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不过能怪谁?”
“你生性恶毒难道要怪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引得另一灰袍男子忍耐不住,出声打断争吵,“够了!”
这人叫易安,与易全正是亲生兄弟,皆是易家村人。
千澜扭头看向他,“你有话说?”
“姑娘不是寻常人吧?可惜我们二人身份低微,你从我们这儿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千澜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得到的答案不会是你俩知道的呢?我方才就问了你俩一个问题,易家村是什么地界儿,小爷路过还差点被你们俩劈死,难道你们村不能进去?”
“就这一个问题你在这儿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明白,不能说?知不知道藏着掖着才更叫人怀疑啊。”
第178章 我们打个赌
易全很委屈,“我们就是寻常村落,说多少遍了,你自己不信能怪谁?”
“还在嘴硬。”千澜勾唇,起身往外走,“看来是没受够苦头,凌云,看着他们,我再去想想法子撬开他们的嘴。”
易全怕了她,在后头暴躁喊道:“死丫头你还有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告诉你爷爷不怕。”
“我管你怕不怕。”
推开门,屋外是一身风雪的沈寂和流影。
千澜惊喜,“大人何时回来的,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进屋?”
“见你在问话不便打扰,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人是谁?”沈寂看着她。
流影很有眼力劲,立马含笑悄然迈进屋内。
千澜将今天遇见的事情和沈寂如此这般说一通,最后加上自己的想法,“......若真是附近正儿八经的村民,他们的柴刀不会同新的一般,只能是不常用的刀。而两人说话的内容提到官府和锦衣卫,又是当家的,又是提防。”
“我猜他们应当是特意被安排在山林中巡逻,所以遇见我们以后,才会那么凶神恶煞。”
“既然如此,这个易家村怎会是寻常村落。要不是我和凌云一个装瞎一个装聋,让他们放松警惕,只怕现在被抓回去的就是我们俩了。”
“打量我们猜不到呢?多新鲜啊!还跟我在遮遮掩掩,半天没审出有用的线索。”
说罢轻轻叹声。
闻言,沈寂目光中流露出惊讶。
他们还在外头和易山打太极,迂回的探听消息,她却已经直冲易家后山,还带回来两个人审问。
他抬手轻抚过她的头发,嘴角微扬,神情柔和如雪夜的月色,“忙活这半天,想来累了吧,这两人交给我就好,你且去休息。”
正好千澜也有些发困,他这么提起自然不好拂了大人的好意,这便辞过沈寂,走向自己房里,到一半又停下,扭头问道。
“大人,易霜他们今夜可是不回来了?”
沈寂嗯声,“近墨传消息回来,说是易山派人跟踪,在城中找了处客栈落脚。”
“呵,这易山当真是个老狐狸,还敢跟踪人!改天我非要套麻袋揍他一顿才行。”千澜咬牙恨恨道。
沈寂忍俊不禁,但丝毫不怀疑她能做得出这事!毕竟这丫头从不按套路出牌。
倏地她又认怂,“算了,别人的地盘,我还是规矩点,不给大人添麻烦。”
沈寂忍不住笑起来,“……你若真想打,不用怕给我添麻烦,万事有我替你担着。”
千澜听了直乐呵,“有大人真好。”
目送她离开,沈寂才迈入厅堂。
屋内两人一齐看过来。
少年五官俊朗,瞧上去非常温和,但此刻面无表情的模样却又像是附上一层寒霜,身穿一件玄色大氅,端的是清风朗月,大气端持。
伸手解下大氅的动作既慵懒又贵气,再看他端方的坐姿,倒是与方才那婆娘一脸相配。
易全见到他这张脸,又瞅瞅一旁朝沈寂颔首的凌云,刹那间顿悟,斩钉截铁道:“这厮怕不是那死丫头的男人!”
粗俗的话语入耳,沈寂却充耳不闻,眼神轻飘飘掠过他,看向另一旁的易安,盯他良久。
直到易安不甚自在,皱眉问道:“你总盯着我作什么?”
沈寂收回目光,声音冰冷,“你二人不过是易家村的寻常村民,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我不会为难你们。”
“哟,你比方才那丫头聪明,晓得我们就是区区村民,她还死活不信呢。”易全扭动一下被捆着的身子,“既然不会为难我们,那就把我俩放了,到时候不告你们私设刑罚的事。”
“私设刑罚?”沈寂撩袍跷二郎腿,支颐好笑的望着他,“你可知真正的刑罚长什么模样?”
易全言语一滞。
眼前这人别看长得俊朗出尘,人模人样,但他莫名就有些惧怕他。
而他祖上农民出身,前半生规规矩矩不曾犯事,哪里见过真正的刑罚,只听说会挨打挨揍,但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倒不如揍他一顿,也比死丫头折磨人的法子来的痛快。
“不说话,可见是没见过,也不想试试提刑按察司折磨人的法子,那就说,说说你们在易家后山干的是些什么勾当?”
“我、我们真没……”
沈寂咳声打断他胡说八道,顺手拿过桌上的一个橘子,边剥边道:“我要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问起你们,所以你们想清楚再回答。”
被他气势所迫,易全不敢应声,求助似的目光投向他哥易安。
易安远比他弟要沉着冷静,半信半疑地问:“你是官府的人?”
“明知故问。”一旁的凌云一脸不屑。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易安神情变换,像是在考虑眼前两人的话可不可信。
他在家是长子,跟随父亲见惯不少人情世故,因此他很清楚,与官府作对的人是易山,至于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和官府抗衡不得知。
但眼下落入官府手里的人,可是自己和易全!
一番权衡,究竟哪一方才是坦途不难分析。
可他却像是做出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似的,缓缓合上眼帘,还是咬定易家村十分寻常。
“你还打算替他们隐瞒?”
“大人见笑,那是小人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小人再清楚不过。”易安笑容有些牵强。
凌云道:“我家大人只问你这一回,你若再这般冥顽不灵,休怪我们……”
“凌云。”沈寂却出声叫住他,“罢了,多说无益。既然没什么异常之处,稍候给他们点吃的,明日你就亲自将两人送回易家村。”
“大人!”
凌云急得上前两步。
这两人可是姑娘费了很大劲才抓回来的,而且明眼人一瞧就能看出不对,没道理他家爷会信以为真他们所说的话。
难不成就这么把人放走?
哪知沈寂下一瞬便展颜一笑,声音悠悠传来。
“你们说没问题,我就信你们没问题,但至于易山和他背后的人信不信,那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不过想想,若是背着官府干开矿的勾当,这些人多半也是些亡命之徒。”
“你有风骨,或者你有软肋被他们握着,不愿向我坦白,那我们就打个赌,赌一赌易山会不会对被官府抓过的你们赶尽杀绝。”
第179章 背后之人
此话如夜里的风一般钻入易氏兄弟心里,顷刻两人心凉了一片。
既是亡命之徒,他们两个在沈寂面前走一遭再好端端地回去,哪个亡命之徒会相信他们什么都没有招供?又有哪个亡命之徒会善良的放过他们?
回去就只能有一个下场——死于非命。
人又不蠢,沈寂这般明晃晃的敲打摆明是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
易安与易全对视一眼,眼神透出无奈,又像蕴着无助一般。
这一切沈寂看在眼里,唇角微掀,起身负手而立,“你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决定要不要和我打这个赌,明日一早我自会派我的心腹送你二人回村。”
两人良久不敢回话。
直到沈寂带着人离开,易全才开口低声问道:“大哥,咱们当真不说?这可是官府,昨儿个才说锦衣卫有人来了山东,别正被咱两个撞上。”
“你没听见他刚才说的提刑按察司,我们要落入锦衣卫的手里,你以为就只是被那个死丫头绑起来不给饭吃不准睡觉这么简单?昭狱可不是人待的地方,进去半条命就没了。”
易全吓得老脸铁青,“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易安也没辙了。
易全气得跺脚,悔不当初道:“早晓得就不该去招惹那个小娘们,现在这事儿给闹得!”
“你以为我们不去招惹,她就盯不上咱?别人之所以去后山,就是为了逮人回来审问线索。照我说我们白日就不该跟隔壁王老三换班。”
“这事儿要被当家的知道,爹娘他们该咋办?”
提起这个易安就气!
易山这个老不死的勾搭亡命之徒,托一村人下水,要他俩真招出点什么,他家里人的命可就握在那群人手里了。
“要不然,”易全觑着他哥的脸色,轻声试探,“咱们就跟官府招了吧?当家的背后无论有多大的势力,那也不能和官府打擂台,况且锦衣卫都盯上的案子,他就是插翅也难飞。”
众所周知,大楚锦衣卫乃是皇上亲信部下,行事作风从来不同寻常,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易安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重重将亲弟一瞪,低声质问道:“那你不管爹娘的死活了?不管你嫂嫂和你媳妇,不管你侄子和你儿子的死活?”
“两边不讨好,那大哥你说怎么办嘛?”易全已经耐不住性子,气得坐不住,然而他被缚在圆椅上,一把腾起后又重重摔下,连人带椅子都向后仰去。
只听“砰”的一声,屋外的凌云听见一连串痛骂:“他娘的连个椅子都气人……大哥我可忍不了了,现在我们不信官府难道信易山?”
来不及听他大哥一句话,易全立马大喊,“来人!来人,老子全招了,快来人啊!”
凌云推门走进来,只见易全摔了个人仰马翻,嘴巴还不忘嚎叫。
他走过去,利落的扶起躺在地上的易全。
嚎叫声戛然而止。
凌云盯着他,“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易全点头,目光真诚,“只要你们能救救我一家老小,我一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
“还有该说不该说之分?”凌云好笑的望着其人。
“当然!”
“那你说!”凌云退后几步,拖了把椅子出来落座,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我要和那位大人说!”
凌云目光陡然迸出寒意,一把抽出腰间的短匕首,拿在手上把玩,直勾勾盯着他。
“你说什么?”
易全又想起自己腿上仍有些隐隐作痛的伤,那死丫头还算有点良心晓得帮他俩上药。而眼前这位始作俑者却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手执刀刃泛寒的匕首,毫不掩饰的威胁他!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立马改口。
“和,和你讲也不是不可以。”
凌云收起匕首。
“那我该从何说起呢?”易全陷入苦恼。
“就从你们大冬天的为何在山林间乱晃说起!”
“这个好说,”易全道:“我俩是出来巡山的,巡一天能有五吊钱呢!要是卖扫把,起码要卖大半天,做一个扫把可不比这活路,走走停停就能赚钱,村里人都巴不得干。”
“为何要巡山?”
“瞧你这话问的,为何要巡山还不是浅显易见的事情?”易全笑颠颠的反问,却被凌云抬眼一瞧,瞬间认怂,“他们在村子里开矿,这可是掉脑袋的活计,肯定要小心谨慎些的嘛!”
也就是说他家爷方才的猜测没错,确实一整个易家村的人都在帮着易山开矿!
凌云在心中琢磨几番,又望向一旁悄无声息的易安,“他说的可是真的?”
易全已经把事情说起个头,事已至此他再藏着掖着也没有意义,只好如实回道:“是真的,自打易山于一月前掌权,被推举上族长之位,就在计划开矿。易家后山有矿,这是整个易家村都知晓的事,但祖训有云,不到万不得已动不得后山,因为有了这座山,往后子弟的荣华富贵必少不了。”
“毕竟官府也知晓这事,若正儿八经的将后山卖给官府,你瞧着能赚多少银子?”
自然不少,而且不会触犯律法。
凌云不搭腔,易全又接上话头,“先说明啊,我们都是被易山逼着做事的,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他手上,我们只能听他的,他还将出村的路封起来,不让我等进出。”
“易山能有这么大本事?”凌云不太信。
易全道:“他没这本事,他背后的人有啊!”
“背后之人?”
“那肯定不,他一个人敢揽这掉脑袋的买卖?”
凌云脸色微变,追问道:“你们可见过那些人?”
易安道:“他身边那个管家就是那些人派来监视他一举一动的,别的我们也不清楚,瞧上去可凶神恶煞的很。对了,里头还有个小姑娘,瞧着年岁不大,六七岁吧,时时跟在那些人中间,当时我婆娘还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拐来干这种勾当。”
还有个小孩子?
凌云也不禁一愣。
这么说他们不止私开矿山,还有桩拐卖孩童的罪状?
默了良久,他问:“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其中谁的女儿?”
易全连忙补充道:“那不能够!他们看上去还对那女孩挺恭敬,我有次巡山还见着易山身旁那管家朝她抱拳行礼,那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寻常孩子!”
第180章 袖珍女
谁家六七岁大的女儿会去掺和这些事情?
凌云又问:“你们可还记得那孩子长什么模样?”
“模样我倒还真记不得了,个子不高,就到我腰这里,但是她眼睛挺大的,一双乌黑的眸子漂亮的很,见一眼就忘不了,是个美人胚子。”易全低头想了半晌。
“你们村子里都有谁下过矿洞?”
易全回答:“那可就太多了。”
易安忙附和,“对啊!村里的壮丁都进去过。起初人也不多,可跟着易山的都赚了大钱,久而久之,其他人都看着眼红,跟随他的就多了。有些实在不愿意,那也会被易山威逼利诱拖下水。”
易全咬牙切齿,愤愤道:“他把村子的路封了,你出也出不去,没吃的也没穿的,跟着他才不至于一家老小饿死冻死……这位大人,易山私自开矿是犯了重罪,那我们村子里的这些人会不会也要被拖去砍头?”
谈论起生死,易氏兄弟不免都露出惧怕,连对凌云说话时的语气都和缓不少。
若他二人今日不是在这胡说八道,那么易山带着他们挣钱是真,带着他们犯罪也是事实,至于这个案子之后该怎么处理,是要看三法司怎么判,甚至还可能会惊动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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