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历经磨难才换回来这些傍身钱,姨娘必会帮你好好守着。
谁若想动,我同她拼命。”
重生一世,许多事情都并未完全平息,还有许多隐患没有消除,它们如线团般绞在一起,根本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尤妲窈本就身体不适,应对完今日诸多的繁杂后,已是心里交瘁,回到清霜院后先是喝了一小碗米粥,半个时辰后后慧姨娘又端来了碗说是能清热解淤,抗毒强体的汤药,她服用完只觉一阵困意袭来,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她静躺在榻上,稍稍偏了偏头,顺着微开的窗户朝外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银光灿灿的璀璨银河……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感受了丝轻松和惬意。
所以悲剧不再上演了吧?
她已拼尽全力还原真相,也让过河拆桥的王家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所以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所以她必然不会再被撵去潭州那个鬼地方了吧?
在潭州的那段日子,是尤妲窈生命中最灰暗的时光。
老家的人示她为耻,只将她关在了间窄□□仄的院里,给的是最下等的吃食,送的是最单薄的衣物,饥饿寒冷她能忍受,可忍不了的是常有人爬上墙头对着她砸石头,更有听闻了她香艳事迹的好事者,专门寻到院外来说些不能入耳的污言秽语。
没有人同她说话,没有人相信她是冤屈的。
那样每时每刻都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
正这般想着,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窗纸上人影极速移动着,最终停在了屋外,哐啷一声巨响,木门被人从外头猛力踢开,尤妲窈从榻上支起半个身子朝门口望,钱文秀身前伺候的张妈头一个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婆子女使。
还不待尤妲窈说话,张妈一年冷肃,语气森寒张嘴道,
“就在方才,诬陷大姑娘的那名小厮在柴房忽然暴毙。
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死无对证,无法将魁首压去官府定罪,便无法平息这桩令家族蒙羞的丑闻,依着当家主母的意思,此事皆因大姑娘而起,但凡你在京中一日流言便永不能平息,不如大姑娘先回老家潭州暂避风头。”
“大姑娘放心,这碗迷药药效很快,亦无痛苦,你只需睡一觉,再睁眼时便已到潭州了,老奴已经派人先去打点好一切,大姑娘只管安心上路……”
第四章
“大姑娘,大姑娘你在哪儿……”
绿意盎然的山林中,叶影闪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披着淡青色薄氅的女子正在搏命飞速奔跑,就算摔跤了也顾不上疼痛,立马站起身来继续跑,呼啸的风声顺耳而过,衣裙上已经沾满了泥污,可尤妲窈根本就不敢停,直到不知跑了多远,再也听不见身后车夫的呼喊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捂着胸口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呼气……
或许是那碗迷药的药效没有那么厉害,又或许是慧姨娘提前让她喝了碗抗毒强体的汤药,总之尤妲窈并没有一觉昏睡到潭州,她在半路醒了,也得亏她是个不甚重要的庶女,钱文秀只调派了个年老体衰的车夫送她回老家,甚至自信到连她的手脚都没有绑,所以得以让她瞅准时机,趁着车夫半路方便的时候,逃了出来。
猛力朝前奔跑的同时,那个小厮暴毙的消息,也一直在尤妲窈的脑中挥之不去。
分明昨日下午提审他时还好好的,怎么当夜就死了?这死得未免也太过凑巧蹊跷,其实就算是将那人送去官府,造谣惑众也就判流放十年,他总不至于畏罪自杀,可若不是自杀,那便是他杀?可又是谁会对他动杀心呢?
尤妲窈实在是想不通,也想不透,且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现在更该担忧的,是到底该何去何从。
若是再次折返回尤家,必然会被钱文秀故技重施,针对撵走。
那若不回尤家,又还能去哪儿?
这天大地大,竟找不到个可让她容身之处,一股浓厚的悲凉感涌上心头,不由觉得酸涩不已…
一个身无分文,相貌出众的女儿家,去哪儿都是死路。
还不如杀回京城,再博一条生路。
那碗迷药是半夜灌下的,现在太阳刚刚升起,马车并未来得及走太远,所以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京郊,由远处隐隐传来的钟鸣声判断,她离京郊的通天寺应该不远,不如顺着钟声的方向找到通天寺,再与寺中的出家人借辆马车回京。
山林中常有猛兽出没,尤妲窈也不敢停留在原地多歇,顺着钟声朝前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望见了条可供车架通行的羊肠小道,尤妲窈此时已是又累又饿,疲乏不堪,可透过清晨的迷雾,越过重重山峦,远远望见了通天寺的塔尖的瞬间,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来……
此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阴寒枭枭声,
“只怕你走不到通天寺了。”
仿若蛰伏许久等待时机的毒蛇,终于按耐不住,像猎物吐出了三角蛇信。
猝不及防间,尤妲窈被吓了一跳,身上的鸡皮疙瘩是瞬间被惊起,她只觉得这声音格外耳熟,捂着胸口回头望,竟望见了张原以为此生不会再有干系的脸。
“王顺良?你为何会在此处?”
王顺良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即将手到擒来的猎物。
他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嘴角歪斜笑了笑,
“就是因为我在此处帮你混淆车夫视听,所以你才没有被抓住,所以说起来…你很应该谢谢我才是。”
乡野山道,绿郁山林,美丽少女踽踽独行茕茕孑立,山风微微吹起薄氅的一角,显露出氅下被隐藏着的玲珑身姿……可配上她脸上惊惧万状的神情,倒显得格外悚然。
原本打定了主意的王顺良,此刻莫名生了丝怜香惜玉之心,他朝前走近,伸手想要帮她掸掸氅衣上的尘灰,语意轻柔,
“跑了这么久,累不累?”
因此人的出现过于意外,尤妲窈眸光震动着呆楞了几瞬,反应过来后更是被吓得连连后退,衣角都没让他碰着,
“你…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可你怎知我会被连夜送去潭州?”
她极力想将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猛然惊悟,
“那小厮是你下毒杀害的?!”
王顺良将横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收起了最后的温厚余情,冷觑着哼笑一声,
“你不妨想得再大胆点。”
“其实何止那小厮的死,就连使你呓语瘫痪的病,甚至让你身败名裂的这桩丑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否则,我又能以何理由与你退婚?而去迎娶户部尚书的十一女儿呢?”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令人心惊胆寒的真相浮出水面,尤妲窈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她心跳快得几乎就要从喉咙中蹦出来,脸色发白着颤声质问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颠倒是非黑白,草菅人命,就不怕官府的人查出蹊跷,仕途尽毁么?”
“哈哈哈,官府?仕途?以你这蝼蚁般的存在,莫非还奢求得到什么公道正义么?
当今皇上不务正业,整日沉迷于木工玩乐,如今天下都掌握在摄政王手中,那你可知我前日上午在何处?我被摄政王请去在私宅中喝茶,他还夸我文采斐然,前途无量,有了这般手眼通天般的存在做我的擎天大树,我还何愁不会有仕途?
且劝你也莫要指望官府,莫说我并未留下蛛丝马迹,就算有又如何,现在刑部的冤假错案万千,案册堆得整个刑部都放不下,又有谁会冒着得罪我这么个后起之秀的风险,去为你个无权无势不受待见的小庶女出头?”
“……所以与其担心我的仕途,不如你先担心担心自己的性命?”
他竟动了杀心?
尤妲窈终究只是个闺阁女子,最多也就见过些后宅中搓磨人的手段,哪里见过这世间真正的豺狼虎豹?
她只觉青丝根根竖起,眼冒金星,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
“王顺良,我自与你订婚后处处帮扶样样打点,从未对不起你半分,你不仅抹黑我,与我退婚,你竟还想杀了我?”
自然是动了杀心的。
连考三次不中的挫败,已让王顺良在追求权势的路上趋近于疯魔,他为此精心筹谋,无所不用其极,半夜三更一直追击蛰伏至此,又与尤妲窈说了这么多,总不是来特意为她解惑的。
“区区微薄贴补,你还真当对我有天大的恩情吗?要怪就怪你自己蠢!莫非你以为这世上当真有那么多不下堂的糟糠妻么?
只有你们女人才耽于情爱,可在我们男人眼里,钱,权,威,势,哪个不比情爱重要?不是男人不换*妻,而是诱惑不够大!”
“若你任由你爹签下那纸切结书,若你没有开口要那五千两,若你没有跑出马车老老实实回潭州……
或许,你还能活,可现如今,你唯有死路一条了。”
尤妲窈一死,婚约自然而然作废,那五千两便不用给了,想必尤家为了早日平息流言,也不会再去追究死因。
且她是自己逃出来的,弱女子在山林中乱窜,失足落崖再正常不过,尸体由野兽一啃,便彻底无踪无迹。
王顺良做事向来拿得稳坐得定,他给眼前的女人定下结局后,倒也并不着急下杀手,毕竟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可以抵抗,且他喜欢看她这惊慌失措犹如困兽的模样,这不禁让他有种能拥有生杀大权的掌控感。
“……这世上的死法有千万种,可最适合你这副皮囊的,唯有一样。
你放心,刚开始我会尽量轻些,也好让你在死之前,能尝尝情爱的滋味。”
他竟意欲用强,将她蹂躏致死?
犹如冰冷的蛇爬上脊背,尤妲窈被吓得不寒而栗,反应过来的瞬间,提起裙摆拼尽全力望反方向飞奔,喉中发出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救命!救命!着火了,山中起火了!来人啊!”
王顺良不紧不慢在后头追赶着濒临绝境的猎物,颇为自得道,
“这山间野路可不是官道,你莫非还指望有何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拔刀相助么?
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毕竟待会儿有的是你叫喊的时候,哈哈哈…”
奸邪的枭笑声由身后传来,尤妲窈愈发慌张惊惧,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落到王顺良手中,会遭遇何等人神共愤之事,可以现在的体力,她最多只能再撑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上一世她就是为了护住清白而落井而亡。
莫非此生也要为了保住名节跳崖而死么?
不。
绝不!
她不该生生世世都落得那般下场!
就在此时,天上的神仙真人好似听到了她的祈祷!
曲折弯绕的山径尽头,以极快的速度飞驰来辆马车,黑色的骏马皮毛流光水滑,马蹄翻腾溅起阵阵尘灰,车辆造型雅致异常,四面都用丝绸装裹,瞧着华贵异常。
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尤妲窈绝望黯淡的眸光中,又重新恢复了光亮,她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提速搏命奔了过去,张开双臂拦在了奔驰的马车面前。
这猝不及防的冲撞使得马车骤停,前两只马蹄高高扬起,马身几乎直立在半空中。
“此人对我欲行不轨,想要杀人灭口,救命,救救我!”
山谷中回荡着凄厉之声,宛若羽鸟死境前的最后一声绝唱。
坐在车架前的车夫身型高大壮硕,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练家子,车夫好似并未因她的呼喊而生出救弱之心,反而警惕十足,眸光一沉,控制住了马匹之后,就将手落在了腰侧的刀把上。
好似她再上前一步,便要立即挥刀让其血溅当场。
生死存亡之际,尤妲窈注意不了这些细节,只想抓住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也顾不上来者是善是恶,只捂着胸口惶惶然急道,
“我父亲是朝廷命官官居七品,只要你救了我,无论你想要什么我父亲都会给你!只要你让我上车,将我平安送回京城,必然重金酬谢……呜呜呜……”
可惜话还未说完,就被追上来的王顺良从身后捂住了嘴,钳制得动弹不得,他扯出个极难为情的讪讪笑脸来,
“咳咳,委实不好意思,贱内三年前就患了失心疯,时好时不好的,不是幻想着自己是高门贵女,就是觉得人人都要害她,我们原是在通天寺祈完福在周遭逛逛的,谁知她又犯病了,惊扰到贵人还请见谅……好了好了…窈儿莫闹,咱先回家……”
王顺良是个善于钻营,手段灵活之人,乍见辆马车忽然出现也确有几分慌乱,可很快就冷静下来,脸不红心不乱的扯出了这一通虚言,眼见车夫脸上出现迟疑的神色,尤妲窈当机立断张嘴狠咬了口他的手掌,趁着王顺良吃痛的间隙,继续呼救道,
“他不是我夫君。
我是国子监监正尤家之女,我舅舅楚丰强是官居四品的明威大将军!呜…”
“好好好,昨日母亲是公主,今日舅舅是将军……窈儿,你这病情真真是越来越疯魔了。”
王顺良反应过来,将她的话又尽数捂了回去,佯装无奈柔声哄慰着,然后将其往一旁拖拽,让出条道来,
“打扰贵驾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车夫见状脸上显露出些异样,不过依旧不为所动,只将头些微偏了偏,好似是做不了此事的主,正等待车内主人的指令。
等了几息,厚重的车帷后并未传来任何动静,车夫便又恢复了张铁面冷脸,扬鞭抽在马臀上驾车而去。
眼睁睁望着车架越行越远,犹如黑暗吞噬了最后一抹光亮……尤妲窈乌羽般纤长的睫毛微颤,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如玉的面庞滑下,低落在尘埃当中。
饶是此时此刻,尤妲窈也并未彻底束手就擒,感受到王顺良将她往林中深处拖拽,她浑身都扭动起来,求生的爆发力惊人,使得王顺良不得不暂且松开了她的嘴,双手并用来控制她。
她此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吁吁弱声道,
“我与你退婚,我在切结书上签字,我不要银钱了……只要你能放我走,我绝不将今日之事吐露半句。”
“现在才讨饶,不觉得太晚了些么?”
此时正到了处空旷之处,王顺良估摸着她已完全力竭,干脆将她狠狠摔在了地上,猛力扯脱了她盖在身上的薄氅。
“外头都说你搔首弄姿,是个残花败柳,可恰恰相反,订婚这三年间,你其实连手指头都未曾让我碰过,你可知我有多馋?憋得有多辛苦?以往我身低位卑总顾忌着尤家……
可今日,你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
尤妲窈浑身颤栗不止,她挣扎着又咬又踢也无济于事,因为根本连一丝力气也无了,哪怕摸到石块想要朝这豺狼狠狠砸去,却也只如挠痒般,反而让其更加兴奋猖狂。
氅衣被扒下,外衫剥落,撕得一声贴身里衣也扯裂开来,一大片光洁如雪的肌肤曝在空气中,露*出红艳的肚兜,她羞愤难当,终于,彻底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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