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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看着得有四十多岁了吧？老母亲起码得有六七十了，现在估计也没有什么生存能力了，现在想要弃养老母亲，你还是人吗？】
【我这个臭脾气忍不了了，我在南海开了一家养老机构，你母亲在哪里我去接，我给老人家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三餐供着她！】
【大家冷静，说不定是这个老母亲的锅，年轻时候对孩子对家庭不负责，虐待孩子，现在临老想要找人赡养呢？先观察一手，别冲动！】
【那也不行啊！母亲就是母亲，生恩重于泰山，无论过去有啥事情就是喽....】
【楼上站着说话不腰疼，举报了！】
.......
弹幕颇有一种要吵上一千楼的架势，游梦之挥手叫停，看着对面一脸苦容的王大富，开口道：
“弃养父母，或生儿不教不养，与作奸犯科同罪，理应堕入烊铜地狱，也就是世人口中说的第十八层地狱，以铁汁封心。”
“你看着并不富裕，花三千块钱上麦，就只想问这个？”
“难道...没有什么别的想问，想说？”
王大富听到游梦之的回答，脸上一片青红交加，听到游梦之最后一句问题，张了张口，好半晌才道：
“......有。”
于是游梦之好整以暇的等着对方开口。
结果王大富想了又想，艰难吐字道：
“刚刚飘过去那些话里面，说我老娘对我不好，那不是真的。”
“我老娘从小就对我很好，我上面还有个哥哥，我老娘意外怀了我，但她心善，也信鬼神，将我留了下来。”
“她没老糊涂之前，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家和万事兴，钱终究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玩意。”
“还有.....她还供着我和哥哥都读完了初中，这在我们那个只有小学学历的村子里，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我周围的人基本上读完小学，就在家里游手好闲几年，然后等十五六岁能装成成年人，就出门打黑工.....”
“是我自己没有读书的脑子，加上我哥哥当年下池塘游泳，不小心溺死，我没心思上学，所以才没按我老娘的话，继续读书，不然显然应该也不用干粉刷的苦力活。”
王大富一桩桩一件件，细数着自己老娘这些年对他的好，到最后的时候，身体已经开始剧烈颤抖：
“我老娘对我很好，我这是必须为她解释的！”
弹幕一水的疑惑，以及追问，眼见有继续人身攻击的趋势，游梦之连忙道：
“大家不要激动，听他一言，其实他也有苦衷......”
游梦之早已在看到王大富面相的时候，就看出了原委，但这个原委，着实有些难以开口，左思右想，还是道：
“你不妨直接说说，你老娘和你媳妇的事情吧。”
王大富如被雷击，周身颤抖的更加厉害，看向游梦之的眼神仿佛在看活神仙：
“您居然还知道我媳妇和老娘的事情！您真的是大师！”
“没错，就是我老娘和我媳妇不合，我这回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准备....唉！”
第228章 是婆媳，还是仇人？
【原来是婆媳关系。据我所知，这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难断官司了.....】
【媳妇和老娘不合，老娘又对你不错，凭啥弃养老娘？就不能换个媳妇吗？大丈夫何患无妻！】
【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吧.....先前这个王大富是不是提到了‘老娘老糊涂之前挺好’？那之后呢？时不时得病或者老了，性情大变.....】
弹幕的猜测没有结果，因为王大富双眼通红，一眼也没有看屏幕，低着头死死抓着手心，将一切娓娓道来：
“我老娘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一等一的能干人，实诚人。不管谁，见了我的母亲，都要夸一声，各家有啥纠纷，都愿意让我老娘去调节。”
“可临老，却得了什么阿摩司...海尔症？我搞不明白，但说听医生说就是老年痴呆，已经说不出什么话，走路也踉跄。”
“其实这也没事，老娘养我这么久，我也想报答她，所以她老年痴呆这六年来，我拼了命的接工作，啥活都干，就是为了多赚些钱，给她买药检查。”
“但我老娘她.......她现在不像是个人啊！！！”
王大富终于情绪崩溃，发出一声吼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不时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
“怎么会这样呢？！”
“我又做错什么了？她为啥在家里砸锅碗瓢盆，为啥死命的欺负我媳妇，她当着我的面，都要那扫把打我媳妇，平常私底下指不定怎么打！”
“我年纪这么大，好不容易攒钱娶到媳妇，媳妇也是她娘家心心念宝贝着长大的人，凭啥给她这样吐口水，还动不动就扇巴掌和拿东西打人？”
“我今天四十五，到现在都没有孩子，我和我媳妇只要一进门，她就必定来哐哐哐的敲门，不给我们安生日子......”
“我今天来上麦，其实就是因为前天，我媳妇好不容易怀孕，结果被老娘推下楼梯，流产了！！！”
王大富双眼赤红，狠狠甩着自己巴掌，痛苦的声音响彻直播间：
“我以前那个老娘到底哪里去了！！！”
“天杀的，折磨我就够了，但我媳妇，还有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不就是铁水浇心的地狱吗？！我愿意去，我想去！”
悲悲的哀嚎声在直播间内回荡，刚刚嘲讽王大富想要弃养母亲的弹幕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相反，有不少开始安慰起王大富：
【这还是婆媳吗？这不就是仇人吗？怪不得这位有缘人会张口就问出这么一句话......】
【唉，自己的孩子被自己的母亲.....如果是我，我这辈子恐怕也不想见到母亲了。】
【王大富说的是阿尔兹海默症吧？老年痴呆听说是有性情大变的概率的，唉，可惜了从前哪一位好母亲，临老却还是为老不尊......】
【这还真的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母亲年轻时候也挺好，要是知道她无意之间害死了孙子，肯定会很难过吧.....】
【找个好的养老院吧，就当你为你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
弹幕出了几个相当不错的主意，王大富稍稍平复过心情来之后，掏出自己胸前工装口袋里面的纸笔，一一记下，显然是真的听进去了。
游梦之见对方情绪平复，这才开口搅动浑水：
“其实，没有必要送走你的老娘。”
“她是有很多反常的举动没错，但她只是因意外而傻，而不是老年痴呆。”
“一个前半辈子如此能干的人，哪怕是肌肉记忆，也不会做出那么过偏激伤害的事情，而且据你所说，还是只针对你媳妇到这个程度......”
“若是以我的意见，你还是考虑考虑怎么和你媳妇离婚吧。”
怎么和媳妇离婚？
好端端的，为啥要和媳妇离婚，现在娶个媳妇可不容易！
王大富正在抄写建议的手重重一顿，在纸张上划上一条长长的笔迹，将上半页他记录的一些雇主家的做工需求都划掉不少。
但王大富此时听了游梦之的话，也顾不上这些，一脸难以置信的抖着唇询问道：
“大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游梦之隔着口罩，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媳妇，出轨了。”
“你与她并不是命定的夫妻。”
“你说六年前你母亲突发老年痴呆，但我却算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那就是——
你的媳妇六年前和人偷情，你老娘发现了这件事，随后想要追赶奸夫，但被儿媳妇一通拉扯，结果被误伤了脑袋......”
“你想想，你长期在外面作粉刷工的工作，是不是周边临县一直跑，长期不回家，当时你又是怎么发现你母亲有老年痴呆？”
此些话落地，整个直播间内一时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王大富脸色瞬间一片空白，好半晌才艰难挤出字道：
“我那天在城里做工，接到我媳妇的电话，说我老娘老年痴呆发作，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脑袋。”
王大富的脸色一片恍惚，口中不住的喃喃道：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当时立马活都不干，跑回家把老娘拉到医院，医生好像小声说了一句.....看着脑袋上的伤，得有两天了.......”
最后两个字落地的时候，直播间内静谧的氛围顿时一片哄然：
【两天？当天出问题，当天就应该知道吧？哪怕是晚上，隔一天也会发现了，你这媳妇是压根没把你老娘当个人啊！】
【我的天呐，误会老奶奶了，这哪是老年痴呆，这是一辈子清清白白，明事理的人啊！】
【会针对媳妇，也是这个老奶奶做的最后一件好事情吧？不能眼瞧着自己的儿子戴绿帽，当怨种啊！】
【我就说嘛，一个人前后差的这么大，肯定是有问题！】
【太恶毒了，被婆婆发现偷情，就打伤婆婆，还不送医，一直拖着显然是想要人家老命啊！】
.......
王大富看着一条条飞过的弹幕，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犹如爆竹爆炸，直将自己炸的支离破碎，眼前一阵阵晕眩：
“大...大师，那这么久以来，我又不常在家，让我媳妇安心在家照顾我老娘.....”
“该不会，该不会，我那孩子也是......”
第229章 来自一个普通人的提问
直播间内众多眼睛紧紧盯着游梦之，游梦之沉吟半晌，终于在这老实中年人渴盼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你母亲手上之后，留存的记忆不多，如果你媳妇真的对她好，这些年，她是有可能忘记这件事的。”
“但是她没有，反倒是在病好之后许久，看见了什么，又‘想’起了这件事，这证明.....偷情一直在继续。”
“你媳妇在你不在家的时间里，一直和情人偷偷保持着关系，甚至大摇大摆的将人带回家，刺激到了你在家养病的老母亲，所以你老母亲才会下了狠劲，用各种方法，也想将人赶出家门。”
游梦之略一停顿，又叹了一口气：
“至于你媳妇那腹中的胎儿......”
“其实你自己心里一直应该也有感觉吧？你媳妇落胎的时候怀孕两个月，可你为了赚钱，这三两个月时间内，接了一个工程粉刷的工作，到现在都还在工地铁皮房里，总共回过家几次？”
游梦之不想讲话说的太过难听，如此说法，既告诉对方答案，也算是给对方保全了最后一丝的体面。
游梦之看了一眼对面那听到真相后便不发一言，双目赤红的中年男人，想了想，又道：
“抽个时间，告诉家里人不回家，但突击回家看看吧......”
“不过记得不管看到什么，切记不要冲动！”
“你若是进了牢里，你母亲一个人在外面孤苦无依，怕是撑不了多久。”
原本怒火中烧，心中存了鱼死网破想法的王大富，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在直播间内嚎啕大哭：
“我想起来了，我明白了，我家里那婆娘，如果真的对我老娘好，周遭邻居也该替我媳妇说话，但.....没有人替她说过话，从来没有。”
“那婆娘要没有出轨，何必我每次回家的时候，她都匆匆忙忙要推我走.......”
这位一直以来踏实能干，哪怕工地上被人欺负，工作上被人欺负，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的汉子，此时却是泪流满面。
王大富站起身，红着眼一把跪在地上，冲着镜头不住的磕着头：
“我三岁没了爹，老娘和哥哥一点点把我带大，老娘教我为人，哥哥教我摸泥鳅抓山蟹补贴家用，教我读书认字。”
“可哥哥却在我初中的时候溺水没了，甚至没等家里好一点儿，享一天的福。”
“我老娘在那一天起，就好像没了一半的精气神，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完全是靠我还活着，撑着一口气没去寻死。”
“等我年纪大一些，老娘又要为我操心说咱们家的破房子找不到媳妇，我十六岁出门打工咬着牙，攒钱给家里修房子。”
“等我修了房子，我老娘恳着媒人做媒，才知道普遍是二十万彩礼钱，我老娘为了这事情大病一场，我耗着命，一天三个窝窝头，四年时间内一件衣服不敢买，把那婆娘娶回了家........”
王大富不顾游梦之以及直播间内的阻拦，重重的磕着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眼前到底是血还是泪：
“这些都是普通人的生活，我明白，我也一直是这么走的。”
“但怎么我娶到的媳妇，我也发了誓对她好，这么多年来攒的钱也全部都交给她，她还要背着我偷人，还打伤我的老娘呢？”
“为何又让我险些误会我老娘，让我差一点送走她呢？”
“我老娘哥哥他们，就活该受这些罪吗？”
“十年痛苦，又十年，过了十年再十年，我不懂，我不懂啊！”
“大师，菩萨，神仙......”
“求求您了，告诉我，人活着就该这么痛苦吗？还是就命贱的人，该受着着些事儿？”
直播间内回荡着王大富的声音，弹幕静悄悄没有人在说话，难得有几条也是自省与哭的表情。
游梦之罕见的陷入沉默，她一时间有些回答不上来这个男人的提问，或者说，没有人能回答的上来这个困住普通人一生的问题。
若有，那么他必定不是圣人，就是贤者。
可碰巧，游梦之都不是。
游梦之沉默着，王大富却由原先的激动逐渐冷静下来。
他有一种感觉，纵使今天得不到答案，他也能够在游梦之这里获得毕生的指点，或者说，脱离痛苦的方式。
许久，就在直播间内众人以为游梦之不会开口的时候，游梦之开口了：
“王大富，这个问题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你愿意再听我一言吗？”
王大富一震，连连点头。
游梦之颔首道：
“你颇有向道之缘，若有一天，你没有牵挂，可随心入道。”
王大富一怔，直播间的弹幕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哇......主播的意思是说王大富可以入道吧？这难道就是点化凡人的现场吗？我从前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面看到过......】
【我算是知道那些至圣先师招收徒弟的时候，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有慧根了，刚刚王大富说出的话，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一辈子都说不出来。】
【王哥着实太惨了，旁人都是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他竟然绝境之下，问出了这些话唉。】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问问那个贱女人的照片，然后网暴的......但现在，看王哥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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