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锦这么听着间,也听到有两位宝眷提起来,却是说起那摩尼教。
她乍听到这句,也是疑惑,便看了一眼那两位。
那两位冷不丁见希锦看过来,都有些慌,忙道:“是我等妄议了。”
希锦含笑,示意她们继续观看便是,那两位还有些忐忑,只能勉强赔笑。
其实听着那意思,仿佛摩尼教有什么么蛾子了,似乎大家都知道,只是自己竟然不知罢了。
想问问,但又怕惊吓到这两位。
她现在身份不同了,身为内命妇第一人,大昭天下唯一能被称为殿下的女子,别人对她其实都是有些敬畏的。
若是细问,别人反而忐忑不安。
一直待到这校阅结束,阿畴那里也命人送来了各样美食佳肴,说是赏赐给前来观阅的宗亲宝眷的,并赏每人金花一朵。
众人谢恩,之后领了那金花,各自攒在发髻间,一时之间满场衣香鬓影,都是璀璨金花,倒是让人炫目。
这会儿诸人告退散去,在场都是熟人,莫家大小诸位娘子以及各位帝姬等,希锦也就随口问起那摩尼教。
众人边吃着茶,边说起来。
嘉福帝姬:“你竟不知道,最近摩尼教可是干出一桩大事,听说惨绝人寰。”
众人纷纷点头。
希锦听着,这才明白,果然,别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显然是阿畴故意瞒着自己。
怕自己担心?
嘉福帝姬:“据说那摩尼教的一位护法不知怎么要和人比武,还约定了生死文书,后来他就打输了,其实他打输了人家也没要他命,但他受了重伤,回去后,他气不过,就要他那些摩尼教的教徒过来帮忙。”
大家听着诧异:“然后呢,就过去打了那个村民?”
嘉福帝姬摇头道:“要不我说那些摩尼教徒不是人呢,但凡咱们寻常人,自然想的是冤有头债有主,既是那个人打了你,你就打回去就是了,杀人不过头点地!”
大家好奇:“那些摩尼教呢,难道竟不是?”
也有人猜道:“难道就是杀了那人全家,或者杀了那人九族?”
嘉福帝姬叹道:“说是那个人气不过,便叫了他们摩尼教的人过来,过去人家村子里,要把人家村子里人全都杀了!”
啊?
大家诧异:“全村?全村能有多少人?”
那人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听那意思,那是一个大村,像是一个镇子,约莫得有一两千人。”
众人听得后背发凉:“一两千人?那全村人就这么束手待擒吗,那不得打起来?”
嘉福帝姬:“是,听说打起来了,可到底是村里人,也没什么刀剑,无非是斧头镰刀的,可摩尼教手中有刀子,那是正经杀人的刀子,两边打起来,打得特别惨,一个村几乎死光了,据说那血水从村中间的中南门口到大北门外,是真的流成一条河了,还有一些小娘子,不愿意落入强人之手,全都跳井了,跳到最后,那井都要满了,没井跳的要咬舌自尽,可惜来不及,被人家强人逮住,活活折腾死了!”
在坐的全都是养尊处优的,哪听过这种惨事,一个个听得直瞪眼,几乎不敢置信。
再想起那一日的绿衣小娘子,想到那便是摩尼教,简直后怕得腿软。
希锦没说话,她微抿唇,看向那偌大的校阅场。
旌旗飞扬间,阿畴正在行伍的簇拥中,缓缓离开,铜盔上的红缨子在那日头下格外鲜亮。
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摩尼教出事了,阿畴又在这个时候校阅兵马,他……要干嘛?
第72章 章风水轮流转,他陆简也有今日!
希锦到底是担心的,只是问了阿畴,阿畴并未多说,她也只能罢了。
或许是看她心神不宁,他也就安抚她,和她说起自己今次校阅兵马的种种。
“今日检阅卫士,倒是看中了一个年轻郎君,生得人高马大,体格健壮,能挽强弓,骑术很是精良,还耍得那一手好枪法,我已经留心问过,想着回头有机会加以提拔。”
希锦便随口问了问,知道是今日骑射时出彩的那个,便想起女眷们低声嘀咕,似乎也有在那教场捉婿的意思,便和阿畴提起来。
阿畴:“这倒是常有的,我是有心提拔的,若哪家愿意,成就一段良缘,未尝不可。”
其实本朝重文轻武,能有贵戚看中武将,他自然是愿意撮合。
希锦颔首:“嗯,那就再说吧。”
一时突然想起陆简来:“对了,舅父那里的婚事,还没说定吗?”
她现在是存着坏心眼的。
之前显然陆简看不上自己,想让阿畴抛弃了自己另外娶一个太孙妃,不就是联姻吗?
好了,现在自己是太孙妃了,她倒是盼着这舅父能够以身作则,赶紧联姻啊,看那意思,诸位宝眷们其实对陆简颇为赏识。
位高权重,英武不凡,老是老了点,但习武之人想必不至于这个年纪就不济事。
总归,赶紧联姻啊!
阿畴侧首看过来,便看到希锦眼中都是坏,特别坏心眼。
他抿唇笑了笑,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订的应该是韩相家的孙女,长房嫡女,听说才貌双全。”
太好了!韩相呢!
若是能把韩相拉拢过来,那就是为阿畴铺平了走向帝王宝座的路,再无半分阻碍!
希锦:“真是一门好亲!”
风水轮流转,他陆简也有今日!
妙!
****************
兵马校阅后便是中秋节,这是希锦在皇城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中秋那日自然是要进宫赴宴,她作为储君妇,又有许多繁琐礼仪,宫宴之后,皇城各命妇也都要过来皇太孙府,为她请安,她又要再设一场宴席。
如此这么忙碌整整一日,一直到晚间时候,才勉强清闲下来。
这时候,却听侍女来报,说是宁六娘子求见。
宁六娘子——
希锦想了一会,才明白这宁六娘子就是希钰。
自从来到燕京城后,希钰仿佛一直很安静,不怎么张扬,以至于会让人忽略。
之后大家离开,她却留在燕京城要开铺子,其实她要开就随她,希锦也没太搭理,不过念在都姓宁的份上,便也好歹帮衬了一把。
反正对如今的她来说就是稍微抬抬手的事。
一时这希钰走进来了,进来后,倒是本分地拜见了希锦。
希锦微颔首,笑着道:“好妹妹,又没外人,快起来吧。”
一时又让希钰坐下。
希钰却是不太敢坐的样子,只半边屁股挨着,就在那里和希锦说话。
这时候侍女上了荔枝膏,希钰看过去,却见这荔枝膏比寻常的要浓稠,琼浆玉露一般,看着倒是动人。
希锦:“看你才从外面来,倒是流了一脸的汗,吃些凉的吧。”
希钰确实有些口干燥热,也就端起来要吃,吃了一口,却觉味道极好,通透爽口,酸甜适中,软糯糯地在唇齿间回转。
一时便夸道:“这比以前的都要好吃,竟好像真有荔枝一般!”
说完这个,她突然明白了,看着那荔枝膏:“莫非竟确实用荔枝做的?”
要知道荔枝产于岭南,距离这里几千里之遥,皇城哪轻易得荔枝,是以正经荔枝都是普通人不能吃的,便是皇亲国戚,也是偶尔得一些罢了。
寻常市井卖的所谓荔枝膏,其实是用乌梅、沙糖、麝香和生姜汁等慢慢熬出来的,这样熬了,能有一些荔枝味,也能生津解渴,这就是所谓的荔枝膏。
但眼下希锦这里的不是,竟像是用正经荔枝做的,因为味道更浓郁鲜美,而且色泽也是莹白的,不像是外面熬煮出来的,带着暗沉之色。
希锦听了,并不在意地道:“是,前几日岭南的快马送了荔枝来,宫里头送过来一些,我瞧着虽然新鲜,但是吃不完,便命人把荔枝肉捣碎了做成了荔枝膏。”
其实若是往日,把这荔枝分给往日要好的,也算是一份人情。
只是这会儿关键时候,人人都想着探听消息,人人都盼着巴结,她若是贸然送了什么,外人难免猜测,说不得无心之举倒像是刻意为之。
希锦如今出在这内命妇第一人的位置上,已经知道不能轻易向哪个示好了。
是以她干脆自己留着吃得了。
希钰听这话,低头看那荔枝膏,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不过她还是勉强笑着说:“这如果加一些冰,那味道——”
希锦便道:“你是从外面进来,实在太热了吧,那加一些冰吧。”
希钰:“罢了,太麻烦了。”
希锦却已经看了一眼旁边的若圆,若圆知道事,便笑着道:“六娘,我们房中便有冰箱,取一些冰就是,不麻烦。”
冰箱?
希钰虽也是经过富贵的,但是冰箱,她上辈子确实没享用过。
希锦道:“让她给你加一些吧。”
于是希钰便见,那若圆端着那白瓷小碗儿过去了屏风旁。
希钰好奇,探头,这才见到,原来角落处竟放了一红木的方斗形箱子,那箱子口大底小,如意云头形铜包角,沿边镶了铜叶,腰部上下箍了两圈铜,缠枝莲花纹很是精美。
若圆走过去,打开那箱子,原来箱子中竟别有洞天,箱子上面下面以及两侧都有隔层的,隔层竟然是放了冰的。
因为四周围都放了冰,那红木箱子中便温度奇低,乍一打开,都能看到白汽往外冒。
希钰在心里暗暗稀罕,想着竟有这好物!
若圆从里面取出来冰来,放在白瓷碗中,之后又用银冰勺舀了,这才走过来,添给了希钰,道:“六娘子慢用。”
说这话,安分退下去了。
希钰便好奇:“姐姐,这冰箱,从何而来,看着实在是神奇。”
希锦:“入夏时禁中送过来的,据说是能工巧匠做的,这木箱子可以保温,里面的冰轻易不化开的,是以也可以放一些夏日容易坏的吃食,拿出来时候也是凉飕飕的。”
希钰干笑:“竟是如此。”
这希锦享受的荣华富贵,哪是寻常人能想到的。
希锦看出希钰的羡慕,以及那眸底的酸涩,不过并给在意。
她觉得希钰翻不出大风浪,就算是翻出来,直接抬抬手压住就是了。
是以她也就很随意地道:“希钰,你最近忙些什么?”
希钰听此,便说起自己的铺子,说起自己的买卖,这么说着间,面上便焕发出神采来。
希锦好奇:“这是有什么好事了吗?”
希钰便羞涩笑了下,之后才道:“前些天才来燕京城,倒是无意中遇到一位赶考的书生,我瞧着不错,便帮衬了一把。”
希锦:“嗯?”
希钰:“也是巧了,他这次高中状元王明智了。”
希锦:“竟是他!”
她自然知道的,是一位大才子,能让霍二郎屈居于他之下,只得了探花,那是很有些才华的。
希钰认识了这位?
这时候,希钰笑道:“他倒是一个好的,如今高中状元了,说——”
她面上泛起红晕。
希锦便懂了。
希钰慧眼识英雄,提前勾搭了那书生,如今人家高中,要娶她。
其实这样也不错。
不过希锦又觉得,仿佛哪里不对,希钰怎么就仿佛未卜先知一样?
她这么想着,也就问出来了:“你怎么就跟知道人家要中状元一样?”
这么一说,她又难免想着,怎么感觉她之前的种种,好像她仿佛知道阿畴要当皇太孙一样?
她真有那未卜先知的本领?
希钰听希锦这一说,却是心里一个哆嗦。
自从希锦和阿畴离开汝城后,她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出路,最后只能绝了进宫做阿畴妃子这条路子了。
她知道阿畴看不上自己,上辈子没看上,这辈子也看不上。
既然此路不通,她自然想另寻它法,是以希钰很快痛定思痛回忆了上一辈子的种种机遇,一个是她设法可以做个生意,也学希锦,希锦上辈子名下的买卖做得不错,她也可以跟着学。
另一个,她还是要捞一个乘龙快婿,她先设法和那昔日未婚夫退了亲,退了亲之后便开始想着再找一个有前途的,找来找去这汝城哪里有呢!
恰好这时候宁家人要过来皇城,她也就趁机跟着来了,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去奔赴了那简陋巷子,设法认识了往后的状元郎王明智。
她上辈子是嫁过一次的人,于男女之事上自然有些经验,更何况刻意的勾引,简陋的巷子里,那穷书生哪里经得过她这样的撩拨,三五下便得了手。
得手了那穷书生王明智之后,王明智果然对他山盟海誓,他以后是要和霍二郎一起位极人臣的,对她来说,这也是奇货可居了
此时希钰也没想到,希锦竟然提起这个。
她觉得希锦是个傻的,没什么脑子,但是阿畴就是宠她,她不服气,可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这希锦的嘴啊,你也摸不清她突然说个什么,又仿佛很聪明?
此时此刻,她不好多说,只好含糊着道:“这哪可能呢,不过也是赶巧罢了!”
希锦听闻也就不多问了,只笑了笑道:“你倒是一个好福气的。”
希钰连忙道:“这哪里能比呢,我便是再能干也不如姐姐,殿下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姐姐如今已经是娘娘了。”
说着,她也就试探着道:“这一次殿下校阅兵马,实在是威风,只怕身份不同了吧,姐姐越发要往上走了。”
希锦听闻,便笑了:“妹妹什么意思?难道竟是想着那个位置?”
希钰微诧,道:“这倒也不是,就随口问问。”
希锦:“帝位那是大事,是我们深宅大院小娘子能知道的吗?你好好的突然问这个,莫不是你那未婚夫婿提的,他让你问的?那也行,赶明儿我让殿下去和那状元郎聊聊。”
这话可是吓得希钰不轻。
她才看好的奇货可居,哪能这么被冤了,身子都给人家了,投入了这么多,万一就此黄了,她去哪儿找下家!
当下忙道:“姐姐,我胡说罢了,你哪能当真。”
希锦笑着,拿起那香饮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深宅大院小娘子,不懂事,胡说几句,外面也不至于当真,可你不是,你可是皇太孙妃的妹妹,你说你在外面胡说,别人怎么想,知道的只明白你是傻,天生了摆弄是非的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教你的,你说这可怎么好?”
希钰:“……”
她听着那“天生了摆弄是非的嘴”,只气得肝疼。
奈何希锦还是笑模样,她也没法,只好忍着道:“姐姐说的是,我谢谢姐姐教诲,以后可不能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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