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不管儿子了？这些年要不是我去寺庙里烧香祈福，你们能平安无恙地活到现在？”
裴胜意念念叨叨追着方秋媛上了楼，结果撞见裴佑航一边穿外套一边匆忙从房间出来。
“儿子，上哪儿去？”
“实验室出了点状况，我去看一眼。”他冷眼扫过裴胜意，“爸，我跟我妈之所以平安无恙活到现在，跟你烧香祈福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说完，他下了楼。
离开家门的前一刻，他看见裴胜意站在楼梯上，捧着一串珠子，双手合十给他眼里的各路神仙赔不是。
“无意得罪，小儿还小，无意冲突......保佑保佑，善哉善哉......”
这一幕，他只觉得愤怒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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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学校，一个学长一脸遗憾地告诉他：“佑航，失败了，放弃吧，这个实验你都做了不下一千了。”
裴佑航看着已经变质的培养皿，悄无声息握紧了拳头。
“学长，你去忙吧，我自己处理一下。”
“好。”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别太勉强，毕竟这个实验就没有人成功过。”
“不可能，理论没有错。”
见他如此执着，学长也没再说什么，作为科研人员，裴佑航身上的执着很难得。
别人越是觉得望尘莫及的事情，只有他敢尝试，并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学长去写报告，没多久，就听见仪器碰撞以及碎裂的巨响。
他冲过去看，只见裴佑航正在平静地收拾被砸得稀巴烂的实验台。
一套设备几十万，而且是学长好不容易谈来的投资，他在犹豫要不要出声问责，裴佑航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会赔。”
学长板着脸，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去的时候顺便拿起了桌上的一包烟。
尹凝刚好进门，和他擦肩而过，并且感受到了他的不爽。
“你跟同事吵架了？”
裴佑航看她一眼，继续清理碎片。
没有，是他自己想不开。”
人跟人之间，本来就是有差距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尹凝看着一地的狼藉，没有多问，帮他一起清理完，裴佑航的心情也转换完毕。
他带着尹凝去了食堂吃饭，吃完饭，两人在校园里散步。
他提起了自己实验失败的事情。
尹凝侧头看他，“那你要放弃吗？”
“验证一个理论本来就是坎坷的，我不做，验证的成果就会被别人抢走。”他停下来，看着尹凝，“就跟你一样，失去的感觉不好受，所以我才想拥有。”
第167章 大胆的推测
没聊几句，裴佑航便要回去继续做实验。
尹凝一个人从上京的校园走出来，突然接到了许诺的电话。
“喂？凝凝，你现在在哪儿？”
尹凝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回答他：“正准备回家，怎么了？”
那头的许诺沉默了一瞬，“那你在家里等我，我有事跟你说。”
“好。”
尹凝到家不久，许诺就敲响了大门。
他神色十分紧张，尹凝给他倒了杯水，“怎么了？”
“凝凝，你认识商靖远吗？”
尹凝一下子猜到了他的来意，平静地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认识。”
许诺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但他查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商澜澜是商靖远的女儿，而且商靖远的死，跟你也有点关系......”
尹凝嗯了一声，“所以她真的是来找我算账的。”
“你别害怕！”许诺握着杯子，“凝凝，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我知道当年的事也不是你的错！”
餐桌正对着一盏白炽灯，照亮细小纷扬的灰尘，缓缓落在她的头顶。
时间仿佛定格了几秒，尹凝抬眸，“许诺，你还好吧？”
“我？”许诺眨了眨眼，“我很好啊。”
“你跟商澜澜......”
不知道为什么，往日里迷茫又单纯的许诺此时一下子就明白了尹凝什么意思。
“嗯。”他垂眸看着杯子里的水位线，“挺失望的。但也幸好，是在订婚前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凝凝，其实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单纯可爱，是真的还是假的？”
尹凝苦笑，“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总之谢谢你，站在了我这边。”
“没什么。”许诺挠挠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何况我妈之前那么对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已经不介意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许诺点点头，“我不了解商澜澜，但我了解你，凝凝，接下来你要小心。”
“嗯，你也是，小心商澜澜。”
两人互相嘱咐了几句，最后尹凝送许诺出了门。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尹凝下楼扔垃圾。
再上楼的时候，门虚掩着，她出门有随手带钥匙的习惯，门不可能没有锁。
就在她预感不妙的时候，从上面下来一个男人，男人一点一点从黑暗中显形。
尹凝想跑，本能让她想要大声呼救。可她警惕着楼上男人的逼近，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跟着她上了楼，察觉到对方气息之前，她被人从后面用力捂住口鼻。
她的双腿不停瞪着地面，奋力反抗的结果是只有声控灯回应了她。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她被人拖进了门后，大门上锁的那个声音，让尹凝悬着的心彻底死寂。
夜深人静，奄奄一息的她被带出楼道口，上了一辆车。
她用最后一丝清醒，看见了坐在车上打扮精致的女人——商澜澜。
“多亏了许诺，让我找到你住在哪里。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防备我的事情？”
尹凝听见这句话，没有力气回应，只能抓着商澜澜的裙摆，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盆冷水浇醒。
刺骨，透心凉。
滴水的头发贴在脸上，尹凝冷得牙齿都打寒颤，她决然看着眼前的商澜澜。
她大汗淋漓，扔了手里沾着血的鞭子，随即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冰锥。
尹凝这才后知后觉，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疼，只是她的脑袋被人揪着，无法低头，也看不到自己身上那些痛苦的鞭痕。
“醒了？”
尹凝呛了好大一口水，“你等这一天......咳咳......应该等了很久吧？”
商澜澜白皙温润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收紧，她站在灯光下，那张原本富有灵气的面容变得狰狞。
“你说呢？”商澜澜慢慢走向她，“你不仅害死了我爸，还打破了我十几年的幸福家庭假象。为什么男人都管不住自己？我爸死有余辜，可你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也罪不可恕！”
话落，那把冰锥狠狠扎进了尹凝的肩膀处，不深，也不是致命部位，很明显商澜澜动手前做过功课。
尹凝脸色煞白，疼痛让她清醒而崩溃地仰着头，死死咬着嘴唇。
商澜澜不会一下子杀了她，慢慢折磨她才是商澜澜想要的。
她喘着粗气，一方面降低痛感，另一方面让自己不要晕过去。
“我有个问题......不是很明白，你能给我解答一下吗？”
商澜澜冷哼，拔掉冰锤，“说。”
“你恨我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要把楚孟冉害成那个样子？”
商澜澜想都不想，“是她自己蠢！”
“呵呵。”尹凝挤出惨淡的笑容，“她确实不聪明。你恨我是因为你爸当年豪掷五千万买下我，可你更应该恨把你爸杀了的人不是吗？”
商澜澜一个转身，不愿面对现实。
“闭嘴！你再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尹凝目光灼灼，寸步不让，“当年杀你爸的人，跟楚孟冉有关系，对吗？”
商澜澜红着眼睛，死死瞪着她。
尹凝兀自说道：“可我能想到的，只有当天晚上，跟你爸一起竞拍我的那个人，可是我查了，查不出来他的身份。这只能说他的身份特殊，连你也动不了他，所以你只能拿他的女儿泄愤，也就是被你诱骗的楚孟冉，对吗？”
“对！”
商澜澜咆哮着承认了，“我就是要给我爸报仇！楚孟冉她自己活该，是她自己蠢，为了裴佑航什么都听得进去！”
她说着说着，自己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她要是有你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被裴佑航坑得这么惨。”
笑够了，她直起腰，“你说的没错，当年跟我爸竞拍的人就是楚孟冉的亲生父亲！”
“可是楚孟冉这个蠢货，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亲生父亲是谁！”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想要控制住嘴角的上扬，却根本控制不住。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个下场的，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第168章 牢笼
她仍在得意地嘲笑着。
尹凝身上的疼越来越强烈，疼得她神经都在打颤。
她费力睁开眼睛，“商澜澜，你父亲的死是别人的错造成的，难道你自己双手沾满鲜血不是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吗......你对得起许诺吗？他对你可是真心的！”
商澜澜忽然就僵住了。
“真心的？”她机械而缓慢地偏头看着尹凝，“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真心？他如果真的是真心对我，何必要跟我作对？明明是你，害死了我爸，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男人却站在了你那边！这算什么真心！”
话毕，她再次举起手里的锥子，只是还没落下，那扇破烂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澜澜！”许诺带着人冲进来，商澜澜收回手，展颜一笑，“许诺哥哥，你怎么来了？”
许诺来得太急，脸红的厉害，心跳也很快，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此时心律不齐，一时没有接上商澜澜的话。
商澜澜面色有过一瞬间的心疼，但许诺身后的人把许诺扶住后，她便一脸无所谓了。
“澜澜，你收手吧，把她放了。”
商澜澜拿着滴血的冰锥比划着尹凝的脸庞，“如果我不放呢？许诺哥哥，我和她，你还是选择她是吗？”
许诺捂着心脏的位置，脸色惨白道：“澜澜，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以暴制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杀了她，这辈子你的人生都有污点了。”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商澜澜仰天大笑。
尹凝注意到这里四周不是墙，只是一个用深蓝色挡风布临时搭建的屋子。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外面的风持续拍打着挡风布，声音大到让尹凝开始怀疑他们所处的位置不是地面，而是在某栋楼的天台上。
许诺劝话无果，白着一张脸，吩咐身后的人，“拦住她，保障尹凝的安全。”
“少爷，确定要我们动手吗？江家的人也很快赶到了。”
“等不及了！”他看着商澜澜，一咬牙，“你们现在就去救尹凝！”
“许诺哥哥。”商澜澜突然叫住他，“我可以放她一条生路，但从今以后，你不可以再跟她有任何交集。”
“可以。”许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商澜澜笑着给尹凝解开了绳子，“你走吧。”
尹凝捂着还在往外渗血的肩膀，蹙眉，用气声质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信商澜澜这么好心。
“放心，我说放你走，就一定放你走。”
尹凝将信将疑，拖着沉重而缓慢的脚步朝许诺走去。
许诺想要搀扶她，却被商澜澜喊停。
“许诺哥哥，你答应我了，从此以后不可以再跟她有交集，我会吃醋的。”
许诺只能收回手，压低声音对尹凝说：“凝凝，你坐电梯下去，我给你准备了一辆车，离开这里你就安全了。”
“嗯。”尹凝点了下头，“谢谢。”
出了木门，这里果然是天台，天色还晚，云层里藏着栖息的日光。
尹凝回头看了一眼，便照许诺说的，乘电梯去了一楼。
这栋楼已经废弃不久，设施还完好着，只是灰尘很大，呛得尹凝咳嗽，牵动了伤口。
她瘫在电梯里，显示屏的数字从三十六不断下降。
几分钟后，电梯门打开，尹凝虚弱地睁开眼，她已经无法直起腰，出了大楼，眼前还是笼罩在一片夜色里。
而空旷的停车场只停着一辆车，那是她唯一的逃生工具，记忆里那些经历过的恐惧再次袭来。
她要逃，祈祷不要被抓到。
可是车子刚起步上路，忽然从车顶滚下来一个人，尹凝被吓到，并且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那道人影从车前玻璃划过，紧接着，车子前身猛地抬起又下落，像是从一个石头上面碾过。
“啊！”
夜里，一道刺耳而凄厉的尖叫声响起。
尹凝瞬间清醒。
推开车门下去查看，待看清那个人的脸后，她跌坐在地。
她不明白，为什么楚孟冉会在这儿，不明白楚孟冉为什么会从车上掉下来，不明白楚孟冉为什么会倒在这里......
几十个问题四面八方地涌上来，她最终体力不支，在因为疼痛而哭喊的楚孟冉身旁倒下。
她们两个人血流成河。
尹凝昏迷前望着天空，一如既往幽谧而深蓝的夜空。
那个深蓝色的挡风布被顶楼上的大风吹翻，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远。
她终于知道商澜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下一秒，咚的一声。
一个身影从楼顶高速坠落，狠狠砸在了车顶盖上。
商澜澜躺在粉碎的车上，睁大了眼睛，七窍流血地注视着某一处。
这栋楼是她爸爸生前批建的，血染红了陨石耳坠，而她仿佛看到了许诺爱的星星，脸上挂着安详的笑意。
-
几分钟前，在尹凝离开后。
“许诺哥哥，对不起，我骗了你。”
许诺揪着眉心走上前，“澜澜，这真的是你要的吗？做完这些，你真的开心吗？”
商澜澜摇摇头，“许诺哥哥，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说。但我想告诉你，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很遗憾，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为什么？”
“也许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话音刚落，商澜澜掀开挡风布，将天台上的一切暴露在夜色下，顶楼的风将她的头发吹起，她沾了尹凝血迹的裙摆随风而荡漾。
她的背后是即将升起的太阳，马上就要突破云层，迎来属于自己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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