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和绾月急急去了,房内只剩下郎琢和北笙两人。
郎琢脸色惨白,大汗淋漓,手腕上的伤如盐椒腐蚀般疼痛。
“我好冷,好疼,……”
郎琢身体紧绷,伸手去撕发疼发麻的手腕,北笙俯身死死抱住了他,不让他乱动。
越是乱动毒素在体内游离得更快。
“大人别乱动,鹿竹去取解药了,很快就回来了!”
北笙也没有想到,郎琢体内的毒会这么厉害,即使有她的药丸压制,作用也不大。
要是寻常的毒,别说吃了两粒药,就是吃上半粒,也不至于这般难受。
郎琢糊里糊涂的,微虚的眼眸看见娇俏的人儿伏在自己身上,不由浑身一热,身上的寒气去了三分。
他长臂一揽,死死将北笙圈在自己怀中,似乎只要抱个什么东西,就觉得身上的难受劲儿能去掉八九分。尤其她身上那股似有似无的药香味儿让自己安心三分。
北笙也没有挣扎,就当一切都是为了病人。
北笙的脸伏在郎琢的肩上,他的呼吸听得分明,也吹得她的耳畔酥酥痒痒地。
“大人,大人?”北笙以为他睡着了,试着叫了两声。
“别走!”郎琢在她耳畔喃喃。
北笙脑袋嗡地一想,脸也霎时红透了。
他是将自己当成徐南音了吧!北笙像个石柱子一样僵在郎琢的身上。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北笙才急急从怀抱中挣脱,站在了一边。
晏清将酒找了回来,鹿竹和景帆也将北笙要用的东西都送了来。
郎琢此刻也不知是昏迷还是假寐,北笙用小刀划烂他的毒伤放血,郎琢也只是皱了皱眉头,连痛叫都没有。
厚门帘掀开,放进一股冷风,北笙回头看,进来的是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的斡风和青阳。
两人一个箭步冲到床榻前,异口同声惊呼问:“我们大人怎么了?”
北笙低头清理伤口,没有理会他们。
鹿竹没好气地说:“怎么了?要是没我家姑娘,你们大人早就一命归西了。”
斡风一跺脚,斥道:“这个该死的拓……”
拓什么,没有说出来。
北笙清理好伤口,撒上药粉,绑好绷带,松了止血的红发带,才缓缓起身,说:“我写个洗药浴的方子,你们去药铺抓药。”
青阳说:“要不我们去请郎中来……”
话没说完就被斡风制止,斡风说:“那就麻烦徐二姑娘了,小人这就准备笔墨。”
青阳不知道徐二姑娘的厉害,斡风却是见识过徐二姑娘的本领的。
当时在汝宁,太子爷那一身要命的伤要不是遇上了徐二姑娘,早就一命呜呼了。
斡风很快端来了笔墨纸砚,北笙也很麻利的写好了药方,这个方子可以拔除肌理的毒素。
斡风不疑有他,折了药方揣进怀中走了几步又折身回来,他朝北笙拱手:“在大人好转之前,还请徐二姑娘在此看顾着。”
北笙说:“放心吧,我不走。”
鹿竹柔声说:“奴婢和景帆回公府取东西时,同夫人说了郎大人的受伤的事,夫人说稍晚些时候让叶栀姑姑过来替她看望大人呢。”
斡风这才放心去取药了。
第38章 毒解了还是没解
郎琢有青阳照看,北笙在隔壁小屋内睡了一阵,贠夫人替女儿名声着想,让叶栀过来陪着。
直到天色已暮,外头一阵吵嚷声将北笙吵醒。
青阳的声音传来:“我们大人已经服药睡下,姑娘就不要打扰了。”
“已经服了药了?郎大人中的毒只有盛乐的药才能解,你们上哪找的药?”女子柔婉的语气中夹在无尽的焦急。
青阳说:“这姑娘就不要担心了,反正大人已经没事了。”
“你让我进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保证不会打扰大人!”外头的女子不依不饶。
鹿竹要出去看,被北笙拦下了,她在窗户缝中偷偷看了一眼,外头的女子竟然是醉仙楼的菩然。
难道说菩然心系的人是郎琢?难道说郎琢受伤是因为菩然?
那刚才郎琢硬抱着自己算怎么一回事?
还以为郎琢是清风朗月的规矩人物,没想到也是拈花惹草之辈!
北笙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不吐不快。
她一把推开了门,站了出去,对青阳说:“大人已经无事了,我们先回去了。”
青阳急忙道:“徐二姑娘,斡风取药还没回来呢!”
北笙冷冷说:“等他回来,就同他说,共六剂药,一剂一浴,每日一早一晚各一次药浴,先走了。”
他们说话时,菩然一直上下打量着北笙,北笙正当要提衣下台阶时,菩然双手叉腰挡住了北笙的去路。
北笙走哪她挡哪,就是不让北笙过去,北笙见她无赖,便站着不动了。
叶栀浅浅笑笑,对菩然说:“我们是安国公府上的,郎大人是我家舅公的徒弟,听说受了伤特来照料。现已无碍,还请姑娘放行。”
菩然换双手抱胸,没有理会叶栀,只扭着婀娜的身姿,一圈又一圈绕着北笙,上下打量着她。
好半晌才问:“姑娘是如何给大人解毒的?”
北笙淡淡一笑,“祖传秘药,无可奉告。”
菩然的眼眸风流婉转,媚态十足,一袭红色的斗篷满院飘香,她说:“我在醉仙楼上看见了,就是你将郎大人带走的。姑娘可是心悦郎大人?”
叶栀上前将北笙挡在身后,怒瞪着菩然,“事关我家姑娘声誉,还请慎言!郎大人是我们夫人的侄儿,孤身在京,受伤理应照顾,你若再胡说八道,老奴会撕烂你的嘴!”
叶栀帮着贠夫人照顾整个国公府,早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她才不管眼前的女子和郎琢是什么关系,只要嘴上不干净,对着二姑娘胡搅蛮缠,她定是按照大家族的那套做法收拾菩然!
菩然也不是软脾气,她在醉仙楼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若有人敢抢她的东西,她照样是不放过的。
菩然冷哼一笑,“姑娘既然对郎大人无意,那为何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看见我了就要走?难道不是生大人的气了?”
北笙站出来,气场上虽比菩然矮了一截,手段上却来了一招“釜底抽薪”:“郎大人是在醉仙楼受的伤,也不知是哪个贼子害得朝廷命官差点丢了半条命,叶姑姑,你去报官吧!”
叶栀朝北笙微微蹲身,“老奴这就去。”
不光菩然脸色大变,就是青阳也吓了一跳,急忙拦住叶栀,“不可,不能报官!”
北笙向菩然靠近几步,讥诮一笑:“郎大人因风流债惹下杀身之祸,就是朝廷不知道,我也一定会写信告知我舅舅,我舅舅费尽千辛万苦将郎大人教养成朝廷栋梁,不是让他来京中……狎妓的!”
青阳听着眉头蹙得紧紧的,想要解释却无从解释,只由着徐二姑娘误会。
北笙的话戳到了菩然的痛处,脸色铁青,双手握得紧紧的。
她的身份是她心头最大的痛点,别看她在醉仙楼高高在上,一群浪荡汉子都想拜倒在她的裙下,可出了醉仙楼,她便是连贱奴都不如,人人都可以唾弃她,辱骂她。
北笙也不想对一个陌生的女子说这么重的话,谁让菩然先跟自己过不去呢!
她撞开菩然的肩膀,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国公府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上。
青阳回过神来后急忙追了出去,“徐二姑娘留步!”
北笙知道青阳担心什么,回过身说:“让郎大人放心,他的事我不多问也不多说,也请你转告郎大人,就当今日大人没遇到我,我也没遇到过大人。我会让我们国公府的人闭好嘴,也请大人管好自己的人,不要乱说话。”
这态度再明确不过了,就是不想和郎大人的事牵扯上关系,青阳悻悻点了下头。
郎琢醒来已经是亥时,菩然伏睡在他的床榻边上,斡风和青阳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打瞌睡。
环视一周,也没有徐北笙的影子。
他挣扎着起身,手腕隐隐发疼,不由嘶了一声。
菩然先醒来,急忙起身关切地问:“大人,你的伤怎样了?”
郎琢长眉一蹙,慈悲的双眸透着惊讶和不悦,“你怎么在这儿?”
菩然期期艾艾地说:“我……拓跋钊伤了大人,他惯会用毒,我担心大人,所以来看看。”
郎琢冷冷的说:“我无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
两人说话将斡风和青阳吵醒,急忙起身走到床前,斡风说:“大人,拓跋钊逃了,他给我们喊话,说大人身上的毒一时半刻要不了命,想要解毒,就先想办法送他回盛乐,只要出了宣德卫,他就将解药送上。”
郎琢现下觉得手腕有点疼,身上有些乏力外,并无其他不适,他问:“所以,我身上的毒是解了还是没解?”
青阳摇摇头,“不、不知道,徐二姑娘没说解了还是没解。”
菩然懊恼地说:“拓跋钊的毒哪能那么轻易就解了,能用些药压制住了就当自己是神医了,大人还是想办法从拓跋钊手上要解药吧。”
郎琢身上出了很多汗,黏糊糊的,他淡淡地对菩然说:“让斡风送你回去,我府上都是男子,你在此处多有不便,待我有了对策,再来找你。”
菩然眼中的爱慕再也藏不住,她道:“就是因为他们都是男子,做起事来笨手笨脚的,我才要留下照顾大人!”
郎琢未再说话,只朝斡风使了个眼色,斡风只好说:“大人有伤需要静养,姑娘在此多有不便,还是走吧。”
菩然再恋恋不舍,也知道郎琢的心性。今日若不是趁他昏睡硬闯进来了,要是搁在以往,郎府的大门她怎么都进不来。
菩然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只当自己的热心肠撞到了石头上。
她穿好斗篷,也不要斡风送,自己走了。
第39章 共得一万六千两
“徐二姑娘呢?何时走的?”郎琢问。
青阳怯怯地不敢说实话,只道:“是菩然姑娘来了后,徐二姑娘才走的。还说让大人就当今日没遇到她,她也当今日没遇到大人,反正要大人放心,大人的事她不会说出去。”
郎琢听着眉头紧锁,心中怅然若失。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北笙身上那股药香味儿,好似怀中还有她的余温,就不等他醒来再走?
郎琢垂眸看着手腕上包扎好的绷带,低声又问:“她除了说和今日撇清关系的话就未说别的?”
青阳摇了摇头,说:“没再说别的。”
斡风微微叹息,“小人去取药前,徐二姑娘还答应了小人,说在大人好转之前不会走,八成是看到菩然姑娘后误会了才走的。”
郎琢沉着脸看向青阳,“不是早就嘱咐过,不让菩然来府上的么?”
斡风觉察出郎琢生气了,急忙道:“徐二姑娘给大人开了药浴的方子,药汤还在厨房的锅里热着,小人去给大人倒浴桶里。”
斡风说着就跑了。
青阳往地上一跪,急忙说:“小人正拦着,不想徐二姑娘从房内出来要走,菩然姑娘看见徐二姑娘,就问她是不是心悦大人,惹得徐二姑娘和那位叶姑姑生气了,徐二姑娘的嘴上也不饶人,说了更难听的话,连带着大人也被夹在一起骂,小人见菩然姑娘被骂得可怜,只好由她在这里了。”
郎琢来了精神,心头竟有些高兴,问:“她骂我什么了?”
“徐二姑娘说的话太难听,小人不敢说。”青阳低着头,不敢看郎琢。
郎琢瞪他,“一个闺阁女子能说什么难听的话,快说!”
“她说大人是因为风流债才受的伤,还说……还说贠老爷将您抚养成才,不是让您来京城狎妓的,又说……又说若菩然姑娘再拦她,她就要报官,让朝廷好好查查大人您是怎么受伤的,菩然姑娘原先还很气盛,被她这么一说,菩然姑娘都快哭了。”
青阳期期艾艾的,虽然颠倒,却也实话实说了。
看郎琢面色难看,急忙又说:“小人可以发誓,绝没有添油加醋,这都是那位闺阁贵女说出来的话。”
郎琢沉声斥道:“出去!罚站!给本官站到天亮!”
青阳赶紧起身就出去了。
该罚!都怪自己没有守住底线,将菩然放了进来,害得两个姑娘起了龃龉,连累大人也遭殃。
可又一想,还是有些冤枉,那徐二姑娘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那么说大人?就算大人真的狎妓,也无人敢指责大人什么。
更何况大人一向洁身自好,从不做那些下流的事。
徐二姑娘今日也看见了,这么大一个郎府,连半个母的都找不出来,她是怎么冤枉大人狎妓的?
青阳站在廊下,想着想着自扇一个耳光,还是怪自己,没有拦住菩然。菩然说话不中听,徐二姑娘自然是要生气的,一生气,自然嘴中没好话。
郎琢不由握紧了拳头,徐北笙的那张嘴太厉害,连他有时都招架不住,菩然怎会是她的对手?
他想知道,徐北笙是真的这么误会自己,还是为了故意气菩然才说的那番话?
徐北笙心中才没有这么多的杂事,一觉安然到天亮。
一大早,郎琢气呼呼来到安国公府,而北笙前脚去了福来客栈。
她昨晚就得到广信的消息,一包药粉让乐平王和那个赵坤昏昏沉沉的,颜陌没费什么口舌,棉花和生丝卖出了天价。
半夜三更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很是干脆利落。
颜陌也是一早就差遣客栈的小厮到国公府约见北笙,打算和北笙分了银子后赶紧跑路。
北笙轻车熟路进了颜陌的房间,颜陌很是坦然,一点也不藏私,将自己和赵坤签的字据拿给北笙看。
他将一个木匣子推到北笙眼前说:“棉花和生丝的本金加起来是八千五百两,我卖给赵坤四万六千两,除去本金共得利三万七千五百两,按照昨日和姑娘的约定,我分四成给姑娘,另外我多添了一千两给姑娘,凑个双,共一万六千两,银票都在这儿,姑娘数数。”
北笙听着皱了皱眉头,八千的货卖出四万的价,这个颜陌当真是太贪了。
不过这也正是自己想要的,徐南音这些天虽没在家中惹事,却也经常外出和乐平王打得火热,这四万六千两银子中也有徐南音的那一份。
乐平王身后有个户部给他送银子,这点钱对乐平王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他们花这么高的价格收上来的货就要卖出更高的价才能收回本金,可谁能要得起呢?
北笙只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头厚厚的一打,全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
她将匣子交给绾月拿好,对颜陌说:“我信颜老板的,就不数了,另外颜老板将放生丝和棉花的地址给我写一个,我另有用处。”
颜陌迟疑一下,不知徐二姑娘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是照办,将库房地址乖乖写给了北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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