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黄哲往后一靠,“看来我们调查的事情泄露了。”
陈东沉着脸,“具体知道案子细节的人就这么几个,你、我、安影和梁家的人。我手下五人在跟这个案子,但我没说具体的案情,一直都是把案件拆成几个案子穿插在各种活计中,不大可能有人能知道大概。”
“所以,只有安影和梁家的人。”
苏黄哲点点桌子,“他们几个我来问。你现在查到什么有用的吗?”
“林烨在新帝登基后就告老回乡,之后一直在他老家宜春呆着。”
“等我的人赶到时,林家的人告知老爷子三天前出门远游,不知道何时回来。”
苏黄哲皱眉道:“也就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陈东面露愧色,“晚了一步。”
苏黄哲摇头,“没事,找到了也未必会说什么。林烨能从当初的案子里全身而退,又安稳地从大理寺卿的位置上致仕,必然不是能轻易开口的人。”
“我刚刚收到梁家的口信,梁难让我们过去,他制药成功了。”
第203章 真相(四)
四人赶到梁家。
梁难扎着围裙和汗巾,兴冲冲地说道:“我已经研制出满寅,有了蔡小亭的笔记,制作出来并不麻烦。”
他继续道:“我父亲让我用牲畜做了试验,再结合蔡小亭的笔记,我发现了几个问题。”
“上次安大人推出的结论里,满寅之毒下在了醋里。”梁难擦擦汗水,“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三位皇嗣病情不会如此严重。”
在场所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苏黄哲道:“您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梁老太爷捋捋胡须,“蔡小亭原本就不是极端之人,制药和制毒其实同理。他的药都以温和见长,毒也一样。”
“满寅之毒并不剧烈,需要长时间多次的服用才会达到口供中描述的三位皇嗣的状态。”
“若只是在醋中加杂这么一些,配合发物,顶多有些症状。立刻就医,应该没什么大碍。”
陈东沉声道:“如此说来,负责三位皇嗣治疗的陆畅院使岂不是有最大的嫌疑?”
“应该不是陆畅。若是他有问题,为何又偷偷藏下药方和笔记?我们这派都擅长大脉方,徐寿擅小脉方。”梁老太爷道:“三位皇嗣年纪都小,他们的治疗应该是徐寿主导,陆畅和朱有权只是协助。”
安影思索道:“看来问题都在这位徐寿身上。只是太医局相关人员都已不在,没法问出什么来。”
一旁的梁难打断几人说道:“你们先别讨论,我这里话都还没说完呢。”
“陆师叔的笔记其实把你们的所有问题都说得差不多了。”梁难刚要举起册子,就被自己的爹敲了脑袋,“你不怎么不早说。”
梁难捂着头,“爹,我不是想和你先说,你都说你头疼让我闪一边去吗?”
“三位皇嗣的药方都是徐寿定下,陆师叔和朱有权只是审核。但他们二人不看小儿科,并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梁难慢慢说道。
“但三位皇嗣病情加重后,陆师叔察觉出其中的问题特地查了小儿医书,发现几处用药都明显大于常规用量。”
“你们看这几处,他都划了出来。还标注了几处医书所写剂量。特别是大公主年纪和体重都小,大黄的用量明显和成人的剂量相近。”
安影其实看过一遍,只是不太懂这些意思,听完梁方的分析,她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三位皇嗣一开始因为食醋中毒其实并不严重。但是在后期的治疗中,徐寿使得本不太严重的皇嗣因为服用解药而致病发身亡。”
“林烨的审讯里不曾提到三位太医关于治病的口供。”苏黄哲也说道:“若是当年把徐寿稍加审问,此事并不难查。林烨,大概是是知道所有真相的人、”
梁老太爷一拍桌子,“那你们还不赶紧去抓他。查来查去不如当事人自己说一说。”
陈东摇摇头,“林烨失踪了。”
苏黄哲轻轻握住他手,“这条线估计是没法查了。”
安影没注意二人的动作,全神贯注地说道:“我把案子再捋一遍,你们听听里面的逻辑是否正确。”
“在醋中下毒的人和后期让徐寿下毒的人肯定不是同一人。”安影话一出口,梁素就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能得出这个结论?”
“主导在醋中下毒的人,对原来的膳房没有控制力,他费尽心力更换了膳房所有人后,偏偏只在醋里下毒,而这些毒不足以致人死亡。”
安影说道:“我把此人称为凶手甲。我觉得这个凶手甲目的不在于杀皇嗣。不然他应该干脆用剧毒就可以了,没必要这么麻烦用满寅。”
“此人和林烨的关系密切,林烨包庇了凶手甲,甚至杀害了三名宫人来转移中毒的源头。但是为什么要转移中毒源头这一点我还没想明白。但是林烨一开始的调查应该能发现凶手甲的目的和手段。”
“而操纵徐寿毒杀三名皇嗣的应该另有其人。我称之为凶手乙。”
安影道,“凶手乙的目的和甲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甲的目的,但是凶手乙目的就是杀害三名皇嗣。”
一旁的梁难插:“刚刚你说凶手甲直接用剧毒就可以了。这话倒是提醒了我。”
他继续说道:“满寅这毒有个特点,早期虽有症状,但治愈后对人体几乎无害。蔡小亭的笔记里反复验证了这一点。”
苏黄哲听到此处,说道:“如此说来,这个凶手甲其实不希望皇嗣有伤害,才特地绕了一圈用了满寅。”
他看了看陈东,“凶手甲对膳房没有掌控力,但又有时间和计策换掉了膳房这么多人而不被谢皇后发觉。”
“大理寺卿林烨心心甘情愿替他掩盖事实。”
陈东惊得变了脸色,他一把抓住苏黄哲的手,“莫不是...”
“昭德帝。只有他的立场和能力可以做到这些。”苏黄哲看了屋内五人说道:“此事只有我们六人知晓。若有一丝风声传出...”
梁方即刻到:“若有泄露,天打雷劈,我们梁家绝后!”
安影颤悠悠地举手发誓:“我若泄露,不得好死。”
陈东不语,站在一边,梁素指着他道:“他怎么不用发毒誓!”
陈东冷笑一声,“我和苏大人受命办此案,案子砸了,不用毒誓显灵,我们两个就先不得好死了!”
梁素闭上了嘴,往后退了一步,“都查到昭德帝身上了,他为什么要绕一大圈做这些事情啊?”
苏黄哲沉声道:“扳倒谢家,大约只有谋反。但谢家怎么会被他找到这种证据。退而其次,只能是谋害皇嗣了。事情都发生在宫里,他能掌控。按着他的计划,应该是皇嗣安然无恙,谢氏罪证确凿。”
“另一个凶手乙又是谁呢?”梁老太爷眼睛盯着安影问道。
安影摇头,“我原本怀疑郭太后。但我不觉得她能提前知道昭德帝的计划。”
“凶手乙具备以下情况,他要提前能知道昭德帝的计划,能让徐寿豁出性命相助,林烨调查后还能帮其掩盖真相。”
“郭太后当初在后宫的地位做不到这些。”
第204章 真相(五)
苏黄哲听后不语,而是闭着眼慢慢敲着桌子。
陈东看着他道:“你可是有想法了?”
苏黄哲点头,他睁开眼看着梁素道:“林烨应该是知道我们调查的事情,提前知道消息走了。”
梁素后退了一步,“你干嘛看着我说?你怀疑是我泄露的?我没有!”
苏黄哲转过去对梁老太爷道:“我在梁家安排了不少人,想必梁院使也知道。梁家送不出任何消息。”
他又看向安影,“安影身边都是我的人,她也送不出消息。”
梁素跳起来,“你别乱扣屎盆子!我什么都没说过!”
苏黄哲看了看他道:“你没说,不代表没人从你这里刺探。黄尚书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梁素一顿,立刻摇头道:“没,他就问了正在查的案子,其他没问。”
苏黄哲看了他一会儿道,“前面的事情我不追究。之后你不能和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
梁素抿着嘴不说话,安影用胳膊肘怼怼他,他才低着头说了句,“杨冶来我房里转了一圈。”
“可我没给他看任何东西。真的!”梁素白着脸辩解。
安影叹了口气,“现在也没法知道什么。所有的卷宗都搬到我家里,以后就去我宅子里看吧。”
梁难见儿子这么难堪忍不住说道:“苏大人,小团子不懂事,你多教教他。”
陈东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被苏黄哲拦下道:“梁素,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冶与你是多年好友,你愿意信他。但你想过没?他无家势依仗,能留京为官,做刑部四品郎中。除了黄尚书还有谁能给他这些方便?”
梁素低着头,“他是问了,可我没说。肯定不是我这里泄露的。”
苏黄哲见他犟着,也不多说,只是说道:“往后你自己留个心眼就是了。”
从梁家出来,梁素还是不说话,安影拉着苏黄哲道:“苏大人,我们查杨媛的案子遇到了些困难。”
她把案子说了一遍,“我觉得赵聪那里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我们几个问他是问不出什么结果,还得麻烦你出面。”
苏黄哲思考了一会道,“赵聪应该不是凶手,他没动机。我现在就去赵家问问。”
梁素抬眼看了他又看了安影,嘀咕了一声,“合拍。”
赵聪见着苏黄哲很是惊讶,“苏大人,怎么你也来查杨媛的案子?她不就是自杀么?怎么你们刑部还真查出她是被人杀的?”
苏黄哲懒得与他周旋,“我问你,杨媛还能不能生育?”
赵聪喷出口里的茶汤,“你问的这是什么话?”
“有人说杨媛伤了身子不能生育?你可知道?”
赵聪立刻摇头道:“我可不知道。赵十二,你过来,杨媛的事情都是你在操持,她到底怎么了?”
赵十二是赵家仆妇,她上来行礼道:“杨娘子身体康健,没听说不能生育。她在赵家的时候,每月都有平安脉,身子向来都是不错的。”
“那杨媛和离的时候,你确信她什么也没带走?”安影再一次确认。
赵十二行礼道:“奴婢全程盯着。杨娘子什么也没带走。”
赵十二瞥见着赵聪喷湿了袍子的前襟,不由说道:“主君赶紧换身衣裳,大冬天的穿着湿衣服怎么行?”
安影看了看赵十二,她即刻解释道:“主君还有夫人的日常都是我在照顾。”
赵聪也不以为意道:“哦,她一直管着我们吃喝拉撒习惯了。”
安影三人从赵家出来,梁素忍不住道:“那到底谁告诉媒人杨媛不能生育呢?还有,她明明没什么钱财,怎么媒人又说妆奁丰厚?怎么乱七八糟的。”
安影边走边说道:“你还记得陆媒人说了什么话吗?”
“什么话?”梁素问道。
“让我也切了两头萝卜。”
“切了两头萝卜?”梁素喃喃道:“意思是她尝了两头甜?所以她是拿了两次好处?”
苏黄哲接话道:“妆奁丰厚大约是杨媛让她告诉王秀才的,所以这是一次好处。”
安影接话道:“不能生育是第二次好处。那么是谁给了这个好处呢?阻止杨媛再嫁的目的又在哪里呢?”
梁素也跟上了思路,说道:“杨媛让媒人告诉王秀才她妆奁丰厚,这嫁过去就要穿帮吧?这岂不是又要被退婚?杨媛会不会是真有钱财。”
他眼睛一亮,“钱财?所以杨媛被杀的动机难道就是钱财?”
安影赞许地点头,“很有可能。”
苏黄哲道:“查一查杨媛到底有没有钱财,另外是谁阻止她嫁王秀才。”
“还有,陆媒人的死亡你们也查一下。她能收到两片金锭,说明所办之事不小。被灭口也大有可能。”
梁素挠着头,“苏大人,这案子越查越多,越查越复杂,啥时候我能休个假啊?我还得相看姑娘,你看我都这年纪了,得谈谈婚事了。”
苏黄哲笑了笑,“快了,估计这一次你可以休息很久,把婚事都办妥了再来。”
安影挑了挑眉毛,“不会是案子破了,咱们几个都被捋了官职,在家休息吧?”
苏黄哲揉着安影的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走吧,回家!”
梁素吹着口哨道:“我都到你家门口了,怎么着都让我吃饱再走。”
“咦?你怎么在这儿?”梁素抬头看到陈东不由问道。
“你都来了,我怎么不能来?”陈东看着他道:“现在案卷都在安影这里,我来这里做什么?”
杨家。
杨母慢慢整理着杨媛的屋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了,该收的东西都收好了。
她回过身子看见窗户下的窗台上放着一只漆盒。
杨母摸了摸漆盒,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媛儿最是喜欢这只漆盒,当初拿了钱财第一件事就是买了这只盒子。
杨母知道杨媛为什么对漆盒念念不忘,曾经自己也有一只,媛儿喜欢得不得了,可惜被自己送给了弟弟的大女儿。
她拉开漆盒,里头都是些普通的首饰,值钱的物什都被赵家撸了个干净。
可是,杨母的手突然顿住了,什么东西卡住了抽屉。
第205章 真相 (六)
杨母从头上拔下一只簪子在匣子里拨弄了两下,抽屉被拉了出来,她眯着眼看去。
原来抽屉后头夹了一团折好的纸。
杨母有些奇怪,但还是拿出来看了一会,脸色慢慢变得惨白。
她把纸往怀里一塞,匆匆出门去。
杨冶正在书房写文书,这些都是过几日要交给黄尚书的重要文件,出不得半点岔子。
杨母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抬头,只是说了句:“可是没银钱使了?你不用特意过来,我今日本就叫人给你送去。”
杨母走到他桌前,把纸往桌上放下,颤声道:“是不是你毒死了你妹妹?”
杨冶看到那张纸片,心头一震,“娘,你从哪里找到这个的?”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杨母手指泛白,紧紧抓着杨冶的胳膊,“你倒是说啊?”
杨冶拿起纸片,“娘,你怎么看到这个就觉得是我毒死了媛儿?她不是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服毒自尽的吗?”
“可,可是。”杨母一时不知怎么说,“媛儿不是会自尽的人。”
“可是她前几日不是商谈了几户人家都不成,心里懊恼,我也没惯着她,与她争辩了几句,也说了几句重话...”杨冶双手扶着杨母慢慢说着。
慢慢平静下来的杨母看着桌上那张纸,摇起了头道:“不对,你说的不对。她前一日吃饭的时候还和我说,她许了陆媒人一笔钱财,让她能嫁到王秀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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