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冲你这句师兄,我也得帮你啊。”云攀假笑着拍着杨冶的肩膀,“你小子眼光真不错。娶妻一定要娶个脑子清楚的。”
“就是...”杨冶有些为难地说道,“她似乎对我没意思。”
云攀摸摸下巴,心道,这丫头没开窍呢,满脑子破案,我这么出众的人才,她都懒得多看一眼,多说一句。
“哎,安司直年纪小。到时候我多给你们相处的时间。多处处,就有感情了么。”云攀宽慰道,“这样吧,你要么也来我们甲组做事。刚好我们缺个写报告的人。”
杨冶警惕看看他,“你不会是用安司直吊我给你打杂吧?”
“这话说得难听了。你本来不就是在刑部打杂的么?在陈东那里打杂,和在我们这里打杂有什么区别么?”云攀斜着眼瞄他,“哦,有区别。我们这里有小安司直呢。”
杨冶也抬头看着云攀咬咬牙道:“行,成交。”
安影当然不知道自己被云攀当成了引诱驴子拉磨的胡萝卜。
她正聚精会神地和苏大人讨论案情。
“属下觉得,这案子还是有机会。我的想法是首先去范家摸摸底,很多绑匪案都是熟人做,我看案卷里写着,范家除了范献龙这个家主外,还有范献虎这个弟弟。若是为了家产,小叔除掉这个唯一的侄子,也不是没可能。”
苏黄哲说道:“据我所知,当年刑部和兵马司把范献虎查了底朝天,可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安影道:“是么?案卷里都没有记录?那我得记下来,这种调查以后最好都有书面的材料,这样后人复查案件,都知道前人做了什么。还可以核对口供的正确性。毕竟随口的撒谎,隔得日子久了就容易忘掉。”
苏黄哲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考虑得周全,说的很有道理。可一个没怎么读过书中等茶户家的女儿如何能有这本事?真是只是天赋?
安影丝毫没感觉到苏黄哲探究的眼神,而是把手上的本子递到苏黄哲面前,继续说道:“我还觉得范希这个人也得好好查一下,平日和谁交往比较多。”
“再有就是走访三处约定的地方。我始终觉得突破十几人的看守留下字条这个事情过于戏剧化,而且十分的没有必要。”
“哦,此话怎讲?”苏黄哲挑了挑眉毛。
“这事情太难了。付出和收益不成比例。”
“什么意思?”苏黄哲被她带起了兴趣,这丫头说的真有意思。
“投放字条的用处就是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为什么要改呢?”安影笑吟吟地问道。
“因为约好的时间地点被人发现,不安全。”苏黄哲思考着,突然意识到了安影的意思。
“也就是说,既然是因为不安全而换地方,这个绑匪为何又要冒着这么大风险放一张字条?”
苏黄哲暗暗为安影鼓掌,当年的刑部官员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绑匪完全可以去范家投放字条,那里防守薄弱,起到的效果是一样的。只要把消息传到就可以了。”安影继续说道,人也不自觉地走动起来。
第26章 旧案(六)
苏黄哲一眼瞥到黑色官服下那双鹅黄色的鞋来,不由莞尔一笑。哪怕安影确实是个细作,也是个低等的细作。
黑色的官服和鹅黄色的鞋,想想就觉得违和,怎么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日日穿着?可见也不是经过严格培训的细作。
安影完全没感觉到苏黄哲的眼神,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所以这个放置字条的操作肯定是有其他含义。我要再回到现场调查一下,如果解决了这个手法,我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苏黄哲点点头,“有道理。”
“那苏大人可是允了?”安影见苏黄哲松动了,不由惊喜地看过来。
“行吧,老郭和云攀都来说过了。最近也没太要紧事情,这案子破了也算给刑部找回面子。”苏黄哲笑着提笔写了签条,“黄尚书那里我去说一声。”
安影两步折回书桌前,取了签条,说道:“我还从没见过黄尚书呢?他人怎么样?和气不?”
毕竟是刑部的大老板呢,若是不小心碰上了,也好应付。
“他呀,人最是和气不过了。其他衙门的人都叫他黄弥勒。”苏黄哲笑着说道,心里却道,可我们叫他黄狐狸,最是阴险狡诈。
才从苏黄哲那里出来,安影就被云攀叫住。
“安司直,你以后案卷的总结就交给杨录事做吧。以后他就在我们甲组打杂了。”
安影有些惊讶,因为之前听杨冶说过,甲组跑街面多,太累。他还得回书院读书,身子可吃不消,因此都是跟着陈东的人做事。
但还是点点头,说道:“杨录事,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杨冶笑着点点头,“哪里,哪里,以后我们就是一组的了。虽然我不常来,但你把要做的活计都留着,我书院得空就过来。”
云攀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先去范家看看?”转眼又看见安影的鞋来,嫌弃道:“你怎么还穿着这鞋啊?丑死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安影转身就走,我喜欢就好,还管你喜不喜欢。
城西范家。
范献龙听说是刑部的人重新来查当年的案子,连门都没有给安影几个开。
管家范大就在门外冷冷的说了一句,“老爷不想再谈当年的案子。”
吃了个闭门羹,郭熙叹了口气,“范老爷一直怨我们当年没听他的话,所以害了他儿子。”
云攀道:“那这条路堵死了,我们去那三处地方看看。然后再找当年参与案子的人问问。”
走在路上,云攀说道:“安司直,听说你的生辰快到了?”
安影有些纳闷地回头看他:“云评事可是要送我生辰礼?”
“是啊,你可有喜欢的东西?”云攀笑着说道:“你这么一来有十七了?该谈谈婚事了,家里可有安排?”
安影狐疑地上下打量云攀,“云评事,你今儿怎么了?为何这么关心我的事情?莫不是...”
云攀侧眼看她道:“莫不是什么?”
安影捋了捋头发,回眸一笑,“莫不是看上我了?”
云攀往后一退,倒也没破了风度,指着安影道:“安司直,没发现你脸皮如此厚,一开始的老实本分都是装的呢?哎,小丫头。”
安影左右看了看云攀,“云评事,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直说呗?”
“没事,我就关心下属的生活。”云攀看了看她,“不是我瞎说,刑部的女官都干不久,成亲了就回家的不少。不像隔壁礼部,户部,翰林院的女官。你懂我意思不?家里可有什么想法?”
安影这才明白云攀的意思,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暂且还没有什么打算。”安影面容严肃说道,“刑部没有做的久的女官吗?”
云攀叹了口气,“没有。刑部不比其他,奔波太多,总归不方便。女子有才有能的,要么去了翰林,要么去了各寺监。只有一些贫苦无依的女子,做了女狱卒、仵作或捕快,都是低等的小吏。”
“我看你在国子监学习的很不错,想着你若下定决心在刑部久做,就要有个规划,和家里也有个商量。免得将来有矛盾。”
云攀一番话,确实是安影要直接面对的事情。大启女子十七八岁成亲是常态,再晚一些二十岁成亲也有。再晚就是老姑娘了,要么不嫁,要么做人填房继室,总归不是太如意。
安影有些茫然,真的要成亲生子吗?还要面对可能的妾室。这一切本来遥远和模糊,可现在越来越迫切和清晰。
云攀看着沉默的安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丫头好像缺根筋,压根不知道杨冶那小子对她有意思。但看她表情怎么有些伤感呢?难不成老家有心上人?
两人就这么诡异地沉默着到了虹桥边上。安影拿誊抄的案卷说道,“云评事,到了。”
安影拿出本子又开始记,云攀好奇道:“这才开始,你有什么发现?”
“我记得是从范家到这里的时间。我们正常步行,用了将近半个时辰。”安影。
“这有什么用吗?”云攀有些不明白。
“目前不知道什么用,暂且记下。绑匪选择交易的地点必定是深思熟虑,与他的生活习惯密切相关。”
云攀瞧了她一眼,“丫头,我问你,你以前在湖州到底是做什么的?看你样子,不像新手啊?”
安影低头看案卷说道:“千举万变,其道一也。”
云攀不由认真看了看安影,“你的意思是形式上再怎么变,本质上是一样的?”
“对。我在湖州打理茶铺,要对付来铺子里茶客、捕快各色人,还要打点茶行经办、府衙官员,不见得比推案子轻松。”
“更何况,推案子是刑部公务,去哪里都是以上对下,用不着战战兢兢。我在湖州做的事情,都是以下对上,说的做的都是细心琢磨。说错话,少了个客人,少了笔买卖,少赚些银钱,做错事,得罪了人,那可能丢了吃饭的家伙。”
“所以万事多琢磨。”
第27章 旧案(七)
南北分茶店。
店主侯江听到刑部的人又来复查当年的绑架案,愁眉苦脸道:“两位大人,怎么又要查这个案子了?可是找到范家小公子了?”
云攀道:“刑部办案子,问你什么答什么。”
侯江便叫伙计送了两盏汤水上来,“两位大人,天气热,办差辛苦,我们边喝边说。”
“哎,范家大老爷不知道怎么样了?”侯江说道:“当初案发的时候,范大老爷可是重金悬赏,只要提供线索就可以拿半贯铜钱。”
云攀和安影对视一眼,“可是找到线索了?”
侯江摇摇头,“应该是没有。没听到什么消息。哎,当时范家放出消息,我们这个店,还有另外两家,那是人头攒动啊,都是来查线索的。我们店里那张桌子都被翻过来倒过去的研究了多少遍了,这张就是当时贴纸条的桌子。”
安影才发现自己坐的就是靠窗的第三张。
“那你可有什么线索?是不是让你回忆案发坐在那张桌子的人?你拿了多少的赏钱?”云攀笑着说。
侯江轻轻地摇头,“不瞒您二位,我是什么赏钱都没拿到。哎,我可是把我们几个伙计好好问了,官府的人也问了,案发的那天,官府的人都守着,没人坐那张桌子。那桌子案发前坐得人有各式各样,男的女的,胖的瘦的,根本不知道那纸条什么时候贴上去的。你看,手一伸就能贴上去,伙计也发现不了。”
安影坐在桌边,仔细看了桌子,确实如此,伸手就能悄悄贴上。云攀回头看看窗外,“侯店主,你这店生意不错啊,这金水河畔的酒楼都日进斗金。”
侯江笑得满脸褶子,“哪里,哪里。金水河畔生意最好那肯定是春风阁呀。”说着还努努嘴,安影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幢五层的木楼,雕梁画栋,隐隐传来琴声和嬉闹的声音。
云攀和安影见无法找出更多的线索,便准备去第二个地方,侯江说道:“二位大人可是要去王婆脚店?再去九福记?”
云攀点头道,“哪怕没线索也得走一遍,办差么。”
侯江边点头边弯腰送着,“大人辛苦。我是说你们要先去九福记,再去王婆脚店。这样少走些路。九福记就在我们边上,往前走走就看到了。去王婆脚店,你就得过了虹桥,在刚刚你们看到的春风阁后头。不过她现在都不在了,应该是她侄子在开。”
两人往前走,果然就看到了九福记。
九福记的老板丁守仁听闻是刑部的人又来查范家的案子,不由说道:“两位大人,当时不都问过多少遍了。”
云攀道:“没办法,上头的命令。丁老板,带我们去瞧瞧那个地方。”
丁守仁边带着他们上楼边说道:“哎,不是我说,这案子都这么久了,还能查出什么?范家出了重金,都没捞到半点消息。我估计啊,就是寻仇,要赎金就是个幌子。”
安影一挑眉,“这话怎么说?”
丁老板压低了声音道:“范献龙那么有钱,绑匪才要了一百两。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估计就是报复吧。而且我听说,就是听说啊,范献龙早年发迹的时候,可没少得罪人。”
云攀立刻接道:“听说范献龙早年干的可是贩卖异国香料?”
“千真万确。”丁老板边走边说着,“你们官府的人肯定都知道,我这嘴,显眼了。”说着还偷瞄了云攀几眼。
“哪里,你这里的消息和我们的消息不一样。我们查案子,都要听听。来,来,老板,给我们上几个吃食,这走了一天了,我都累了。是吧,安司直?”
安影心领神会,找着那张靠窗的那张桌子,坐了下来。丁老板招呼伙计上了些店里做的炙肉、炙鹌鹑,又上了汤水。
云攀看着丁老板一直搓着手,笑了笑,说道:“丁老板,一起坐下,反正就是随意聊一聊,知道的都说一说。推案子么,你们觉得没用的线索就是破案的关键呢。”
丁老板笑嘻嘻地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稳呢,就急着说道:“范献龙刚来的时候做香料生意,我们铺子也从他那里进过货。东西是好,就是贵啊。才那么一小瓶的胡椒,就要一两银子。”
“就靠着这个范献龙赚了多少钱啊,城外置了百亩上好的水田啊。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不做香料生意了,改做成衣铺子和染料铺子。不过我说做生意么,特别是外来人做生意,不得罪人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本地的香料商人排挤他了?香料这东西暴利,竞争肯定大。”安影点点头说道。
“那是,做香料生意都是背后有靠山的,哪是小老百姓能淌水的。”丁老板一边谄媚地笑着,一边说着:“我家有个亲戚,犯了点事,在刑部大牢,两位官爷若是有门路,能不能...”边说着边推过一个锦囊。
安影没遇到过,不知所措地看看云攀。
显然云攀是老江湖,他掂了掂,“什么事情?”
“事情不大,几个月前夜里我小舅子酒喝多了,和人打架。”
“聚众闹事不是京城兵马司的活,怎么在我们刑部?你别是弄错了。”
丁老板叹气,“哎,那人死了呢。”
安影差点没把吃下去的肉吐出来,人死了还不大!
云攀拍拍丁老板的肩膀,“人死了,那就不是小事了。你若是想进去探探呢,倒是没问题。要是疏通签判,那就不行了。钱么,也不用,我给你介绍个厉害的讼师。”
丁老板捏着锦囊,连声道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云攀指了指桌子,“还知道些范献龙的什么事情,都说说,别怕,捕风捉影的也行。我们这不调查么,什么东西先说了,才能查。”
丁老板斜靠在桌边,轻声道:“据我所知,范家应该是八闽一带的。我怀疑啊,他的香料都是海上来的私货。”
安影和云攀互看一眼,安影问道:“为何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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