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找到自己身处何地时,是沈寂将她扑倒在稻田里,一只手摇晃她,急促道:“千澜,千澜你怎么了?”
她猛然惊醒过来。
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沈寂,他另一只手臂上插着支鲜血淋漓的箭。
“大人,您的手……”
沈寂急急扶起她,声音略有喘息:“我无碍,先起来。”
两人迅速往稻田中央跑去,衣裳擦着稻草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千澜此时看来,这声响与地狱催命的钟声无异了。
四面八方都传来细嗦的声音,想来人数不少,这片稻田并不大,照这个速度他们很快就会被追上围堵。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千澜心里也越来越紧张,抓着沈寂的手也更紧了。
“这得有多少人啊!”她听到自己声音都在发颤。
“周围的人应有二十余。”沈寂在她耳际轻轻出声。
二十余……
千澜来不及作反应,只听前方一阵骚动,五名黑衣人一跃而起,如同展开双翼的雄鹰,嗜血阴鸷。
沈寂极快地反应过来,将千澜往身后一拉,施展轻功迎了上去。
千澜退后两步,踩到了一根竹棍,想也没想就向沈寂扔了过去,“大人,接着。”
成片的稻草已经倒下,金灿灿的谷子落到地上被碾进泥土里。在这个时代,人命或许如这谷子一般脆弱,轻而易举的就能被破坏摧残甚至扼杀。
沈寂肩膀早已受伤,却还在死死支撑着,他手中只是拿着一根竹棍而已,却在数名黑衣人中间舞得如同一柄绝世好剑。
他身形迅猛,宛若蛟龙,可见功夫不低。
这是千澜第一次看他打架。
但此时状况容不得她慢慢欣赏,因为与此同时也有几名黑衣人朝她围了过来。
看着身边那些挥舞着刀剑的杀手,千澜一颗心沉到了底,比那冬月的雪还要冰凉。
但所幸她很聪明,立即一头栽入了旁边的稻草中间,往旁边地方飞快的爬了一段距离,一边挪动还不忘捡几个不算小的石头。
黑衣人依然穷追不舍,她猛地跳起大喝一声,手上的石子就被她掷了几颗出去。
之后撒丫子跑起来。
正在应敌的沈寂见到她不要命的跑了,落了一口气,心道千澜虽然功夫三脚猫了点,好在不笨,这么一来他也能专心打架了。
千澜这厢逃命已然逃出了一种经验,手上也一直没停,时不时的往后面丢石子。照这个趋势,理应能够挨到郑羽带着人来解救他们的。
这个想法才浮上心头,她就看到一名黑衣人几步跨越,稳稳的站在她面前。
……玩轻功?这不是欺负人嘛。
那人提刀劈来,却被她急急躲过,又迈开腿往左边跑去。
但她没料到,旁边是山坡!
更没料到,这种无语的戏码居然能够在她身上上演。
跳下去是不可能的,她又准备跑,一个黑衣人一跃而起,似乎真没打算放她一条生路。
他娘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她想骂人,可是连哭都已经不敢哭了。
此时沈寂已然负伤,腹与腿各中了刀。看到千澜遇险,拼进全力朝她飞奔了过来,高跃而起用自己为她挡了一刀。
千澜来不及惊叫。
沈寂就已上前环抱住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令她一颗心又重新炙热回来,又痒跳的又快。
“抱住我。”他声音有气无力。
千澜双手已经抱了上去。
只听沈寂一声温柔的“别怕”落下,两人已向山坡处滚了下去。
第82章 劫后余生
滚下山坡的过程中,千澜不只一次的想,自己会不会命丧在这里,会不会再次穿越回现代?
那沈寂会不会死?他死去以后会去到哪里?
若不是因为救自己,他是可以等到郑羽来的吧。这样他就不用死了。
都是因为她……
千澜再度苏醒时已是暗夜,睁眼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顾着摸索的周围的地方。身上的疼痛在精神的摧残面前好像不值一提。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她还活着!
在那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她居然还能活着?
可是沈寂呢?
他会在哪里?
千澜不禁着急起来,双手更加慌乱的在地上胡乱的扫。她站不起来,腿上有钻心的痛意涌上来,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掉。
一时间委屈、害怕和疼痛交杂在心间,她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嚎哭起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天爷,你开的什么玩笑!我本来不是这里的人,你为何要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我原本是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
“却被你弄来这个鬼地方,又是下毒又是追杀的。我究竟招谁惹谁了?没钱就没钱吧,每个月还不完的花呗和信用卡又怎么了?被老板破口大骂又怎么了?至少我能活着啊!”
“我在那里混的再惨也不至于性命受到威胁。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看也看不见,沈大人也不见了,他也不见了。”
千澜声音哽咽,手上不停地在摸索,直到拽上一方衣袖,她心里大喜,泪水就跟决了堤似的,“大人,大人。是你吗?大人卑职找到你了。”
沈寂受了伤,又抱着自己滚下山坡,只怕他的伤会更为严重……千澜思及此,更是卯足了劲向前爬去。
“沈大人,你可别有什么事啊!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就是把我赔了都赔不起。”她一面痛哭着一面去探沈寂的鼻息。
可电视剧就是骗人,这分明探不到任何动静。她急的眼泪直落,只好爬过去听沈寂的心跳,趴在他胸膛上好半会儿,却仍然没有任何让人惊喜的声音回应她。
到此,她已是如临冰窖。
怎么会呢?沈寂这么厉害怎么会就这样没了呢?
她不愿意相信。
心底像是压了块石头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一阵阵绞痛折磨着她的那颗最近频频因为沈寂而不正常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世间万物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轻过,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不在那个喧闹的人世间了。
沈寂与她这些天相处的点滴不断在脑海里回想。
以及那个说要带自己去吃泡菜和凤爪的承诺。
难道再也兑现不了了吗?
……
“哭什么呢?”
正值她万念俱寂之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微弱却熟悉的声音,她一怔,反应过来以后尚有几分不敢相信,又凑近沈寂几分。
“大,大人……你没事?太好了,你没有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人了。”
沈寂嘴角微微扯开,想拍一拍趴在他怀里的那颗脑袋,却没有丝毫的力气抬起手。
他只好道:“放心吧,我没事。”
千澜把脑袋凑过来,耳朵贴近他的嘴唇,说话时还带着哭腔,“大人您说什么?”
“我说我没事。”沈寂身受重伤,气息仍旧很微弱。
确定沈寂没事后,她又惊又喜,拽着沈寂胸前的衣裳不放手“没事,没事就好。大人你都不知道,可吓死卑职了,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沈寂轻笑出声,“没事,放心。”
千澜听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刚停住的眼泪又要决堤。
但想及二人这般狼狈境地,就再也哭不出来,起初以为沈寂出事,她很是绝望,如今见他还活着,就只想着找到出口把他送出去寻医救治,不然依沈寂如今受的伤,是万万在这耗不起的。
郑羽几人来马背山没见到人,应该会想到山坡下吧?
她这么想还真没有高看郑羽。
她二人跌落山崖以后没有半柱香的时间,郑羽几人就驾马来到马背山,黑衣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几人自然见不到他们,但看到凌乱的稻田以及石墩旁谢老伯的尸体,也能知道这里进行了一段激烈的打斗。
伍六七就要以为千澜和沈寂被抓走了。
郑羽却对沈寂很有自信,当即否定了他的话,并言之凿凿:“不可能,沈五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落入敌人手里。”
言下之意,沈寂哪怕自尽也不会当俘虏。
“……”
谢彪指着山坡道:“那要不然就是……掉山底下去了?”
众人顺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深觉很有道理。
郑羽立即道:“所有人都跟我下去找。”
一盏茶时间后,众人皆愣在谷底,在他们面前则是一条秋季雨水少却仍然水流湍急的河流。河道一路向前蜿蜒盘旋,看不清尽头。
谢彪望望远处,哎呀一声,叹道:“这河怕是要流到广西府去了。”
郑羽闻言把脸一沉,“不得胡说,沈五哥身手极好,怎会落入河中?必然还在这山上,任何地方都不要落下,一定要将他和澜姐儿找到。”
谢彪其人心直口快,偏偏嘴还很欠,跟不说心里话夜里就要睡不着似的。他摸摸鼻梁,悠悠道:“沈大人身手好,赵捕快却不见得,上头场面那么激烈,没准沈大人落下来时就已经受了伤呢?”
郑羽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伍六七在一旁扶住他,又骂向谢彪道:“少说两句,巴不得沈大人和千澜没命呢?”
谢彪低下头,自知失言,却还想为自己辩解,“大人们勿怪,草民也是想排除了最危险的可能,剩下的都是好的结果嘛。”
郑羽看他一眼,又望向底下那条河。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转身向众人吩咐道:“伍六七,你带几个人去将谢老伯的尸首收殓,安排人守好,切莫让任何人靠近谢老伯的家以及山上那间茅草屋。”
“其余人,继续搜山。哪怕是把这马背山翻过来,也要给我找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83章 救我的是大人吧
山野夜间的风格外刺骨,呼呼的发出响声。
千澜听着头顶的动静,已然猜到这是个山洞。
这一带常有野猪出没,夜里无人蹲守的话,很多庄稼都会被其糟践,百姓就在山坡上挖出一个大坑,再用树枝野草遮掩好,常常能在其中发现落网的野猪。
只是如今没捉到野猪,她和沈寂倒是掉了下去。
沈寂受了重伤因此畏寒,千澜就除去外衣给他盖上,自己则窝在沈寂身旁默默的打着哆嗦。
两人谁都没有打破寂静,直到千澜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吵到了沈寂。
“还没睡觉呢?”沈寂轻轻呼出一口气。
千澜怔了一下,叹起气来,“我睡不着,若不是因为救我,大人怎会狼狈如斯,是我太笨了。”
她突然就开始自责。
沈寂休息一会儿,已经缓和不少,至少说话能比之前清晰,“不是你,是我高估了郑羽他们的速度,也低估了那些杀手的实力。”
“大人不必为我推脱,终究是因我拖后腿才让大人落得这般境地的,若这次能平安回去,我一定好好练功。”她一片赤诚。
想起他和黑衣人打斗时他们穷追不舍的样子,千澜咬咬嘴唇问:“大人,那些黑衣人您觉得会是什么人?”
沈寂分析道:“我们之所以会来马背山,是为查钱咏的案子,但是他们早于我们埋伏在那里,这件事与谢老伯必有关联,既然他们找到了谢老伯,为何不将稻香小筑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但他们没有这样做,而是让谢老伯诓我二人来这里。”
“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查到谢老伯,也一定会来马背山,但有关钱咏案的证据都没有销毁,可见并不是阻止我们搜查钱咏案,而是冲着我二人而来。”
沈寂缓缓说了一大堆话,牵扯到胸口的伤,咳嗽起来。
千澜立刻抻起身子,“大人您没事吧?”
“无碍。”
千澜还是有些不放心,“大人您还是先别说话了,有什么事等我们出去再说。”
沈寂低笑:“说说话也好,我也睡不着。”
听到他这么说,千澜才放下心来。沉默一会儿,她翻了个身面向沈寂,又问:“大人,您是不是等到钱咏案一结,就要回提刑按察司了?”
“是,也不是。钱咏案一结,吏部召我回朝廷的文书就该到珑汇了。”
千澜用手抻着头,黑夜里目光也依然很热烈,“大人要回京了?”
沈寂嗯了声,“我伯父的安排,正好太子殿下也派人传信给我,叫我返京。”
这是千澜第一次在沈寂的口中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在这个时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存在。
“听闻大人和太子殿下关系很好?”她不禁好奇,“大人和太子殿下是怎么认识的?”
“君臣之间,只有信任,并无交情。”
虽然看不清沈寂的神情,但千澜能够听出他提起太子时的喜悦:“我十三岁那年母亲过世,皇上见我父母双亡,孤苦无依,便下旨召我进宫做太子伴读。也是如此我结识了太子殿下。”
“他虽贵为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但为人坦诚直率,自小就很好学明理。很值得人敬重。”
“大人还在宫里待过……那皇宫里面好看吗?好玩吗?”她像个孩子,拉着哥哥要他讲故事一般,对什么都好奇。
沈寂笑了笑:“宫里怎么会好玩,说话做事,哪怕是吃饭都没有自由。好看,倒确实很好看,你也去过的,你忘了?”
她去过故宫算么?
千澜咧嘴:“时间一久,我也不大记得清了。”
说起这个,千澜不禁要问:“大人,您是不是在京城时就认识我了?我从您说的一些事情里隐约觉得我俩应该早就认得,说实话,我来珑汇以后确实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但如果有些事情您觉得我应该记得,您可一定要和我说。”
有时候忘记并不代表不想记起。
沈寂却久久没有回答她。
“大人您在听吗?”
“嗯。”沈寂道:“我在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大人不知怎么和我说,不妨我来猜一猜可好?”
不等沈寂回答,她首先道:“您当初问我,是不是我孩时落水,被您大哥救了,大人不会莫名其妙问我这件事情。”
“会不会与这件事情有关?我和您说我并不记得救我之人是沈宴时,您将手里的茶水溅了出来。”
“有这回事吗?”
“有啊,当时在马车里。起初我觉得是马车颠簸的缘故,但又不像,您当时神色很惊讶。”
“为何不能是我听到你并非我大哥所救的震惊呢?”
千澜闻言绽出笑容,“这个大人就不知道了吧,以我这么些年的察言观色,您当时的想法肯定不是惊讶于不是沈宴救了我,毕竟您不待见您的大哥。那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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