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戴好帷帽,拿好自己的东西,匆匆下楼离去。
颜陌也不敢耽搁,收拾好自己的细软,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
北笙一下子有了一笔巨款,走起路来都觉得轻飘飘的,有了这些钱她和津淮的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上了马车,她从盒子里数了五张银票出来,给了晏清,低声说:“给广信,让他藏好,不要露富。也同他说清楚,给我办事,好处少不了他的。”
“小的明白!”晏清接过银票揣在怀中。
“另外这是你们几个的。”北笙又给了鹿竹四张银票,“回到家后你和他们分了,跟我跑了一趟,不能叫你们白跑不是!”
鹿竹看着手上的银票眼圈红红,“我们还有啊?姑娘对我们真好。”
一百两银子,对他们这些做奴做婢的来说,实实不是一笔小数目。而奴仆们的身价也才不过几两银子,最多也超不过十两去。
北笙心情好,又在街上逛了一阵,买了些胭脂首饰、点心蜜饯才回了国公府。
在国公府门口看见郎琢的马车,北笙不由和鹿竹对视,“他不好好在家养着,来咱家做什么?”
鹿竹说:“许是还想让姑娘再给他看看伤?”
北笙也没那个心思乱猜,走到门口问守卫:“郎大人来多久了?可知何事?”
守卫抱拳行礼,“回二姑娘的话,郎大人不到辰时就来了,此时正在梅香居陪夫人说话。”
“常岳将车套好了么?”
“回大姑娘的话,常岳已经去后院套车了,大姑娘在门口稍等等,常岳马上就来。”
北笙正想着去梅香居给母亲和郎琢请安问好,南音和她的两个新婢女红珠绿秀匆匆而来。
南音脸上藏不住的着急,在看到北笙的那一瞬又变得愤愤,瞪了北笙一眼后,旁若无人的撞开北笙而走。
常岳驾着马车从后门过来,在前门停下。踩凳还未放稳当,南音就着急忙慌上了马车,嘴里还不住的催促,“快,去乐平王府!”
常岳一扬马鞭,马车风快的走远,红珠绿秀两个婢女追着马车往乐平王府方向去了。
北笙挑眉一笑,转身让鹿竹回青霭苑将银票藏好,自己和绾月则去了梅香居。
第40章 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二姑娘回来了!”叶栀看见北笙,笑嘻嘻的打招呼。
“叶姑姑,我母亲呢?”北笙问。
叶栀微微蹲身行礼,走过来说:“夫人同郎大人说了一会儿话,这会累了,正休息呢,姑娘要给夫人请安,用膳时再来吧。”
北笙往旁边的暖阁望去,没有斡风和青阳的影子,又问:“那郎大人呢?我看见他的马车还停在府门外。”
“在芙蓉堂看书呢。”叶栀忽而压低了声音,说:“郎大人今日来像是有心事,气色也很不好,同夫人说话也心不在焉的,姑娘去看看吧,你们年轻人好说话些。”
北笙将手上的点心和一些首饰交给叶栀,说:“这些是我给母亲买的,姑姑替我放进去,我先去芙蓉堂了。”
她朝叶栀行了个礼,带着绾月往芙蓉堂而去。
转了个弯,北笙又回青霭苑取了药箱后才去了芙蓉堂。
郎琢正在堂内百无聊赖翻着一本书,忽听到台阶上的脚步声,立即起身打开了门。
北笙寻声抬头,正对上郎琢犹如一泓深潭的目光。
他的脸色微微泛白,手半蜷着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脸上浮起的笑容隐藏无影,温声问:“一大早就出门,去哪儿逛了?”
北笙朝他行礼,“郎大人好。”
北笙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去赚钱了,踩着台阶到了郎琢跟前才说:“闲着无事,逛了一下胭脂铺子。大人身上有伤,为何不在府上休息呢?”
郎琢侧身让开两步,让北笙进来,淡淡的说:“就是因为有伤,才来找你这个女郎中诊治。”
北笙说:“该吃的药大人已经吃了,剩下的只有慢慢养着了。”
她左右看看,“怎么没人陪着大人,斡风和青阳呢?”
郎琢说:“他们忙自己的去了。”
两人落座后,北笙才小心翼翼的剥开纱布查看他的伤口,当她柔软冰凉的指腹按在郎琢温热的手腕上时,激得郎琢微微一颤。
北笙却睨他:“大人冷吗?”
郎琢慌张地摇头。
靠得太近了,她身上那股药香味儿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的肺腑,迷惑了他的心神。
北笙微微叹息,“就算伤好了,也会留下一些疤痕,学生虽然也有治疤痕的药,但也只对小伤有用,对大疤效果不佳。”
郎琢说:“有点疤不算什么。”
重新上药重新包扎,北笙的动作很轻,很怕弄疼了郎琢。
她说:“等大人三天的药浴泡完,让斡风来找我,我会再开个药浴的方子。”
郎琢注视着北笙,也不知是不是中毒的缘故,竟然觉得她的容颜如云烟般缥缈,想要伸手触碰,又怕一碰就散了。
他喃喃地问:“所以,我的毒是解了吗?”
北笙说:“没有,只解了一半。”
她迟疑了一下,又说:“有人用不会即刻要命的毒伤害大人,肯定是想威胁大人,他的手上也一定有解药,大人为何不去求他呢?”
郎琢试着握了握拳,一用劲就疼,连带着整个手臂都疼。伤在右手腕上,如今连提笔写字都不能了。
他抬头注视着北笙,喃喃的说:“就是不想被人威胁,才找的二姑娘,你能将半死不活的太子殿下救过来,难道不能治这点伤吗?”
“这不一样,太子殿下的伤如何能同大人的比,他伤得虽重,却无毒,而大人……”北笙微微叹息,没有再说下去。
郎琢很认真说:“我这条命就交给二姑娘了。”
郎琢去看北笙的表情,她愣了一下,低头去泥炉上煮茶。
北笙往银壶里放上茶叶,手不由微颤,又是这种奇怪的气氛、奇怪的感觉。
她抬头忽而一笑,“我昨日喂给大人的那些药丸可是我养父费了很大的心血制成的,若是一般的毒吃了也就全解了,但大人身上的毒太厉害,光吃那些解药效果不佳,还要另外想办法。”
“另外……”北笙顿了顿,“大人还是静心休养,不要劳累,不要胡思乱想,更要……禁欲。”
她最擅长的就是反客为主,纵然气氛奇怪,她有的是办法破解。
“禁欲”二字脱口一出,郎琢的脸色唰地一红,连斥责都无力,“你胡说些什么?”
北笙说:“学生是站在医者的角度,对病患的嘱咐,大人为何要生气?”
郎琢沉着脸垂着眸,手都蜷紧了,像是压抑着什么,轻声说:“你不要误会了我和菩然,我和她并非是你想那种关系。”
北笙抿嘴偷笑,将沸腾的茶水沏在两只茶盏中,“学生知道,大人大可放心,学生绝不会在外乱说话。”
那醉仙楼是京中最大的欢乐场,是很多朝臣和富家子弟的消遣之所,郎琢去逛醉仙楼也正常不过。
她将茶水递到郎琢面前时,郎琢的眼中透着冷寂,冷冷地将案下的一个食盒提了上来,说:“这是诊金。”
北笙打开了食盒,里面是芙蓉糕,忽地一顿,面容也僵了。
她抬头看向郎琢,“是长公主赏的?”
郎琢侧过脸去,望着窗外喝茶,淡淡说:“长公主正好赏了本官芙蓉糕,想起你曾说好吃,便给你带来了。”
这诊金还真是特别,她拿起一块小咬了一口,荷花的馨香夹杂着莲子的苦涩,在她的舌尖慢慢化开。
街头点心铺子也有卖芙蓉糕的,但也只是名字叫芙蓉糕而已,除了甜腻酥软,并没有荷花的馨香,也没有莲子的苦涩。
小咬了一口后,北笙就放下了。
郎琢回过头来,问:“怎么不吃了?”
北笙说:“长公主为何不将莲心去掉呢?”
郎琢淡淡说:“没了莲心的苦涩,芙蓉糕就不好吃了。”
北笙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想吃芙蓉糕却不敢吃也吃不到的人。
也不知道萧勖有没有听了她的话,到鞍辔局去当值?
若是有一份正经的职务,他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些。
郎琢注视她良久,才说:“有一件事提前与你说说,太子殿下要回京了。”
北笙一愣,才抬头问:“什么时候?”
郎琢说:“安国公回京的时候。”
安国公赈灾,顺带将太子送回京城,再合适不过。
“是大人的安排吗?”北笙问。
郎琢点了点头,抿着茶,多的话没有再说。
太子回京,不知又要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好在她就要回汝宁了,京城的一切与她无关。
第41章 狗胆包天的北笙
郎琢没用午膳就走了,直接回了府。
他向朝中告了假,这几日在府上休养。
拓跋钊一封飞书射在郎府的门上,郎琢看着上面的字头疼欲裂,一手扶着额头,一手重重的在案上砸了一拳。
上午才让北笙包扎好的伤口瞬间崩裂,渐渐渗出血来。
“大人,您的伤!”青阳上前扶住郎琢的受伤的手腕,原本洁白的纱布已经被血水染透。
青阳心疼的皱起眉头,“小人去请徐二姑娘重新为大人包扎。”
“别,别去!”
郎琢手扶着额头缓了缓,才说:“你去找一趟菩然,让她去百金匠铺给拓跋钊传话,让他今日酉时在东城门等我,我亲自送他出城。”
“大人!酉时过城门就要下钥了,大人难道是想一路将拓跋钊送出关外吗?”
“别啰嗦,快去!”郎琢抬手推了青阳一把。
青阳才走,斡风就慌慌张张跑来,“大人,京师府衙的人将整个京城都围了,追缉一个叫颜陌的商人。”
“颜陌?颜陌在京城?”
“是,听说颜陌昨日半夜在醉仙楼和乐平王的人签订了一批生丝和棉花,今早乐平王觉得价格太高了,是以报给了京师府衙,说是上当受骗,这才缉拿,连海捕文书都发了。”
郎琢听着皱眉苦笑,“这个颜陌从前还有几分厉害,近两年只做茶叶的生意,没想到今年将粮食收购一空,还连棉花和生丝的生意都做,还做到了乐平王的头上。”
斡风跟着一笑,“都说无奸不商,小人看这个颜陌不但是个奸商,还是个胆大包天之徒,据外人传,颜陌留给乐平王的那批货顶多值一万多两银子,而他却从乐平王手上要走了四万六千两。”
“其实也不怪颜陌心狠,谁叫乐平王那么着急呢,半夜三更犯着瞌睡,就交钱交货,一大早才反应过来,这下人都找不见了。”
郎琢握着血流不止的手腕,低声呢喃:“既然城门封锁走不脱了,那就让他多活几日。”
斡风还没有反应过来,郎琢抬起头来对他说:“你去醉仙楼将青阳叫回来。”
“是。”
……
南音回到国公府时已经是酉时了,跟被人抽了魂一样,呆呆愣愣的。
贠夫人问了很久,她才哇一声哭出声,“我五千两银子被人给骗了!那是我全部的积蓄……”
贠夫人眉头紧蹙,惊声问:“你做了什么被人给骗了?”
“是王爷……”南音抽抽泣泣,断断续续的说:“他说今年天冷,可以提前囤一些物资来卖,赚高价,……我将我所有的钱都给他了,昨夜有个商人自称手上有大量的棉花和生丝,原本只值一万两的货硬生生被人骗走了四万六千两,我的钱没了,王爷的钱也没了……娘,我该怎么办啊……”
叶栀听着心都揪紧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狗胆包天连乐平王也敢骗?”
“是个叫颜陌的……王爷今早醒悟过来,让人去追查,一整天下来都没找到……”南音哭得撕心裂肺。
“你先别急,王爷还在查,总会有消息的。”贠夫人怜惜的给女儿擦泪。
五千两银子对南音来说数目不小,但对国公府来说不算什么,贠夫人拿自己的体己钱补贴了五千两给南音,南音总算是平定了心绪。
饿了一天,她连一口饭都吃不下,只抽噎着睡了。
贠夫人等南音睡着后,嘱咐婢女们仔细照应,她和叶栀才回了梅香居。
出了青桦居的门,叶栀压低声音才说:“敢这么骗乐平王的,八成是乐平王的对头,可如今太子殿下还没有消息,京中乐平王一人独大,谁敢跟乐平王作对啊?”
贠夫人身处后宅,外头的事知道的不清楚,隐隐觉得这京中应该有大事要发生了。
她紧张地说:“公爷还没有回来,其他的事我们不管,你照看好大姑娘,对外就说大姑娘病了,不管是乐平王还是别人,都这么说,也别让大姑娘出去了。”
叶栀颔首点头,“是,奴婢明白。”
青桦居闹腾地厉害,北笙在青霭苑听得一清二楚。
她坐在榻上,斜倚在凭几上,眼眸微闭,双足放在木盆的药水里泡着,满屋子都飘着奇异的药香味儿。
常岳垂头跪着,北笙问什么他答什么,不敢抬头乱看。
南音一睡,常岳就跑来给二姑娘报信,只是不巧,二姑娘正在浴足。
北笙问:“今日乐平王府怎么个情况?”
常岳低着头笑着说:“自然是闹得鸡飞狗跳,乐平王在屋里一通打砸,还叫人将那个赵坤绑起来打了一顿,最后剥了衣裳扔出去,差点冻死。大姑娘得知被骗,当场腿软走都走不动了,还是小人和红珠绿秀扶出来的。”
“但乐平王通知了京师府衙,画了那骗子的画像四处张贴,已经发了海捕公文,今日我们回来时,听说已经追出京城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追到。”
北笙听到此处心头紧了一下,浅声说:“明日你将那画像弄一张来,我看看。”
“是,二姑娘。”
北笙朝鹿竹使了个眼色,鹿竹拿出两只银锭给了常岳,“这是二姑娘赏你的。”
常岳接过银锭,砰砰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小人多谢二姑娘赏,小人多谢二姑娘赏。”
鹿竹说:“趁人没注意,赶紧回去吧。”
常岳低着头退着出了北笙的屋子。
鹿竹急忙将房门关上,一脸担忧的问:“那颜老板……”
北笙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她不担心颜陌没有逃远,他人精一个,冰天雪地四处堵塞的时候都能把那么多棉花和生丝运到京城来,如今轻装上阵,还害怕逃不出去吗?
更何况昨晚广信下给他们的药可令人神思涣散,八成连颜陌的脸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乐平王和徐南音折了钱,那个赵坤折的钱也不少。
她今日看了颜陌和赵坤签的契约,里头至少有万两银子应该是赵坤的。
既然萧翊将赵坤打了一顿,她不如帮一把萧翊,让萧翊的名声更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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