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冰见到左珩就跪行大礼,直截了当道出此行目的,希望左珩高抬贵手能留陈协之一条命。
见左珩毫不动摇,又赶快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请厂公放心,这些钱绝查不到源头。”
“你和陈协之关系这么好?还是说你是替你背后的主子来求情?”
“厂公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这些钱还不够给厂公再添几个奴才?实在不行,我替厂公去弄几个刚净身的小幺。”
“海掌柜的意思是,陈掌柜的命很值钱,苏春风因为是太监就不值钱对吗?”
海冰自然这样以为,苏春风不过是个下贱东西,怎么能和陈协之相提并论?
翼王都主动送来这么多钱,还不够有诚意?
但海冰不敢这么说,毕竟左珩也是太监。
左珩当着他的面把银票撕碎,一股脑抛到海冰脸上,“你若还想和许宛共营鱼塘,最好现在就滚!”
海冰闻言,方知左珩态度有多坚决,只求左珩不要这么快就取陈协之的性命。
左珩没搭理他,径自走进后室。
慌得海冰赶快回翼王府汇报,把赵烨气得将案几全部掀翻,连进书房奉茶的王妃都被他臭骂一顿。
“难不成要本王亲自去求他?左珩这个腌臜东西,真敢跟本王正面叫板?”
“王爷,关键这次我们没得到半点有用信息,那个苏春风一个字儿都没说,要再折掉陈协之,真是得不偿失!”
第140回 他必须得死
海冰所言没错,陈协之算不上什么能人志士,但他在赵烨身边的日子很长,常帮赵烨处理不便露面的各种事务。
陈协之若是死去,想再培养一个这样的助手,短期之内根本达不到。
赵烨深思半晌,将眸光瞥到角落里的一个手下,那人瞬间意识到大祸临头,“扑通”一声给主子跪下去。
海冰也明白了赵烨的意图,走到他跟前威逼利诱道:“雷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被王爷照拂这么久,该轮到你出力了。”
雷明不住地摇头,“请王爷开恩,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他的话还未等说完,就被海冰强行打断,“用你这条命换回陈协之,你的上下老小就是他的上下老小,王爷和陈协之会亏待他们吗?”
雷明一想到校事厂里那些瘆人手段就恐惧得不行,他实在不敢去帮陈协之顶罪。
“你没得选择。”赵烨下达最后的指令,完全不容许雷明反驳。
左珩守在校事厂寸步不离,就是不想让任何人钻空子。
姚宗安帮他打发走好几拨人,有的是与苏春风交好的太监,有的是来帮赵烨探听口风的官吏。
左珩一概不见,他必须快刀斩乱麻,火速敲定这件事,以防变数太多。
“厂公,以免夜长梦多,今晚就将陈协之处死吧。”姚宗安向左珩提议。
左珩估算着时间,约摸陈协之所受的酷刑,足以抵得过苏春风的痛苦,方才让底下人停止行刑。
他接受姚宗安的提议,可坚持要亲自动手,不想像陶麟那次被外力干扰。
陈协之奄奄一息,浑身也如苏春风一样不剩一块好肉。
他的意思已模糊不清,压根没料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都怪那个该死的陶麟瞎出主意,要不然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
宋绩和余嵘二人头次因为对一个人行刑,累得满头大汗。
他们实在太卖力,要不是大夫在旁行针用药吊着陈协之这条命,他现在早就去见阎王了。
左珩重新回到诏狱,见到同样惨不忍睹的陈协之,“你的家人见到你这个样子,会多伤心难过。”
陈协之抬头冲左珩笑了笑,“还不是拜厂公大人所赐。”
“你的家人心有多痛,苏春风的亲朋也一样有多痛。”
“左珩,你和你的侍从关系真好,他宁死都不肯出卖你,你势必要帮他报仇雪恨。”陈协之口中全是血沫,说起话来非常含糊无力。
“赵烨这些年待你如何?”左珩轻描淡写地问出这一句。
陈协之并未感到惊讶,“翼王待我很好,没有殿下提携,我不会有出头之日。”
“最后问你几个问题,说不说随你。”
“折磨我这么久,终于想起来问我点什么?”
左珩重新举起一块通红的烙铁,这时的陈协之已不再恐惧,“别打了,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只求你快点送我上路。”
“上次刺杀万岁的乌胡刺客,是你们花钱专门培训的吧?”
“厂公大人多次去岩疆,调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你们在丰都架空宫卫军,整个禁军也有几个统领投靠翼王,失去一个翟燕叙算得了什么?”
“谁教这是京城,利益盘踞太深,万岁只知道削弱皇族权贵,翼王却允诺他们能得到更多。”
陈协之并没有正面回答,但句句对白都是在变相承认。
“翼王之所以那么恨,是对当年宋广通敌叛国一案耿耿于怀吧?”
说到之前那些问题,陈协之表现得都很冷静,因为那些事算不上出卖翼王殿下。
可说到宋广一案,他蓦然变了脸色,当年那件事实在太复杂曲折,直到现在翼王还在寻找宋广妻女和失踪部下的下落。
他们仿佛人间蒸发,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过。
赵烨知道校事厂这些年一直在查,也知校事厂一无所获。
他们每次都跟在校事厂后头,企图当螳螂后面的黄雀,可惜事与愿违。
“那件事你查不明白,左珩,我劝你最好别碰。”
“是翼王和乌胡大汗联手坑了宋广,对不对?”
左珩说出心中猜想,因为那时候老皇帝还没定下太子人选。
赵烨和赵焰都在关键时刻,主动请缨,要求上战场杀敌,豪言要为国捐躯。
原本赵烨志在必得,他比赵焰有经验,也在军营里历练过。
然而老皇帝最终选择了文弱的赵焰,赵焰也不负众望收复失地,将乌胡打出岩疆。
陈协之有气无力地大笑,左珩不愧是天起帝的狗,这么为主子开罪太正常不过。
“你有没有想过,皇帝为何要你一直追查这件案子?究竟是畏惧天下人议论他错杀忠臣,还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语话落,宋绩兀地冲上来,两手抓住陈协之的衣领,“田大齐是不是你们的人杀的?你们到底在掩饰什么?我哥是好人,他一心为国,通敌的是赵烨!”
余嵘赶快把宋绩拉开,阻止他感情用事,“宋大当头,你冷静些,冷静些!”
“你哥的事已板上钉钉,就算他是好人也绝不可能翻案,宋绩你怎么这么天真可笑?”
“你胡说,我杀了你这条走狗,我杀了你!”
宋绩又上来牛劲,余嵘一人根本压不住他,又唤来好几个厂卫才把他给制服住。
“不想说实话?”
左珩没对陈协之抱有太大希望,因为不管赵烨多歹毒,他作为主子对陈协之还算不错。
陈协之从进到诏狱到现在,还没主动交代过关于赵烨的重大秘密。
“厂公,我劝你别碰这件事,不然你和那傻小子都会死得很惨,你们不是……赵焰的对手。”
陈协之无所顾忌地唤出天起帝的名号,把牢房中的几人吓得不轻。
姚宗安不愿再拖延,提刀上前,催促道:“厂公,动手吧。”
左珩拎起长刀走到陈协之面前,“我给你留全尸。”
“感谢。”陈协之闭上眼睛,落下两行解脱的泪水。
左珩刀起刀落,非常痛快地送陈协之去了地狱。
宋绩哭哭啼啼重返左珩身后,“厂公,他说的不是真的,你不会放弃的对吗?”
左珩掏出巾帕揩干净溅在手上的血渍,“我永远不放弃,宋绩,你听明白没有?”
宋绩得到肯定方才露出一抹难看的笑,至少这条路上他不是一个人。
萧家的路是左珩一个人在走,宋家的路他不愿让宋绩也是一个人。
“厂公,翼王殿下亲登校事厂,就在前厅等候!”一个厂卫匆匆忙忙来报。
第141回 先下手为强
赵烨把雷明五花大绑押到校事厂,甫一见到左珩,就把全部罪责都推到雷明身上,让左珩放过被冤枉的陈协之。
雷明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敢不配合赵烨,将昨晚绑架苏春风一事全部按到自己头上,给出的动机非常可笑。
左珩甚至都没仔细听,他不止一次想打断他们,但都被赵烨拦截下来,非得把这出戏唱完。
左珩只好安安静静看他们演戏,不愿打扰到赵烨的“雅兴”。
赵烨表演够了,指着跪地的雷明道:“厂公,人我已带来,算是大义灭亲,将陈协之放了吧?”
赵烨这种态度已算低三下四,左珩要是再不给他面子,就是真给脸不要脸。
左珩向姚宗安使了个眼色,姚宗安立马差人把陈协之等人的尸体搬运上来。
赵烨瞬间傻眼,左珩速度怎么快,已把陈协之处决了?
对于陈协之的死赵烨并不痛惜,能为他翼王而死是件荣耀的事。
他只恨未来一段时间,要重新选拔亲信,这是个费神费脑的过程。
“殿下,这里有陈协之的招供书,请您过目。”左珩单手递给赵烨。
赵烨懒得再看,只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和苏公公有私仇。”左珩意味深长地回答。
赵烨便明白陈协之没有出卖自己,“厂公动作真麻利啊。”
“是陈协之太不禁打,若可熬久一点,就能等到殿下来此。”左珩故意捏尖嗓音,摆出那副讨厌的太监相。
“这件案子就算结了?”
“殿下还想怎么着?”
赵烨神色凌厉地瞪住左珩,不愧是天起帝用得最顺手的太监。
他踹一脚跪在地上的雷明,“走!”
雷明捡了条命回来,紧跟赵烨连滚带爬地走出校事厂。
左珩在身后扬声提醒:“殿下,陈协之的尸体,你不打算带回去吗?”
赵烨没有理会左珩,径直迈出校事厂大门,这一次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姚宗安松一口气,“厂公,由我来善后吧。”
“忙完这件事,就好好准备你和如宁的婚礼。”左珩没忘记他是个马上要当驸马的人。
姚宗安害羞地低头,“也,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如宁的公主府早就准备好,我是个上门的。”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相对于其他驸马来说,姚宗安已算非常幸运。
左珩将苏春风的尸体带出校事厂,务必好好安葬这个兄弟。
太监甚少有家人,不是真的没有血亲,而是那些血亲不肯认他们。
左梵山已做到那么厉害的位置,照样没等来真正的左家人露面,何况是寂寂无闻的苏春风。
苏春风曾经说过,他是饥荒年被父母亲卖了的孩子。
本来他父母亲要卖更小的妹妹,是他主动提出来卖自己,才保住了妹妹的命运。
至少再贫穷不会走进堂子里,或许她现在已成亲生子。
苏春风缺少的那点东西,左珩老早就替他赎回来。
他被埋到左梵山旁边,和左梵山一样,下葬时是个全乎的男人。
左珩站在这些墓碑前,思绪万千,这些鲜活的人都死了。
许宛闻讯赶来,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天空忽然下起小雨,淋湿了左珩的衣衫。
许宛撑起一把油纸伞走到他身边,“回家吧。”
左珩缓缓回眸,将许宛揽进怀中,“我让余嵘明天就回来,以后寸步不离地保护你。”
不止余嵘一个,他又另加一人,说不准赵烨下一个打击的对象还是许宛。
左珩不能再次承受这种痛苦,许宛已是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亲人、爱人。
“也好,伍嫂生了小孩,朱伍以后留宅子里更方便照顾。”
“她生了……”
左珩有种说不出的羡慕,娶妻生子,多么正常的人生,他却不能拥有。
许宛跟了他这么久,众人对她的称呼还是“许姑娘”,什么时候能成为“左夫人、左娘子”?
“都生了好久,是个女娃,你回去瞧瞧?”许宛随左珩离开此地,忍不住回望苏春风的墓碑。
左珩回到左宅便病倒,高烧不退,大热天里盖了好几层棉被。
许宛知道他这是心病,左梵山和穆晴雪的打击还没缓过去,苏春风的打击随之而来。
这点和许宛不一样,许家的“家破人亡”对许宛来说是解脱、重生,而左珩恰恰相反。
这几天忙得有些忘我,若是苏春风在旁,会提醒他仪容仪表,按时吃药。
可苏春风不在了,这些细节便不会有人及时提醒。
许宛见他长出不少胡茬,男子的特征越来越明显,就知他断了药,也在“犯病”的边缘。
许宛没敢轻易请大夫,靠自己并不精湛的医术帮他诊病开药。
幸好左珩病得不重,几服药下肚就明显好转。
连续几天许宛不许旁人进来,只她一人里里外外地忙活。
直到姚宗安在一个深夜悄悄来到宅邸,非常强烈地要见左珩一面。
许宛哪知姚宗安知道多少内里,固执地不肯放他进去。
还是左珩听到他们俩在外争执,才隔着门让许宛放他进来。
许宛瞬间明白姚宗安是真真切切的自己人,方推开东正房的房门。
姚宗安见到左珩那副样子不但没惊讶,反而笑得非常开心,“这样真好,和我想象得差不多,是个俊朗的爷们儿。”
左珩虚弱地躺回到拔步床上,“你怎么越来越像宋绩?”
“可不敢让那小子知道。”
“是不能让他知道。”
“校事厂一切都好,皇宫那边有邓金言顶着,也没什么问题。”
左珩讳莫如深地看了看他,“说吧,深夜来访,有什么要事?”
许宛给二人端来两盏热茶,“该不会是不想和公主成亲,打算逃婚吧?”
姚宗安尴尬地瞄一眼许宛,见她刚刚在外那等阻拦,方知左珩没对许宛隐瞒半分。
“才不是呢!”姚宗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左珩。
左珩自然地接过来,“哪里得到的?”
“我自己做的,没被旁人发现。”姚宗安拍着胸脯打包票。
“帮你救急,我这个属下还算称职吧?”
许宛特淡定地说:“给我个方子,以后这药由我来配。”
第142回 总主动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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