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看起来像是非要把那个和记者关系密切的家伙揪出来不可。
柏妮丝·卡彭对现在怒火冲天的巴里警长说:“我们或许有另外一个猜想。”柏妮丝说到这里,将自己手中的报纸放下来。很显然,在此之前,柏妮丝也是在看着这份报纸仔细捉摸,现在,她已经有了一个推测了。
冷艳严谨的女法医柏妮丝·卡彭说:“关于第三位死者肚子里被掏走的是什么内脏,这位编写者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分毫不差,任何一个器官都记得。除了我们法医室的家伙们对这件事格外清楚,或许我们在进行尸检报告的时候,我们的这些警官们将这些东西能聪明地记得清楚,又或者,那位可恶的警官将我们的尸检报告复制偷了一份给记者。但是,我要明确说的一点是,在后来我们的重新修正中,我们把十二指肠划去了。这是我们的疏忽,那一截小肠的第一段,是存在于死者的身体中的。可是在这篇报道中,却连这一点都清楚,没有提到十二指肠被掏走。可是,我们并没来得及告诉警官们。今天早上,我要修正并且报告给大家的就是这件事。”
柏妮丝的话音落下,在这会议室里的就是明显的寂静,在这寂静中伴随着大家的各种思考。于是,在柏妮丝这样的话语之后,大家都知道了——
“能够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们办事处的法医,就只有——”
“凶手。”
警官们的谈论将这件事披露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是凶手在故意将案件的详细情况报道出来。
这个推测出来之后,巴里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当然,不仅仅是包括巴里,这里的很多警官们都打起了精神。他们精神抖擞。毕竟这又是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比起那不知道到底从哪里得到的大卫油画的各种仿品,比起那几乎不留下凶手踪迹的案发现场,比起那死者可怕的尸体,这突然出现的、豁然开朗的、能够触摸得到的线索,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惊喜万分。
于是好不容易所有的警官们又斗志昂扬了,但是这一整天下来,他们确实查了整个报社,那个署名的记者,以及报道的来源等等——一如既往的,总是会在一定程度上,线索就戛然而止。这案件的始作俑者好像在戏弄这些警官们一样。虽然贝蒂对报社这件事还是比较感兴趣,但最主要的,是贝蒂经常去犯罪现场继续寻找其他的东西。
贝蒂在这几次的探查见到过几次威尔,但是每一次见面,威尔总是与贝蒂进行一个简单的问候,多余的谈话也就没有了。
威尔的探查方式也是这样的,喜欢多次来到犯罪现场。似乎这样对于他来说,可以更加容易地感受到凶手杀人时所拥有的心境。威尔好像可以与罪犯进行一种奇妙的心灵交换。有的时候,贝蒂看见威尔站在犯罪现场沉着脸色,整个身躯莫名和谐地融入到这可怕的环境当中。贝蒂简直会怀疑,总有一天,威尔的心灵会不会在这样的交换之中,彻底被晕染上罪恶的颜色。
而对于贝蒂来说,贝蒂能够在这样的犯罪现场,重新感受到死者的痛苦与悲伤。那一种会环绕在整个犯罪现场,少数人能够感知到的氛围与环境,就算灵魂消失不见,所残留的痛苦的余韵依旧能够让贝蒂感受到。她也可以感受到杀人凶手杀人时所残留的心灵情绪。
贝蒂感受到,哈里曼·尹恩是高兴的,被杀死的时候他是这样的心绪。
即使被生生钉在地板上这件事让他感觉到肉/体上的痛苦,但是他的整个心灵是愉悦的。那虔诚的姿势,似乎也是他本真内心的反应——他在感谢那个凶杀将他杀死。他抱有令人惊奇的诚挚与感恩。他高兴极了。他即将死亡,他听着他喜欢的音乐家的音乐,他感受到生命的逝去——他愿意成为那个可怜的、忠心耿耿的信徒——他是约押。凶手大卫的约押。
他为何对他忠心耿耿?那个人给予了他太多,让他即使那时是一个酒鬼——酒鬼?
贝蒂猛然睁开眼睛。
这里所有的一切已经被清理,比较重要的线索也都存放在办事处里。贝蒂所面对的是整个空荡的墙面。
她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一面墙上。那些残留鲜血的地板缝隙中,似乎在此时所,有的微尘颗粒缓慢地漂浮。那些鲜血、灰尘、铁锈,环绕在贝蒂的身边,将她彻底沉陷到这里面去,那氛围挤压着,让她坠入一个黑暗的地界。
眼泪滴入到流淌的鲜血当中,融合在其中。被钉在地板上的男人流着眼泪。他可怜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人,他的声音从虚空传递过来,蒙蒙的不似真切,他哭着说:“为您做任何一件事,是我的荣幸。即使我的心脏,我也能够奉献于您。您从始至终,都未抛弃过我。即使我堕落、无用、可怜——”
那道身影被旋入黑暗,声音也被卷席进去再也无法听闻。贝蒂空洞无神的眼睛才在这时,缓慢地又了凝聚了一个焦点。
他接受汉尼拔治疗的时候,不再是一个酒鬼。
她需要向汉尼拔确认这件事。
贝蒂从这个现场急速走出,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剧烈跳动,鲜血也滚烫地翻涌,近乎在她的耳边敲击着让她进入到一种喧嚣的洞穴之中。
她快找到了。
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
她启动车子。按照这个时间段,汉尼拔一般都在家中。于是她就往两个人所居住的地方而去。
她推开门,听见那里面传递过来的钢琴音。即使他被紧紧锁定,即使他现在正处于的是一种危险的境地。他依旧在这样的境地中能够享受一切,享受他所喜爱的一切。用尽任何方式让自己沉浸在享受当中,此刻也是如此。
他那深色的眼睛凝望着贝蒂所在的方向。他的面容与笑容,让贝蒂从那没有尽头的洞穴中重被拉了出来。她的心跳趋近平稳,她缓步走上前去,在那长长的钢琴凳的另外一边落座,汉尼拔的手指在黑白色的琴键上跳跃着,那钢琴曲倾泄到整个空间之内。这一首音乐成功与很久远的记忆之中那只听过一次的音乐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眼前的汉尼拔,似乎变成了那在稍微狭窄的狩猎小屋内的幼年汉尼拔,他也是在弹着这样一首钢琴曲,随后转头过来对她带着笑意地询问她:“贝蒂,你觉得怎么样?”
[贝蒂,你觉得怎么样?]
幼童时期的预知。
出现了。
第100章
那一种熟悉的、但是又消失在时间长流当中的滞涩感又在这个时候充斥进贝蒂的大脑。她的思考、理解、获取似乎又开始有什么东西在堵塞。她凝望着汉尼拔深色的眼瞳, 她在这种磕磕巴巴中,将刚才想要说的东西转换成为了:“汉尼拔。我想,我们不该待在这里。”
她因为那种阻碍与滞涩感觉到痛苦,那该死的、近乎要她死亡的命运推使着她走到悬崖的边缘。她被扼住咽喉, 连呼救都不被允许。这就是命运, 命运这个可恶狡狯的刽子手。贝蒂的眼睫在颤抖, 她努力让自己颤抖的身躯渐趋平静。汉尼拔已经察觉到了贝蒂的异常,他将一个很轻柔的吻落在贝蒂的眉心。
他和贝蒂说:“真是让我感觉到熟悉的场景。贝蒂。”汉尼拔的脸上出现的这一抹状似轻松的笑,让贝蒂那颤抖的身躯得到了缓解。贝蒂听到汉尼拔对自己说:“不要太过紧张, 如果不能说,说不出来,那完全没有关系。我大概猜测到你想与我要说的是什么。”
贝蒂和他说:“我们暂且离开这里吧。”她原本不想说这件事。
她下决心要将那家伙揪出来杀死, 但是那曾经在预知里所见到的场景好像已经不再遥远。在这个时候, 贝蒂将那尘封在记忆尘埃中的预知再拿出来回想一遍,她才发现,在汉尼拔被逮捕的场景里出现的那位和贝蒂谈话的警长——是巴里·马克斯韦尔。
贝蒂意识到,命运太难被抗争了。它在用任何一种方式在阻碍贝蒂,却又要透露那些可怕的事情在她眼前。
贝蒂吻了吻汉尼拔的嘴唇, 她告诉汉尼拔:“或许,你离开这里就可以。”她从来看不见属于自己的预知, 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但是那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不能够让那些事情发生。
她这个轻贴过去的吻, 在其中包含的苦涩与无奈, 似乎就此在这个吻中传递给了汉尼拔。
汉尼拔依旧是笑着, 好像是一种运筹帷幄的笑容。那对于他来说不太美好的未来, 好像根本就不会让他有什么心绪产生。他告诉贝蒂:“我知道那是近乎不能反抗的。那没关系。”他又是以这种轻松、无所谓的语调说话:“那就面对它吧。纵使那多么可怕。虽然我不知道是多么可怕, 我们能做到的就是面对它。只有真正的发生的时候,我们才可以更为精准地应对与规避,因为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一些多余的抗争与举动,会更加引向我们面临那种结局。亲爱的。那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命运而已。”
“可是——”
“让它过来吧。就像你杀死那个活死人一样,看究竟谁会死在对方的手下。让它过来。我们就可以直接看到它真正的面貌,它只是在这个时候用一些小把戏在惹得我们心烦。”汉尼拔牵起贝蒂的手掌,吻了吻贝蒂手指的骨节。他对贝蒂说:“甜心。我们或许我们该去思考一下今晚,我们的晚餐是什么。”
看看他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贝蒂真的被这个家伙波澜不惊、甚至悠然自得模样影响到了。贝蒂的脸上终于在这种难以承受的重压中,展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
汉尼拔的心情不错,反正在贝蒂的眼前,汉尼拔的心情好像都看起来不错。他可以和贝蒂分享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或者说是不太喜欢的事情。
什么地方的鲜花让他觉得开得实在是不错。在什么阶段会有美妙的音乐被播放。还有那些让他感觉到心情很好的景色。当然,还有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什么病人一来就吵吵嚷嚷,让他感觉到厌烦。某一家的鹅肝让他吃了以后直犯恶心,他知道那是三个厨师做的之后,更让他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了。他还和贝蒂说,新买的颜料的质量色彩实在是太差了,他以后再也不会光顾那该死的商家。
在汉尼拔的身边,也是贝蒂心情最好的时间段。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并不能一直持续着。
他们在晨阳升起来的时候,从同一张床铺上起来,会在每一个早晨进行亲昵的早安吻。如果贝蒂会实在是太难睁开眼睛,那么贝蒂几乎会靠在汉尼拔的身上,也近乎像是考拉一样环抱着汉尼拔,一起到浴室、到厨房。他们将会在朝霞悬挂在天际之时,互相拥抱分离,然后,那对于贝蒂来说,即将开启一段比较漫长黑暗的时间——最后期待着傍晚的见面。
那只是这段时间里贝蒂的感受而已,之前的工作对于贝蒂来说还不是这样的感受。只是现在,那即将汹涌而来的危机,渐渐让贝蒂感觉到压抑。只有待在汉尼拔身边,贝蒂的心情会好上很多。
现在,贝蒂的主要任务有两个。
她已经从汉尼拔那里探知到,哈里曼·尹恩在去他那里接受治疗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一个天天醉醺醺的酒鬼。然而办事处关于哈里曼·尹恩的信息,只是简单的个人简略信息而已,而要找到在哈里曼·尹恩那段消沉的日子里,是谁给他最大的帮助的,还得需要从哈里曼·尹恩周围的人下手。
之前,在查这条线的都是斯蒂芬·里斯特,可是不幸的是,斯蒂芬·里斯特已经被杀死了。这边的调查也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停滞。贝蒂从巴里警长那里拿到这个权利,没过多久,贝蒂就已经出现在了这家公司里。在这家制酒公司里,哈里曼·尹恩所负责的是一些文字工作和检查工作。
他要给每一瓶储藏起来的红酒进行编号、记录、检查——实在难以想象,曾经是个酒鬼的家伙,怎么会在满是红酒的地方工作。这是贝蒂都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按照另外一个方向去想,那个时候的哈里曼·尹恩是不是已经彻底不再喝酒?甚至不会再贪酒?
“哈里曼·尹恩是在今年的三月份来到这里的。我不太清楚。因为我很少来到美国这边。”费多尔·汉弗莱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对贝蒂展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实际上,贝蒂没有想到自己来到这里见到会是费多尔。
一般来说,应该是和哈里曼同一个工作岗位的上司来见贝蒂,并且将一些事情如实告诉贝蒂。但是没想到的是,贝蒂的汽车刚刚停在他们公司的楼下,她一走进去,向一位女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是费多尔来见贝蒂。甚至,他将贝蒂带到哈里曼曾经工作的地方,给贝蒂十分详细地说了他知道的,关于哈里曼的事情。
贝蒂在费多尔说这些事情之时,在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贝蒂比较在意的是,哈里曼最为亲近的人是谁,与他经常进行交流的是谁,与他交好的人是谁。这些都是贝蒂比较在意的,然而费多尔对于这些事,只能够说些简单的东西。按照他所说的,他只是最近才来到美国,并且打算重点在美国发展自己的酒业——
贝蒂在他对自己的酒业进行滔滔不绝地讲述时,将自己手中用作记录的本子合起来。她这一双在面对费多尔,亦或者她不太喜欢的人的冷艳的眼睛,不太和善地凝视眼前的费多尔。
贝蒂这样的沉默,已经在明晃晃警告费多尔。这让费多尔停止了他无限的遐想和讲述,他清了清嗓子,他说:“好吧。好吧。漂亮小妞,我应该叫这个工作岗位的主管过来。”
“你不应该打扰我工作,汉弗莱先生。”
“我很抱歉。但是我也给予你一些有用的信息了不是吗?”
“这些东西,在我们的第一轮调查资料里都有。”贝蒂的声音都显得极为冷淡:“我开始意识到你并不是真心想要协助警方办案。麻烦你赶紧让这里的主管来见我,或者是哈里曼的同事。”她这样说着,好像转身要走。
费多尔将自己手中的红酒重新放在架子上,正转身,对面的贝蒂又转身过来,贝蒂又对费多尔说:“还有,请汉弗莱先生用一个比较正式的称呼。在面对我的时候。”她说完,径直转身离去了。
费多尔跟随在贝蒂的身后。他依旧像是那一种叽叽喳喳的鸟类,他在努力地说着抱歉的话。听起来很有诚意。说是能够给她送红酒,来表达刚才的歉意。他会将那一种最好的酒送给她的。他话,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要打扰她的工作。
在他这样的吵闹中,贝蒂停下脚步来。
那差点让身后的费多尔直接撞在贝蒂的身上,要不是贝蒂用自己手中的书本在两个人之间阻隔了距离,那确实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这时,贝蒂总算问出来了一个她到现在都很在意的事情:“你到底想干什么?费多尔·汉弗莱。”
他像是投降一样双手举起,即使他这样的身高比起贝蒂来还高了一个脑袋,但是他下垂的眼尾让他显得可怜兮兮的。甚至,他的声音也是如此,他和贝蒂说:“我只是想邀请你共进晚餐。埃尔西小姐。”
他确实用了一个比较正式的称呼了,但是他说的内容,这些不正经的东西,依旧会让贝蒂感觉到恼火。这是贝蒂忽然费多尔每次见面,他都会与自己所这样的话语。贝蒂有些忍无可忍地冷笑了一声说:“我不觉得,我们需要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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