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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千秋——年年雪在【完结】

时间:2024-06-23 17:25:22  作者:年年雪在【完结】
  “听闻意嫔有恙,本宫前来探问。”陈妃说道,“还请让开。”
  主理六宫的妃子既至,琼钟不能再拦,月下阁中,亦无人能拦。
  琼钟和簌簌都只能慌手慌脚,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妃和柔妃后头,任由二人进内间“探问”。
  短短几步,胳膊都不知该抬起去挡,还是该袖垂两侧毫不作为,好似怎么做都不对。
  余下的宫人看茶的看茶,奉座的奉座,月下阁内,骤如被捅了巢窝的蜂蚁,众人乱作一团。
  见这兵荒马乱的场面,柔妃直想发笑,她已经想得到,当床幄掀开的那一瞬,会看到怎样让人目悦情怡的画面了。
  周流通身的热血都要破脉而出一样,凫趋雀跃不止。
  只是进了内间之后,陈妃却未如她之意,不曾粗莽地扯开床帷,而是在丈外站定,竟对榻内不肯露脸的人好言商劝起来:“意嫔,不要讳疾忌医。如若你当真抱恙,本宫已让人去太医署请医。若你无事,本宫看一眼,也便放心了,至于讹传之人,本宫自会依照宫规,严惩不贷。”
  此刻看不见榻内情形,唯听清凌凌的女声:“有劳陈妃娘娘挂心,妾无大碍。”
  柔妃厌看这一个二个惺惺作态的样子,疾言催道:“和她废话什么,我等都是要伴君侍君之人,若我们当中,果真有人感染恶疾而不实报,害了各位姐妹便罢,届时有损天子龙体,这罪,却有谁担待得起?”
  陈妃也明白这样的事上含糊不得。
  她不会自己动手,只给身边的宫人递了个眼神。
  “既无大碍,就请见上一面,平息众论罢?”
  宫人会意,上前欲撩帷幄。
  千钧一发之际,筠停却跨迈一步,张开两臂,峙身堵在了前头:“等等。”
  柔妃变了脸色:“等什么?大胆奴才!”
  并不太透光的重帷后,早已整衣危坐相待的孟绪也糊涂了,等什么?
  “等朕来。”
  且清且厉,字逾千钧。如松林之风吹彻襟怀。
  遍室一寂,所有人都望向门口。
  不知几时,原来外间也没有那些嘈闹的杂声了。
  一干人众,无不肃起面色,持正身态,闭紧嘴巴。
  高岸的男子长衫玉带,一身衣色玄深,唯织绣处暗涌着淡淡金光。他体貌修匀,行步间亦有绝然的清拔之气,远比同龄的王孙公子更加殊俗绝伦。
  众人行礼,萧无谏就这般自跪伏的万籁中穿过。
  他看见,一只俨白如吴盐的荑手、和春笋一样柔腻的手,挑分帘幄。
  而擘开的帘帷后,是那张竟惹“天妒人怨”的无暇桃面,盈盈含笑。
  簌簌和筠停便一人一边,顺势把轻绸的幄子卷拢挂起。
  “平身。”萧无谏:“朕来的太迟,卿卿已经好了?”
  “妾日前过敏,起了小红疹,好几日才消下。陛下若早些来,妾还不敢见呢。”孟绪道。
  柔妃分不出心去想陛下为何会来,只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消下,那分明是……”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倏地噤口。
  可天子那疏疏冷冷,凌驾万众之上的眼刀,已指了过来:“分明是?”
第18章 交锋
  萧无谏虽让众人平身,可众人皆是都大气不敢喘。便是站着,也要垂颈低眉、屏息绷劲,再没有比这更恭正规矩的时候了。倒不如乌泱泱跪倒一片,还省力些。
  尤其是月下阁的许多宫人,这甚至是他们第一次直面圣驾。
  柔妃与陈妃忽然闯宫就够让他们傻眼了,还口口声声说得跟主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他们只知主子这几天大约是有些身子不适,不爱见人,可连太医也未请,足见应当不严重啊?
  怎么如今连陛下都惊动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包括这些宫人在内,着实是谁也没想到陛下这个时候会来。
  柔妃却是无暇去想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得抓紧时间找补。从来帝王多疑,方才吃惊之下,她的反应实在太不明智,没准已让陛下起疑了。
  她收敛起面上的讶色,走到帝王身边,换上柔心弱骨的模样,“陛下明鉴,是莺时这侍女将孟妹妹的症状说的太严重,弄得我们忧心忡忡,这才不请自来,反倒搅了妹妹休养。”
  “陈妃姐姐当时也在场。”
  陈妃冷不防被提到,也道了句:“确实是那丫头说的骇人。”
  这一声后,陈妃没管柔妃是如何说变脸就变脸,只是探究地扫过榻上女子的粉靥。
  干干净净,别说是溃烂的伤口,就是疤痕印子也不见一点。若说只是轻微过敏,倒也说的过去。
  那这事,便是有人在大做文章了。
  她遂看着孟绪道:“然而受人蒙蔽,到底是我失察,兴师动众来此,更是有欠妥当,一定给意嫔一个交代。”
  说罢,陈妃转过身,面向帝王行了个退礼:“既然陛下亲至,我们也不便多待了。”
  就要率领众人离去。
  柔妃却挪不开这个脚。凭什么每次陛下与孟氏在一处的时候,她都要给他们腾地方?
  而且那贱婢分明说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绝无一星半点看岔了的可能。小全子不也跟康云保证,已经将那日又枯的毒沾在了棉扑上?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孟绪如何竟能发现!
  除非,小全子与莺时,根本就是孟绪的人。
  一个假意投效,一个谎报军情,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孟绪在设陷害她!
  一定是这样,只剩下这个可能。
  柔妃恨不得径直上前,将人掐死了事。面上却还得牵起个勉强的笑,对孟绪道:“孟妹妹没事,那可真是太好了。莺时是妹妹的人,等妹妹大好了,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这等奴才。我们白跑一趟没什么,别教陛下也为妹妹牵肠挂肚。”
  柔妃意有所指,孟绪岂会听不出来。
  这皮笑肉不笑的一番说辞,给她扣了多少顶帽子,其一,说她故意散布假消息,引她和陈妃来此;其二说她假病博宠,欺君罔上。
  难不成莺时背主,还竟成了她的授意?
  可现在,还不是与她争长道短的时候。
  而柔妃见帝王自那掠来的一眼后,就没再正眼看过自己了,好在没有问罪,那便是自己的解释尚有些信力。纵不情愿,到底还是跟着陈妃出去了。
  孟绪想起身,肩坎上却落下一只瘦劲的手掌。
  萧无谏按住了她。
  孟绪抬头解释道:“妾去送一送陈妃娘娘和柔妃娘娘。”
  萧无谏在榻边坐下,淡声道:“是送她们重要,还是陪朕重要?”
  孟绪像没料到他会如此说,与他相视须臾,忽然倾身投怀,脸颊同人膺膛相贴,双臂则将人腰身环合,好成就刻下这满当当的一抱。
  女子独有的温香,就那样不由分说地缠上了帝王那一身风凛霜冽的气息。
  交混合契,密密绵绵,满怀香匀。
  她在索求,在需要。
  萧无谏垂下薄睑,正见云鬟楚楚半低,还有领口处那一窝粉白的玉肌,被几层罗衣万分爱重地掩着藏着,蛊人心魄。
  眼色为之干扰,变得意味深长:“这样主动?”
  孟绪嗡声嗡气地嗔怪道:“陛下不知道么,女子生病的时候总很脆弱的,需她们的夫郎哄着慰着。”
  萧无谏抬起手,终于有了回应一般,抚上那寸薄背,轻轻顺下。
  有些许轻笑:“还没人敢让朕哄。”
  孟绪微微吃惊道:“陛下英明神武,总不能连哄人都不会吧。”
  萧无谏不吃激将法。
  但他忽然很想知道,这女子是当真这般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怕?
  趁孟绪仰头,他一只手摸上她的脸,大指在那羊脂玉一样的雪肤上缓缓摩玩,哑着点声:“卿卿好好休养,过两日养好了,朕再来看你。希望那时,卿卿还能这样主动。”
  孟绪耳尖忽而一烧。
  她总觉得,帝王所谓的“看她”,不只是看她。
  若是探看病患,又怎会要等到养好了再来。
  恐怕是要连着这几次三番的利息一起讨还才是。
  萧无谏本就一目不错,如何能不见此时她耳后颊边,那团正正天真娇艳的粉莹。
  这下他似乎有些懂了。
  怀里这女子再如何大胆,也是个将将出阁、未经人事的女子。
  头次召寝之日,她之所以那么百般撩逗,无非是仗着身上不便,他不会真的动她。
  后来衾被之间,他不过是亲了几下,她不也连连羞躲求饶?
  看来她也不是真的不怕他。
  一个人,若面对帝王之尊始终无所畏惧,那也不算多有趣。
  可她既是强作的大胆,那便很让人想要看到她装不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萧无谏的心情忽然很好。
  孟绪发现他着目之处,正是自己眼下最酣热的地方。有些不自然地扯开话题:“不是说,要记下妾的小字的么,陛下是不是已全然忘了?”
  分明告诉了他她的小字,可他又唤她卿卿。
  这深宫六院,还不知有多少个卿卿。
  孟绪自不会拈酸吃醋,可她既要做那个俘获帝心的人,又怎能没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称谓?
  独一无二到,往后那人想她时,会频频相唤,时时念起。
  萧无谏佯作没识破她转变话题的生硬,微一沉默,慢声道:“亲卿爱卿,是以卿卿。”
  而后,他捏着她的下颌尖,让她抬起淡淡晕朱的脸庞,与他再度交望。
  “你不卿卿,谁当卿卿?”
  稍顿,“再说,休说江都,即便宫中,也是三步见一柳。朕纵想忘,怕亦不能。”
  他笑着沉沉看她:“柳柳。”
  她看他亦认真。
  认真到,勾得人忍不住低头,啄吻在了那无辜的红樱珠上。
  不过,虽不确定她真病假病,多半是假,他还是没有欺她太久。
  然而玉褥一层层垫着,身下褥香榻软,饶是只这一寸短促的光阴,孟绪还是一下子就被亲得遍体生酥,晕晕然如在云端了。她只好抱人更深了一点,埋着脸,不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闭眼道:“我不卿卿,谁当卿卿。原来陛下是这样哄人的。”
  没来由的,萧无谏道了一句:“朕其实不常与她们讲话。”
  不常唤人卿卿,更不会哄人。
  今春过半,这个时季的日头总是懒媚,情柔地挂在窗外,把这一刻屋内的光景,也照得温柔又寂静。
  然而,也只一刻。
  外间忽传来凄厉的尖叫,继而伴着一声:“柔妃娘娘饶命――奴婢当真亲眼看见,意嫔主子满面溃腐,还有血和脓水,奴婢岂敢造谣编排主子,更不敢欺骗娘娘!”
  还有拉扯挣扎之际,带倒了什么摆件的响声。
  萧无谏长眉一压,冷声唤候在外头的人:“隋安。”
  孟绪猜测,是柔妃让人对莺时动了刑。
  她知道,这件事远未结束。
  当然不能就这样结束。
  赶在隋安进来之前,孟绪松开手坐正。
  她看见,帝王亦是温存尽去,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淡淡审视。
  其实,孟绪也想知道,今日他为何会来。
  她可不曾派人去请,那么,又是谁越过她去向帝王报的信?
第19章 撑腰
  外间。
  陈妃纵知此事蹊跷,内里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鬼蜮伎俩,可明面上既未造成什么后果,也没有充足的证据,无论是柔妃还是意嫔,她都不能问,也断断问不出什么。
  唯一能审的,也就是一个欺上的恶奴。
  她与柔妃一同坐在上首,莺时被人押到了二人跟前。
  莺时鬓发散乱,泪水潸潸,害怕得不成样子。
  可是无论怎么审,她都只有这反反复复的一句,颠来倒去地说:“奴婢真的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意嫔满面溃烂!”
  柔妃越听,越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眼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好一个奴才。”
  好一个忠奴!
  她坐在这儿本不过是旁听,此刻却越庖代俎,横插一手道:“这奴才诓骗本宫,让本宫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陈妃面前丢丑,倒显得是本宫盼着意嫔生什么灾病似的,着实是陷本宫于不义。来人,给我狠狠地打,打到她说出背后的主子是谁!”
  陈妃还没来的及阻拦,柔妃带来的内侍已上前就要动手。
  惊恐之下,莺时起身,慌不择路地往外逃去,却被柔妃的人一左一右掣制住,重新按在了地上。
  带翻一地狼藉。
  莺时再不能反抗,太监揪起她的发鬟,就要扇下巴掌。
  陈妃看不过眼:“我主理六宫,这丫头既传讹欺上,动摇人心,审问她是我分内事,不劳你费心。”
  柔妃却好似与这小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丝毫不给陈妃面子:“你只管审你的,我也打我的,就看看谁先撬开这贱婢的嘴巴。”
  几巴掌落下,室内惨叫声有如鬼哭狼嚎,陈妃让人上前拉开那太监,对柔妃醒诫道:“你这样,是要屈打成招?陛下还在里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
  萧无谏喊了一声:“隋安。”
  外间的众人一瞬时都止息了动作。
  隋安更是叫苦不迭。要知道,梁宫各宫的偏阁规制都不大,如若将每间偏阁的主屋细分,拢共也就能分成三间屋子。
  最中间是正堂,也是入户的地方,平日多作待客、用膳之用。正堂的一侧就是内间,也就是妃嫔们的寝屋,通常一半是起居的地方,用以休息、梳妆,另一半则是正儿八经的寝卧之所,中间会用楠木、梨木等金贵木材做一道隔断。
  隋安要待命,自然得在外间待命,也没别的去处。方才便将陈妃与柔妃审问莺时的场面看了个全。心里干着急,却不敢劝。
  审问自然可以,但在人家的地盘上私设刑堂,还把人屋子里的东西砸了,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闹得这么难堪,倘若惊扰了陛下,更是罪加一等。
  可是陈妃都没劝住,他去了,柔妃就肯给这个面子?
  这两位娘娘明明是一起来的,而今带来的两拨人却都快对上了。
  隋安只怕自己上前劝阻,会平白再添一重混乱。
  这不,如今终于还是惊动了陛下。
  他有些忐忑地敲了两下门,开门而入。
  “陛下有何吩咐?”
  想到陛下此次是来看望意嫔,两人个免不了你侬我侬一番,隋安更是整个人像只鸵鸟似的含着胸,眼睛盯着靴尖,全然不敢窥视榻上的一帝一妃。
  其实孟绪本已腾挪开身子,都快靠上床头那只软实的豆壳枕了,和萧无谏中间的空当都足够放一张炕几,清白得不能更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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