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的神像是由各房轮流保管和祭祀的,轮到下一年的,便保管神像一年,第二年过年时候的祭祀便是那一家了。
不过这当然没希锦什么事,她父母没了,她又是女儿家,虽然招赘了,但地位在那里,轮不到她。
其实这事倒是也乐得轻松,不然要掌管一大家子的事,也挺累心的。
祭祀过后,大家三五成群说了会儿话,便热热闹闹要分吃祖宗祭祀的供品。
二伯娘拿了一件紫檀木双鱼食盒,将里面各样糕点分给族中的小孩子。
那糕点都不是新的,是整整供奉了一年的,上面落了不知多少香灰。
但是按照老传统,小孩子吃了这种祭祀祖宗的糕点后,能得祖宗保佑,能沾祖宗的福气。
二伯娘看到芒儿的时候,笑了笑,用木镊子夹了一块方糕给芒儿:“拿着吃吧,咱们老宁家的福气都在这儿了。”
希锦谢过,接了来,却见那方糕已经是残破的,上面原本应该嵌了葡萄干和核桃干,不知道怎么被人抠下去了。
从上面的香灰痕迹看,估计是刚抠下去的。
这供奉一年的糕点都僵了,跟石头一样,其实难啃得很,也就上面的葡萄干核桃干勉强能入口,小孩就喜欢用手指头抠着吃,觉得好玩。
芒儿不知就里,看别的孩子都在吃,他也眼巴巴凑过来,伸手就要拿。
希锦:“先不吃,回去给你吹吹上面的香灰,这样祖宗的福气才能吃得更好。”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笑起来,说希锦真是讲究人。
回到家后,希锦便把那方糕扔一边了:“快别吃了,不知道谁抠过,不干净了!”
一时又道:“二伯娘就是故意的吧,瞪着一双牛眼看不到吗,故意给我们孩子拿那被人抠了的方糕吃,你看看,若是大伯娘家的晨儿,你看她敢吗?这就是柿子捡软的捏呢!”
阿畴正带着周福把家里的灯笼拆卸下来,听到这个,道:“不吃也没什么,放了一年能好吃吗,还怕吃了拉肚子呢,况且你看全族那么多孩子,每年都吃,也不见得谁都有福气了。”
希锦:“就是!”
这个她赞同的,全都是骗人的,就像大年初一的冷橘子和荔枝干,谁吃谁傻,现在孙嬷嬷不在了,以后她肯定不让她的芒儿吃了。
一时她又道:“这两天你留心着,找靠谱的人牙子,买两个丫鬟。”
阿畴:“要买两个吗?”
希锦:“买两个,看看情况,若是都好,就都留下,虽说用着四个丫鬟有些多了,但我们芒儿以后大一些,肯定要有一个尽心伺候着的,万一买的两个有不好的,好歹能比较下,到时候只留一个好了。”
阿畴:“好,那我尽快办。”
收拾好灯笼后,阿畴便随着希锦进屋,说起买卖的事。
希锦:“我今天听着那意思,三伯家的六哥也跟着去了,交了订金,不过他不想要了?”
阿畴颔首:“是,听那意思,六哥得订亲了,聘礼以及回头成亲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们怕万一砸手里不好出手,到时候手头没活钱也麻烦,就不肯买了。”
希锦:“我琢磨着,他既然下了订金,不要了,那我们干脆接手了?”
阿畴:“我们接手?”
希锦:“对。”
阿畴略沉吟了下,道:“三伯家大概定下了七百两银子的货,如果我们接手的话,我把手头的账要一要,再设法挪出来一些现银,大概能再凑三百两,但是如果要更多,只怕不行,这里面有四百多两的缺口。”
希锦:“我算了,我们六百两银子的本钱,只能挣二百两,多投了才能多挣,下点狠本,捞一笔大的!我听舅父的意思,好像是能帮衬我们一些,所以我想着,找他借些钱。”
她看着他道:“也不白用,按照市面上的利息,该多少是多少。”
商户人家,都知道银钱是能利生利的,有了本钱才能挣钱,所以哪怕是亲戚,也没有白用的道理,都是要画押借款按照利息来的。
不过即使这样,谁平白无故借给你银子,还是得靠着亲戚。
阿畴见此,道:“倒也不必吧,有多少钱就做多大买卖,二百两也是不小的一笔了。”
希锦:“我就想趁机捞一笔大的,多囤!”
阿畴默了下:“行,那回头我们过去你外家,到时候我和舅父提吧。”
希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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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希锦没想到的是,当她提出想借贷四百两的时候,舅父一脸为难,说出了许多难处,比如息妇下个月就要生了,比如家里三郎也要订亲了,又说起他的一批货是怎么艰难,一路的税赋,要账也如何不及时。
“昨日你舅母还和我吵起来,叨叨半晌,诉说了诸多难处,你怕是不知,如今税赋越发重了,我这买卖也不好做。”
希锦见此,也说不得什么,一时过去见了外祖母。
外祖母自然知道的,长叹一声,拉着希锦的手:“你不要怪你舅父,他执掌着家里这一摊子,处处都要银子,哪个缺了银子不找他开口。”
希锦想起过年时的那橘子,自己想依仗外家,但其实外家并没把自己看在眼里。
口头说几句亲啊疼的,都是白搭,动动嘴而已。
甜言蜜语不要钱,谁还不会说呢!
外祖母:“再说还有你舅母,你舅母那人,我往年也和你娘提过,她总是多心,不说别的,就是我当年那件芙蓉錾花金碗,可是给了你娘,她到现在还念叨呢,说起这事来,我也没话说。”
希锦蔫蔫的:“外祖母,你说的我都明白。”
外祖母:“你舅舅是疼你的,你是他亲外甥女,他统共就这么一个外甥女,他能不疼你吗,他也是为难罢了!”
说着,从荷包掏出来一件首饰:“这个你拿着,你若是要用,拿过去应应急。”
希锦看着,这是金簪子,估计有些年头了。
她们这样的身份不能戴金,显然不是这些年打的,可能是外祖母当年的嫁妆。
她也就道:“外祖母,倒也不必,我想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离开时,她有些无精打采。
阿畴:“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其实我们凑一凑,能挤出一千两来,也是好大一笔了,我估计能挣三百多两。”
三百多两,足足够他们四五年的吃穿用度了。
况且他们也不是只做这一笔买卖,这一批货卖了,还能再做其它的,店铺里生意也在做着。
他补充说:“等我们铺子里再腾出一些钱,我再设法想些别的生意门道。”
按照往年的情况来估计,他们每年铺子的进账,加上商铺租赁的收益,估计一年能有两百两,他们花费五六十两的话,每年还能够攒下一百多两呢。
现在额外做这么一笔买卖,多出来三百多,那今年估计能盈余五百两,是好大一笔钱了。
他安慰道:“芒儿还小,我们并没什么大开支,无非一家几口的吃穿用度,这几年我们每年都攒一些,等芒儿大了,也能攒下不少了。”
希锦听着:“那万一我们再生了呢?多一个孩子,就不知道多出多少花销呢!”
阿畴蹙眉:“你之前不是说疼,不想生了吗?”
希锦哼道:“这种事哪说得准呢,也许哪天我又想生了!”
她看着他,很快反将他一军:“况且你每日都要,让我不得安生,说不得回头就怀了呢!”
提起这个,她便扶着窄窄的腰:“还有那日,我本就累了,你却偏要我辛苦劳累,我到现在腰还是酸的呢!”
阿畴听这话,也是想起那晚种种,微抿唇间,他低声道:“那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希锦轻哼:“哦,以后不要了?”
她琢磨着,那就三五日一次?
阿畴:“不,我意思是说,我去汤药店买些药,或许可以避子。”
希锦马上反对:“才不要呢,我不要吃药!”
阿畴墨黑的眸子透着无奈:“又没说让你吃,去问问大夫,买我能吃的好吧!”
希锦很勉强:“行吧……”
不过她很快又鼓着腮帮子道:“谁知道他们的药管不管用呢,反正我若怀了,你以后再别碰我,还要把你吊在房梁上拿蘸着辣椒水的小鞭子抽!”
阿畴默了片刻,道:“那我们以后变一下法子。”
希锦:“怎么变?”
阿畴薄薄的唇抿起,幽深的眸子滚烫,俯首在她耳边低语。
男人清冽的气息笼罩着希锦,而他说的那法子仿佛也不错。
希锦听得脸上泛起一层粉光,心里蠢蠢欲动。
不过她还是很矜持地道:“我是怎么都可以,戒了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既然这么想,那我——”
她很好心很施舍地道:“那就遂你心思,试试吧。”
第17章 你就是一条野狗!
晚上时候,阿畴果然就新办法来试,希锦装傻,不过最后到底是以她所言。
到了最后,希锦差点哭出来。
她捶打他:“我不喜欢……”
怎么可以这样呢!
过了很久后,阿畴抱着她,帮她沐浴一番,很是细致耐心。
不过希锦依然委屈得很。
阿畴便揽住她哄着:“这样你就不会怀孕,就不会疼了。”
希锦扁着唇,埋怨地瞪他:“简直不是人,像狗!”
阿畴抿唇,黑眸在那夜色中静默地看着她。
希锦:“还是路边的野狗!”
阿畴却俯首下来,缓慢地靠近了她。
希锦看着那张俊美的面孔逐渐靠近,放大——
她瞪大眼睛:“你要干嘛?”
阿畴轻舔了下她的唇。
希锦一个激灵,只觉得整个人都酥了,完全没力气了。
锦帐中,阿畴抬起眼来,深不见底的黑眸就那么看着她,轻声道:“你说我是狗,那我舔几下怎么了?”
希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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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宁家商量着那批杭州的货,大家都是看好的,都觉得可以挣大钱,于是族中开始登记,看看谁打算要多少,大家一起凑出一个数来。
希锦和阿畴自然也觉得不错,想多买一些。
希锦咬咬牙,将家里所有的值钱的物件,包括她娘留给她的一些私房钱,以及值钱的老首饰全都拿去钱庄抵押,又把家里全都搜刮一遍,好歹凑够了一千三百两。
阿畴显然不太苟同,不过看她一心想做这一笔大买卖,也就由着她了。
等差不多凑在一起后,算了一个总数,族中要货的各房便各自派出一个人去拿那批货。
阿畴也要跟着大家过去,这日行囊都准备好了,一切妥帖,不过临走前,阿畴却从盘缠里面又拿出五两银子:“留着家用,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应急。”
希锦:“不用,也没什么大花销,穷家富路,你带着吧。”
才过了年,家里各样物什都有余头,各样吃食都囤了不少,丫鬟暂时不买了,开支都削减了,也不是不能过日子。
反倒是阿畴,他不是自己过去,是跟着族里一起过去,一路上住店歇脚,都是和族里兄弟一起的,别人开销什么,他自然也要跟着开销,这个没法削减的。
若是不拿多一些,碟子碗儿的跟着人家拖把拖,一会儿就拖干了。
阿畴不听,还是留下那五两银子:“万一有什么事,手头多几个钱也是好的。”
对于这件事,希锦心里还是感到很熨帖的。
他宁愿苛刻他自己,也要体贴她在家里的花用。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也是因为儿子吧,唯恐委屈了他儿子。
如果没有儿子呢,他们会怎么样?
希锦想起那块玉坠。
她觉得那就是一块很寻常的玉坠,看起来有些年月,上面仿佛还刻着字。
阿畴爹爹既然是打渔的,说不得从湖里捞出来这么一块,以为是宝贝,就给儿子戴上了。
其实根本不值钱!
可阿畴还是很懂的,他竟然还淘到了那么一块上等好玉。
这让希锦有些茫然,她觉得自己看不透阿畴,阿畴这个人时而很有本事,时而又很没用处,就这么忽上忽下的。
但要说他是装的,倒是不至于,挣不到钱,他也很无奈的样子啊。
毕竟他挣不到钱,自己必然要埋怨他,甚至还想把他一脚踢下床——哪个好人家郎君愿意天天被家里娘子嫌弃呢。
她想不明白,最后只好不去想了。
阿畴这个人年少就四处流浪,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他那心思藏得深,他不说,她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反正现在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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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那件白玉挂件总算雕成了,希锦亲自过去玉匠铺子取了来,这白玉因形就势,雕琢成了荷花童子。
那白玉本是罕见上等品,温润细腻,晶莹无暇,那荷花童子双肩披飘带绕膝,双臂微弯拱手拜谒,五官稚气可人,神态也颇为逼真。
希锦把玩了一番,倒是喜欢得很,于是拿给芒儿玩。
芒儿也高兴,小胖手攥着那荷花童子,口中还笑着喊道:“爹爹,玉坠!”
希锦笑着揽过来:“对,这是你爹爹给你置办的呢!”
芒儿高兴,希锦也高兴,连带着对阿畴也更添了几分喜欢。
晚上时候,照例由奶妈照料着芒儿,她自己躺在榻上睡时,竟觉得有些孤枕难眠。
其实他在的时候,她是很有些嫌弃的,嫌他大半天不消停,有时候还想这样那样的,他索需无度,她多少有些受不住。
但是他出门了,她竟觉有些寂寞。
这个时候想起他待自己的种种,竟觉有些异样。
她闭上眼睛,想着夜晚时他的样子。
清凉如玉的郎君,连眼神都没什么波澜,不过却会俯首下来,伸出舌,一下下地吃着她。
她但凡发出一丝哼哼,他就会停下动作,抬起薄薄的眼皮来看她。
她说他像一条野狗,并不是赌气,她是真心这么觉得。
一条毛发雪白通体如玉的狗,看似温驯,其实孤冷高傲,野性难驯。
她小心地控制着,也仔细提防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他反噬。
无人知道的夜晚,他很生猛,任凭她怎么捶打哭泣,他都任性妄为。
不过他又温柔,细致体贴,能满足她心底深处每一丝渴望。
他还那么大,和略显清瘦的体型不太相称的大。
希锦想到这里,便觉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酥酥麻麻的,像是过了电。
她轻攥住被角,想像着这几日他的越发放浪,竟不自觉扭了下软软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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