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苏宝珠强忍着内心的惊慌,“你别这样,你说过不欺负我的。”
裴禛抬起头,自顾自说道:“这怎么叫欺负?我们就要成亲了,这是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苏宝珠推开他,“我不想嫁给你,可以拒绝吗?”
裴禛歪着头想想,嘴角扬起个大大的笑容,“无法拒绝,也算答应。宝珠啊,你可别忘了,你答应做我的娘子了。”
他高高兴兴地出去了,苏宝珠闷坐半晌,吸吸鼻子,抬起头,张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暮色四合,院子挂满了红灯笼,枯树系上了红绸带,门上贴上了大红喜字,一看就是办喜事的架势。
却没有鞭炮喜乐助兴,没有满口吉祥话的喜娘,也没有祝贺的宾客。
裴禛的亲兵倒是站了一院子,对这位世子,他们敬爱较少,畏惧更多,此刻个个面面相觑,笑也不敢笑。
这场静寂得有几分诡异的喜事里,只有裴禛,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
喜堂上,龙凤喜烛煌煌燃烧,堂上两张椅子空空如也。
小丫鬟战战兢兢扶着苏宝珠出来,走到蒲团前,左右看看,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裴禛扯过一个侍卫,“然后该怎样做?”
那人结结巴巴道:“小的没成亲,不知道……”
裴禛把他推到一旁,又问一个年长点的侍卫,“怎么才算成亲?”
成亲是大事,要上门提亲,交换庚帖,写婚书,然后才是迎亲拜堂,哪有世子这样直接拜堂的?
可这话谁敢说,不要命了?
那侍卫便道:“拜天地、拜父母……”
“你来主持!”裴禛直接把他拎到前面,“快点。”
那侍卫清清嗓子,硬着头皮喊道:“一拜天地!”
裴禛立刻跪在蒲团上,高高兴兴就是一拜。
旁边的苏宝珠却是没动。
“宝珠?”裴禛看着她,“你答应我了,不能食言。”
苏宝珠攥着扇柄的手指已用力到发白,理智告诉她,反正这场喜事根本就不能作数,她现在要顺着裴禛,哄着他,保护好自己,等着李蕴玉来接她。
可不知怎么了,膝盖就是弯不下去。
她不想和裴禛成亲,哪怕是假的,也不想!
“宝珠?”裴禛的声音冷了,即便隔着团扇,也知道此刻他的脸色定然很难看。
她甚至能听到旁边小丫鬟的牙齿在格格作响。
“苏宝珠!”挡在面前的团扇猛地被打掉,裴禛的脸猝然出现在眼前,一字一句对她说:“苏宝珠,和我拜天地。”
语气听上去还算平静,可眼底暗沉沉的,就像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
苏宝珠知道,现在的裴禛,是绝对不能触怒的状态。她现在真的很害怕,怕得声音都开始颤抖。
可她不想,就是不想!
“裴禛,对不起……”
裴禛怔住了,眼神一点点碎掉,“你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不到,哪怕是骗一骗你都做不到。”苏宝珠不住后退,“放过我,裴禛,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不好!”裴禛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往下摁,“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的,今晚拜堂,你要做我的娘子!”
苏宝珠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我没答应,是你强迫我的。”
裴禛抓着她的后脖颈,对看傻了的侍卫大喝一声,“说话!”
侍卫浑身一激灵,忙道:“一拜天地。”
裴禛俯身,同时他的手压了下去,苏宝珠的头磕在地上。
“二拜高堂!”
又是一下。
“夫妻对拜!”
裴禛转过身,强压着苏宝珠拜了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裴禛,放开我,李蕴玉就要追来了,所以你才急着与我拜堂,你也知道你斗不过他!现在放了我,你还能活命。”苏宝珠拼命挣扎,忽身子一轻,竟直接被他抗了起来。
她慌了,不顾一切捶打裴禛,然而她的力气和裴禛比起来太小了,小到她拼尽全力,也无法让他的身体有丝毫的晃动。
砰,门关上了,她被扔到床上。
裴禛慢慢解开腰带,嘴角还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冷的,就像破碎的冰面。
“现在我们是夫妻了。”他说着,俯身压下来,“娘子,该安寝了。”
这回苏宝珠是真的慌了,“不要,裴禛,不要这样,我会恨你一辈子!”
“恨,总比无视要好。”裴禛把她的两只手腕交叠抓住,衣带一圈圈紧紧缠绕,“你总是不听我的话,看,又忘了,我说过,你越挣扎,我越想要你。”
他轻轻吻着苏宝珠额头上的伤,“疼吗?我真的是气狠了,可你不该一次又一次地激怒我。”
手脚都被他压住,浑身动弹不得,苏宝珠只能紧紧闭着嘴,不去迎合他的吻。
刺啦——
身上一凉,苏宝珠禁不住惊呼一声。
裴禛的唇舌立刻寻过来,狂暴、急躁、愤恨,带着发泄的意味,挟着可怖的沉雷之声,狂风暴雨般落下。
不,不要!我不要这样!
苏宝珠忍不住喊出心底的那个名字:李蕴玉,救我!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外面是焦急的人声:“世子,七殿下和张昀带兵追来了,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裴禛暴喝:“滚!”
门外静了一瞬,旋即声音更大,“镇子上的暗哨暴露,至多半个时辰,他们就会追到这里。”
竟这么快,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一天。裴禛闭闭眼睛,翻身坐起,胡乱给二人裹上衣服,抱起苏宝珠就走。
“上山的路清理好了没?预备的其它两条路如何了?”
“勉强可走,其它的路张家全已布控,去往剑南道的路也被周勇封了。”
裴禛脚步一顿,咬牙笑道:“张家那个自诩忠臣的倔老头倒也罢了,周勇居然也听李蕴玉的指挥,真是个见风倒的墙头草。”
苏宝珠喝道:“你还不明白?你无路可逃了。”
“我不会放手的。”裴禛抱着她上马,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死也不会。”
他一甩马鞭,“出发!”
月光清亮,轻吻着大地,群山覆盖着皑皑白雪,反射出幽幽的暗蓝色。
这样的雪地,不利于隐藏身形和马蹄,很快,他们的踪迹就暴露了。
“世子,他们追来了!”属下指着山下越来越近的火把。
裴禛看了看周边的地形,这是一处山坡,他们在高处,倒是易守难攻。
“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
属下大吃一惊,“世子,那可是七皇子!”射杀皇子,你要谋反吗?
裴禛淡淡瞥他一眼,“不愿跟随我的,现在就可以找李蕴玉投诚,转头来杀我。”
“属下……不敢。”
-
“殿下,”张昀一勒缰绳,不可思议说道,“裴禛停下了,似乎要跟咱们硬碰硬打一场,他莫不是疯了吧?”
李蕴玉向那处山坡望去,微明的天光下,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看不清苏宝珠的身影。
“打就打,我还怕他不成?”李蕴玉一踢马腹,那马箭似地冲了出去。
张昀急急跟上,“咱们带的人不多,稳妥起见,还是等后续兵力来了再揍他。”
“我等不了了!”李蕴玉眼神倏地变得锐利,从箭筒里摸出一支箭,瞄准某个人影,霍地将弓拉满,松开手指。
铮!
那支箭挟着雷电之势刺破长空,直直冲裴禛射去。
裂帛般的声音传来,裴禛凭着千百次逃生的经验本能一躲,那支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霎时给他留下一道深深的、不可消退的血痕。
第65章
巨大的冲力下,箭头完全没入岩壁,露在外面的箭羽犹自颤动不止。
山坡上的人都惊住了,一般弓箭的射程是六十步,能在五十步□□中目标,便是不错的弓箭手了。
而这一箭,至少有百步之远,还是从山坡下往上面射箭,力度、准头竟丝毫不打折扣!
射出这箭的人是谁?
他们不约而同向山下望去。
苏宝珠的心砰砰跳。
暗云碎开,一道道金光从云层破处射出,在东面天空交织成一张光华无比的网,云层被染成了金红,雪地闪出了金光。
他骑着马,踏着满地的金黄碎金,宛若天神,风一般驱散了黑暗,向着她的方向而来。
近了,更近了。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层层侍卫后的她身上。
“李蕴玉!”苏宝珠叫起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裴禛盯着那道身影暗骂一句,顾不得脸上的伤,“弓箭手,放箭!”
侍卫头领倒吸口气,“世子,他是皇子,不可冲动。”
裴禛夺过他手里的弓箭,一脚把人踢开,冲着李蕴玉就是一箭。
李蕴玉举刀格开,并未减速。
“裴禛,你疯了敢射杀皇子,要谋反吗?”张昀在后火急火燎追赶,“上面的吴王府兵听着,吴王已上书皇上请罪,声明必会严惩逆子,你们再跟着裴禛胡闹,就只剩一个死字!”
山坡上的侍卫们身形顿了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裴禛。
裴禛目光陡然阴沉下来,冷冷道:“迷惑人的流言罢了,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让他请罪,只怕比让他死还难受。”
侍卫头领捂着胸口道:“世子,自打我们跟着你,眼里就你一个主人,可李蕴玉是皇子,杀了他,皇上岂能善罢甘休?”
“那就让我爹提前造反好了,正好给他个理由。”裴禛笑笑,忽大喝一声,“弓箭手。”
侍卫头领咬牙,拉满长弓。
苏宝珠惊叫着扑向裴禛,“住手!”
裴禛一把推开她,“放箭!”
箭如飞蝗,只望着李蕴玉射来。
但见他猛地从马背上跃起,旋即足尖轻点,闪电般向前冲去,手中长刀舞做一团,众人只觉白光一闪,他已然出现在眼前。
快得连裴禛都没有反应过来。
“宝珠。”李蕴玉冲向侍卫后面的人,伸出手。
几乎是同时,苏宝珠不顾一切奔向他。
只是一瞬间的怔楞,待裴禛反应过来去抓苏宝珠的时候,李蕴玉已经把苏宝珠抱在怀里了。
裴禛的手,停滞在空中,慢慢握紧,掌心只剩虚无。
“放开她,”他低低道,“她是我的娘子!”
李蕴玉把苏宝珠护在身后。
“这是我和裴禛的私人恩怨,与吴王府无关,与你们无关。”他将苏宝珠推得更远些,右腿后撤,微微弯腰,双手紧握长刀。
“刚才的射箭,只因你们不知道是我,是场误会,父皇不会怪罪你们,更不会追究吴王的责任。”
没人说话,没人松开兵器。
李蕴玉看向裴禛,“你连单独和我比试的勇气都没有?”
裴禛缓缓抽出腰刀,嗜血的猩红慢慢晕染了他的眼角,“我们已经拜过天地,我们成亲了,苏宝珠是我的娘子。”
李蕴玉的眼神同样充满冰冷的杀意。
“裴禛!”随着一声暴喝,李蕴玉率先发难。
铿!
风雷之势,雪尘四起,迷蒙了众人的眼睛。
白色的雪雾渐次消散,两柄刀架在空中僵持不下,颤抖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一时竟分不清谁占上风。
刺啦,裴禛的腿在雪地中后移一寸。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
裴禛猛地用力一推,身体急速后撤,脚在岩壁上一点,借着冲力挥刀砍向李蕴玉。
铿!两柄刀再次在空中相撞,似是经受不住他们巨大的力道,居然齐齐断掉。
他们把断刀往地上一扔,再次袭向对方,不带任何花里胡哨的拳脚功夫,全是无声而致命的杀招。
招招都要杀死对方。
不止是山坡上的人们,山坡下的张昀也呆住了,所有人的都惊愕地看着这两个人,两百多号人,鸦雀无声。
苏宝珠瘫坐在雪地上,怔怔看着李蕴玉,他又瘦了好多,脸颊都凹下去了,这些天一定没有休息好,还说叫他好好养身子,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精神头反而比以前更差了。
似乎是裴禛压着他打,他都中了好几拳了,嘴角都流了血。
他还能坚持多久?
苏宝珠摸到一把断刀,是他的,还是他的,算了,反正都一样。
如果他死了,自己也不要活了。
裴禛突然向她这边看了一眼。
便是这一刹那的分神,胸口中了李蕴玉一脚,这一下李蕴玉拼尽全力,落下的力道非同小可。
裴禛吐出口血,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雪地上,一大片猩红的血,触目惊心。
“世子!”那些侍卫团团护住他,提刀警惕地望着李蕴玉。
李蕴玉的情况也不大好,手撑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苏宝珠的肩膀站起来。
张昀也带人赶到了。
“我不杀你,若不是你恍惚了一瞬,我也赢不了你。”李蕴玉抹去嘴角的血丝,“裴禛,就此打住,你回你的荆州,继续做吴王世子,不许再肖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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