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夫人表情一滞,下意识松开了魏江白的耳朵。
魏江白重重跌坐在地上,湘夫人一脚踢在魏江白的腿上,怒道:“你们这些废物,我跟你们交代过多少次,不能被那个女人抓到,否则,神仙难救。”
“湘夫人,你不能不救哥哥们,少夫人说耗子咬伤了尸身,皇上会怪罪我们,一定会治哥哥们的罪。”魏江白跪在湘夫人面前,伸手抓住湘夫人的裙摆。
湘夫人一脚踢开她。
魏族长已穿好衣服。
他冷着脸走到湘夫人身边,道:“这件事情若被皇上知道,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祝氏那扫把星果然是克星,才刚过门不到一日,便闹得整个家宅不宁,事事不顺。”湘夫人垂眸看了看魏江白,眼底迸出毒意,伸手指着魏江白道:“把他给我捆起来。”
魏江白脸色大变,他起身往外逃,却很快被几个护院抓住。
湘夫人走到他面前,伸手扯住他的头发:“不想死就给我听着,去给祝氏好好磕头认错,无论她要对你们做什么,只要担下责任好好认罪,旁的事情我会处理,定不会让你们有事。”
“真,真的吗?”魏江白看着湘夫人狰狞的表情,心头渐渐凉了下来。
他看出来了,湘夫人打算把他们推出去顶罪,哥哥们完了。
“江白最聪明了,等你平平安安渡过此劫,我立刻开宗祠把你过继到我名下,到时你就是我的儿子,也可以跟那些哥哥们进魏家武场学习。”
湘夫人手掌揉了揉魏江白的头,说话声音越发温柔。
可魏江白却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冷颤,害怕地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反问道:“湘夫人是不是想让我出去顶罪,告诉少夫人那些耗子是我一人放的,这样哥哥们就能回来。”
“真聪明。”湘夫人笑了笑,反问道:“那江白愿意顶下哥哥们犯下的罪吗?”
“少夫人会信我的话吗?”魏江白皱紧眉头。
他觉得祝长笙很聪明,但是……
他的确不想让那些哥哥们死:“如果拿我一人能换回哥哥们,江白愿意顶罪,夫人以后能不能别让哥哥们干伤天害理的事。”
“你……”魏江白最后一句话气着了湘夫人,可又想到魏江白还有用处,湘夫人忍下了怒气,向魏江白保证:“我本也就只想教训一下魏府的天孤煞星,想把她吓唬走,不让她留在魏宅克死族亲,没想到她把你的哥哥们都抓起来,还要让皇上治你哥哥们的罪,可见她有多恶毒,江白放心,夫人定不会亏待了你的哥哥们,我让人送你去魏府,你去和少夫人好好认罪。”
魏江白慢慢低下头:“好,我去认罪。”
劝完魏江白,湘夫人立即起身,朝着何勇使了几个眼色。
何勇大步走前把魏江白从地上拉拽起来,带他回魏府。
而魏江白一走,湘夫人便回身对魏族长说:“老爷,赶紧去拿族谱,这二十多个孩子怕是废了。”
她根本不指望魏江白一个人顶下所有罪名,而是要在魏江白承认罪名后,把所有罪都推到那些孩子们身上。
毕竟,魏江白一个七岁的孩子,谁会信他一个人能抓那么多耗子,还要将这些耗子运进魏府大宅呢!
只是可惜了她这一年半载栽培的心血,全部的折在祝长笙手里了。
这该死的祝长笙。
魏府这边,祝长笙让人把魏渊的尸身抬回棺棂。
魏渊站在自己的棺棂旁边,把族中众人的关系又仔细的同祝长笙说清。
“族长有一个哥哥叫魏金,族中众人都叫他一声老族长,今年五十岁,以前魏氏族中之事一直由老族长打理,可自从十五年前老族长的四个儿子都战死沙场,妻子也病逝后,他就把族中之事交给现在的族长,在祖宅后面的围龙屋长住,深居简出,现在湘夫人与魏族长做事越发出格,你不如派人将事情原委告诉老族长,请他出面主持公道,湘夫人和魏族长还是很怕此人。”
魏渊虽只是一缕魂魄,但看到湘夫人与魏族长那样欺负祝长笙,他内心很过意不去。
这时,他看到祝长笙凑到他的尸身前,盯着他的眉眼看。
他微怔了一下,唤道:“祝先生,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在看什么?”
第16章 魏江白的谎言
“我是不是把你眉毛画歪了?”
祝长笙回头盯着魏渊的魂。
在尸身和魂魄之间来回对比了一番,却觉得魏渊的魂太过虚化,无法在三步之外好好看清他的面容。
她挪动棺前的烛台,走到魏渊的魂魄前。
魏渊魂魄震颤,双眼四处扫看,不敢直视已经来到他面前的女子,声音小心翼翼:“没关系的,我死时尸身不全,你能为我修复成现在的模样,保住我的魂魄,我已经很感激你,不必那么在意细节。”
他本就不是在意外表之人。
有时随军征战,几个月没功夫刮胡子,回来连亲娘都认不出他来。
祝长笙的巧手几乎帮他一对一复原尸身,无可挑剔。
可祝长笙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她不允许自己的作品歪鼻子歪眼,这也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祝长笙踮起脚尖,手中的笔对着魏渊的眉眼在虚空描绘了一番,随之点点头,转身回到魏渊的尸身前,道:“没画歪,人的五官本就不是对称的。”
魏渊身子微僵,在她转身离开后,又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我没关注这些。”
“唉!”祝长笙对着他的尸身轻叹了一声。
魏渊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相貌堂堂,五官俊朗,年纪轻轻就死了,可惜了这副好模样,好身躯。”她支着下巴轻声说道。
魏渊感觉自己被祝长笙说的面红耳热,赶紧岔开话题:“我刚才同你说的话……”
“少夫人,老族长来了。”账房管事夙纪从院外走入,向祝长笙禀报道。
魏渊神色怔了怔。
这才一会的功夫,她就把老族长请来了?
不对,她刚才并没有叫人去请老族长,那就是,在他还未同她讲老族长的事迹之前,她就事先派人去围龙屋请老族长到魏府,那她……
魏渊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女子,心生疑惑:她似乎很了解魏家人,难道是元姝告诉她的?
若是元姝告诉她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我先出去见一见老族长,你乖乖待在此事不要乱跑哦。”
祝长笙盯着魏渊的尸身,轻声细语的说。
夙纪看到这一幕,心里头泛起一抹酸涩,暗叹天道不公,令两个相爱之人阴阳两隔。
只有魏渊知道,祝长笙是在同他的魂魄说话,只是碍于夙管事在此,二人不能再隔空交流,以免吓着旁人。
魏渊应了一声“好”,又叮嘱了一番:“听说老族长脾气古怪,情绪不大好,你要多担待些。”
祝长笙没有回应他,径直从他面前走过,跟着夙纪去待客的玉露堂。
可是祝长笙刚走出灵堂,还未来得及未入玉露堂,冯管事就从大门的方向过来,向祝长笙禀报:“少夫人,祖宅那边送人过来了?”
“是不是一个七岁大的小孩。”祝长笙问道。
冯管事说:“是,湘夫人院里的护院绑着他亲自押送到魏府,现在就在外面。”
祝长笙双眸微眯,看了看就在眼前的玉露堂。
透过郁郁葱葱的绿景,隐约能看到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院前负手而立。
他身形高瘦,五十岁的年纪宛如六十岁老者,胡须银白,长及胸口,可见丧子妻死给这位长辈带来沉痛的打击。
祝长笙道:“把孩子带到玉露堂院外,不必带入院内,我会找准时机出现。”
“是。”冯管事立刻出府放人进来。
祝长笙刚走到玉露堂,冯管事便带着何勇和漏网之鱼魏江白来到她面。
何勇把魏江白推到祝长笙面前,呵斥魏江白:“还不快跪下,告诉少夫人,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魏江白跪在祝长笙面前,低着头,认错:“少夫人,放进灵堂的耗子是我一人所为。”
祝长笙垂眸看着脚边的孩子。
魏江白并不是被湘夫人选中的孩子,他是被魏虎从集市捡回来的,可以说,是那一群少年郎喂养活的可怜人,湘夫人一直不喜欢他,对他非打即骂,至今也未上魏家族谱。
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只是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没办法从她手里救回他想救的哥哥们。
“你胳膊细的还没耗子大,如何凭一人之力把那一百六十三只耗子悄无声息运入魏府?”祝长笙反问。
魏江白来时便想好了措辞:“我有钱,我可以买通哥哥们帮我把耗子送进院子,等时机一到,我便亲自打开鼠笼,将那些耗子都放出来,哥哥们都不知道我搬耗子有何用处,他们都是被我蒙骗的。”
“你哪来的钱?”
“我……我抢的。”魏江白猛地攥紧拳头,暗暗咬了咬牙,道:“我之前是东陂街要饭的扒手,只要是我想偷的钱袋子,就没有失手的时候,是湘夫人收养我,给我饭吃,让我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你是个坏女人,一嫁入魏府就把湘夫人和族长赶出魏宅,鸠占鹊巢,我要把你赶出魏府,现在事情败露,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我哥哥们放了,送我去皇上面前,要杀要剐随你便。”
“啪,啪,啪!”
祝长笙为他精彩绝伦的认罪词而鼓掌。
这个孩子跟她前世了解的魏江白一样,狡猾、刁钻、心思灵敏,有些小聪明,若能好好培养,用在正道,便是大材。
“我已经认罪了,你快放了我哥哥们,他们都是无辜的。”魏江白看祝长笙不按常理出牌,心里没底了。
就在他准备说下一句话时,魏族长和湘夫人带着一群族人,风风火火从府外跑入,大喊大叫道:“家门不幸呐,家门不幸呐,江白,你怎么能做傻事。”
祝长笙抬头看了眼湘夫人,便微侧头对冯管事说了一句话,冯管事就回柴房把那二十几个少年郎都带到玉露堂外。
魏族长看到二十五个孩子整整齐齐跪在眼前,心中很是恼火。
几年栽培,付之东流。
出师即败,简直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想到这,魏族长怒气冲冲走到魏虎面前,一巴掌打在魏虎的脸庞,怒道:“魏虎,你怎么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能带着你的弟弟们去田里抓耗子,再把这些耗子放到魏府灵堂,你知不知道那些耗子极有可能损坏棺棂里的尸身,他们可都是忠勇烈士,我平日里教导你为人之道,你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来人,把他们统统给我押到祠堂,我魏家没有你们这样的顽固子弟,请家法,从族谱除名!”
第17章 祝长笙立威
“慢着!”
祝长笙走到二十四名少年郎面前,目光扫过他们。
他们个个被五花大绑,口中堵着一团厚厚的布团,视死如归的看着她,一副做好了赴死的表情。
湘夫人有一点做的很好。
那就是把他们培养的像狗一样忠诚,世人皆知,狗是最忠心的动物,今夜哪怕湘夫人和魏族长把一切罪名都推到他们头上,他们也不会背叛湘夫人。
可惜……
湘夫人遇到对手了。
这么忠心耿耿的孩子们,若好好培养,将来必定能成为国之栋梁,如今沦落到湘夫人和魏族长手里,实在是可惜了。
那就让湘夫人主动弃了他们。
“他们告诉我,是湘夫人指使他们到垃圾厂找耗子,一只耗子一个铜板,谁抓的越大越多赏的铜钱越多,等他们抓回耗子,湘夫人便叫他们把抓来的耗子放进灵堂大院。”
“胡说!”湘夫人尖叫了一声,急于否认。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后面的族人,族人们面露惊讶之色。
湘夫人见状,便赶紧转头恶狠狠的瞪看魏虎等人。
少年郎们赶紧朝着湘夫人摇头,想告诉湘夫人,他们没说过。
然而他们脑袋还没转动,就被魏府的下人按在地上,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也就不能给湘夫人传递有利的信息。
湘夫人看向七岁的魏江白,朝她走去。
祝长笙迈开脚步挡在了魏江白面前。
冯管事很有眼力见的叫人把魏江白也捆起来,堵住嘴巴,少让孩子们胡说八道。
湘夫人气急败坏:“你绑着他们是什么意思,不敢让他们和我对峙?你把他们松绑让他们跟族人说清楚。”
说到这,湘夫人又转头对族人们说:“这件事情我根本毫不知情,大家刚才也听到了,魏江白自己亲口承认是他偷钱找人把耗子放进灵堂大院。”
话音刚落,一沓供词呈递到湘夫人面前。
湘夫人一回头,脸庞撞在供词上,接着连退了几步,恼怒不已:“什么东西?”
“他们亲口说的供词,底下还有他们亲手画押签字,湘夫人是他们的义母,想必很清楚他们字迹。”
祝长笙保持着递供词的动作。
湘夫人盯着供词看了看,只看了两三句,祝长笙就把供词收回。
那两三句供词一针见血,上面写着:【湘夫人要我们抓很多耗子,越大赏的铜板越多,湘夫人要越大越多耗子……】
这的确是她的原话。
湘夫人看向少年郎的眼神渐渐阴沉。
她冲到魏虎身边,一脚踹过去,怒道:“你们这群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把脏水泼到本夫人头上。”
“住手!”院内传来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
众人纷纷看向玉露堂院门。
就看到一位白发老者杵着麒麟杖走出来。
他停在院门前,一手负在身后。
那张满是沧桑的面容严肃阴沉,锐利的双眸充满着震慑力。
族人看到久未见面的老族长,有些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年纪稍年长的族人,激动的走到人前唤道:“老族长,是老族长。”
魏金当族长的时候,一心一意为族中子弟打算,后来家中变故,妻与子早亡,魏金便一蹶不振,族中之事交给现在的魏族长,这些年他们过的真是苦不堪言呐。
“快见过老族长。”
“老族长好。”
族人们都走向魏金,对魏金嘘寒问暖,可这当中,却有人不乐意见到这一幕。
那便是现在的魏族长和湘夫人。
湘夫人在看到老族长出现在玉露堂时,似见鬼一般连退了几步,吓得面容失色。
魏族长伸手扶了她一把,两人彼此互看了一眼。
魏族长便快步走向魏金:“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魏金杵着麒麟杖,一步一台阶走向魏族长。
下一刻,便拿起麒麟杖狠狠打在魏族长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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