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所有人正色。待谢屹支挽着马缰向前走后,大批人马不约而同跟上。
乘舆之后,仔细一看,引了数百将士不止。
而桓使,最关心的只有兆何。
往队伍中看了看,瞥到有兆何的身影,立马一心盯着他看。
兆何何其敏锐,这道视线他一下便察觉到了。未回头瞪视对方,大大方方任由桓使看。
出城门行了约十几里,于一收割了的大片田地旁驻扎,一拨人马去赶猎,另一拨人马一边巡守,一边等着猎物被赶过来。
谢屹支没有进山的意思,在这里便足够了。
温嫽这时也下了乘舆,没有蜷居乘舆内不露面。
谢屹支带来的几名将士看到她,不再如上回似的意外,这回都波澜不惊。
对这名温夫人其实挺有好感。
第一回见她,她来接主公身上未着华翠,想必是个内秀于心的人。
今日一身骑装飒爽,行为间也是大气舒服,让他们觉得正是这样的女子才适合当主公内宅之人。
不怪主公特地带她来见见大场面。
温夫人身为主公身边之人,的确该见些血腥,而不是懵懂无知。
温嫽的目光若有若无却也在那桓使身上。
这人盯着兆何已经盯的太多,连她都察觉到不对劲。
不禁又看看兆何,桓使到底在看兆何什么?
视线才飘过去,忽听齐刷刷的骑马声。其中,夹杂着一些慌乱的疾奔声,温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看到余光中一闪,一道箭影离弦而去。
追着箭影目光看去,哧一下,只见箭头已末入一头雄鹿的脖子,雄鹿到地。又见草丛中惊起数只野兔,箭影再度离弦,野兔腿一蹬,也俱毙于地。
四周响起众将呼喝欢呼之声。
桓使则垂了眸,脸色微微异样。
谢屹支淡淡收起箭,回头望向他左侧的兆何。
指向一处马上就要蹿入林中逃走的野猪,谢屹支示意下一箭兆何来。
兆何知主公深意,搭箭持弓,深深的腕力一松,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见那头野猪也一头栽下,四周响起一阵嘶啼声。
谢屹支又看其他将领,颔首让他们尽兴射猎即是,于是数人纵马疾驰,朝其他就要逃窜的猎物追去。
余光中,谢屹支扫了眼桓使。见对方因兆何出了箭射猎,脸色已经微微凛了。
看来,这不是桓家想看到的情况。
忽然出声,谢屹支说:“使者不如也射一箭?”
桓使的面上立马微微僵了。
摆手推却,“某不善于武,还是莫叫您看笑话了。”
谢屹支却还是叫一虎贲给他递去弓箭,“使者莫谦虚,试一试便是。”
桓使:“……”被架的背上起了冷汗。
眼见弓箭已经递到跟前了,桓使无法,还是持弓搭开架势,射出数箭。但一共五箭,未有一箭射中。
兆何挑眉。
谢屹支倒没笑话桓使。
桓使忙把手上的箭还了,“某惭愧,倒是真叫您笑话了。”
谢屹支:“不然。”
“秋日的野兔狡猾,是难以射中。”
有他这句周旋,桓使的面色勉强好看了一点。
兆何下马,亲自去拖了谢屹支射中的雄鹿过来。
桓使眼皮一跳。
这位,看来恢复的实在不错,都有力气拖鹿。
兆何拖着鹿回来,“使者只要鹿骨,可这肉也不该浪费了,便就地烤了吃。”
转身便吩咐熟手去剔肉取骨。
中间的场面,桓使还被叫去观看。温嫽也被带着一同观看,就立于谢屹支身边。
温嫽不是惧怕血腥之人,所以她全程看的面不改色。倒是桓使中间有几次不适,面色白了一分。
忽一望,见温嫽反应比他还淡定,桓使腹中微微翻涌。
“……夫人,一点不惧?”桓使皱眉道。
谢屹支身边,难道连女人都是见惯了血腥的?
如此残忍?
温嫽:“……”她惧什么?
谢屹支也瞥来,是瞥的桓使。
温嫽扬起一个柔笑,“郎君在燕城时便出门狩猎过,这等场面,我已看过数回。”
桓使微微绷了唇,所以依然是在暗示,她见惯了血腥的事。
谢屹支这边,他笑了。她倒是说得脸都不红一下,今天是他今年第一次狩猎,温嫽哪来的看过数回?
又变成深笑,沉沉道:“然。”
温嫽仰面不禁乐了一下,谢屹支拍拍她,略有勾唇。两人看上去默契十足。
桓使实在不想看后面的了,借口回乘舆上取样东西,匆匆离去。
跟要找个地方吐一吐一样。
看来,是真看不惯眼前的场面。
温嫽心想这个使者比起去年那个,气场可不够足。
温嫽的眼神忽又被掰过来,是谢屹支特地扭了她肩又望回来,谢屹支指着好几个陶瓷瓶子。
“这些鹿血,想不想试试?”
还都是冒着热气的。
温嫽胆大归胆大,但却不爱喝血,即使鹿血能喝也不想尝试。
忙道:“我还饱着,郎君分给其他人便好。”
谢屹支挑眉。
兆何也笑了。
所以,这位夫人也不是完全一点不怕?还是有些东西是害怕的。
“夫人那份,那不如主公舍了给我,兆倒是爱这鹿血。”
拿回去做酒,冬天喝了用来暖身挺好。
谢屹支留下鹿血也是这个意思。
“嗯,你要便拿去。”
刚刚问温嫽喝不喝,谢屹支淡然之中,也有逗弄温嫽的意思。温嫽此时拒了,其实在谢屹支意料之中。
谢屹支又指鹿皮,鹿皮本来温嫽是最合适用的,他却又给了兆何和另一名将领。让人将皮子鞣制了,二人拿回去用。
兆何作揖,“谢主公。”
谢屹支摆手。
望望四周,忽也觉这里血腥味太重了,其实不适合温嫽待,便瞧一眼她,谢屹支带温嫽离开了原地。
途经桓使马车时,听到马车另一侧,有微微呕吐之声。
还真反胃的吐了。
温嫽扯了扯谢屹支的袖子,谢屹支望望她,但一声不语,只带着她又往前走,似乎根本没听到刚刚桓使的呕吐声。离得桓使远了后,谢屹支才说话,话中仍是一字未提桓使。
反而,是提了鹿皮的事。
“即将入冬,那几件兔子皮叫人拿了给你用。”
她跟了他时已经是二月的时候,那时候已经说不上太冷,温嫽身边其实没太多冬装。
这回眼看是在这边至少待到冬天,温嫽的冬装也该备起来了。比起鹿皮,谢屹支觉得那几件兔子皮要更适合温嫽。
温嫽想起他射得那几只兔子,发现,好像都是同色的?而且再细想,还想起十分巧的是,它们的毛色无一例外都非常纯。
难道……谢屹支自搭箭起就已经想好了那些皮毛要给她用?
温嫽略怔,“郎君此前便已想好了,可是?”
谢屹支望来,淡淡嗯了一声。
还真是。
温嫽垂了垂眸,眼中的略怔之态,依然在。但又转头心安理得,谢屹支当下对她,本也正是情浓之时。而她……她这边,她说不清。
闭了下眼,似是享受旷野之中吹来的风,却转头,温嫽被谢屹支揽去。
心微微紧了。
谢屹支不是从出府起就一直和她保持距离,并不在人前做过于亲密的举动?顶多,是扶一扶她牵一牵她,现在却将她的腰揽住。
温嫽的身体完全换了个位置,从谢屹支左边忽然变成他的右边。抵于谢屹支臂弯,胸口正跳,温嫽见谢屹支仰了仰头。
以为天上有什么,她也跟着看。
谢屹支沉眸拍拍她的发顶。
温嫽忙问:“郎君刚刚是在躲什么?”
谢屹支不疾不徐松开手,却说:“不曾躲什么。”
“只是看你在郊野之中,对于危险,反应是否足够迅速。”
温嫽:“……”
那他也不该自己来试,该找个陌生的来试才是。没好气哼了一声,整理整理衣裳,转身数步离去。谢屹支弯唇便笑。
却又没来追她,深了深眼,他朝另一个方向去。
那个方向正是他帐下之人狩猎归来的方向。
温嫽走离十数步时,挑的方向不好,倒是正好和桓使打上了照面。
微微颔首朝他致意,温嫽继续往乘舆处走。
桓使却跟了过来。
温嫽不由得问:“使者有事?”
桓使:“惭愧,是有一事想问夫人。”
温嫽示意他说。
桓使:“之前我观夫人袖中有一匕首,可否容某一观?”
匕首现在也在温嫽袖中,是她去年捡的那把,她出门时一般会把它带着防身。
他要看?
第39章 39
温嫽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
缓慢从袖中取出匕首。
“使者可是说得这把?”
桓使点头,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觉得眼熟,忙道:“可否借某一观?”
“然。”温嫽颔首。
桓使拱手致谢。双手接来,毕恭毕敬。
看罢,心里笃定,这就是桓家曾经丢失的那把。因被人盗走,匕首已经消失数年。
默默还给温嫽。
“谢夫人。”
温嫽摇摇头。
“夫人可愿割爱?”桓使说,“某愿致信主公,拿另一珍宝与您手中的匕首替换。”
温嫽握起匕首。
微微抬了一点,他想换?
桓使:“您手中之物与三年前桓家遗失的一把几乎一模一样,其于桓家而言,意义重大。夫人可愿割爱?”
桓使的语速不由得越说越快。
原来可能是桓家丢失的?温嫽没想到她捡的还是个有来历的东西。
至于换?笑笑,温柔而坚定的摇了头,温嫽不愿。
这是她用的挺趁手的一把匕首,曾经也不是她从桓家盗了它,她为何要换?
“使者恐怕是认错了,只是有些相似罢了。”
桓使:“……”
所以,是不愿意的意思。
温嫽不高不低的勾着嘴角,是啊。收起下颌,颔首,一气呵成,离去。桓使抿住了唇,盯着她的背影看。
其实,这把匕首只与桓家那把有八分像,桓使已经认出,它并非属于桓家被盗的那把。
会向温嫽说要这把匕首,确实有试探她,进而试探谢家的意思。她若答应的轻易,便代表谢家对桓家,现在的态度其实并不强硬。但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
拧了拧眉。
好半晌,虽温嫽拒了,桓使却又到谢屹支跟前旧事重提了一遍。
是当天已经猎罢而归,傍晚的时候。
桓使不死心,打算再试探一把。
“匕首虽不贵重,但对桓家却有另一番意义,还盼大司马劝劝夫人。”
“夫人想要什么,桓家都能拿出来换。”
那要是要桓家的城池呢?谢屹支淡淡睨着。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怕是使者真认错了。”
“东西既如此贵重,当初便不会平白无故留入我夫人手中。”
“如她说的,恐怕只是相似而已。”
三言两语,没有任何余地,谢屹支完全是向着温嫽的。
桓使:“……”
微垂了眼睛,这位大司马,一点情面都不给。
谢屹支就算要给他情面,也不是在这事上。温嫽对那把匕首挺喜欢,他知道。
曾经第一晚把她带回来时,她让人回羌宅拿的几样东西里,这把匕首就是其中之一。
谢屹支似嫌刚刚的几句话还不够,凉声又道:“桓家之物应该还在桓地,使者莫要看岔了。”
桓使微绷,无话可说。
只知,谢屹支是真的挺强硬。
“是。”桓使道。
“嗯。”
谢屹支打发了他,没多余的时间继续和桓使周旋。
桓使具了封信叫人送回桓家。谢屹支收到他特地送信的消息,眯了眯眼。好半晌,一声很薄的笑。
“不必管。”淡声道。
谢屹支倒要看看,桓家还能派人来夺不成。
……
桓家会不会依然想方设法,想从温嫽这把匕首要回去无人得知,但当夜谢屹支回屋,拿起温嫽这把匕首垂眸睨了睨。
温嫽瞥他瞅着,支着下巴,在旁边一起凑着看。谁知道被桓家如此看重的匕首是外观如此朴素的一把呢?未雕纹路,未缀珠玉。
唯一让人称道的,是的确非常锐利。
两人这时谁也没想,桓家撒了个谎,这把匕首根本不是桓家的。
谢屹支只是凭直觉,觉得桓使白天的话,估计也就能信个几分而已。
用力卸了卸匕身。
反复几次,没见有什么机窍。里面不像是藏了什么机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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