。
元执和陶麟始终提心吊胆,恐左珩追查左梵山被毒害一事。
但左珩绕过这个茬儿,压根没往这上面提过。
左珩怎么会放过他们俩,就是换了个方式。
元执批注的奏折,邓金言早就帮左珩整理出来。
左珩一封一封地检查,很容易就挑出错处。
左珩把这些错处甩在元执脸上,故意当几十个大小太监的面,把元执狠狠臭骂一顿,罚俸半年。
陶麟跟着受牵连,不仅罚了月俸,还被打发去刷恭桶。
元执和陶麟颜面扫地,被众太监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耻笑。
左珩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逼他们俩早早投诚赵烨,彻底沦为赵烨在皇宫里的眼线。
只有这样,左珩才更容易摸清赵烨的路数。
他们明里暗里较量那么久,是该浮出水面好好打一场了。
左珩在皇宫里的大动作很快传到宫外,翟燕叙等人嘴上说着满不在乎,背地里都怕被左珩这个奸佞给灭口。
左珩怎么会那么简单粗暴,那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不都说网罗罪证是校事厂专长吗?
左珩就把这一项发挥到极致,短短几日内就抓到众多大臣的把柄。
一时间清流派上下人心惶惶,都怕哪一天被校事厂番子突然带进诏狱严刑拷打。
左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恐慌使人畏惧!
第112回 不信鳄鱼泪
传闻校事厂接二连三地逮人,偌大的诏狱都快装不下嫌犯。
左珩暴戾恣睢的奸佞形象再次在坊间流传开,连远在岩疆的马凌志和吕珍吉都听到许多传闻。
皆说没了左梵山的压制,左珩心底里的恶彻底爆发。
许宛近来在验收左梵山留下的田庄、铺子和宅院,不免在丰都各处游走。
不管去到哪里,都能听见关于左珩的流言。
她哪能装得一点都不在乎,不是在乎他名声不好,而是担心这些谣诼,是有人故意夸大宣扬出去的。
左珩要面对的敌人不是一个,是一群。
“姑娘,前面快到‘梨花瓷器铺’了。”朱伍挑开马车车帷,向里面的许宛提醒道。
赵烁和赵烨大婚在即,许宛得给这二位王爷买份贺礼。
他们自然不缺稀罕贵重的玩意儿,她索性挑点别致的东西送过去。
店家热情地招待许宛,感觉她不像是第一次光顾店铺的客人。
许宛人虽是第一次来,但对这里绝不能算陌生。
她找到那款还在卖的青花瓷花瓶,注视许久。
店家以为许宛看上这个花瓶,极力推销,道这是近两年非常畅销的一款。
许宛沉吟半晌,问道:“你们这儿最贵的是哪一款?”
闻言,店家顿时来了精神,引着许宛登入店铺二层。
里面有一款看似普通,实则非常名贵的钧窑卷缸。
店家卖力讲解,许宛却没怎么认真听,只淡然地说:“我要它了。”
店家甚少遇见这样痛快的主顾,乐得嘴都快合不上。
跟在身旁的青杏猜测道:“姑娘,您是要把这个送给康王爷?”
另一旁的余嵘啧啧地摇头,“姑娘选得这么不用心,定会送给翼王爷。”
许宛瞥一眼余嵘,“你可聪明了。”
余嵘朝青杏得意地眨眨眼,“笨丫头,我厉害吧。”
青杏跑过去挽住许宛,“姑娘,你看他得意的。”
许宛又随意逛了逛,在角落里发现一匹栩栩如生的奔腾骏马。
听说赵烁娶亲后,就要去大理寺任职,这马应该更适合他,希望他可实现自己的抱负。
她刚想叫店家取下这匹马,却见一对母女或是婆媳走上来。
二人穿着华贵,不像是能光临这种普通店铺的客人。
她们围着许宛左选右选,好似要与她开口说话。
余嵘恐她们图谋不轨,立马催促许宛离开此地。
那二人见许宛要走,干脆挡在许宛身前坦白:“请许姑娘留步,我们是特意来找您的。”
“抱歉,我不认识你们。”许宛不想与她们纠缠,快速往楼下走去。
其中年轻女子忽地抓住许宛,苦苦哀求道:“许姑娘,我是翟燕叙的女儿,她是我娘……”
许宛不认识翟燕叙,但早闻他的大名,带头上疏弹劾左梵山的就是他。
“等等,翟小姐,我并不想听你说的那些事,告辞!”许宛拨开她的手,决绝走下楼。
翟燕叙的妻女紧追下来,“许姑娘,我爹他真是好人,只要厂公愿意高抬贵手,要我们家付出什么都可以。”
“在弹劾奏折上署名的官员,绝大多数都被厂公带回诏狱里问话,我们清楚不日就会轮到我家老爷。”
“你们别开玩笑了,吏部尚书多大的官呢,会忌惮区区一个太监?”
许宛觉得可笑,翟燕叙背后不是翼王赵烨给撑腰吗?
他怎么会舍弃这么好的棋子?
许宛不知道的是,左珩暗地里见了王征,又见了接替何润福的新任兵部尚书顾深法。
三人一通运作,竟成功让天起帝下旨,王征苦熬多年终坐上内阁首辅的交椅,而顾深法也一跃成为次辅。
翟燕叙一下子失去话语权,在内阁里沦为背景板的存在。
明面上是左珩勾结权臣的结果,实际是天起帝想借机打压赵烨及其党羽。
王征之所以愿意卷入其中,是因为左珩对他没有隐瞒。
内阁乌烟瘴气的氛围,早就令王征感到愤慨。
更深刻地说,是王征在年初的财政规划上有最深刻和实际的见解,在他的坚持下,天起六年前二月的财政收支得到良序发展。
顾深法作为新上来的青年大臣,急于证明自己,非常愿意成为天起帝的“长枪”。
外面舆论已闹得人心惶惶,内阁这边又这样排挤翟燕叙,他不得不向赵烨求助。
赵烨不觉得天起帝敢随便动一个六部堂官,左珩就是狐假虎威,让翟燕叙把心放肚子里。
偏偏翟燕叙的儿子和女婿,前两日在画舫上玩乐,喝多了失手弄死一个清倌儿和两个打手。
画舫老鸨与她们协商索赔无果,一气之下一纸诉状竟告到丰天府。
三条人命不是小事情,黄仁雍当然得秉公办案。
目下翟家推两个下人出来抵罪,被扣押在丰天府大牢里。
若这么稀里糊涂结案,黄仁雍也可以做到。
但他记得左珩的好,很快通知给左珩,校事厂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介入其中。
如此一来,赵烨就是想插手也晚了。
翟燕叙进退两难,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让妻女接近许宛试一试。
“厂公不是一般的太监,整个大渊谁不知他是名副其实的九千岁。”翟燕叙的女儿奉承道。
许宛连连摆手,“别给大人戴这么大的帽子,我们承受不起。”
“许姑娘,大家同为妇人,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吧,不然我们这个家就彻底毁了。”
“我们这个家早就毁了。”许宛不信翟燕叙妻女鳄鱼般的眼泪,“大人现在是孤儿。”
翟燕叙母女哑口无言,翟夫人干脆举出五根手指,“五十两黄金,今晚送到贵宅,如何?”
许宛鼻子里轻嗤一声,转头叫来店家,让他把那卷缸和瓷马送到左珩宅邸。
“翟大人是好人,是难得的清流领袖,他怎么会有事呢?”许宛讽刺完这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梨花瓷器铺。
许宛没想到,就在她拒绝翟家人的第二天,许汝徽就被贬了职,从侍郎变成郎中。
理由是先前他和黄仁雍贪污的那件事,在吏部考核时被捅出来。
虽没什么大事,但还是认为他办事能力不足。
左珩赶回家时,许宛刚刚看完这日的邸报。
他拿起案几上的邸报瞧了瞧,“你可以随便报复许汝徽,但他不能因为我受到不公的待遇。”
许宛单手支颐揉揉眉心,“我去处理吧。”
第113回 还迷不倒你
左珩忙里偷闲,预备在家陪许宛两天。
许宛反而有点不自在,都不记得上一次与他这么惬意地待着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带许宛去城郊一处左梵山留下的山庄,没有镜湖山庄那么宽敞,但也算得上别致。
许宛先前来验收过一次,当时就觉得这里空气新鲜,风景秀丽,确是休养的好去处。
这里有一眼小温泉,许宛来了就坐在岸边玩水,光着两脚荡在其中。
左珩犹豫再三才靠过来,下水这种事他不敢轻易尝试。
倒不是怕水,而是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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