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削在太守府,显然是秘密潜入,也必是跟柳乘虚密聊,被这柳缥缃窃听到....就他刚刚提及那事,的确值得柳乘虚狗急跳墙,狠心灭口独子,但也可能是程削过于狠毒,背着柳乘虚杀人灭口。”
江沉白被今夜的变故闹得焦虑,“这两人被逼到这份上了?刚刚柳缥缃语焉不详,但听着是要针对什么人动手,柳青萝是谁?他们家亲戚?”
罗非白下意识摩梭手指,表面不露声色,但正要说话。
李二一拍大腿,“沉白你个没见识的,柳青萝都不知道!我桁国第一花魁,当年可是让那奸相神魂颠倒,背信弃义,灭绝人性的绝世美人啊,为了她,那傻子连冠盖满京华的未婚妻太子.....呜呜呜。”
他的嘴被江沉白捂住了。
这蠢货,为尊者讳,大人的话他是半点没听进去啊,什么话都敢蹦跶出来。
罗非白:“.....”
章貔飞快瞥过,瞧见这人神色淡淡,没什么异色。
“药物配齐,他多久能醒?”罗非白转头问张叔,张叔有些为难,“一般人经过蛇毒,也得两三天,柳公子瞧着根底有点差,可能少说也要四五日。”
那就没法细问了。
“明日就是寿宴....再看吧。”
但非去不可了。
别人不知道来的是太子,罗非白跟其他官员都知道,提到了柳青萝,后面就是太子。
罗非白在想柳程二人知道柳青萝这些事,想必是青鬼那边投告的机密。
当年旧事嘛,一般人既不知晓,也不敢说,也只有某些人才知道。
这柳乘虚果然也未必输给宋利州,至少这些年,他的确攀附上了王都权贵,也不算那祭坛所设诓骗他们,也莫怪那些官员趋之若鹜。
抛开所谓邪祟鬼神,若是人为,这背后之人安排朝堂政事的手段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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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叔他们是担心吴侍郎寿宴是个幌子,是柳乘虚那边有人假借这个名头来诓骗罗大人,就一鸿门宴,但来了后才发现是真有其事。
“这老大人原来这般年纪了。”
“当年他跟老太爷吹胡子瞪眼吵架的时候,就是比老太爷大一些的。”
“也算赶上了。”
张叔发现是真有寿宴,到场的宾客也切实是儋州各家,还有雅风阁的那些学问大家,也有被邀请的,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是本来就有这样的宴席。
只是赶上了如今风波。
也对,荣修官员,若非按照惯例要被太守邀去表态支持,其实可以放任这些事不管。
红花案,到底是影响深远,百姓流言蜚语众多,现时在吴府门口都还有出入的宾客在议论此案。
不过他们还晓得好歹,不敢提及宋利州等高管名讳,只谈案情本身。
“那些女子的亲人家属都聚集在一起了,连着三日静坐鸣冤,登闻鼓都被敲了好几次,他们大多认为宋大人就是真凶。”
“毕竟他们看不到更切实的证据,根据眼前嫌疑,加上祭坛案认为宋大人这样的官级才符合真凶身份,因此分外坚持要.....”
民怨沸腾,就是太子也得顾忌。
所以这案子经过三日审查,其实也到了各方背后角逐的时候。
但关键人物....曹琴笙。
只有罗非白知道他可以直指幕后真凶身份,但张信礼在口供中抵死不提,口头与她说过,蒋飞樽等人却是不知,所以到现在也没人去拿曹琴笙当关键之人,只觉得他多多少少与之关联。
言洄有没有审问过他,也未可知。
罗非白既把人引来儋州介入此案,就没打算自己再上手。
反正真相所求的是惩罚,未必一定要是水落石出,用其他罪名也可以入罪。
这大抵是她跟那些百姓以及张叔等人不同的观点,只是难以对外人言。
沉思时,人已在吴府管家的相陪下进府。
里面实在热闹,宾客也多。
“大人的位置在风娴厅,这边来。”
一进入。
院落小厅中已有人在座了,两边见面,各有惊愕。
张叔:“云舒小姐?”
温云舒看到他们也很惊讶,更是欢喜,目光飞快瞥过罗非白,又很快收回,更张叔等人寒暄,过了一会才知寿宴是早有的事,而吴侍郎也早就差人送帖子到阜城县把人邀请过来。
其实按照吴侍郎跟宋利州早就跟温廉表面绝了关系以避免他人探查,后续温廉父子惨死,宋利州也没打算修复关系,自是为了将温家保护起来,杜绝更大的伤亡。
现在突然把人叫来。
罗非白都惊讶,但转念一想又悟了:这宋吴两人是早打算跟柳乘虚同归于尽吧,把温云舒跟其侄子叫来,是因为后来太子出现了,吴侍郎看到了希望,在几日前立即差人把人送到儋州,为的就是在儋州城内把人看好了,如今太子坐镇儋州城,里面比外面安全,不然在小地方被灭口了都不知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若问执行之力,还得是老将出手果断。
就是....
罗非白抬眼,瞧见温云舒瞥过自己又移开的疏离目光,略有尴尬,但知对方心意:不必牵扯。
因是旧识,都在这边,同在风娴厅,也算是吴侍郎知道当年内情的隐晦小心思。
温云舒也心知肚明,所以尴尬中也只能不言不语。
吴侍郎亲自来了,老迈,但深沉,压着看罗非白的深厚思绪,道了客套之语,又看着温云舒略有慈爱,“云舒不必拘谨,我也算与你父亲老相识,两家相邻,虽然后来年老糊涂,跟你父亲吵架不和,如今斯人往矣,皆是放下,你们小一辈的都得往前看,该结交结交,该往来往来。”
“罗县令年少得名,人品贵重,你们....”
温云舒头疼,知道自家跟罗非白达成的默契不为外人知,眼前吴侍郎自然也不知晓,若是对方好心办坏事,必是尴尬,所以她先一步行礼,温婉道:“多谢吴世伯引荐,罗大人为我县父母官,清正廉明,一向为我县百姓经验,小女亦敬重,只是从前不熟,所以不知眼前这位就是罗大人....多有得罪。”
罗非白也算配合,客气道:“温姑娘贞贤雅致,有温家清明家风,得老太爷真传,本官也算有所耳闻,初次见面,愿以长辈相交。”
温云舒:“.....”
江沉白跟张叔都没说话,只是看看彼此。
吴侍郎察觉到了,不再说话,打算就此囫囵过,气氛其实也还算和谐,毕竟心照不宣。
没想到。
“诶?等等,你们两个不是以前就认识,都去过家里拜访过好几次了,南瓜都抱了好几个回家,不过那会是兄长,现在怎么就长辈了?”
罗非白跟温云舒一看。
太不凑巧了,怎么隔壁桌人堆里还有一个人间失意沈安和。
人之少年,人之中年,人之将老,一事无成,但吃喝不愁,话多且烦。
你看他这大嘴巴。
是因为天花乱坠的毒不够他吐的吗?
江沉白非当事人罗非白跟温云舒,但都想替他们怒把利剑劈死他。
不过,吴侍郎忽然变了脸色,提步至风娴厅拱门口,却见护卫拦住了他,将他缓缓推开一边,露出拱门后面不知何时长驱而入,甚至吴家府卫跟管家仆人都不敢通传的人。
太子言洄站在那,身形高章如鹤如螳,唇角下压,拱门边侧垂挂的树影斑驳,衬他眉眼隐晦变化。
罗非白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惊悄。
而言洄并未出声惊动这厅内诸人,也没宣声夺人,只如一般宾客平静而至,走入,无声。
他走入后既往桌椅绕边,一直盯着罗非白,也恰好露出身后那人。
两人一左一右,前后绕开,踱步闲散,从两桌边侧走来。
宛若蚩蟒凶戾又寡冷的蛇形,冷得质感,热得渗人,但光影之下,化了妖,带着人间清贵显现的极致美态。
四目无人,瞧不见任何人,只盯着她。
各自分开,又走来。
第67章 养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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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侍郎老年深沉, 但涉及内心隐秘信念,瞧见太子亲临,一如程削被拿捏绝境, 他的软肋亦被抵住了似的, 就算不狗急跳墙,也慌了一些,因为他认为太子来者不善。
定然是发现了小殿下的身份,这才紧追不舍。
不过他身边的女子是?
衣着倒是不鲜艳,不事奢华,但布料精灯,灰白素雅,如紫罗流光融了人间昏暗, 体态秀俊, 步伐走动间,婀娜而克制,腰间如若滴血的红玉血佩少有摇晃。
吴侍郎虽是王都官员, 但武将不比文官,从前多在外地驻兵守城, 且心里有鬼, 有心避人耳目, 跟王都权贵交往不多, 能为宋利州牵引那位权爵, 也是审时度势的结果。
当年回王都述职, 他也算远远见过奚玄一次, 对方当时刚从刑部入凤阁, 两边事务繁多,忙得不见人, 那次远望,他只觉得对方身量纤薄,面白冷淡,在宫中苍雪累累下尤显得清冷,一眼扫过,对方已入宫门红墙。
那会,他还瞧见马车下面以书童身份沐浴风雪送别她的太子。
太子变化很大,唯有死人是不变的吧。
不过论权贵,别的人当真认识不多,可他有眼界啊。
这个女子一出现他就惊疑了。
太子身边的女人不多,听说后院亦无姬妾,常年在外办事,更不会轻易带女眷,所以此女是?
又是什么样的身份担得起这般姿容气度。
吴侍郎疑心重重,不敢显露,也看出太子不愿声张身份,不然外面百姓也会知道对方驾临。
其实可以理解。
储君身份贵重,去了任何一地办事都得隐藏身份,一旦暴露,引来谋逆之人与外敌盘算,暗中刺杀,那可是于国本不利的大罪。
所以之前这人去过任何一地,能被人所知的时候,其实本人已经离开该地。
这也算是各地官员主动或者被动瞒着的事。
在这,吴侍郎也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自寻死路,于是上前招呼。
言洄礼教毕竟在,目光收回,看着吴侍郎也算客气,并不端着太子身份架子颐气指使或者冷待人家。
毕竟是寿宴。
他还带了贺礼,已差下属送去。
吴侍郎并不好礼,因为心里藏着事,反而不理解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知小殿下身份才这么穷追不舍,那一定也能察觉到自己跟宋利州乃至温廉三人的戏路,自然也该一并问处,左右如今儋州在他掌管之下,随行人马兵强马壮,高手如云,明明可以拿下....是因为缺少关键证据吗?可他办其他官员也是雷厉风行,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啊。
他只能故作欢喜谦卑收下了,一边要安排人去最珍贵的正厅。
“多谢公子....您身份贵重,请随我....”
吴侍郎不好唤殿下,刚用公子身份代替,却见言洄神色微变,嘴角下压,似乎不太开心,淡淡纠正他,“吴大人唤在下辛夷即可。”
“我看这里正好也有玉兰树,恰如其分,不如我就在这里吧,还有位置吗?”
“如果实在没有,就让他们去那边,我在这边。”
他们,是谁?
一同来的下属都不敢看另一位的脸色。
吴侍郎转眸看去,拿到那位女子清冷静默,不言不语的,似乎也没什么主张,但....必然是容不得他人为她主张的人物。
她在太子殿下面前没有任何卑弱姿态,反而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倒是随着“公子”跟“辛夷”的字眼提及,瞥了那玉兰树,又转眸瞧过那边侧身对身边张叔低语的罗非白。
不咸不淡的。
“是,那这位姑娘是?”
本该是“夫人”或者“妻子”,但....两人没对视,也没看对方,都敛了眼神,看着别处,几乎前后回答。
言洄:“朋友。”
女子:“不熟。”
两人都对这段关系讳莫如深,不愿在罗非白面前提及,倒是难得在这件事上取得一致,不用事先商议,就是说法不一。
大将都快绷不住了,他们低头,当没听到天家未来帝后这等违背礼法的言行。
沈安和在开酒后就喝了几杯,酒性实在有些差,已经有点半迷糊了,瞧着两人龙姿凤态,被吸引了主意,又嘟囔:“什么日子,年纪轻轻的,都不熟。”
吴侍郎蛮想让下属把这旧相识的不争气儿子给叉出去,但碍于今日礼节场面,又怕打草惊蛇,就忍着,和善安排人落座。
“位置是有的,诸位请坐。”
“额....这里也行,辛夷大人您喜欢就好。”
“这位姑娘,也这边坐。”
女子坐下了,在罗非白跟温云舒对面,也在言洄边上。
江沉白等人认出了他们,未知身份,不敢露态,只小心坐在边上。
吴侍郎没法一直作陪,且看着这两位也不希望他在场,言洄给了他一个眼神。
很深。
吴侍郎只能撤退,回头时跟罗非白目光对上,后者以眼神安抚他——没事。
吴侍郎:真的?小殿下如此聪明绝顶,一定能应付,那老朽就安心去了吧。
罗非白:当然没事,你的小殿下罗非白没事,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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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面很好,但彼此都没接触,气氛有点奇怪的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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