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莎说:“我想你应该知道,那一家人如何看待他。”
他母亲的家族待他也谈不上有多爱护,只是比起封家,终究好得多。
血统的歧视,身份上的不认同,或者,打压与欺辱。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封家这么多年,经历过什么。
迟觅闷声不吭地听着,自己以前,或许更清楚一些。
而今,她只知道,封家的人很怕他。
关于封镇弘的事情,她也跟闲说八卦一般,说了一些她知道的情况。
四十岁的封镇弘仍是相当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在他的商业帝国尚未拔地而起之前,他就已经拥有了良好的家世,他的法语很流利,与封诣寻母亲的相遇,属于狠人与狠人的碰撞,似火的爱情来得迅猛。
然而狠人与狠人的婚姻不长久,两人分道扬镳的过程,只保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对贝莱昂夫人而言,封镇弘这种男人,将利益看得太重,也太具占有欲。
而对封镇弘而言,那女人是个满脑子天马行空想法的疯子,还过分强势。
又疯又狠的女人,和一个骨子里冷血无情的男人,生出了一个情种。
注定要吊死在一株玫瑰花下的情种。
贝莱昂家族的人,都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艾丽莎透过玻璃,见到不远处的男人已经挂断电话。
她连忙将燃了一半的第二支香烟,摁灭在水晶烟灰缸中。
“雨停了,我该走了。”
“再待下去,他一会儿得把这东西扣我脑门上。”
说着,女人站了起来,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贴身物品。
迟觅一阵语塞。
她总觉得……
自己认知中的他,和别人认知中的他不太一样?
封诣寻回来时,只见到了半个背影。
他收回望向楼梯口的视线,低头睨了一眼茶几上的烟灰缸。
果然,他一脸嫌弃。
那深邃眼眸中的寒意,仿佛下一秒真的要把烟灰缸砸自己亲姐的脑袋上。
真要说起来,是姐姐吧。
迟觅一声不吭地观望着他的神色。
这男人,自己以前也抽烟,现在倒是见不得别人抽烟了。
这么双标?
她垂眸,坐在沙发上,并拢了双腿,莫名一阵局促。
他出声发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迟觅像是回答老师提问的乖巧学生,一板一眼的,“她说,像你这么好的男人被我捡到了,我真是走了大运。”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起来。
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
她略显无奈,声音弱弱的,“好吧,你不信。”
“她其实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
封诣寻坐在了她对面,漫不经心拿起自己的手机,“少听这种疯女人胡说八道。”
他那位亲爱的妈妈教出来的两个女儿,都不是正常人。
迟觅输掉一把游戏的功夫,他的姐姐们可能就已经完成了结婚又离婚整个过程。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低矮的玻璃茶几。
仅仅这种程度的疏离,已经让她心里酸酸的。
迟觅回想起刚才听到的一些事,脑中堆满了繁杂的东西。
她不记得,自己当年对他做了什么。
大约,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吧……
她再想知道,也无法去强迫他撕开伤痕。
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不同的底色,封诣寻有封诣寻的家庭,迟觅也有迟觅出身的家庭,他与她,是全新的家庭,他们都已从中脱离了出来。她与他一年又一年地相处,养育着幼小的女儿,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唯有不朽的爱意,十年如一日。
她并不敢深想。
凝望着他,犹犹豫豫之中,她还是站了起来。
迟觅走到他身边,挨着他的肩膀。
保持着几寸的距离,缓缓坐下。
他拿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睫毛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就像是抵抗着魔戒的诱惑一般。
他挣扎之中,忍住了去抱她的冲动。
她摆出坦白的模样来,“我那天,去见我妈妈了。”
他问:“然后呢?”
她忙补充说道:“你别为难她。”
封诣寻没回话。
他从来都不为难谁,除了伤害她的人。
她却似乎连这一点都不懂。
迟觅说:“她说封祥启找过她……”
他并不意外,“哦。”
她想了想,又说:“我跟她谈过了,她不会做害你的事情,但你还是得小心……”
话音刚落,他便接了话,“随便他们,我不在乎。”
封祥启没什么实干才能,平日里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在各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找寻存在感,装腔作势,欺软怕硬,属于真遇到事立马就认输的类型。他这几年被妻子梁嘉嘉逼着,无济于事的危机感倒是很足。
迟觅到底还是怕自己的母亲想不开,掺和进去。
忍不住,便更多地关心了一些。
她想了又想,还是开了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封家的股权……”
她怕他不高兴,说起话来小心翼翼。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他就已经知道她要表达什么了。
封诣寻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在我这里。”
几年前,封镇弘便转给了他。
那老头很会审时度势。
不做点什么,凭什么把他留在封家?
迟觅支支吾吾起来,“噢,那……”
他侧头看向她,打断了她,“你要吗?”
她摇了摇头,连忙说道:“我不要,我为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
第61章 你要
“啊……什、什么啊……”
她慌了神,眼神飘忽闪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怕惹他不耐烦。
然而下一秒,他已抓住了她的手腕,欺身靠了过来。
迟觅的身体隐隐发颤,恐慌着又被他误会。
封诣寻搂住了她的腰,用力将她带到了怀里,眼眸一敛,语调是前所未有的克制与狂热并存,“我说,我给你,你要多少,我全都给你,只要我有——”
“全部,都给你——”
她的手抵着他的胸口,失神无措,“我、我不要的……”
迟觅没见过这样的他,那双眼里的东西,炙热又哀伤。
不是意乱情迷的胡说八道,他似乎是当真,恨不得马上挖开自己胸膛,把血淋淋的心掏出来给她看,甚至,跪着求着她收下。
他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你要。”
她摇头,“不——”
她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她只是想善意地提醒他,免得日后被人算计到。
封诣寻仍是,那般态度强硬,“觅觅,你要——”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缩在他怀里,整个人与整颗心,都在瑟瑟发抖着。
他抱紧她,轻轻扶着她的脑袋,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眼眸闭上的顷刻,埋藏心底的卑微言语,终于吐露。
“不要,再离开我。”
直到此刻,迟觅才迟钝地意识到,他对于曾经的她,有过离婚的念头,反应这么大,不是因为愤怒,更像是一种恐惧,这个男人所不能接受的,是她离开他。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想到那个被自己忘掉的另一个自己,她心里生起一股没来由的醋劲。
她明明娇软可怜,却在这男人手里吃尽了苦头。
都是因为,那个他离不开的女人!
迟觅满脸委屈地回抱住他,低声说着话。
“我,我只要你……”
“我不要那些东西……”
说完,脸颊的红晕就已飘了上来。
好吧,她也双标了起来。
好事那都是自己干的,坏事全部与她无关。
比如说,他口中的离开。
他说,不要、再离开他。
迟觅现在坚定地认为,那不是她干的!
她就没有离开过他,她明明一直都,乖巧懂事又听话。
他松开她,转眼,便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像是品尝上好的珍馐美馔,反复感受着其中美妙滋味。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双手紧紧环绕着他的脖颈。
迷乱中的女人,已像藤蔓一样攀附在他的身上。
迟觅想,她一定,很喜欢他。
在他面前,自己那副躯体的迎合,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撩开白裙的下摆,男人的大手温柔地抚下。
她战栗着,无意识地抱得更紧了。
“不要……”
仿佛沙漠中饥渴良久的野兽,总算找到一处绿洲,正努力汲取甘冽。
他没有理会她那无力的反抗,“觅觅……”
她听到他哑着嗓音唤他,像是古老的魔咒,引着她堕落。
红着脸看过去,发觉他早已浑身紧绷。
吻,对自虐般冷落了她几天的男人而言,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酥魂蚀骨的快慰与满足,永远都只有她。
只有,他的觅觅。
这世上又有哪一种亲密,抵得过她的温柔?
永远,也没有。
几乎是恳求,他抱着她,又一次虔诚地在她耳边呢喃,“不要,再离开我……”
她无法回应,唯有任凭自己,身溺其中——不够,不够,不够。
第62章 叫什么
晨风吹起纯白的纱帘一角。
两只鸟停驻在阳台围栏上,亲昵地啄着对方的鸟喙。
后院的树梢枝头,传来闹哄哄的叽喳声。
迟觅被南方特有的晨鸟叫声吵醒。
她困倦地睁开眼皮,单手撑着柔软的床垫就要起身。
不经意地一摸,掌心便按在了结实温热的胸膛上。
定睛一看,成熟男人的性感躯体近在眼前。
她颤巍巍地收回手,靠在床头,凝望他的睡颜。
在迟觅有限的记忆里,她并不总是能在醒来时看见他。
回想起手掌的温度,她竟感到一股异样的温馨。
他每天醒来时,看见睡熟的自己,又是何种心情呢?
正疑惑着,封诣寻的手已伸了过来,搭在了她的腰间。
分明没有睁开眼睛,他却好像清楚知道她的准确位置似的。
他轻声唤她,有如梦呓,“觅觅……”
迟觅穿着他的衬衣,像条宽松的裙子。
衬衣下的躯体,若隐若现。
她小声问:“你醒了吗?”
男人的嗓音还是有些昏昏沉沉,“醒着。”
他又不是她,要闹出核爆似的动静才舍得从床上爬起来。
封诣寻自认,现在很清醒。
唯一让他不清醒的,只有身边的她。
他很喜欢,闭着眼睛闻她身上的淡淡体香。
迟觅只觉得他还没睡醒,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撇了撇嘴,小手推了推他硬邦邦的身体,“封诣寻,我饿了。”
兴许是昨晚各种被伺候被照顾,她多少得寸进尺了。
他都可以帮她洗澡,帮她换衣服,现在为什么不可以去给她准备早饭呢?
封诣寻终于睁开了眼睛,灰黑色的眼眸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迟觅微微怔了怔,“诶?”
男人佯装不悦,语调轻慢,“爽的时候,知道叫老公。”
“现在开始连名带姓了?”
迟觅脸色一僵,“你——”
她红着脸,羞愤地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男人真是两面派,分裂得很!
封家的人都说他极端,她还当他们瞎说。
现在看来,他有时候确实不太正常。
冷静的时候,似乎矜贵骄傲不可攀附。
不冷静的时候,他大概会变成她全然没见过的模样。
她其实,没见过……
迟觅,永远也想象不了,他真的会把谁的眼珠子挖了扔马桶里冲走。
他在她面前,哪怕是不高兴,也显得过分克制。
她的反击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封诣寻坐了起来,轻握住她的手,“下次换个地方打,这里肉硬,觅觅的手会疼。”
迟觅无言以对,她想说,他身上就没有不硬的地方。
他似乎是笑了,搂着她,吻了吻她的额角,“一会儿会有人过来接我们,顺便给你拿了一套新衣服,我也交代过了,他们会在路上给你买早餐。”
她胃不好,他不会忘记这些事。
迟觅略显茫然,“你安排好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不会是早就醒了吧……”
封诣寻说:“一个小时前。”
她愣住,心绪纷乱,一时五味杂陈。
不知道,他是惯来早起,还是为了替她安排好一切,才有了那么多精力……
第63章 想去哪里
纪敏博站在别墅前的院子里。
和项明真开始日常工作日中的闲聊。
项明真谈论自己和女朋友谈婚论嫁的琐事,纪敏博说他家小孩上学要花多少钱。
别墅里,封总与封太太,现在还没出门。
他们对此从来都无所谓,反正他们拿着自己满意的工资。
封总不是个亲善的老板,但从不在工资上苛待他们。
只是闲聊久了,便有些烟瘾上头。
可他们都知道,封总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抽烟。
纪敏博说:“你上回说,封总也抽烟呢?”
项明真说:“我亲眼看见了,他以前肯定也抽。”
说不定,还抽挺狠。
在纪敏博眼里,戒烟跟戒色一样困难,“那哪能说戒就戒?”
项明真耸了耸肩,“怕影响到琳琳小姐吧。”
纪敏博摇了摇头,“换我,我戒不了,我一天抽的烟,比我家娃喝的奶粉还多!”
项明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所以,封总是封总。
他们,就只是戒个烟都困难的普通人。
封诣寻能坐稳自己的位置,靠的从来都不是封镇弘的帮扶。封镇弘的长子封祥启,在几年前,也曾短暂主持过集团的大局,但他一忙起来,便晕头转向,还顶不住外界来的压力,董事会元老稍加试探,封祥启几乎就快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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