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佟明芳时刻在保持警惕,阻止所有人靠近那个万劫不复之地。可是仍然有很多个夜晚,叶芸听见她翻来覆去的轻叹声。
叶芸骑车回来的时候,闻斌站在报亭边上伸头张望, 不知道等了多久。叶芸看见他后,从车上下来:“你怎么站这风口?”
闻斌同她并肩往回走:“等你啊, 怕你回来晚了不安全。”
叶芸推着车, 看着脚下两人若离若离的影子:“下次别等了, 每天活都不一样, 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忙好。而且我骑车,快得很, 没事的。”
闻斌的目光看向这辆时新的女士车,问了句:“多少钱买的?”
叶芸顿了顿,回他:“大哥买的。”
闻斌抬起视线,看向靠在走廊的身影:“那我要好好谢谢大哥了,不过这个钱我还是要还给他的,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说是吧?”
叶芸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头,天气变冷后,走廊很少有人待着,晚饭过后都早早进屋歇着了。
白闻赋穿着黑色皮夹克靠在走廊,指间燃着烟,默默烧着,目光低垂看着他们。
闻斌接过自行车帮她停好,锁上,对她说:“我们两成家后,总归要单独过,不能老是麻烦大哥帮衬,以后跟大哥在钱方面还是算得清些。”
叶芸垂着视线没应声,闻斌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上去吧。”
深秋的夜里凉意大,闻斌脱了外衣披在叶芸肩膀上,她身子让了下,将外衣拿了下来递给他:“我不冷,真的。”
闻斌的嘴角挑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我想关心你一下都不行了吗?”
他又一次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穿这么单薄,别受凉了。”
叶芸没再拒绝,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了。
走回家时,白闻赋手中的烟已经没了,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叶芸肩上的外套,对她说:“饭菜热好了,进去吃吧。”
“嗯。”叶芸进了屋。
闻斌走到白闻赋身旁,抬手扒住他的肩膀:“大哥,小芸说自行车是你买的,多少钱,我算给你。”
白闻赋侧过头去:“不用。”
闻斌的眼型偏圆,瞳仁黑亮,清晰的双眼皮让他看上去总有些爽朗健气的少年感,只不过历经这一遭,人瘦了不少,眼里的光也不似从前那般纯粹,多了些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沧桑感。
他还是用以往跟白闻赋打趣的口吻,同他说:“你以前给小芸买洗头膏那些,我说要把钱给你,你也说不用,那时候你说就当给她的见面礼。这次呢?”
“是当我们的新婚礼物吗?”闻斌看向他。
屋内的白炽灯光照进走廊,白闻赋冷硬的轮廓半明半暗,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平静地侧过视线,强势而不容置喙地说:“买都买了,我说不用就不用。”
叶芸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始终悬着。自从白闻赋早上不避着闻斌叫她“小芸”起,叶芸就有了种紧迫而不安的感觉。
吃完饭,闻斌进了屋。叶芸也回房跟佟明芳说,后面打算在裁缝店待的晚些。佟明芳难得通情达理了一次,大概因为最近她心累得很,叶芸待在家,这两个儿子就没一个能让她放心的,叶芸忙些不在家待着,对她来说,暂且也好。
稍晚些的时候,叶芸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去水房,头发散了,松松地绑了一道。
傍晚每家每户用桶将水拎回家,晚上用水从桶里舀,一般就不会再来水房打水了。叶芸趁着这会来洗衣服,也好避开人多嘴杂。
“咔嚓”一声,油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叶芸怔了下,回过头去,柔嫩的脸蛋、含水的双眸、惊吓的神情。
白闻赋唇边的笑,肆意扩散开来。
叶芸收回视线,继续低下头洗衣:“你没睡啊?”
他靠在水房的门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火机:“睡不着。”
叶芸抬起眼帘看向墙壁上破碎的圆镜,这一幕好像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天。
他穿着黑色皮夹克和牛仔裤,薄长的眼角锐利而摄人。那时候,他身上无形的压迫感,让叶芸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又怎么会想到,她和这个男人在后来的日子里,会有这样的交集。
“今天怎么回来晚了?”白闻赋把玩着打火机问道。
“店里活多,以后我想多留一会儿,这样张裁缝也能轻松点。”
“是吗?”他划开打火机,火苗一窜,水房的墙壁上投出鬼魅而跳跃的光来。
她的长睫扑闪着,明明是娇艳欲滴的样子,又透出几丝楚楚可怜。
“闻赋,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白闻赋收起打火机,直起身子关上了水房的门。
从他用门后的木棍抵住门的那刻起,叶芸心跳的频率便不自觉加快。
他走到她身后,环住她娇柔的身躯,低下头将下巴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似要将她嵌入身体里。
她的后背贴着他温暖有力的心跳,乱了呼吸。
他怎么能不心疼她,她叫他一声“闻赋”,他的心软得不像样子。如果那个人不是他的亲弟弟,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他将她拽正过来,压抑而紧绷的欲.望像关不住的野兽。
规律的流水声,黑暗包裹的夜。她颤栗地拽住他的皮衣,牛仔裤拉链被划开。
呼吸猛然停滞,她的腿被架起,粹不及防地坠落,她死死咬住下唇。
在闻斌眼里,他是他最信任的大哥,他临走时将媳妇托付给他照顾。无论中间多少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他对叶芸动了心思是真,眼下只想占为己有是真,见不得闻斌碰她也是真。
他阻止不了闻斌去路口等她,但也看不得他和她并肩挨着,伸过手臂揽住她的肩给她披上外套。
白闻赋的逆鳞一旦被人触碰,撕裂理智,阴戾的一面便再也压制不住。
红艳的蓓蕾,曲径通幽的小径,晃动的柔影,哪个男人能把持。他又怎么可能将她让出去,哪怕是最心系的弟弟。
他知道她在避免冲突,为了让大家都好过,她别无选择。
她向来胆子小,传统保守,好不容易被他从那道枷锁中拉扯出来,现在又将自己包裹住。他怕她会逃离,现在只是晚归,以后呢,离开这个家,就像上一次,她背着他试图让家里人接她回去那样。
他低下头抵上她的
唇,同时,疯狂地占有着,夺走她的呼吸、她的顾虑、她的退缩。
叶芸不敢发出声音,她没有白闻赋胆子大,头一次同他在房间以外的地方,吓都快要吓死了,心脏始终吊在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得快要晕厥过去。
身体却和思维恰恰相反,刺激和恐惧的双重袭击,将她推到无法自持的境地。
冰冷的皮料不时擦过,坚硬的金属扣子上下颠颤,柔嫩莹白的肤色磨出印子。
他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颌,让她说:“心里有没有我?”
叶芸被他吻得舌根发麻,喘不上气来,长发披散,媚意横生,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架在腰上,叶芸紧紧攀住他的肩。
他深邃的眼窝将她盛满,她不停沉溺,失速,摔得粉身碎骨。
什么世俗之见,什么明礼守矩,什么道德制约,全被他揉烂,碾碎。
这样从不循规蹈矩的他,像飓风来袭,疯狂而张扬,一次次将她拖入深渊,直到她彻底臣服于他。
水房有个矮小的木头凳,叶芸被白闻赋放在凳子上时,人还是恍惚的状态,无法从这场激烈而刺激的体验中剥离出来。
他走去水池边,弯下腰将她未洗完的衣服洗干净,都是些贴身衣物,叶芸脸色微红,但也没有阻止,只是目光如水地盯着他。
月光从门缝中漏出丝丝缕缕,他宽阔的背影让人安心。叶芸站起来,身体像化成了水,有些使不上力气。她走到白闻赋身后,伸出细嫩的胳膊搂住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的背上。
白闻赋的动作顿了下,唇角轻勾:“舒服了?”
叶芸转了脖子,将脸整个都埋进他的背脊里。
白闻赋拧干衣物,转过身来又抱了她好一会,才将她的长发重新拢了起来,把盆递给她:“你先回去吧。”
叶芸点点头,白闻赋将水房的门打开,叶芸探出头瞧了眼,没人,她便端着盆回去了。
客厅的灯亮着,她推开大门走进家,闻斌站在桌子面前倒水。
四目相对的一瞬,叶芸心口一滞,攥着盆的手指不自觉握紧。
“去哪的?”闻斌盯着她,目光带了丝探究。
叶芸扬了下手中的盆:“洗衣服。”
闻斌探头朝外看了眼:“见到大哥没?”
叶芸偏开眼神往房间走:“没看见。”
她走进佟明芳的房间,带上门,身体一下子软在门上,轻轻喘着气。
白闻赋进家后,客厅已经没人了,他房门口的凳子上放了闻斌留给他的钱。
第37章
闻斌回来后很少出门, 一般情况下,佟明芳都在家,大门不会上锁, 进出方便, 谁都没想起来给闻斌配钥匙这事。
还是白闻赋记挂着,这几天抽空给闻斌配了新门锁的钥匙,早上吃饭的时候顺带就给了他。
闻斌接过钥匙后,在手中掂了掂, 问道:“什么时候换的门锁?”
“前阵子。”白闻赋回。
闻斌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钥匙,又问:“之前的门锁坏了?”
“开的费劲,干脆换了。”
“说换就换, 不能修一修再用?”闻斌的声音里有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
叶芸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下。
佟明芳抬起头盯老二看了眼, 觉得有些莫名,从前老二压根不会过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以他的性格,老大给他钥匙, 他拿着便是,却在一把破锁上反复纠结,实在反常。
白闻赋将面前的碗推开,目光锋锐而直白:“不是说等坏了才换, 不适合趁早换了对谁都好,非得哪天一家人都被关门外面才想起来换锁?”
闻斌的眼皮子耷拉下去, 将这把新钥匙攥紧。
佟明芳见两个儿子一大早为把锁说叨半天, 插嘴道:“是我让老大换的, 每次回来开个门开半天, 拧得手都疼。”
叶芸放下勺子说:“我走了。”
她刚走到门口,听见白闻赋叫了她一声:“小芸。”
叶芸身子轻轻一晃, 回过头来。
白闻赋扬了扬下巴,提醒她:“外套。”
叶芸心慌意乱地折返回来,闻斌站起身,将挂在一旁的外套拿了下来,叶芸走过去伸手打算接,闻斌却绕到叶芸身后替她套上。
叶芸不敢回头去看白闻赋的眼神,快速将两只胳膊伸进袖子里,说了声:“走了。”
闻斌嘱咐她:“慢点。”
佟明芳默不作声地瞥了眼白闻赋,他漆黑的眸子里情绪难辨,只是沉默地瞧着这一幕。
叶芸自从晚归后,待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她更加卖力地工作,不去理会别人异样的眼神,也不去搭理那些不堪的流言。
天气越来越冷,回来后她吃完饭就早早进屋休息了,每一天都很充实,却也每一天都神经紧绷着。
那日她回房后,佟明芳已经睡下了,她想起方才收回的衣服还落在屋外,便又起身去拿。
客厅漆黑一片,门外的月光透了进来,她偏头看见大门敞着,兄弟两人靠在走廊上说着话。
闻斌问白闻赋要了根烟,出海前,也是这个场景,他要了根烟,将家人托付给大哥。
一晃都要两年了,事过境迁,物是人非。
闻斌猛地抽了口烟,又剧烈咳嗽了一声,白闻赋抬手拍了下他的背。
闻斌笑了笑:“没事。”
他缓了一会儿,再次尝试抽了口,抬起头来,将飘渺的烟雾吐进苍茫的黑夜里,坚挺的鼻梁被光影打着,倔强不屈,往日里神采飞扬的双眼,此时布上一层浓雾。
“你还记得我和妈去青溪村接小芸的前一天吗?”
白闻赋看着指间的青烟“嗯”了声。
“你问我大晚上的不睡觉吵什么。”闻斌低头,扯了下嘴角。
“不怕你笑话,讨个媳妇回家,兴奋得睡不着。”
“我第一眼见到叶芸就相中了她,接回来后,光看着她都高兴,同事都说我福气好,我还每天洋洋得意的。能不得意嘛,她长得漂亮性格好,给我遇上了,天天在家等我回来,日子都有盼头。我承认,那时候我虚荣心作祟,很多方面都没有为她考虑周全,就觉得讨个漂亮媳妇脸上有光。”
闻斌停顿了下,嘴角溢出苦涩:“别怪我有这种想法,你没回来前,我和妈过着怎样的日子,你应该也清楚。”
白闻赋咬住烟嘴,深吸一口,青烟缭绕,他的身影模糊不清。
“磊子跟我同岁,他小孩都要下地跑了,我才讨到媳妇。大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也苦,但我才过上正常日子。
我以为不过就几个月嘛,一晃就过去了,出海后才知道有了媳妇以后,几个月像几年一样难熬。
离开家的一周我就梦见她了,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海,看不到头,我想她想地抹眼泪。出海在外,没有一天不想她,看到新鲜东西,遇到新鲜事,巴不得拿本子记下来,回去说给她听。
我不怕说出来给你笑,天天睡在身边能碰到的人,一下子连看都看不到,魂都丢了,恨不得立刻赶回家。”
白闻赋的眼里卷起沉甸甸的眸光,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个滋味,销魂荡魄,他比他体会得更真切。
“其实我得知自己染上病后,想到可能会活不了。我倒不担心妈,妈有你,我知道你肯定会将妈照顾好。就是小芸太可怜,我没个交代,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长这么大没负过人,心里面就觉得对不起她,我死了还要连累她,死都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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