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过来人,想当年与丈夫同完房,第二天还不照样下地干活,哪有这么娇气的。
见白闻赋出来,不免在他面前念叨:“你让她下来活动活动,我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闻赋不咸不淡地回她:“想不想抱孙子了?”
佟明芳的精神头顿时足了几分:“当然想,你不是废话嘛。”
“想还不让她好好养着。”
佟明芳一听这话,喜笑颜开跑出去买菜了,当晚就给叶芸炖了汤补身子,还给她买来一对牡丹枕巾。
叶芸着实有些受宠若惊,自从闻斌走后,佟明芳很少待她如此亲厚。她悄悄问白闻赋:“妈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白闻赋哄着她:“我对你莽撞了,妈心疼你。”
然而白闻赋没说的是,他压根不想让叶芸这么早怀上。除了第一次他没把持住,后面几次他都回避了。她还没适应他,身子又弱,他舍不得让她这么快承受这件事,总要再相处一阵子,不过是拿话堵住佟明芳的嘴。
同行的伙伴在浙江白白等了他几日,再拖下去总归不大好。第三日一早叶芸起床时,白闻赋已经穿戴整齐,手提包放在门边,等她醒来。
叶芸知道他要走,心口没来由的酸酸涨涨。以往他也经常离家,十天半个月是常事,她从没这种感觉,人一下子就提不起劲了,睫毛耷拉着,小嘴也紧绷着不说话。
白闻赋的唇边隐匿着笑意,几步走过来,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看看。”
叶芸垂下眼去,床边上放了一双时髦的双卡口小皮鞋,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花牌的。之前她见店里有个老客给女儿买过一双,还是特地跑去百货公司买到的,绝对的奢侈事儿。
她紧绷的表情烟消云散,白闻赋问她:“喜欢吗?”
叶芸喜行于色:“你什么时候买的?你不是一直在家吗?”
“这次去外地看到,想着你应该会喜欢,就买来了。你这几日没下地,反正也用不到,就没来得及给你。”
叶芸抱着鞋子冲他笑,少女气中又多了份娇媚,看得人心旌摇曳。
白闻赋将她抱坐在床边上,低下身子帮她穿上这双小皮鞋。她脚太小,又白白净净的,怎么看都有点俏皮,穿鞋前他提起她的小脚亲了下,叶芸羞涩地撇开眼。
等她穿着新鞋踩在地上时,刚才的羞涩荡然无存,整个人又变得神采焕发。
叶芸回到自己房里收拾了一番,换了身衣来搭配这双新鞋,而后坐在窗边拿起梳子。
白闻赋推门而入,走到叶芸身后,拿过她手上的梳子,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将她柔顺的长发拢到身后,帮她梳头。
叶芸双手放在身前,透过那面挂在窗户上的圆镜看他,他的每个动作都浸着温柔,是叶芸从未感受过的宠爱。
她出声问他:“这把梳子是我生日那天,你给我的吗?”
“不然呢,你以为谁给你的?”
“我以为是妈,第二天我还问她来着,你那晚不是不在家吗?”
白闻赋抚着她的发尾:“我回来过一趟。”
“你是......怎么能记得我的生日?”
白闻赋抬起视线,对上镜子里那双澄如清泉的眼,目光纠葛缠绕,叶芸突然想了起来。
唯一一次谈论到她的生日,是她刚来白家时,原本计划和闻斌领证,因为生日没到,只能推后。那次他们三人坐在桌上商量日子,白闻赋独自坐在门口,没有参与讨论,瞧着心不在焉、事不关己的模样,却在那天记下了她的生日。
四目相对时,他眼里游荡着深埋已久的潮涌,叶芸顷刻便读懂了他的沉默。她仓皇地落下眼帘,心口被炽热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久久无法平静。
他的手臂从后面环绕住她,将她翻了过来,握住她的腿根。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场景,只是在白天,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锋锐的轮廓,他覆了上来,勾缠围剿,叶芸被他吻得颤颤巍巍。
夜色被剥离,染上日的莹白。扣上的衣复又落下肩,红痕消散,白嫩的底色透了出来,羸弱的模样瞬间激起男人暴戾的一面。他们再次成为风筝与放线人,他拉扯、悬空、再倏地收紧。她被笼进云雾里,失去平衡,不停下坠、失控。落入大海,起伏跌宕,被潮水淹没。
他低头吮吻着她的颈,意乱情迷之时,咬住她脖子上细嫩的血管,手掌推进,捻压。
刺痛和快意同时而至,她的心脏被掀翻,灵魂离体,直到窒息,他把她从海里捞出,用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方式将她推入云海。
他的衬衫被她紧紧攥着,叶芸软在白闻赋的怀中,对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白闻赋垂下眸来看她,她的眸子里已是春水漾动。
他不在她身边,也总有法子让她惦记他。
......
早上,叶芸同白闻赋一道出门,她没为了避嫌跟他分开走,他回身关门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等在一边,眼尾晕着一抹艳色,软绵似絮。
锁好门两人并肩往楼道走,方丽珍同王家媳妇正好从楼上下来。叶芸瞥开眼神,本不想打照面,平白惹来别人议论。偏偏方丽珍直勾勾地瞧着叶芸,朝她露出笑容。
叶芸只能对上她的视线,叫了声:“方姨早啊。”
方丽珍的目光从她和白闻赋身上过了一遍,对叶芸道:“我昨天去了趟裁缝店,没见到你,你一直在家的?”
叶芸扫了眼白闻赋,羞赧地“嗯”了声。
白闻赋神色如常,对面前两人点了下头,转身带着叶芸离开了。
方丽珍身边那王家的媳妇惊色道:“真是稀奇事儿了,白家老大竟然主动跟我们打招呼,住这楼里这么多年他也没正眼瞧过咱。”
方丽珍眼里溢出讳莫如深的笑:“他没有在正眼瞧你,他只是在顾及身边人的情面。”
“你这说的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下次叶裁缝不在,你要是单独碰上他,你看他会不会搭理你。”
......
两天没来店里,说起来是身体不适,真实原因到底是让叶芸心虚,怕给张裁缝瞧见,还没走到裁缝店门口,便对白闻赋说:“到这就行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得一个月,这次要跑的地方多。”
白闻赋的眼里沉着细碎的光,单这样注视着叶芸,她心里面便升起异样的感觉来,早上的画面挥之不去,太过羞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匆匆忙地对他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这句,叶芸便往裁缝店走,每走一步,脚上的新鞋踩在地上都能发出好听的脆响。
还剩两三步就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以为白闻赋已经离开了,未曾想他还站在原地,没动分毫,在她回过身来的时候,他嘴角牵起笑,躁动惹眼。
叶芸心口似有小鹿在乱撞,她遥遥望着他,已是心神荡漾。
白闻赋松掉手上的包落在脚边,对她伸出双臂。难以抑制的心情瞬间决了堤,叶芸情难自控地朝他跑去。
皮鞋轻柔的咔哒声越来越快,她一头扎进他怀中,白闻赋束紧手臂将她抱离地面,狠狠揉进身体里。
“不去裁缝店了,我带你走。”
他诱人的嗓音落在她心上,有那么一瞬叶芸差点要被他蛊惑。
他放她下来,托起她的脸认真道:“好不好?”
问出这句话的确是欠考虑,他们大老爷们风餐露宿,四处奔波,有时候为了省那几个车票住宿钱,觉都不睡连夜赶到下一个地方。真带着叶芸这弱不经风的小身板,没几天就要遭老大罪,但还是冲动了,甚至在脑中闪过带上她后的安排。
叶芸笑着摇头,将脸埋进他胸膛,被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包围着,踏实而温暖。
白闻赋清了清嗓子,低下头来告诉她:“张裁缝在看着。”
叶芸倏地逃离白闻赋的怀抱,一连退开好几步,回过头去。张裁缝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泡了一杯茶,正往他们这里瞧。
叶芸的脸唰得通红,都没跟白闻赋道声别,就慌乱地跑回裁缝店了。
叶芸本以为张裁缝会问她两句,心神不宁了一整天,还想好了怎么跟张裁缝坦白。然而张裁缝就跟没看见过一样,愣是一句也没提,倒是跟叶芸提起了另一件事。
张裁缝的女儿前天过来看她,打算明年把她接回去养老,这家裁缝店大概也只能开到年底,她问叶芸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消息对叶芸来说太突然,她从没思考过之后的路。张裁缝说这几个月会把能教的活都教给她,如果叶芸以后想独当一面的话,张裁缝手上这些老客养活她是没有问题的。
可叶芸来城里也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开店这么大的事她想都不敢想,光是想到要独自面对那么多繁杂的事情,还没有张裁缝在身边,她就已经觉得头大了。
不过这件事暂时不急,她还有时间好好谋划谋划。
佟明芳待叶芸的态度有所改善,其实准确来说,春节以来这半年,佟明芳待她都算可以,虽然有时候有些唠叨,不过岁数大的人难免这样。近些日子叶芸来月事不舒服的时候
,佟明芳忙前忙后给她烧热水,弄热汤。有几次见她忙到太晚,还帮她把脏衣服洗了。
这些叶芸都看在眼里,偶尔上街也会给佟明芳带些吃的、日常用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叶芸虽不善言辞,日子久了,佟明芳也就慢慢接纳她了。
初秋的气候,时冷时热。叶芸的日子又恢复如常,白天在裁缝店忙碌,晚上回家做点活计。偶尔闲下来时,脑中会闪过一些羞人的画面,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白闻赋的思念。
她攒了些布票去供销社,打算挑选一款上好的布,回来给白闻赋做件像样的衬衫。去到供销社的时候,没见到马建良,她顺口问了句,才听说马建良不在那了。她买好布准备走的时候,马建良的一个同事喊住了她,同时递给她一封信,并向叶芸转达了马建良临走时交代的话。
如果叶芸来找过他,就让他的同事把信给她。如果她没问过他,就当他没留过那封信,过后撕毁就成。
马建良离开供销社这件事,大可以来裁缝店当面告知叶芸,亦或是托人给她捎口信。最终他选择用这种方式告别,大概是不想打扰到叶芸的生活。
可能怕给旁人看了去对叶芸造成不好的影响,信中并没有留什么话。只是告知叶芸他去投奔他表哥了,然后留了个他表哥的地址,让叶芸以后如果遇上困难,去那个地址可以找到他。除此之外,就没有多余的内容了。
叶芸将信叠好,放进从老家带来的布兜里,便没再翻看过。
第31章
全运会开始了, 这是举国上下欢腾的日子。方丽珍将家里的黑白电视搬到门口来,每天吃完晚饭,楼里的人早早跑去楼上, 抢占一个好位置, 围在她家门前的走廊看全运会。
叶芸也跟着隔壁春娣一起去楼上凑热闹,磅礴大气的开幕式让叶芸见识到了沪都的承办实力,那些精彩纷呈的比赛项目更是让她大开眼界。
那几日,她难得丢下了手上的活, 和大伙儿一起观看女排决赛。从前叶芸对体育赛事一窍不通,跟着看了两日懂了点规则,人多气氛热烈, 她也被这竞技体育的魅力所感染, 看得聚精会神。
这全运会都是各个省之间的比赛,但凡看到他们这个省的队伍赢了球, 整栋筒子楼欢呼震天。大家带了瓜子来,还有人喝汽水, 议论欢笑声不绝于耳,叶芸被挤在中间,跟着说笑拍手。
本来挺闹腾的气氛,逐渐古怪的安静下来, 等叶芸发现不对劲朝春娣望去时,春娣用手肘碰了碰她, 让她往后看。
叶芸转过身去, 白闻赋套着件硬挺的卡其色夹克和一条松垮的工装裤, 双手抄兜立在人群外围注视着她。他的身影落在暗处, 和这边的欢腾气氛格格不入。
这一个月还没到,叶芸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回来, 见到他的一瞬,眉眼便染了笑,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她笑语嫣然的样子潋滟动人,煞是好看,周围人不禁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说来叶芸住进筒子楼这么久了,平常见她总是平淡如水,就是偶尔与人对话也是客气清秀的模样,哪里见过她这样对着个人笑,就是再迟钝的人,此刻也捕捉到不寻常的气氛来,只是碍于那个人是白闻赋,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多问。
叶芸问他怎么回来了,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诉她,是挂念她了,他倒不介意说出口,就怕真说了,她得找地缝钻。他只是这样回视她,眼底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虽不太明显,但整个人看上去没往常那么凶悍。
他长腿阔肩站在那,纯粹的男性魅力不加修饰。叶芸心头热热的,又舍不得比赛结果,对他说:“还有一小会了,我看完再回去。”
“不急。”他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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