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傅庭肆只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沉默着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餐。
他的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早就头脑风暴了小半晌。
循规蹈矩快三十年,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喝醉后竟然是这个样子。
劣根性,贪心不足。
回公司的路上,升起隔断挡板,他翻出陶青梧的电话拨了出去。
那头的人几乎在自动挂断前才接,一声不吭。
“陶小姐,你的包,如何给你?”他直接进入主题。
陶青梧从酒店出来就发现自己落了包,可又不敢再回去。她有些惊讶傅庭肆竟会主动联系她,小声道:“你方不方便拿给音桐?”
“我要出差,没那个时间。”他按了按眉心。
他的嗓音实在冷淡,如结了冰的潭水几乎将她冻住。她酝酿了会,说出的话带点委屈,“傅先生,您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敬语来得莫名其妙,傅庭肆沉重的眼皮撩起,顿时心软,口吻恢复到了昨夜那般,“你要讲给我听吗?”
陶青梧登时脑内轰鸣作响,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她噎住,好半天才羞恼道:“放公司前台,我去取。傅先生再见。”
第25章 GET 25
傅庭肆果然是个好人, 起码陶青梧是这么认为的。
明知她是抱有目的地接近,也没迁怒她,还顺手帮了她的忙。
嘴上虽有意刁难她,终也没让她多跑一趟, 把她遗落的帆布包交给了秋音桐。
小半个月, 她没再见过他, 只偶尔在秋音桐的嘴里听说那日酒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傅庭肆就出了国。
陶青梧也没怎么闲下来,白天上完课就跑去医院或者派出所,晚上就去兼职。
寻人启事散了一波又一波,苏岚还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每晚疲惫地合上眼, 她总是忍不住地去幻想一些不好的事情,经常会在醒来后觉得心悸。
苏峥看见她面无血色的样子, 安慰她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天课后, 从公共教室下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和宋方稚、秋音桐道别后,陶青梧穿过长廊直接回了宿舍。
下午四点她有份兼职要去做, 打算回宿舍午休一下再乘地铁去。
然而在她刚踏下第一级台阶时, 一辆外形拉风、颜色鲜艳的跑车横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一脸茫然地戳在原地,一只穿着银白色玛丽珍鞋的左脚最先迈出来, 往上看身材很是修长, 在扫到她的时候微微一愣, 然后翘起有着精致美甲的手指摘掉了墨镜。
“你就是陶青梧?”对方截住了她的去路,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
浓妆艳抹、妆扮成熟, 一开始陶青梧真的没看出来对方的年岁, 一开口这清脆娇气的声音显然也就刚成年。
她往后退了一步,眼前女孩子身上的香水味实在有点刺鼻, “你找我有事?”
“我叫陶亦薇。”女孩子自报门户。
陶青梧僵住,细品一番出声:“姓陶?”
“怎么?知道我是谁了?看来你跟你那有病的妈一样不老实,明知道别人已经有了家庭,还非要去插入别人的生活。”陶亦薇从鼻间哼出一声不屑的笑,不由地拔高了语调。
本就是就餐高峰期,即使这条路不算宽敞,又过于偏僻,也会有不少人经过。
陶青梧很明显感觉到有人朝她这边投来目光,异样到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她缓了缓,双手不自觉紧攥成拳,语气比方才生硬,“你不要张口就来,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人。”
眼前的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抓了下她垂落在肩头的长发,随之又挪动到她的侧脸,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忽地,那只宛如利爪的手抬了起来,在即将快要落下时,陶青梧被一只手拽着躲过了。
她趔趄着撞入身后坚实的胸膛,仰头去看刚好与时暨撞上了视线。
时暨眼里带了点怒气,将她护在身后,厉声道:“你哪位?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原本就很焦灼的场面陡然加入一个人,使得路过的人不禁都停下了脚步。
陶亦薇没打算收敛,一双眼逡巡一番,“你是谁?她男朋友?你知不知道她那个妈在风月场工作,还知三当三,破坏别人的家庭,生下她这个野种后变成了精神病。怎么?你们京美的人找对象都不挑的吗?”
话落,陶青梧欲要反驳几句,却被时暨拦了下来,低喝道:“这位小姐,你知不知道恶意诽谤侮辱他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别在这里吓唬人,你让她站出来说话,问问她我哪句说错了。”陶亦薇依旧跋扈,侧着身子想要把她从时暨的身后拽出来。
这一刻,陶青梧完全忘了反抗和辩驳。
眼前的人张牙舞爪的画面确实不够美观,却让她硬生生滋生出一点点艳羡的情绪来。
大概是被从小宠到大的,一举一动都很有底气,完全不会担心自己的所做作为是否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俨然已经恍了神,任凭陶亦薇再如何口出狂言都没心思去理会,转过身愣愣地朝前走。
时暨又警告了陶亦薇几句才迈开长腿追上了她,酝酿半天,“青梧。”
“她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没人要,但我妈没有插足别人的家庭。”她失魂落魄地目视前方,犹如一只没有自主能力的傀儡娃娃。
“我不会因为这些觉得你不好,但你可不可以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还是说你就是因为这些才拒绝我的?”时暨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强迫她停下来与自己对视。
陶青梧很快挪开视线,大学以前,很多人知道她的家庭情况都会退避三舍,看她的眼神有嘲弄,也有可怜。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朋友,宋方稚是第一个,秋音桐是第二个。
许多人都说她傲慢、眼高于顶,实则都是自卑在心中作祟,让她很自然而然地推开所有示好和爱慕。
她抿唇,余光里有一抹高大的身影在缓缓靠近,很熟悉,让她不自觉微屏住呼吸。
“傅总?”时暨低喃出声。
一个月前,在香榭酒店的酒会,他跟着父亲参加,与傅庭肆有过短暂的接触。
这人在商场的时间不算久,为人处事却干练到了极致,能力和人品都是有目共睹的。
也就是在那时,他发现了自己和傅庭肆的差距。
作为酒会的主人,受邀的人无不在阿谀奉承,而他立在一旁,仿佛只是一个靠父母、没经验的愣头青。
有风拂过,陶青梧瑟缩了下。
她侧身,傅庭肆刚好走到她的面前,微微躬身和她的视线平齐,抬手拭了下她的眼角,挑眉眼里含笑,“被欺负了?”
时间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哭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傅庭肆鼻梁上的眼镜未来得及摘下,隐去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见她不答只顾哭,直起身往前挪动半步,伸直手臂揽她到怀里。
猛地坠入有着木质花香的怀抱,陶青梧下意识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一股脑儿地将所有泪水蹭在了他的身上,呜咽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没一会儿,怀里的人终于哭累了,红着眼眶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眸光微动,若有似无地睇了一旁的时暨一眼,微有些恼意,“刚出差回来,接你去吃饭。”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傅庭肆松开她后又顺势牵上了她的手,带有礼节性地冲着时暨微微颔首,便拉着她离开了。
一如上次那般,到了车前,周围空无一人,安静得很。
傅庭肆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是他欺负你?”
她总觉得手上还留有余温,不自然地背至身后,闷着气摇了摇头,“不是他。”
“那就还是被欺负了。”傅庭肆很轻易就抓到了她话里的重点。
“也不算,”她已从方才的气氛里抽身出来,又道,“谢谢你帮我解围。”
今日的傅庭肆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
他用着带有审视的目光,沉声问:“解围?他怎么为难你了?”
“他......”
话还没说完,被从远处跑来的秋音桐打断。
傅庭肆及时止住,没再多问,陶青梧长舒了一口气,还留有泪意的一双眼登时漾起了笑。
秋音桐有些惊讶傅庭肆怎会跟陶青梧在一起,搓了搓手心刚准备八卦就见傅庭肆径直上了车,然后半降窗户催促她,“上车。”
她哼了声,打算待会儿仔细盘问一下陶青梧,总觉得这两个人气氛有点古怪,肯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临上车前,她与立在一旁的人告别,“青梧,我先走了,明天见。”
直到车子扬长而去,陶青梧才有闲情去捋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陶亦薇肯定是陶衍安的女儿,好巧不巧挑今天来学校找她,那肯定跟母亲的失踪有关系。
想必一定是陶衍安带走了母亲,并且这事已经闹得陶家人尽皆知,不然陶亦薇也不会如此恼羞成怒。
可是这些又只是她的猜想,跑到派出所拿不出证据,那做什么都是徒劳。
好端端地,她在这时想起了傅庭肆。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陶衍安,就是因为傅庭肆,那人明明在陶氏位居高位,见到傅庭肆依旧是点头哈腰,很恭敬。
如果能再次借傅庭肆的力就好了。
明明之前还说过如若有要紧事可以直说,现在待她又仿佛跟陌生人似的。
碍于秋音桐的嘱托,这人对她不得不施以援手,可只要到了无人处,又很快变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有些事情离了权势确实办不了。
每每接近傅庭肆,道德感就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然后就会及时止住她那些不切实的妄念。
如果能长久依赖傅庭肆就好了。
她抬脚往宿舍走,开始依附本意从包里摸出了手机,变着法子从秋音桐那里套到了傅庭肆晚上的安排。
回到宿舍后,陶青梧在睡前私聊负责人推掉了今天的兼职,然后在心里琢磨该如何不露痕迹地彻底依附傅庭肆,连何时睡着都没有具体的时间概念。
-
入了夜的京市,冷风萧瑟,街上行人不多,唯有车流依旧拥挤。
今天是秋老爷子的寿辰,不喜热闹仅有亲近的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席间所有人相谈甚欢,热闹不已。
傅庭肆坐在傅霄则的旁边,不知不觉间已然陷入微醺的状态,盈着水光的瞳眸使得他褪去了几分清冷。
他本还打算继续喝,却被秋熹苓制止,“酒量不行还爱喝。心情不好?”
说到这里,他松开了捏着杯子的手,一时觉得迷惘。
中午从京美离开,他从车内的后视镜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头脑一热地张口问了问坐在一旁的秋音桐,“上次香榭酒会,跟你打招呼的那位男士是谁?”
秋音桐刚回完陶青梧的微信,沉吟道:“你说时暨?”
“时暨?”
她停了下,开始侃侃而谈,“他是我同班同学,时家的小公子。就是他在追青梧,还挺锲而不舍的,追了有两年吧......”
后面的话傅庭肆没仔细听,只觉心口酸胀,这种异样又陌生的情绪持续到现在,没忍住就喝多了些。
他略过傅霄则看了眼秋熹苓,很淡地笑了下,“没有,外公生日,怎么可能心情不好。”
秋熹苓还是觉得古怪,扬起视线到了立在傅庭肆身后的鹤叔身上。
鹤叔有些无辜,摊了摊手。
家宴快到尾声,傅庭肆欠身后最先离席,脚步虚浮着出了酒店。
隐约间,他好像看见了心里想了良久的那个人。
隔着圆形花坛眺望过去,一整排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
露天停车场内,一抹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围着他的车转了好几圈。
他驻足在原地,想看那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鹤叔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打算出去阻止的念头刚起被他强摁了回去。
陶青梧从学校到酒店后,期间一直坐在马路对面的奶茶店内,托腮发愁。
她想,一定要找个由头可以和傅庭肆保持联络最好。
称不上完美的点子在脑中一闪而过,她很快付诸于行动。
用手机导航找到距离最近的五金店,买了把破坏钳。
直到绕着这辆限量款劳斯莱斯走了好几遍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欢庆女神的车标很精致,她有些舍不得动手;凯洛斯蓝车漆很闪耀,她也有些不忍心。
就在她蹲下身打开破坏钳放至轮胎上面时,一道浸着酒意沙哑又性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陶小姐,今天这轮胎要是破坏了,你坐二十次大腿都没用。”
陶青梧本就觉得手中的破坏钳过于笨重,此刻被吓到毫无征兆地掉在了地上。
傅庭肆垂眼看着她的背脊很明显绷紧,便老神在在地往前挪动了几步,刚好看见车前的雨刮器处嵌了张卡片。
他扫了一眼,轻嗤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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