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靠吃这些果子修炼吗?”
“能让你日后在神农鼎中少受些苦都了不得了,你可别瞎指望。”
第三十五章 瑶琴上神
吃饱喝足,晚歌躺了下来,黑沉沉的天空,什么也看不见。山中十分寂静,连虫鸣鸟叫声都未听见,静成这样她反而有些睡不着。
“魔君。”
“嗯?”
“魔君。”
“嗯。”
“你今年多少岁了?”
黎宿微微皱眉,想了片刻,“大概是二十三万六千两百多岁吧。”
凡人求长生,可他有时候倒觉得,人生不过百年,须臾一瞬,眨眼就过,未尝不好。
晚歌听后掰着手指头数了许久,她这做魅不过一年多的光景,纵是加上前世做人的那二十年,也远远够不着他的一个零头。
“这么长的岁月你是如何度过的?”
晚歌心中清楚,如今自己是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对这个世界的任何都怀着新鲜感和好奇心。可六界就这么大,等到自己开始觉得无趣而岁月依然漫无止境时,她有些难以想象。当初刚从昆仑山醒来的那几个月,她便已尝够了寂寞。
忽然间她想到了镜尘,竟就在那冰冷、安静、黑暗的地方,古井无波地度过一日又一日。又或者,他们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好像很多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闭关,是他做的最多的事情。
他曾经还养过一只乌龟作伴,精心细致,但还是不过几百年就老死了,再后来便懒得折腾这些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晚歌总算慢慢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冻醒的。不知是不是黎宿做了什么,他们到了一方冰雪天地,苍茫辽阔,一望无际。雪花像棉絮般一团一团地砸下,她不停地搓着手。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他闲着无聊正想方设法感应神农鼎呢,就突然出现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们卷到了这里。
黎宿本想捏个诀为她挡去风雪,却发现此地似有禁制,术法无用。
面面相觑,他尴尬地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
二人相互扶着沿着一个方向走了许久,除了风大雪大,什么也没看到。
“等等,休息一下。”
晚歌又冷又累,步伐僵硬又沉重,实在走不动了。风卷着雪刮在脸上像刀子似的,有些麻木的疼,体温慢慢散去,冻得比起冰雕好不到哪里去。脑袋晕乎,视线也逐渐模糊不清,她这走的该不会是黄泉路吧。
眼看着她就要一头栽下去了,黎宿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那颗沉甸甸的脑袋撞上他胸膛时,他的呼吸没由来地一顿,眼神里也短暂出现了些许慌张与无措。
“诶,你别睡。”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唤起她的神志。
“嗯。”
晚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意识却是越来越昏沉,没能再睁开眼。
黎宿只得打横抱起她,继续往前走去,偶尔唤一声,确保她没有昏死过去。
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座小雪山。
黎宿加快步伐,这距离看着近,走起来却远。
好不容易到了,赶紧找个洞口先避避风雪。
他对冷热没有感知,但晚歌看起来情况似乎不太好。她虽是魅,却无道行,这风雪也不是普通风雪,不知是哪位高人设下这样的阵法,刁钻古怪。
晚歌一连睡了好几日都未醒来,黎宿时不时地探探她的心跳和呼吸,活倒是还活着,可这不醒也挺愁人啊,冻出毛病来了?
黎宿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她捂进自己怀里。
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她,除了面容和名字,再无任何相似之处,是不同的两个人,他也从未把她当作是她。但他在很多时候会鬼使神差地去做一些自己不能解释的事,比如眼下。对于自己,他开始费解了。
捂了有两三日的样子,人还是没醒。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被困在这里,法术又使不上,黎宿左思右想,最后朝自己心口处来了一刀,取心头精血喂她喝下。只是她底子单薄,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眼下这情况只能冒险试试了。
到晚上的时候,晚歌的身子似乎开始发热,黎宿看见她脸上出现密密麻麻的汗珠,一直不曾断,眉头紧锁,神情痛苦,想来是他的血在她体内四散乱窜,还未融合。
一阵一阵地发作,折腾了一夜,晚歌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反反复复。
黎宿取血之后有些虚弱,照顾着照顾着自己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就慢慢合上了。
晚歌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黎宿的怀里,身体已经不发冷了,甚至感觉体内有一团火在燃烧,口腔里透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隐约知道黎宿做了什么。
晚歌将黎宿叫醒,二人合计着往山体里面走去,半道上走着走着便没了路,二人只得重新换一条,又是死路,再换。
陆陆续续地走了两天。
晚歌倒是兴致不错,一如既往的絮叨,先是肯定了他的仗义,没有背弃她这个盟友,最后浅浅表达了感谢,还顺便表了忠心。
说到这里时都还算正常,后面就逐渐跑偏了。
“这也算是一种打发时间吧?”
她打趣着他们在这里的兜兜转转。
“是不是比你闭关修炼要有意思一些?”
“都说生活需要充实。认识我也算是你走运了,多了不少事可以做,旁人可没有这样的福气。”
她这嘴皮子上的功夫真是日益见长,什么话都被她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魔界常年无雪。你看看,这又让你见识到了。”
黎宿听着她的口出狂言开始头疼,最后做了个无语的表情附和道,“对对对,我谢谢你。”
晚歌见他那副恨自己嘴笨的样子扭过头去暗自发笑,哼,小样,叫你之前总是拿我找乐子。
又摸索了一段时日。
黎宿感觉他们差不多走尽了这山中的每一条路,因为走到后面时,常有某段路透着熟悉的感觉,大概是之前走过,但没有走过两条完全一样的路。那也就是说,这些小道弯弯曲曲纵横交错并不是固定的,前面的路一直在随着他们的脚步不停变换。
他开始仔细回想他们走过的每一条路,在脑海中勾勒出来。
是八阵图的原理!他拉着晚歌回到起点。
晚歌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大概心里也有底了,只是这走着走着,怎么感觉越来越热了?
一开始晚歌还以为是自己在冰雪中待得太久了难免产生错觉,直到看到黎宿额头上也隐隐冒汗才觉得不对。
“魔君,越来越热了。”
热?他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有汗。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他思索着开口,“你想听哪个?”
“好消息是我们这条路走对了,坏消息是前面究竟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会比现在更糟糕。”晚歌幽幽地开口,补上他接下来的话。
黎宿拍了拍她的脑袋,确实有点机灵。
说起来他们也没得选择,唯有往前走,才有可能寻到出路。
大概是要到了,晚歌如同置身火炉之中,汗如雨下,热腾腾的感觉席卷全身,隐约有一种被灼烧的刺痛感。
黎宿修炼的功法属阴,与热相斥,此刻身上难受得厉害。
晚歌见他脸色苍白,呼吸声重,不禁担忧道,“你还好吗?”
黎宿点了点头,“还能支撑。”
晚歌伸手扶住他一边,二人拖着步子慢慢往前。
“到了。”
前面出现一深渊,里面淌着滚滚岩浆。
灼人的热,刺眼的红。
晚歌感觉自己快要化掉了。
冰天雪地至寒之地,又怎会出现这样一块至热之处,她想不明白。
除了岩浆和热意,再无其他,山洞壁面上都是怪石嶙峋,火光映照,泛着恐怖感,像她曾想象过的第十八层炼狱,那岩浆就像油锅,都是滚烫滚烫的。
不知为何,晚歌在这样的环境下,看上去倒是比黎宿要好上一些。她将黎宿放在不远处,随后绕着这个山洞慢慢走了一圈,并未瞧出什么不寻常来。
“魔君,你可有什么主意?”
“我在想,是谁设下的这些?”
知道是谁,或许能想出对策。
“晚歌,试试用你的血唤醒般若剑。”
无论是谁,无论何地,能禁锢术法,却无法禁锢神器。
她的血管用吗?心中虽有质疑,但晚歌还是依言照做了。
右手执剑,左手掌心紧握剑锋,果断一抹,鲜血顺着剑身而下,半晌后微微发出剑鸣。
般若剑悬于空中,为晚歌与黎宿形成一层结界,灼热感消失,二人瞬间连呼吸都舒畅了许多。
又过了片刻,岩浆上方渐渐显出一个人影来。
“瑶琴上神?”黎宿不确定地小声呢喃,“您还活着?”
那女子眉眼温柔,连说出来的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不,这只是我最后一缕残魂。”她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再不来,只怕这魂过不了多久也要散了。”
黎宿与晚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怎么回事?”黎宿问道。
事情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
当初盘古一斧劈开混沌,从此有了天地,也划分出六界。但混沌之气一直存在于世间,其中有一种浊气,以吸食生灵恶念为生,等到这个浊气慢慢壮大到可以主宰混沌之气时,便会引发混沌之劫。此劫若不得化解,六界将重归混沌,所有生灵无一幸免。
最近的一次混沌之劫,是在十万年前。十大真神合力抵抗,却仍没能化去这股浊气,最后只能封印于神农鼎内,欲将其炼化。在这场与浊气的对抗中,一个接一个的神灵陨落,最终神农鼎连同那股浊气被封存于不周山地界。而当初十位真神以自身精元设下的封印,随着时间的过去会渐渐变得薄弱。
五千年前,修罗与苍穹感受到异动曾一起来过此地一次,奉上半数的修为加固了封印,换得一时安稳,却不慎染上一缕浊气。从此心神被扰,渐离正道,心魔滋生,也就有了四千多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无比惨烈。
如今又是几千年过去,浊气日渐强盛,封印日渐薄弱,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也到了他们这些小辈来扛起六界众生的时候了。
今日是因为她感受到了般若剑的混沌之力,这才现身。
第三十六章 便将这重任移交给你们了
二人听完,眼里的疑惑渐渐变成惊讶。
晚歌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些。
黎宿相比起来对这混沌之劫倒是有所耳闻,因为镜尘的心上人月夕上神便是死在了那个时候,只是其中细节,他的父兄都不曾提过。何况镜尘从那时起就像变了一个人,渐渐自封于囚海海底,纵是有疑惑他也不敢去问,无异于戳人痛处。后来时间久了,黎宿渐渐也就忘了这茬。
如今才得知,十位真神的身死道消也未能化劫,这混沌之劫比他所以为的要大得多。
“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瑶琴看向晚歌,“丫头,你可愿暂时以自己的身躯来封印神农鼎?”
“我?”晚歌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道。
“可否让我来?”黎宿打断问道,这事听着就很冒险,他下意识就想护住晚歌。
瑶琴摇头,“只有她可以。”
“为什么?”
“只有天地孕育的神灵,混沌系术法,才能与上古神器兼容。”
“可她也不是。”
“她是。”瑶琴顿了顿,“或者说她有部分是,这便可以了。”
“若以她的身躯暂时封印,出去后我们该怎么做?”
瑶琴轻轻叹了口气,“那便需要你们自己去找寻解决之法了,此法只是我们想了许久用来解燃眉之急的。”
她将一切都说得明白。
而对晚歌来说,一切都太突然了,就像是话本子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突然变成主角的感觉。或许是怕死,又或许是害怕自己的微薄之力扛不起这样的重任,成为六界罪人。
她在犹豫,低头沉默不语,不敢轻易对上那两人的眼神,她怕看到失望亦或是责怪。
“没关系的,你也可以拒绝。”瑶琴再开口的声音依然温柔。
黎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宽慰,随后拉着她的手腕准备离开。
“她只是一只小小的魅,自己都要受人保护,恐怕做不了这救世主。”黎宿开口替她拒绝了,“瑶琴上神且再等上一段时日,等我出去寻到其他的法子,一定尽快回来。”
晚歌闻言错愕地抬头,只见他神色温柔,她心头一震,陷入挣扎。
这不是小事,书上都说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想清楚了,大约是有些潦草的。当初选个玉珏都要左挑右选许久,如今这个事关自己生死,事关六界存亡的决定却就在脑子乱七八糟时的一刻钟内完成了。因为有些事情,想得越久,衡量越多,失了本心。晚歌觉得,有些时候想得不那么清楚,反而刚刚好。
她僵硬着的身子渐渐缓过劲来,轻轻挣脱了黎宿。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干净,却透着坚定和力量。
“我倒觉得这个法子可以。”她望向瑶琴,“还请上神示意该如何做。”
见黎宿似乎还想阻拦,晚歌打趣着开口,“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你是真厉害还是假厉害,叫你平日里满嘴跑火车。”
“丫头,你可想清楚了?”瑶琴再次确认道,“此事不必勉强自己。”
晚歌郑重点头,“不勉强。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还请上神放心,我们都会全力以赴的。”
这番回答,瑶琴与黎宿听后都不再多言。
有这份赤诚之心,瑶琴在她身上又多看到了几分希望。
“那我便将这重任移交给你们了。”她还是那样温柔,声音温柔,笑意也温柔,“眼下你非神灵之身,引神器入体,血肉会重筑,过程十分痛苦。一旦开始,便不得停下,我等你做好准备。”
听起来,这还误打误撞和他们本来的目的达成一致了,也算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吧。
晚歌深呼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慌张和恐惧,随后点头示意,“上神请开始吧。”
黎宿退到一丈开外。
瑶琴催动自己残魂内的最后一点灵力,于岩浆深处召唤出神农鼎,结印将其缓慢封进晚歌体内。
啊——痛!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蚕食自己血肉那般,密密麻麻的刺痛。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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