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安插在赵国的细作,时刻都在注意着燕丹动向,在他出事后立刻便传了消息回去。
时下乱世,各国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上升到国家层面,更何况燕丹是一国太子。
燕王收到消息后震怒,当即派遣丞相栗腹出使赵国。
赵王宫,恢弘大殿上。
栗腹双手揣于袖中,胸膛挺得笔直,面色十分难看。
“我燕国为两国邦交,将太子送来邯郸,赵国竟纵容公子堰残害我燕国太子,敢问赵王,可是想要撕毁盟约,兵戎相见?”
赵王端坐上方王座,垂眸看着下方栗腹,在听到那最后高声质问时,他抬手摸了摸嘴边胡须。
为在使臣面前不失威严,他故意挑起眉梢,面容严肃。
“丞相说笑了,燕太子初来邯郸,寡人便亲自下召要对太子依礼待之,我赵国上至公子臣子,下至城内黔首,无一不对太子恭敬有礼。”
栗腹脸色更加难看,赵王这话确实不假,当时为表重视,他是亲自下了召。可而今… …
“公子?臣子?”栗腹冷哼:“敢问赵王,公子堰设计陷害我燕国太子,是何居心?”
赵王面露不悦,但也没好发作,朝一旁宫正挥了挥手。
宫正会意,立刻小跑着出了大殿。
不消片刻,两名将士便压着屠中走进大殿。
少年面如死灰,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赵王指着屠中,对栗腹道:“小儿年幼无知,寡人已查明,一切均是这个伴读从中蛊惑,教唆小儿。”
第026章 大殿争辩
栗腹回身向后看去, 那瘦弱小少年正被两名高大将士左右钳制着,因为胆怯而肩膀瑟缩,一张脸毫无血色。
不用想, 他也明白赵王是何意, 可他还是明知故问:“一个小小怯懦伴读, 怎能左右一国公子的言行?赵王莫不是想要搪塞了事?”
“瞧丞相这话说的,寡人不是说了嘛… … ”
赵王走下王座, 态度亲和不少。
“堰儿年幼单纯,身边常年跟着这个伴读,没接触过其他人, 自是容易被他言语蛊惑。丞相看看他这贼眉鼠眼相,定是从小就心术不正, 才会做出蛊惑主子之事。”
言语顿了顿,他又道:“倘若丞相不放心, 寡人可将他交于丞相处置,不知丞相意下如何啊?”
听到这话,屠中‘噗通’跪倒在地, 脑门用力磕在地上, 心里纷乱如麻,想到昨日王后的威胁, 他身体颤抖,恐惧非常。
但他还是只能认命大喊:“大王, 我错了!我不该因燕太子让公子在学术上难堪,就言语蛊惑公子陷害燕太子, 此事与公子无关, 全都是小人挑唆,都是小人从中挑唆。”
栗腹眉心沟壑加深, 气愤上前朝着屠中身上狠狠踹了一脚,他自己差点扬倒在地。
一旁宫正忙上前扶稳他。
“你这小崽子!学术上难堪就可害人性命吗?自家公子学术不精,你就教唆他杀人?作为公子伴读,要你何用!”
这一通吼出来,栗腹气的心口生疼,他不得不皱褶一张脸捂住胸口,以防自己气闷之下昏厥过去。
屠中倒地,满脸恐惧看着他,皲裂嘴唇颤抖不止,一句话都不敢说。昨晚王后威胁他揽下所有罪责,否则就诛他全家,起初本就是他出主意让公子整治太子丹,哪里还敢有任何反抗。
事情闹大,屠中心生悔意,也隐约明白自己的下场。此刻置身大殿,年仅十三岁的他,满心只剩恐惧害怕。他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笞刑,还是更重的刑罚,亦或是丢了小命。
栗腹忍不住又踹了屠中一脚,愤怒甩袖,对赵王匆匆辑了一礼,态度强硬:“这伴读固然要惩治,可谋害我燕太子的是公子堰,还请赵王不要拿年幼说事,他不是三岁小儿,更不是痴儿,理应为自己所做之事承担责任。”
赵王神情一凛,眼神犀利盯着栗腹。
胸膛起伏间,他转身大步走回王位,直到坐下,才冰冷开口:“那,丞相想要如何?难不成想要我儿性命不成?”
栗腹刚想张嘴,就听赵王朗声道:“寡人一生有三子,长子已在战乱中陨了性命,暂且不提次子,幼子长到十三岁,从未见识过人心险恶,他又哪里知道后果之严重!燕太子并无性命之忧,丞相在这大殿之上咄咄逼人,莫不是想要寡人弑子?”
栗腹面色涨的通红,上前一步,坚决不退让:“不论是否有性命之忧,亦不可抹去公子堰谋害我燕太子之心。”
赵王被气笑了,苍劲笑声回荡在大殿,一掌拍在面前奏案上。
“看来,丞相是想要逼着寡人弑子啊!若想让寡人弑子也可以,那就请丞相先让你们太子自刎,方可一命抵一命。”
“你… … ”
栗腹被气的嘴唇颤抖,却不知该反驳什么。
“丞相莫急,寡人这就为你们燕太子主持公道。”赵王眼神一转,看向地上屠中,声音威严冰冷:“你们两个,把他拖出去斩了。”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 ”
在声声呼喊中,屠中被硬拖出去,最终在一声惨叫后,彻底没了动静。
赵王眼神散漫看向栗腹。
“不知丞相可还满意这结果?”
栗腹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甩袖走出大殿。
赵王拇指与食指捋着嘴角两边的胡须,在后面朗声道:“丞相慢走,寡人就不相送了。”
听到这话,栗腹大力一甩袖子,双手背于身后,脚下步子走的飞快,生怕慢一步会被赵王气死。
城南主道街巷尽头,幽静庭院内。
燕丹端坐在茅亭下,垂眸看着案上简策,午后日头斜斜洒在他身上,照透那对耳朵。
栗腹下了服车,直直冲进庭院。
明同与常岳听到错乱脚步声,同时拔出腰间长剑回转身。在看清是许久不见的丞相时,两人纷纷收回剑,双手虚于身前,恭敬行礼。
“见过丞相。”
栗腹无暇理会他们,随意摆摆手,大步走向燕丹。
燕丹早已起身,身姿挺立站在茅亭下,对着丞相远远行礼。
“公子可有受伤?”栗腹拉起他的双臂左右查看,脸上皱纹皱成一团。
“丞相放心,我无碍。”
燕丹淡笑,颧骨上已结痂的擦伤因那笑容而微微向鬓角拉扯。
栗腹心疼摸向那疤痕,眼露心疼:“为了燕国,让太子受苦了。”
“丞相不必自责,作为一国太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在赵国很好,还请您帮我带话给父母,让他们不必为我忧心,特别是我母亲。”
燕丹说着邀他坐下。
“公子放心,老夫定会把话带到。”
栗腹提起衣袍,在对面跪坐下来。
一声长叹之后,他脊背都佝偻不少,花白的胡子轻颤。
“老夫无能,没能为太子讨回公道。那赵王太蛮横,竟拿区区一个伴读性命应付我,想我燕国王室亦是周王族血脉,若搁以前,他赵国算什么… … ”
若搁以前?燕丹唇角不由向下,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诸侯纷争持续多年,周天子形同摆设,更何况是日渐衰弱的燕国。
他很想要劝一劝激动的栗腹,可话到嘴边,又放弃了。丞相年岁已大,让他抱怨一番,总比憋在心里要好。
暖阳下,燕丹但笑不语,静默聆听对面老丞相愤慨激昂。
与此同时,荒凉城北。
“母亲,我学术上有一处不懂,要去隔壁找姐姐请教。”
嬴政抱着一卷简策与木剑,不待简兮应答,便急匆匆跑向外面。
“跑慢一些,别摔了。”
因上次城郊擦破脸颊与手臂,简兮便总怕嬴政再磕着碰着,时刻都要提醒。
嬴政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院外,确定母亲看不见后,他才拿出藏在衣襟里的木剑。
自从上次被救回来,母亲抱着他大哭一场,就开始隐隐表现出不想让他继续学习剑术。他知道母亲是怪他逞强跟燕丹去城郊,怕他学的越多,日后更不懂收敛。
他现在很怕母亲的眼泪,父亲不在身边,他不想母亲再为他忧心。
未免母亲担心,他只好悄悄抱着木剑跑去隔壁院子找琉璃。
嬴政想,待时日久了,母亲总归会释怀,会明白他只是想要有自保以及保护她的能力。
他握住剑柄,手腕反转,蹦跳着向前,使出一招半式。
原本空旷荒凉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三个高大男子。
三人清一色高马尾,青灰色布衣。
领头男子名为星言,生的浓眉大眼,山根挺拔,面庞棱角分明,虽然看起来俊朗不凡,但面相却有些凶。
他远远看到嬴政使出的剑式,脚步一顿,而后快步迎上去。
后面两人反应敏捷,大步跟上。
三人身材魁梧,步履生风,嬴政见他们面容冷冽,不似好惹,下意识后退几步。
星言怕吓到他,咧开嘴角微笑。
那笑容让嬴政心里生寒,他握紧木剑,佯装淡定问:“尔等是何人?”
星言为显亲和,屈膝弯腰蹲下,尽量柔声问:“你这剑术是何人所授?”
嬴政将木剑藏于身后,警惕反问:“你问这个做甚?”
“我可能认识授予你剑术之人。”男子说着伸出手,想要去拉他。
嬴政反应迅速后退数步远离他,眉头深锁。
星言手僵在半空中,还未来得及收起,身后便响起一道惊讶之声:“二少主?”
嬴政看到琉璃,快步跑过去。
星言手掌撑着膝盖起身,“我果然没看错,这孩子虽然剑术不甚熟练,可以隐约能看出是你教的。”
琉璃没有与他探究剑术,而是问:“你来找星知?”
“对!”
说起此事,星言不由叹气:“长兄放她离开,事后君父震怒,严惩长兄,命我前来将她寻回。”
琉璃怕说多,嬴政会听出端倪,没再多问,回手指向一处院子。
“你妹妹在那里。”
“多谢!”
星言感激颔首。
目送三人进入院子,一直不曾开口的樊尔,默默松了一口气。
琉璃睃了他一眼,牵着嬴政走进院子,声音悠悠飘进樊尔耳朵。
“有星言在,你可以放心,他不会如大少主那般心软,星知这次会被带走的。”
樊尔紧抿唇角,跟进院子,没有言语。
嬴政仰起脑袋,问琉璃:“我可不可以试一试你的剑?”
上次在城郊雪地里,他无意中看到过她手中拿着一把剑,虽是暗夜,但他也能分辨出不是樊尔的赤星。
“你现在还小,不能试用真剑。”
忆影剑在玲珑袋里,琉璃不好当着他的面掏出来。
被拒绝,嬴政面露失望,但也没有执拗坚持。
第027章 连夜绑走
瞧见嬴政嘴角耷拉下去, 琉璃拿出一块蔗糖给他。
嬴政摇头,张开嘴巴指给她看。
“我掉了一颗牙,母亲说在新牙齿长出来之前, 不可以吃糖。”
鲛族自第二代起, 幼齿只会随着年龄成长而逐渐坚固, 并不会脱落换新齿。
琉璃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孩童换牙齿,她惊奇拖住嬴政下巴, 俯身观察他那光秃秃的牙床。
“真神奇… … ”
嬴政嘴巴半张,怔怔与她对视,不明白她这话是何意。
樊尔故意大声咳嗽, 以此提醒琉璃露馅。
琉璃反应过来,松开嬴政下颌, 讪讪解释:“我记不清自己换牙齿的模样,不免有些好奇。”
这时远处一抹光闪过, 折射进她的眼睛,嬴政看到她眼中划过奇异的幽蓝,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指着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为何是深蓝色的?”
琉璃神情一凛, 随即恢复如常,面不改色狡辩:“蓝色?你定是看错了。”
嬴政转头看向天边斜阳, 今日天气大晴,光线很好, 想来是真的看错了。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之际,西南方向一阵风裹着枯叶呼啸而来, 他快速低头眯起双眼, 这才堪堪躲过迎面而来的风沙。
“对了,这上面有一段文字, 我不甚理解… … ”
嬴政手中简策将将展开一半,隔壁院子却陡然传来打斗声。
两大一小三人,同时转头去看。
庭院上方术法交错缠绕,看得出来双方都没有手软。
琉璃与樊尔对望一眼,主仆俩十分默契,谁也没有提议要去劝架。这个节骨眼上,双方定是剑拔弩张,均不肯让步。
“方才那三人莫不是坏人?”嬴政仰头问琉璃,他没有修习过术法,看不见那些,只能听到剑刃碰触的尖锐声响。
“星知与子霄是偷跑出来的,方才那人是他们兄长,来带他们回家。”
琉璃简单解释之后,转移话题:“让我看看你剑术可有进步。”
说起剑术,嬴政双眼亮起,顿时来了劲头,把怀里简策往琉璃手中一塞,便比画起前几日新学的招式。
隔壁院舍,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星知与子霄毕竟还年幼,修为不够,逐渐显弱不敌,几个回合之后,很快被擒住。
子霄单膝跪地,任由同族钳制住自己双臂。一直以来他都想劝星知回去,而今二少主寻来,他只是明着反抗,实则并未尽全力,不然也不会那么快被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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