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她会模棱两可给出答案。她很笃定:“我想留在江淮。”
姜今尧习惯了在江淮的生活,也很享受个人空间。若回了云沙,曾家亲戚时常多舌,她懒于应付。
曾近鹏问:“是因为别人还是自己?”
姜今尧顿了顿,“因为自己。”
曾近鹏又开始旁敲侧击,要她踏实务实,不要考虑一些不切实际的事。话已至此,曾近鹏说:“我只能给出我的意见,至于怎么选,你自己好好思考。”他临补充:“你舅舅说有个合适的男生,问你要不要聊一聊?”
“好。”
——
周六那日,失联已久的邹韵然给她打电话,并未对她的突然离职发表言论,平静说她先前的某份文件翻译有误,需要她到未休纪一趟。
事情可大可小,她没墨迹,收拾好后就立马赶往未休纪。虽是周六,但她到时发现团队的人都在加班,心里咯噔,以为自己造成了重大失误。
她站在办公区域透过玻璃隔断墙,远远就看到苏岸扬办公室里的氛围很凝滞。邹韵然一脸严肃,双手环抱,身旁坐着nydia,而苏岸扬坐在两人对面。
姜今尧敲门进去,邹韵然扫她一眼,“你来了,坐,就等你了。”她说的英文。
苏岸扬的神情一如往常,懒散出神。见她来时,才拢回神来。
费商周起身坐到苏岸扬的身侧,将单人沙发让给她。
姜今尧坐下,问“是哪份文件有误,让我看看?”她环视一圈,并未看到谁人拿着文件夹。
苏岸扬全程不知怎么回事,邹韵然一进来就板着脸坐着,要等人到齐了再说事。看到姜今尧的那一刻,他不自觉坐直了,心里腾升不好预感。
费商周一脸茫然,“ranie,人到齐了吗,你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他还有会要开,没空陪着她耗着。
邹韵然皮笑肉不笑,“可以说了。”随后她看向姜今尧:“Sophia,你以前不是天天带着一只发簪吗,怎么现在都不带了?”
这个问题她先前问过,而这次,明显带着敌意。
姜今尧意识到不对劲,“我的发簪很多,没有特定要带哪一个。”
邹韵然:“哦,是吗?都离职了,是可以正当光明带着的,毕竟Su的情侣手串从未离手。一个发簪,一个手串,你们的情侣款真特别。”
邹韵然又问:“Sophia,你是为什么辞职?是因为成功飞上枝头攀上高枝了,以后都不用打工了,所以才辞职吗?”
第47章
费商周听时,放下二郎腿,不自觉坐直起来,来回审视。反观苏岸扬,似乎都与他无关,只有提姜今尧时才会看向她。
姜今尧想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离职是我个人决定,不掺杂其他。”
邹韵然克制着,“事情是哪样?”她的目光来回落在他们二人上,“明知我喜欢他,你却背着我和他纠缠,但凡有点良心,就会自觉远离他。”
“是我对你不好吗?”
“背着我偷.情是不是很爽?”
“为什么要背叛我?”
邹韵然的三连问一锤又一锤砸向她,她想解释,但邹韵然的情绪在质问声中又翻了一倍。话音落,邹韵然起身抄起桌上的余茶倾向她。
茶叶挂在她的发间,茶水顺着她的脸蜿蜒。
姜今尧深吸口气,“对不起,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可以解释。”
苏岸扬眼疾手快起身,将人护在身后,警告道:“请你冷静,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不喜欢你不因任何人。你可以埋怨我,恨我,但和姜今尧无关。”
他的护犊,宛如火上添油。
邹韵然想起告白时,他逐字逐句念的‘姜今尧’三个字,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总觉得发音熟悉。再和先前的各种细节串联,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个小丑。
邹韵然顾不得体面,怒不可遏将目标投向他身后,苏岸扬防不胜防,她张牙舞爪伸了过。
费商周忙上前拦住人,安抚她:“ranie,你做什么,别生气,生气会变老。”
玻璃墙毫无遮掩,门外的同事皆投来八卦目光。秘书忙将百叶窗放下,遮挡闹剧。
费商周怒瞪nydia,她静观一切,只有她能控住邹韵然,却一副冷漠看戏状。
邹韵然在他那里碰的璧,皆化为委屈与怨气,冲向姜今尧。
“你以为,背着我偷偷勾引他,你就能嫁进苏家吗?”
“Su的未婚妻孟也会找你的,每一个喜欢他的女生都可能成为他的妻子,除了你,贫民窟出来的灰姑娘怎么敢奢望?”
“你以为,打败了我,你就胜利了吗?”
“你不过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捞女。在我眼底玩花招,你怎么敢呢?”
“我要让你知道,得罪我是什么后果!”
姜今尧梦到过这天,场面失控超乎她想,她不是躲在苏岸扬身后的胆小鬼。这件事演变成这样,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推开苏岸扬,“Ranie,对不起。但你可以冷静吗,我需要跟你从头到尾解释这件事,请你相信我并非动机不纯。”
她向邹韵然欠身道歉。
邹韵然的情绪上头,她的任何话都只是更加激怒对方。、邹韵然再次高扬手掌,苏岸扬手疾眼快,快速挡到人跟前。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巴掌也是。
‘啪’一声响彻办公室,下一秒,寂如死灰。
邹韵然颤了颤,手不自觉垂落,她的手已然感受不到火辣辣的疼。
苏岸扬实实挨下这巴掌,打人不打脸,这辈子敢给他一记耳光的人,她是头一个。他沉声问:“解气了吗?这一巴掌不是白挨的,一笔勾销。”他和她,姜今尧和她。
苏岸扬的手向后,精准握住她的手腕,和费商周使了个眼神,将人带离。
——
苏岸扬将车停在便利店,买了酒精和创可贴。
混乱之际,他的手被邹韵然抓伤,脸很红肿。她把冰袋递给他,他因她受伤,姜今尧主动拿起棉签,为他消毒。苏岸扬将她垂下的发挽回耳边,捻起发丝间残余茶叶。“有没有伤到。”
“没有。”
两人沉默,没有刻意寻话题。
苏岸扬回忆刚才邹韵然的话,未婚妻、孟、
等她上好药坐回去后,他拨打电话,语气克制:“孟臻颜。”
中午一点,对方将醒未醒,娇嗔道:“苏岸扬你干嘛啊,打人电话扰人清梦就算了,语气还这么冲,吃枪药了吧?”
“谁啊,宝贝?”
声音压得很低,苏岸扬仍耳尖听到,但与他无关,“孟臻颜,是不是你跟邹韵然说了什么?”
孟臻颜清醒了,“感情苏大少爷突然打来电话,是为了质问我?”她轻呵一声:“我没说,不是我。”
“孟臻颜,正常反应该是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苏岸扬的语气冷得像刀子,“你和邹韵然说不该说的话,有没有添油加醋,扭曲事实我不知道,这事暂且不说。但你应该是了解我的,我身边容不得背地里刺刀子的人,我们俩,朋友都没得做。”
孟臻颜不装了,“苏岸扬,谁踏马要跟你做朋友。我要的是做你的女朋友,是你老婆。这么多年,你难道真的不清楚我对你的、”
没等她说完,苏岸扬挂断电话,姜今尧全然听到,轻笑一声。
“笑什么?”
姜今尧很疲惫,用气声说:“笑你有魅力,这么多女生为你争风吃醋,迷了心神。”
苏岸扬没听出玩笑之意,“我没有主动招惹任何人,更没有任何暧昧或逾距接触,所以不要受害者有罪论。”
她的话,言下之意他是浪子。可他解释过很多次。
“为什么你可以相信任何,可就是不愿相信我对你的心意是真挚的,总是否定,逃避,又或者欲盖弥彰你对我的感情,又是为什么?”
“你到底怎么想,告诉我。”
——
在明氏集团的小半个月后,姜今尧递交了辞呈。
公司有关她的谣言,贯穿了一整栋楼。说空降兵是明应亮明总的新女友,说她是惯三,背地里抢老板男朋友,被邹韵然泼茶扇巴掌。添油加醋,越传越夸张。
她离职时,明应亮发微信给她问她怎么想。
她回复:正常离职。
明应亮把她当底牌,可还没派上用场就失效,他不甘心。直接打电话挽留,姜今尧在入职后,向费商周打听过,清楚他所想。对他口中的惋惜人才,舍不得她,劝她再想想,诸如此类的话,听得麻木,不为所动。
等人说完,她一口回绝。
明应亮暂时放弃,挂断电话。
没两日要过年了,姜今尧开始收拾东西打包回家,退租。
房子是拿到欧明offer的时候所租,三年了。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尤其是近半年,一切在她脑海里像是蒙太奇。
这次回家,她不会再来。因此约了她在江淮唯三好友,方月可,陈沁雅和林橙清来家中一聚。
她早晨逛超市买新鲜菜,曾旭胤打来电话,对于寒假里的大学生,眼下本该深眠中,他却语气雀跃。“姐!!!我好开心啊!!”
姜今尧带着耳机,垂眼看牛奶的生产日期,放进购物车,“怎么了?”
“我拿到金达诚律所的暑假实习机会了,等下学期开学,我每个周末也可以过去学习!!!”曾旭胤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比其他人先迈上一大步。怕她不清楚份量,解释道:“就是江淮五大红圈所之一的金达诚,那些顶尖大学的毕业生挤破头都想进的律师。”
姜今尧推着购物车往生鲜区走,“你怎么拿到的?”曾旭胤的水平她心里有底,一瓶子不满半罐子晃。并且他才大二,理论知识没掌握扎实,更别说实践水平。
“寒假无聊,看网上说低年级也可以投律所实习,我就随便投了下。”
姜今尧问:“对方是怎么说的?”曾旭胤复述一遍,随后她没说什么,叮嘱他踏实学,多积攒经验。
曾旭胤心情大好,乐于听她的念叨。临挂断电话前,曾旭胤说:“对了,刚才给你收快递了,你不是要回来了吗,怎么还往家里寄这么多补品。”
“什么补品?”
曾旭胤是被快递员吵醒的,趿着拖鞋到餐桌处,念礼盒的字,“燕窝阿胶,什么牡丹礼盒,里面有黄花胶,海参和鲍鱼。”
曾旭胤质疑:“不是你送的吗?但是写的你名字。不是你给爸妈买的补品?”
“我没买。”
快递盒还没丢,曾旭胤捡回来看,是她的名字。
姜今尧不咸不淡地说:“知道了,我一会儿问问,先别动。”
结束通话,她专心选菜。记着友人的口味,想给她们炒几个好菜。
等拎着菜回家后,她才腾出空。
曾旭胤的事,她觉得和苏岸扬脱不了干系,而补品,她有必要确认一番。
接到电话的苏岸扬正在开会,项目负责人滔滔不绝,见到boss的动作后,停顿。苏岸扬抬手示意当事人继续,他拿着电话快步推门而出。
姜今尧问:“你有没有向我家寄补品?”曾近鹏的家住了二十年,高中时候,他经常送她回家,对地址烂熟于心。
苏岸扬鼻音回应,“上次老班说觉得每天犯困,给他买点补品试试。”他怕姜今尧拒绝,“是学生对老师的心意。”
“那我替曾叔谢谢你,你在微信上跟他说一声。”上次饭桌上,他和曾近鹏加了微信,他们在饭桌聊得热火,曾近鹏将这些年近况交底,苏岸扬也因此知晓曾旭胤的现况。
他让特助帮忙留意曾旭胤,君达和金达诚律所向来深度合作,他给其中一个合伙人知会过。
姜今尧在听曾旭胤说时,心里就有了底。虽一直排斥他干涉自己的人生,但有关曾旭胤的人生,她不能傲气替人拒绝,“谢谢。”
“嗯。”苏岸扬再面对她,已然没了先前的痞气,只有小心翼翼。“听说、你辞职了。”
“是。”没等他问,姜今尧说:“我上岸了。”
苏岸扬停顿半秒,“恭喜,在哪里?”
“肃阳市,孟关县王集镇。”
他清楚,她上岸的意思,是往后的人生被框住,未来三十年的职业生涯都在一个叫王集镇的地方。意味着她这次的离开,不会回头。
彼此沉默,姜今尧很贪婪地听着他轻微气息扑洒在扬声器,再传过来。
以后,应该没机会了。
第48章
她回想起那日苏岸扬逼她开诚布公地聊,默了很久很久,说:“物是人非,如果是十八岁的我,那我会有勇气和你在一起。而我今年二十五了,赌不起。”
“就像邹韵然说的,我是来自贫民窟,和你结婚的人,可能是邹韵然,是孟臻颜,又或者是其他富家女。”她不断努力在自己的世界成为优秀的人,一旦进入另一阶级,她的所有努力都白费。
“就算我们在一起,有未来吗?要么结婚,要么分手。”
苏岸扬说:“我的人生里,每一次婚姻的具象化,都是你。”他对婚姻没什么概念,不认为是人生必选项,可他想盖上钢戳,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姜今尧说:“婚姻是一门复杂学问,三观、认知水平,性格,道德,付出意愿和经营能力的杂糅。阶级又像是一道门,门前门后的世界不同。我强行闯入别的世界,又怎么会有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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