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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妆——宣七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7 14:45:01  作者:宣七七【完结+番外】
  再往前几步,又看到几片碎瓷片,应当是酒坛子,在这之中还有一把同样漆黑的匕首,匕首尖端有粘稠的东西,若没猜错,这正是钱咏用来自尽的那把匕首,炸药爆炸的一刻,它也被震到了他处。
第61章 问话1
  沈寂静静看着手里的东西。
  近墨走过来,“爷,这匕首上的是血?”
  “嗯,人血。”他声音淡淡的,在夜色下有点清冷。
  “这么说钱咏当真是死于自尽?”衙役也跟着上前来,指着匕首发表自己的疑问。
  近墨道:“这可说不准,毕竟尸首残缺,仵作不好验尸,死亡时间必然在大火烧起的那时候无疑,但死因不知道,那也很难结案。”
  “如果钱咏死于自尽,那炸药从何而来?如果是死于他杀为何还要用炸药弄得满城风雨,杀一个人分明是该隐蔽的事情,可凶手用炸药,岂不是反常?”
  大楚民间除了皇家指定的焰火作坊,其他人若私藏炸药,那可是犯法的。
  近墨说完,却见到沈寂在屋里转悠几圈,显然没发现别的东西,于是抬步往外走,并道:“让见到钱咏自尽的那小厮来见我,将这些东西送回县衙。”
  后面那句是和衙役说的。
  沈寂将手绢包好的匕首等东西递给衙役,而后带着近墨往会客的前厅走去。
  千澜正坐在偏厅里盘问府里的人,这会儿问到了二姨娘贞娘,听说沈寂来了,也只是略微点头,然后继续投身到盘问工作里去。
  沈寂在一旁打量她几眼,眸中若有惊色,他觉得千澜别的方面固然有所欠缺,但似乎只要是碰见了查案,或关乎她将来前程的事情时,身上就总有一种认真耿直的态度。
  伍六七在拿笔记录,看到沈寂向千澜频频侧目,又见千澜一副混头小子的模样翘着二郎腿在问话,不禁汗颜,拿笔戳戳她,示意她把脚放下去。
  千澜不以为然,继续问道:“钱咏平时可有什么仇家?”
  贞娘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颇为坐立不安,小声回道:“老爷的事妾身怎得知,素来是不会与我们说这些的。”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妾,还是没有靠山,只能在主母跟前卑躬屈膝的小妾,不知道也很正常。
  千澜早知她不清楚,但仍然问些无关紧要的。
  “贞姨娘入府几年了?”
  她这话头转的有些快,贞娘愣了片刻才道:“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
  “依姐儿今年十五,正是我入府第二年生的。”意思是入府十六年了。
  千澜点头,又道:“贵府依姑娘如此佳人,不知可有婚配?”
  贞娘错愕,抬头看她一眼,只道:“本来有一桩,是老爷做的主,后来依姐儿为这事和老太太闹了一场,于是只好作罢。”
  “哦?是一桩什么婚事?”千澜来了兴致,没想到堂堂一个庶女,居然还有胆量给府里的老太太找不痛快,居然还能成功?
  “唉,寻常婚事而已,都过去了,再没什么好说的!”贞娘看着地面,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竟还红了眼眶,用帕子拭泪。
  就这还寻常婚事呢。
  千澜扯着嘴角笑了笑,“姨娘别伤心了,大小姐顶好的姑娘,将来必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她劝慰两句,接着问:“近几日来府里可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贞娘揪着帕子的手一紧,泪光闪闪地看着千澜,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
  “钱老爷和吴府的老爷吴坤平日关系如何?”
  “我一内宅妇人,怎知老爷平日的应酬。”
  摆明是不肯说。
  千澜扬唇道:“姨娘您入府十六年,从钱老爷发家起就在他身边,怎么不知?”
  见避不过,贞姨娘也只好将原委道出:“这事儿本是老太太不让说的,既然赵捕快问起,也不好相瞒。”
  她印印脸上的泪痕,续道:“吴老爷本与我家老爷是一块做生意的好友,当年也是他来找我家老爷,说去山东做茶叶生意,若做得好不定会有做到京城的机会,届时哪怕是皇家生意可以争一争。”
  “说实话,凭借我家老爷的本事,没准真能成,太太听说了,当年也是劝了的。后来老爷就与其一同北上,不出四年在山东打下一片天,后来更与漕运疏通关系,将茶叶生意做到了北直隶。”
  “因此,我家老爷与吴老爷也是情谊非常,可年前却忽然大吵一架,什么缘由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生意上的事,甚至老爷还将太太一并骂了。直到端午过后两人的关系才缓和下来。”
  “不曾想前几日又吵了一架,但为着什么怕是太太和老太太都不清楚。”
  “所以说,其实吴坤和钱咏关系并不像从前那么好,甚至存在嫌隙让两人一度黑面,那么吴坤是有可能杀害钱咏的?”千澜挑眉看向她。
  贞娘闻言大惊,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急道:“赵捕快慎言,话可不能乱说的。”
  千澜笑起来,指指门口道:“有劳姨娘,今日我问的话还请勿要告诉别人。”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贞娘如释重负,忙向千澜和伍六七福身行礼,又向沈寂屈膝,快步走出偏厅。
  按例下一个是如姨娘,但千澜却不急着去找她,而是要人叫了钱府的庶出大小姐钱依儿过来。
  衙役去传唤的空档,千澜站起来给沈寂行礼,“大人尸首看的怎么样了?”
  沈寂看着伍六七密密麻麻写了半张纸,朝她挑眉,“不应该我先问你盘问地怎么样了么?”
  “还好,还好。”千澜笑着捧起茶杯喝水。
  沈寂走到她旁边的圆椅入座,用手轻轻敲着扶手,等待她说话。
  千澜见他一副压根没想告诉她现场如何的模样,有些不痛快,咕噜咕噜又是几口水,之后才慢悠悠地挪到他身旁去。
  “我只问了他家李大娘子,长子钱安礼,庶子钱安孝,以及朱姨娘和贞姨娘的话,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问。”
  沈寂慵懒的靠着椅背,双眼却灼灼地望着她。
  几息间千澜已经不太自在,只好将盘问的结果和盘托出。
  “据钱安孝说,李大娘子的娘家哥哥曾在皇商余姚余家的作坊里做过工,而这余家从太祖起就是为皇家制造焰火的,从这一点看,那炸药兴许和李氏有关。”
  “我也就随口一问他们家可有会制爆竹的人或者亲戚,没想到还真有。”千澜摊手笑着,这算是意外之喜。
第62章 问话2
  “不一定就和李氏有关,毕竟自己制作火药只需要从爆竹里将火药装入酒坛子里,用泥土封好,火药到达一定数量,那么只要有火,不愁它不会炸,凶手的本意也并不是制造打战用的炸药,用量无需太多,能炸死或炸残钱咏就行。”沈寂轻声道。
  千澜凝眸,“大人怎么晓得火药是装入酒坛子里?凶手?这么说大人认为钱咏并不是死于自尽?”
  “下次要问问题,一个一个的问。”
  他慢条斯理的顺衣袖上的褶皱,“我在起火的书房发现一块碎瓷片,上面有很大的硝石味,所以猜测凶手是将火药放在酒坛子里放入书房之中。”
  “钱咏身前是和吴坤在喝酒,用这个方法最能成功。”
  “至于这案子是不是谋杀。”沈寂学着千澜的模样摊手,“没到最后,本官不太喜欢过早的下定论,但钱咏既然已经拔刀自戗,那火药就不太能是他准备的。”
  千澜想起书房旁边的账房也起了火,于是道:“没准就是他准备的,账房也起了火,搞不好是他做生意赔了钱,或者做的生意见不得人,他自尽顺带着将账本烧了,毁掉证据。”
  “那你觉得他这么做官府不会更加起疑?”沈寂反问她。
  账本毁了不代表证据就永远没有了,只要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善后,那么凭沈寂的能力,在山东或北直隶也不难查出些什么。
  何况还有锦衣卫。
  厂卫眼线耳目遍布全天下,只要他们盯上的人,怕是插上翅膀怕也不能逃太远。
  千澜禁口,是她草率了,办案不能全靠猜。
  沈寂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不过你说的也不全错,书房和账房隔着一个甬道,才刚刚下过雨,账房的火起得不对劲,而且只少了些他生意上的账本,可府里中馈这一块却丝毫未损。钱咏在山东的生意兴许真有问题,我会让人去山东查的。”
  千澜脸色好了点。平时别人说她什么她都不怕,最怕就是别人说她没用,尽会帮倒忙。
  好在沈寂最近对她多有包容,虽然不知因为什么,但这态度她很受用,心里便没有任何介怀,又笑嘻嘻地将后面的话都说了。
  “从朱姨娘处得知,钱老爷与李氏最近两年关系很不好,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还曾惊动过李氏娘家的人,险些休妻。所以不排除李氏与他因感情不和而杀人的可能。”
  “我在盘问李氏的时候,确实也并未感觉她有多伤心,而且很寡淡,我问她钱老爷平时喜欢什么的时候,她显得很激动,说钱咏平时爱皮影戏成痴,如姨娘就是他在看皮影戏时认识的行首,没两天就接回府抬了姨娘。说起如姨娘,她更是恨的牙痒痒。”
  “我还特地问了年关负责鞭炮采买的是谁,大人猜我听到了什么?”千澜笑望着他,一副你不可能猜出的模样。
  沈寂看她半晌,“府里中馈并非李氏主持,李氏主母之位行如虚设。”
  这是肯定句。
  千澜惊讶道:“大人怎么知道?”
  沈寂淡笑不语,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年文清候府五房同样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他的五叔因宠爱一个姨娘过重,分府别住后将府里的中馈交给那小妾操办导致宠妾灭妻,家宅不宁,他的一个庶弟也死在那时。
  后来以那姨娘被处死了事,他五婶那时每日的怨妇模样他记忆犹新,但这事儿不能说,家丑不可外扬。
  “这府里中馈如今是朱姨娘在管,又有老太太撑腰,府里无一不服,鞭炮的事情也是她安排的。”
  “如果是府里的人投放的火药,那只能是在鞭炮里动手脚,在外购买火药很不可能,咱们可以从这开始查。”
  沈寂点点头,从圆椅上站起来,“有些事情问府中下人或许更清楚,等你问完了钱府大小姐,就先回家去,明儿再提两个下人去县衙问话。”
  是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四舍五入算不算他怜香惜玉?
  无论是什么,她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于是看沈寂里去的背影都觉得他更加高大伟岸,脸上笑开了花。
  伍六七循着她目光看去,不由啧啧称奇,“啥时候你和沈大人相处这么融洽了?瞧你笑成那样,人都走了,头发丝儿都看不着了!”
  千澜拍他一下,“说的什么话,面对上司的关怀,做下属的自然需要表露谢意啊,我这叫表露出我的谢意懂不懂?”
  “扯呢。”伍六七切了一声。
  钱依儿带到,两人也很快落座,伍六七握了握笔,赶在千澜开口前提议,“这笔我都握了那么久了,手早酸了,要不你记会儿,我来问?”
  千澜连忙摆手拒绝,“那不行,你字写的好看,你写你写。”
  伍六七低头看着自己歪歪扭扭姑且能看得懂的字,皱起眉头,神色复杂,既有被人夸了的意外,又有觉得难负胜誉的愧疚。
  忸怩几下,千澜已经开始问话了。
  “平日你爹对你怎么样?”
  穿着水青色云纹褙子的姑娘黯然失色,苦笑道:“姑且算爹。”
  千澜神情微动,这评价可着实不算高。
  “姑娘和你爹爹似乎,有点隔阂?”
  钱依儿脸上露出嘲讽的笑,“他要将我送给那样的人做妾,我能认他这个爹,就已经是我有良心了。”
  “那样的人是哪样的人?”千澜眯眼看她。
  “年过半百,身有恶疾,却能帮到他生意的人。”
  千澜闻言不禁唏嘘,将一个花季少女送给一个半老头子为妾,钱咏此事做的好不厚道,钱依儿可是他亲女儿,就这么一个闺女!
  什么人能让他这么舍得,不惜牺牲自己的独女?
  千澜道:“你姨娘说的婚事,就是此事?那最后是如何作罢的?”
  钱依儿点头,说到这里已目含泪水,好不娇柔,“……是太太去求的老太太,但父亲仍然不同意,太太因此还和父亲吵了一架,后来我握着剪刀去正房闹,被藤条打了一顿,这婚事才作罢。”
第63章 多事之秋
  千澜内心一怔,看向少女的目光里多出一抹同情,这个世界的婚姻大多如此,女孩们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所嫁非人也只能默默忍受,追求幸福却要忍受世俗的眼光。
  很不公平,但也无可奈何。
  她暗叹钱依儿的遭遇。
  “你可晓得你爹平日生意场上的朋友?”她转移话题,又问。
  “不知道。那个吴坤和他关系倒挺好,但他那脾气谁受得了,绕是吴大老爷这么好的性子,不也逼着和他吵了几架?”钱依儿面露讥讽,仿佛她嘴里的他并非自己的父亲。
  这倒没曾听说,千澜快速看身后的伍六七一眼,他也露出惊讶来。
  听闻钱咏平日为人厚道敦实,脾性也好,在钱依儿这里却成了个臭脾气的人。
  见他们不太相信,钱依儿嗤笑一声,“他动辄打骂我嫡母,对于姨娘更是暴戾,阖府上下便也只有如姨娘那个贱人得他青睐了。哪怕是祖母也是被他吼过的。”
  “他一直这样?”
  钱依儿闻言顿了下,将衣服上的褶子抻平,脸上流露出无奈。
  “这倒没有,起初他也称得上一个好父亲好丈夫,我孩提时他还让我骑在他脖子上带我去看花灯,雪下的大,他就把我藏在他厚厚的大氅里,很暖和。”
  她目光恍然,好像那时的欢乐就在她面前一般,眼角渐渐的湿润起来。
  “世事无常,那些事情说多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他自打去山东做生意以来脾气就变得暴躁,常常动不动就打我嫡母,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打从山东回来就变了?千澜望着地面琢磨,钱咏从山东挣了大钱,显然很是该开心才对,怎么到他这里还越来越暴躁,怎么着挣钱挣多了还有烦恼?嫌银子太多花不完?
  一发火还打自己老婆,这德行!好让人不耻。
  所以要么就是在山东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改变性子,那这件事情可能与这场命案的发生脱不开干系。
  之前贞姨娘也说过当年钱咏会去山东做生意,是因为李大娘子也劝自己的夫君北上,结合钱咏回来对她的态度,这问题一定是出在了山东。
  千澜咬着下唇,良久才松开,问道:“你们家可有爆竹烟火?”
  钱依儿凝眉,猜出了她的意思,垂头讥笑道:“有,之前给我安排婚事准备的,加上年关的那些,制造一场这样的爆炸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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