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穿陶青梧一时有些失语,妄想着能在蘸料里放点碎辣椒的念头霎时消散了。
半晌,汤锅被送了上来,几片菌子和黄瓜片漂浮在表面,看着就很寡淡无味。
宋方稚了解陶青梧的口味,连带着帮她一起弄好了蘸料,只有小半碗香油和葱段,连蒜粒都没放。
她选择了认命,边蔫蔫地吃着边听对面的两个人闲聊,时不时会跟着附和两句。
话题越聊越偏,没一会儿就聊到了陶青梧的身上。
她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嗓音压得低低的,“怎么好端端又扯我这里了?”
“你和傅大佬现在也算是同居了,感情怎么样?升温得很快吧,到哪一步了?”宋方稚眨巴着大眼睛,带着旁边的秋音桐一起八卦。
陶青梧屏息一霎,脑袋里突然昏昏沉沉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秋音桐看破了,惊道:“不会吧?没有?表哥血气方刚一男的,不会不行吧?完了完了,我得让家里的老中医给他准备点药膳。”
话音刚落,她下意识拦住,羞窘着强扯出一抹笑,“不是。”
“什么?”宋方稚反问。
“他或许比较......传统。”陶青梧虚着声回了句,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了。
四下瞬间陷入死寂,空气都跟着凝滞了,唯有火锅的香气在周围乱窜。
秋音桐听完连连点头,竟完全不觉得离谱,“也有可能。对了,我表哥这几天怎么样?身上的伤没发炎吧?”
“伤?什么伤?”陶青梧一瞬间放慢了呼吸,眉头拧紧,静等着对面的人回答。
下一秒,秋音桐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被她直白的眼神弄得实在没了辙,才慢悠悠道:“你真的不知道啊?就除夕那晚有家宴,表哥没回来,几十个长辈等了他好几个小时,爷爷就有点生气,觉得他没规矩。”
“后面他回来了一次,结果跟爷爷大吵了一架。我就在现场,爷爷有些话确实说得不中听,表哥维护你也是应该的事情。当时人挺多的,爷爷可能觉得自己有些跌份,就罚了表哥。”
陶青梧背脊不受控一僵,喉间吞咽了好几次,“怎么......罚的?”
“就......用紫竹和牛皮纯手工做的鞭子,足足十鞭,全打在后背上。”秋音桐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抖,仿若那日的惊惧犹在。
静默了会儿,大概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是宋方稚先惊呼了一声。
“那晚我有问他要不要回家,他没理我。”她将额头抵在掌心,轻咬下唇,不由地半阖上了眼。
秋音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可显然表哥瞒着陶青梧就是怕这人会自责,只好强行替自己找补,“跟你没关系,其实表哥早就计划这么做了。”
陶青梧不解,下意识歪了下头,反倒是宋方稚先问了出来,“为什么?傅大佬怎么上赶着挨打啊?”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是在姑姑姑父聊天时听了几句。就最近圈子里到处都在传表哥私生活不检点,在外边......养女人。他就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一点,能传得沸沸扬扬最好,这样就代表他是认真的,根本不是外界所说的那样。”秋音桐一鼓作气。
菌锅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着,中间服务生来添过一次汤,打断了这个话题。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秋音桐和宋方稚偶尔会聊回去,但很快又转到了其他话题上面。
陶青梧食之无味,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却还是强带着笑配合着对面的两个人。
饭后三人原本打算要去附近的商场逛街,宋方稚却被家里人的一通电话叫走了。
秋音桐早就看出来陶青梧兴致不高,正想着随便寻个由头也回家算了。
无奈,话还没说出来,陶青梧径直道:“我想回去看看他,你要不要一起?”
秋音桐怔住几秒,连连摇头。
本就是她这个大漏瓢说秃噜嘴,才不要上赶着去送人头。
“好,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拜拜。”陶青梧格外从容,边系围巾边朝露天停车场走去。
回去的路上,她端坐在后排,默不作声的样子看着仿佛是在哪里受了气。
车厢内满是清新好闻的洗涤剂的味道,彻底掩盖掉了傅庭肆留下的木质花香,陶青梧抚了下身下的坐垫,唇角瞬间耷了下来。
她抬眼,刚好与正从后视镜里往后面瞟的司机对上视线,反应了半拍才问:“前几天傅先生回去,是你跟着吗?”
司机微屏呼吸,“是的,陶小姐。”
她没打算弯弯绕绕,又问:“他伤得重吗?”
司机想了会儿,被她强硬的态度骇到,老实道:“我没看到,但那日董事长是被人用担架抬着上车的。”
她噤了声,完全想象不到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的人受伤后虚弱的样子,毕竟他伪装得太好了,不然朝夕相处这么几日她怎会一丁点都没看出来。
车子很快驶入傅誉集团楼下,陶青梧自作主张让司机下了班,而后就一直坐在门外的露天休闲区内。
被冷空气包围着的软椅只要碰一下都有种刺骨的疼,她却浑然不觉,一双透亮的眸子失了往日的活力,空洞得没有半分生机。
在陶青梧的视野范围内,不远处的旋转门重新开始运转,保安到了换班的时间,这会儿五六个人聚集在一起,正在高谈阔论。
节假日的商务中心区,安静到针落可闻,一丁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就那样静静地听着,从家常琐事又到社会见闻,再到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陶青梧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前脚刚从椅子上起身,后脚就听到那几个保安又换了话题。
如此大的产业,老板的私生活简直是每个员工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董事长”三个字开始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钻,而作为八卦里另一个主人公的她同样避免不了被提起。
只是这一次与她往常所听到的完全不同,语气没了鄙夷和不屑就算了,就连用词和称呼都毕恭毕敬了许多。
从“那女的”变成了“董事长夫人”。
从“金丝雀”变成了“女朋友”。
从“包养”变成了“谈恋爱”。
......
忽地,刚探出来的太阳再次被云彩遮住,寒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吹得人心里发颤。
陶青梧又在外边等了会儿,在里面彻底恢复安静后才抬脚进去。
几个保安在看到她时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接而强装淡定跟她打招呼。
明明往常对她都是视而不见的。
刷卡进了专用电梯,她瞬间瘫倚在扶手上,从抛光内饰壁恰好能看见她如此有多么不雅观,可她控制不住,仿佛一整颗心都在不停地往下坠。
之前她以为傅庭肆是在乎自己的名声,所以才责怪她听了那些传言为什么不告诉他。
可现如今,好像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短短几日外界对她的猜想和非议就变了风向。
或许,他是在维护她。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还在不停跳跃着,不久后停下来在“叮”的一声后敞开。
陶青梧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朝里走。
一路上寂静无声,就连灯光都只亮了一排射灯方便她来视物。
她放下包,顺手摸了下茶几上摆放着的笔记本电脑,排风扇还在运行,表面略微有些烫意。
身后客房的门半掩着,陶青梧下意识推开进去。
床上的人面朝窗户侧躺着,鹅绒被仅盖到腰际,墨蓝色家居服未系扣子,露出的精壮胸膛因着平缓的呼吸而一起一伏,俨然是一副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
她还是情不自禁放慢了动作,趋步靠近后单膝半跪在床边,鬼使神差般伸出右手捏在了眼前这人的衣领处,然后慢悠悠地扯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宽阔背肌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有些地方已经结了层浅色的薄痂,还有些依旧能看出当初皮开肉绽时的狰狞,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她没忍住呜咽了下,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似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傅庭肆本就刚睡下不久,在上半身陡感凉意的那一刻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身后这人的质问,打算装睡把这事再次掩过去,可无奈那闷哑的抽泣声还是让他没按捺住转过了身。
“好端端的怎么这么主动扯我衣服?”他拖着慵懒散漫的调子,用手肘硬撑着坐了起来。
陶青梧眼眶红着,声音小到像是小猫在哼唧,“傅庭肆。”
“就叫这个,我喜欢听。”他一瞬不瞬地紧凝着她,示意她再叫一声。
她不干了,不紧不慢问了句,“痛吗?”
傅庭肆蹙眉,嘴角的笑带着几分无奈,“怎么知道的?我还觉得我不进演艺圈可惜了。”
陶青梧蓦地抬头,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道红痕。
不是他演技太好,而是她太笨了。
明明前几日两个人还一直睡在一起,这人出去一趟回来就莫名其妙跑去客房睡了。
明明她闲暇时想帮他收一下换洗衣物,这人却厉声制止了她。
明明她忌口的时候,这人会特地多做一份饭菜给她,结果后面却突然跟着她吃一样的。
明明这人办公的时候习惯性坐得板正,这几日却总是在腰后垫好几层厚厚的垫子。
......
例如此类反常的事情太多了,可她通通都不以为意。
“痛吗?”她屏息,又问,“我说过我不在乎的。”
傅庭肆自动忽略掉了她后面那句话,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痛。”
不知不觉对视了会,陶青梧又去扒他的衣服,嘴上嚷嚷着,“我想再看看。”
一到这种时候,傅庭肆就忍不住想要打趣她,“平时不见你这么积极,现在有什么好看的。”
她急了,用手指杵他,语气带着不耐烦似的撒娇,“你快转过去。”
他莫名觉得很享受,眼前这人好像是头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又乖又磨人,让他狠不下心拒绝。
刚刚只看到一点点边角,这会儿一整片背部肌肤袒露在眼前,陶青梧呼吸猛地一窒,伸出的手都在跟着颤抖。
傅庭肆浑身的肌肉霎时绷紧,只因那有些冰凉的指尖覆了上来,还时不时会轻抚在上面,似是想要描摹出那些骇人鞭痕的轮廓。
“好了,别看了。”他猛拽了下上衣,布料蹭过让他没忍住吃痛了一声。
她撇嘴,“会不会留疤?”
“我是个男人,留点疤也无伤大雅。”他边回身边从上往下系纽扣。
陶青梧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暗暗深呼吸了下,而后慢悠悠地挪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颈后,身子前倾虚靠在他的胸口。
他偏头看她,好奇她这个样子到底是何用意。
默了会,她抿唇,声线轻柔,“你说过,你不做赔本买卖,你为了我挨打,我该还些什么给你?”
他勾唇,低声:“你想怎么还?”
话音将落未落,陶青梧撤开身子,嘴唇贴上来的那一刻双眼阖上,长睫因为紧张颤动不已。
傅庭肆眼底蔓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不觉得惊喜,更不会满足。
虽然一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就是由此才亲密起来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殷切希望陶青梧一直把它当做交易的条件。
但失了这个,他好像并没有拥有她的实感。
堕落就堕落吧。
他配合性地闭上眼,反客为主,迅速掠夺掉了她所有的呼吸。
两个人很自然地倒在了床上,傅庭肆覆在陶青梧的正上方,贪婪地吻过她的唇角、鼻尖、额头,再辗转至耳下的软肉。
她想要去剥掉他的衣服,动作轻柔到生怕碰到他背上的伤。
在那双滑嫩的手去扯他半系着的裤带时,他很快捉住,递到嘴边吻了吻,“先欠着,等下次。”
陶青梧后知后觉,眼前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可她却止不住地有些失落,“你是不是不想?”
“是怕你不想。”他睇她一眼,嗓音往下沉了沉。
她眉目一展,抬身将自己送了上去,忘我地舔吻他的喉结,然后伸出舌尖与他的勾缠在一起,似是想要给他证明什么,即使呼吸不畅也没打算分开。
是傅庭肆最先叫停,扯出的湿漉漉的晶莹银丝叫嚣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倏地笑了下,哑声:“太主动了,我怕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主动。”她嗔着。
数秒后,他摇头,艰涩地吐出一句,“这不一样。”
因为他从中品出了一丝丝心疼的味道,让他不忍打破。
第40章 GET 40
年后, 傅庭肆休养了很长时间,好在办公室就在次顶层,便顺理成章地把办公的地点转移到了公寓。
反之陶青梧,事多课紧, 便索性就住在了宿舍, 偶尔会抽出一点时间去跟傅庭肆吃顿饭, 日子也算充实得很。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多是实践课,不少学生早早地就找了实习工作离了校。
宋方稚去了自家的公司,每日都很清闲。
秋音桐交流结束出了国参加毕业典礼,没有半个月暂时还回不来。
陶青梧参加了好几场面试, 一直在等复试结果,就打算趁着空闲的时间把宿舍里的东西收拾干净。
之前租的那间房子她甚少去住, 后面她就直接退租了, 所以一大堆行李收出来也只能暂时摆放在宿舍。
三月份的天, 气温已经回暖,陶青梧收完出了一身的汗。
从洗手间出来, 她用干发帽包好头发, 站在阳台环顾四周,视野突然开阔, 她只觉得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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