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阿婆阿婶又笑作一团。
子瑜来之前买了几个钵仔糕,分别送给了白云、郝韵和关好彩,一个留给自己,最后一个他给了马小兰。
马小兰忽然激动起来:“哦!钵仔糕啊!我以前常常给小朋友们做的,他们都很喜欢吃!”
闻言,关好彩和向天庥皆是一愣。
按理说,他们应该是记不得那么久之前的情景了,可马小兰一提起,他们脑子里竟自动生成出几乎相同的画面。
幼稚园里有位做饭很好吃的阿姨,还会变着法子给他们做各种小零食,每天午睡醒来就会有下午点心,今天是花生糖,明天是鸡仔饼,时不时还会有钵仔糕。
钵仔糕有很多种口味,每次老师从厨房取来一整盘,孩子们就会一窝蜂涌上去,抢自己喜欢的口味。
有个小女孩个头小,总是挤不到前头,拿不到她想要的红豆钵仔糕,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有个胖嘟嘟的小男孩走过来,一手一个钵仔糕,虽然两个都不是红豆的。
他咧开嘴笑,问小女孩,好彩,你想要哪一个?
……
关好彩悄悄挪到向天庥身旁,举起钵仔糕到他嘴边。
向天庥斜眸,声音懒懒:“干嘛啊?”
关好彩扬了扬下巴:“你帮我吃一半,现在吃太饱,怕待会儿吃不下饭菜。”
向天庥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低下头咬去一半钵仔糕。
关好彩再吃掉剩下的。
向秋在厨房里蒸鱼蒸鳝,透过白烟,将两个小年轻的亲昵举动尽收眼底。
向天庥昨晚已经跟他交代了和关好彩的恋情,并提起,他从很多年前就一直喜欢她。
向秋不是多保守的人,只要儿子认定了,他也不会提出反对。
只是……
向秋的目光落在子瑜身上。
要是向天庥还是执意要收养子瑜,那关好彩会反对吗?
还有他的情绪时好时坏,会给儿子的感情路添麻烦吗?
他想得有些入神,一条上好龙趸蒸得稍微过了火。
夜色渐浓,几家人围坐一桌。
无鸡不成宴,一只白切鸡得到的最高评价是“鸡有鸡味”;蚝豉发菜焖猪手,祝你新的一年好事连连、横财就手;碌鹅斩件,大虾白灼,豉汁蟠龙鳝,葱油龙趸鱼……圆桌摆满九碟硬菜,便是俗称的“九大簋”。
他们或许各有心事,但在这一晚,他们暂时忘掉那些还未能解决的问题。
抑或,他们心里都存有希望,相信这些问题在新的一年里或许都能得到解决。
他们不全是亲人,但他们都因向天庥的关系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他们以茶代酒,相碰的时候道一声,祝大家新年福星高照,好运常在。
第63章 就是很想你
大年初一。
一大早,关好彩就让楼下的座机铃声吵醒。
一些亲戚打来拜年,外婆也会打给别人拜年。
就算网络有多发达,有些老传统仍在延续,只不过会延续到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了。
关好彩昨晚吃完年夜饭,和向天庥去散步,晒月光晒到半夜一点才回家,这会儿还犯困。
但看了眼手机时间,她还是努力起了床。
——今天是大年初一,也是亲戚们上门拜年的高峰期。
普通亲戚就算了,问题是,那男人大几率会上门的。
往年亦如此,关好彩不想和他打照面,能避则避,不避的话她很难压住自己心里的怨怼,一旦忍不住开始冷嘲热讽,家里又要六国大封相了。
她打算洗漱完后去公园溜达一圈,避开“人流高峰”,刚走出房间,隔壁的房间门也开了。
“……新年好。”
关好彩习惯性地说了句吉祥话,微微挑眉,打量了郝韵一个来回。
郝韵今天有稍微打扮过,格纹毛呢裙,荷叶领衬衫,小直径美瞳,还化了妆。
和平日素面朝天的学生模样相比,今天的郝韵看上去有些成熟的味道了。
是个“小大人”了。
只不过,郝韵明显还是个化妆“小白”,底妆不均匀,眼线一长一短,眼睫毛成了苍蝇腿。
最不妥的是她挑选的唇釉,玫粉调太多,还是亮面的,不但体现不出她的青春靓丽,还让她肤色黑了一两个度。
“……新年好。”郝韵不太习惯这身打扮,把裙子往下扯了扯,眼神有些闪躲。
关好彩问:“穿得这么靓,今天要去饮啊?”
郝韵说:“嗯,中午要跟我爸那边的亲戚吃饭。”
每年大年初一,郝铭都会来接她去郝家那边的亲戚家里拜年,而且今天他大伯家请客,大人们提前订好了酒楼,要给堂姐的小宝宝设百日宴。
所以郝韵才早早就起了床,折腾好久把美瞳戴上,又花了好多时间,照着妆教视频抹眉画唇。
眼角从刚才起就发痒,郝韵一时忘了自己擦了眼线,上手去揉。
关好彩:“诶,你别揉,眼线——”
还没说完,郝韵的眼线已经花了。
郝韵懊恼地“啊”了一声,烦躁地走回房间。
关好彩撇撇嘴,下了楼。
李静芬这会儿站在阳台上打电话,见大孙女下楼,嘴巴张了张,一时忘了回手机那头的人的话。
关好彩打着哈欠走过来,把阳台门推开一条缝儿,对外婆说:“新年好。”
李静芬:“新、新年好……”
关好彩问:“外面那么冷,怎么还站在外头打电话?”
李静芬把手机拿开一些,说:“哦、哦,在客厅打电话怕吵到你睡觉……”
关好彩示意她进屋打电话,转着泛酸的脖子走向浴室。
李静芬等她进了浴室,才把手机贴回耳边:“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
这下轮到电话那头的人沉默。
李静芬:“云霄?”
“我在。”关云霄低声问道,“刚刚是好彩?”
“嗯,对。”
“哦……她最近还好吗?”
“比起刚回来广州那时候好太多了,能吃能睡,人也精神了。”李静芬浅笑,“对了,她和我们这边一个很好的男仔拍拖了。”
“哦?真的假的?”关云霄惊讶道,“我还在担心她会因为上一段婚姻不顺,之后都不再跟人谈感情了呢。对方是谁啊?是你认识的吗?”
李静芬说:“我们附近的‘向记面家’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关云霄苦笑一声,“我和好彩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就是在‘向记’啊。”
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历历在目,他在面店里,当着女儿的面,吃一碗细蓉吃得泪流满面。
当年他和黄昭君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两人还是个大小孩的时候,就嚷嚷着要结婚,很快,关好彩就来到这个世上。
那时候他和黄昭君都没做好当父母的准备,甜蜜的阶段转瞬即逝,后来需要脚踏实地才能过好的日子,他们过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
关云霄向来觉得自己是个“坏爸爸”,和黄昭君缠缠绕绕那么多年,却没有好好陪过关好彩长大。
女儿越大,时间越长,隔阂越深,距离越远。
当两父女坐一桌吃饭,却陌生得好似搭台路人,才让关云霄深刻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很想跟关好彩多说几句话,想问她在外婆家过得好不好,想问她在学校里有没有交到好朋友,想问离婚后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生活。
但到最后,他一句都说不出口,当时只拼命用面条堵住喉咙。
……
李静芬闻言,讶异道:“这也太巧了吧?好彩她现在的男朋友就是‘向记’老板的小儿子!他俩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以前基本都在一个学校,也算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了!”
关云霄浅笑:“原来如此。”
“嗯,好彩最近能变得这么轻松自在,跟这男孩有很大的关系。”
李静芬简单讲了一些近期发生在关好彩身上的事,关云霄静静听着,到最后才说一句:“那就好……那就好……”
李静芬对这个第一任女婿是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他坏不彻底,也好不透彻。
说他没责任心吧,可从以前开始关好彩的赡养费他就没少给过,而且除了给黄昭君的那笔,他还会私底下给李静芬再打一笔。
他的原话是,怕黄昭君夹带私逃,把赡养费扣下,没交到老母手里。
但说他有担当吧,那是远远够不上。
他死好命,老天爷赏饭吃,家里有些家底,加上投资常常得利,虽不说大富大贵,但悠闲度日没多大问题,所以他也和年轻时一样,在感情方面好像花花蝴蝶。
只是他和别的女人总能谈笑风生,唯独遇上自己的女儿,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的原话是,他子女情薄浅,也不是个什么好榜样,就不勉强自己当个“好爸爸”了。
趁着关好彩还在浴室,她问关云霄:“要不要待会把电话给好彩,你俩聊聊?”
关云霄忙道:“别了别了,她肯定不想和我讲话的。我也不打扰你太久了,芬姨,你也要保重身体,新年事事顺心啊。”
接着他就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
李静芬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愤愤骂了句:“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无鬼用……”
“怎么新年第一日就在这里骂人啊?”关好彩从浴室出来,隐约听到李静芬的抱怨,笑着开玩笑,“以前可都是你让我这一天别发脾气、别甩臭脸,不然要衰足一整年哦。”
李静芬不是没想过找个机会让两父女见一见面,就算见了面之后两人没话说、甚至是吵起架,也总好过形同陌路人。
难道真的要等到七老八十、等到烧成一瓮灰、等到只剩下一张照片,才来惋惜和遗憾?
关云霄那边的想法,李静芬倒是没什么所谓,她在意的只有关好彩。
她不希望关好彩像她一样,未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能对着照片说话。
可是关好彩的暴脾气,李静芬还是清楚的,以免破坏她的好心情,李静芬最终还是把话吞回肚子里。
“我煮了蚝豉咸骨粥啊,你去吃一碗。”她对孙女说。
“好,等一下,我先上去换套衣服。”
关好彩上楼,发现郝韵还在卧室里。
她们的房间其实都没有梳妆台,郝韵跟她一样,也是在书桌上放一块小镜子。
关好彩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走回自己房间。
换好衣服出来,郝韵还没折腾好,连连发出“啧”“哎呀”的声音。
关好彩看不下去了,走过去,站在门外敲了敲木门:“喂。”
郝韵猛回头:“啊?”
关好彩一愣,接着噗嗤笑出声:“不是啊,你怎么搞成这模样?!”
不怪她忍不住笑,郝韵本来的妆容勉强能看,但现在是画蛇添足,眼线越改越不对劲,像从她好看的眼尾硬生生长了两根树枝出去。
郝韵恼羞成怒,摔了眼线笔:“不化了不化了!怎么化都化不好!”
关好彩没被她“纸老虎”似的怒吼吓到,说:“你去把妆卸了,再洗把脸,我帮你重新化吧。”
郝韵顿住:“你……你帮我化?”
“对啊,好歹我也算是涉猎过美妆赛道啊。”关好彩说完,折返回卧室,“不过化妆品得用我的,不然我不顺手。”
郝韵抿唇。
关好彩说她“涉猎”过美妆赛道,可以说是过分谦虚了,她虽然是综合型博主,化妆只是她vlog里的一小部分,但以前每个视频评论区里都会有粉丝问品牌,商务价值极高。
郝韵自然不会跟她坦白,她收藏的妆教视频中,就有关好彩的视频cut。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她和关好彩的脸型和五官有几分相似,关好彩常用的妆容,看上去都很适合她。
郝韵去卸了妆,洗了脸,进了关好彩的房间。
关好彩已在书桌上摆好“阵”,指指床边:“坐吧。”
郝韵没吱声,按她说的坐下。
关好彩从保湿开始,过程中没怎么跟郝韵说过闲话,说最多的就是“眼睛闭上”“头抬起来”。
她步骤清晰,动作利落,郝韵一开始悬着的心,慢慢落下来。
她挺放心由关好彩来折腾她一张脸,总归不会在她脸上画只龟或额头画个“王”吧?
李静芬多打了两三个电话,口渴进厨房倒水,发现关好彩还没吃粥。
她本想在楼梯口喊话,忽然觉得不对劲,楼上怎么这么安静?而且不止关好彩,连郝韵也没下楼。
——好多年前两姐妹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因为郝铭的关系就狠狠吵了一架,李静芬对此事印象深刻,心想着该不会两人又闹别扭了吧,一边蹑手蹑脚爬上三楼。
关好彩的卧室门敞开着,李静芬探头望过去,眉毛慢慢扬起。
接着蹑手蹑脚又下了楼,不想打扰两姐妹“箍煲”。
关好彩很快帮郝韵重新化了个妆,末了把梳妆镜递给她:“行了,你看看吧。”
她借着透进房间的阳光,仔细检查了一下郝韵的妆面,心里悄悄长吁一口气。
她自己化妆尚可,但从没给别人化过妆。
郝韵是第一个。
但这种事儿,关好彩自然不会同她说。
本来关好彩还有些害怕“翻车”,不过当她往郝韵脸上拍拍打打涂涂画画的时候,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后来想明白了,是因为她俩的面型五官有些相似,所以给郝韵化妆,就像给自己化妆。
郝韵很满意新的妆容,看上去干净精致,似乎没用多少力气,但处处透着细节。
用美妆赛道的“专业”词语来形容,这才是“有效化妆”。
她难得真情实感地夸赞:“你确实有些本事在身上,除了‘假夫妻’的事,视频里其他的内容看上去基本都是真的。”
关好彩皱眉瞪她:“啧,那当然啊!我有在用心做账号的好不好?就算是假的,我也得让它变成真,这样才有可信度啊。”
唔,这话说完她都觉得心虚。
“嗯,我知道。”
郝韵看着她的眼说,“你每次只要认定了一个方向,就会一直朝那个方向走,真的很厉害。”
关好彩双颊一烫,惊吓得都结巴了:“你、你你你你是谁?你不是郝韵吧?!”
下一秒郝韵切换回“毒舌”状态:“这句话我要问你才是,怎么跟天庥哥交往之后,你被他的结巴传染了啊?”
“……哪有!没有!哈!我舌头灵活得很!讲急口令都行,黐线蜘蛛条蜘蛛丝黐住支树枝*!”
郝韵笑了,眉眼弯弯似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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